这一带的房子基本上建于二十年前，看外墙应该近几年翻新过，虽然远离中心地段，就京州的消费水平来说，肯定也不便宜。
“你一个人住还是和别人合租？”
“一个人，租的单身公寓。”纪光山从书包侧袋里翻出门禁卡，“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事，我会替你保密的。忙了一天，你也早点休息。”
“知道了，注意安全。”姜哲衍和他告别又转身往地铁站走。
纪光山目送他离开。虽然从姜哲衍的话语里听不出任何异常，他还是有些担心自己没有表达清楚或是哪句话伤了他的自尊。
回家后，纪光山又找了几篇论文和病例，想多了解一些这方面的知识。
姜哲衍回学校时已经很晚了，实验室里依旧灯火通明，大家都埋头坐在电脑前，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
他一声不吭地走到最后一排，脱下外套搭在椅背上。坐他前面的师兄听见动静，回头问他：“今天怎么样？”
“谈得还不错，按照这个进度，年底就能结了。”姜哲衍把包里的文件放到桌上，一边回答他。
“下周一的组会是你主持吧，准备得怎么样了？”
“还有五分之一。”
“嗯，那你加油，好好准备。”他说完就转回去了。姜哲衍抬头瞥了眼，翻出早晨没看完的论文。
又过了一小时，不知道谁喊了声去吃夜宵，和尚庙里终于热闹起来。大家放下手里的工作，开始商量去哪家烧烤店撸串。
姜哲衍过了很久才注意到他们的动静，抬头看了眼前面，又把目光挪回了电脑桌面。
大家聊了很久，直到确定地点才想起他：“小姜去吗？”
“不了，今天刚和朋友在外面吃过。”
“什么朋友啊，”师兄看他穿得西装革履，啧啧几声，“该不会是约会吧？”
“不是。”姜哲衍干脆地否认。
同事们也没再拿他开玩笑，勾肩搭背地走出了办公室。
耳根一下清静了很多。
姜哲衍每天的生活基本上都是如此。刚进实验室的时候，耳聋复发没多久，他的情绪很差，完全没有和人交流的欲望，一直游离在人群之外。
或许就是这种先入为主的错觉，大家多少都觉得很难和他做朋友。
“师兄，救命！”田子真捶着桌子，撕心裂肺地嚎道，“我论文看不完了！”
姜哲衍闻言走到他的座位前，田子真指着一串公式哭丧着脸说：“后天就要开组会了，我还没看懂老板的论文。”
在张成均手下混了两年，他的论文姜哲衍烧成灰都认识。
“这是基于泛函积分的方法研究。”
“我知道，听了一下午网课了，还是啥都看不懂。”田子真无辜地挠头。
姜哲衍差点被气笑：“要是一下午就能弄明白，我们实验室就容不下您了。”
“师兄，你什么时候学会说反话了？”田子真被他嘲讽得怀疑人生。
姜哲衍把白板拉过来，抬手写了几个公式，从最经典的物理学案例入手，和他讲了一个泛函积分的运用。
田子真坐在下面认真地听完了，但还是一知半解。
姜哲衍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没听懂：“学习在于积累，这些数学模型不是你几天就能想明白的。先跳过这部分，后天的组会上如实汇报就行。”
“好的师兄……”
“其他的准备得怎么样了？”
“还有一点。”田子真心虚地东张西望。
“做事情要分清主次。”姜哲衍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天中午都在打游戏。”
右耳听力损失后，姜哲衍对周围环境的感知能力下降很多。能惊动他的声音，可想而知是有多频繁了。
田子真自知理亏，赶紧转换话题：“师兄今天穿得这么正式，是和谁一起吃饭啊？”
“你认识的。”姜哲衍走回自己的座位整理东西。
田子真在两人的社交圈里寻找交集：“不会是纪光山吧？”
姜哲衍点头。
田子真像发现新大陆一样：“你俩这么熟了？！”
“你还是多考虑自己的论文吧。”姜哲衍整理好东西，突然想起自己还答应了纪光山一件事，问道，“新生篮球赛怎么样了？”
“不怎样，复活赛遇到英教队，没打过，被淘汰了。”
姜哲衍脸色一沉：“纪光山有没有生气？”
“应该没有吧，”田子真挠了挠头，“毕竟是意料之中的事，我们队除了魏然，其他都是半吊子。”
说完，他还不忘奉承一句：“要是师兄也能参赛就好了，肯定能带我们进决赛的。”
姜哲衍想起和纪光山的约定，若有所思地看向日历：“我确实说好要陪纪光山玩，到时候挑个时间，你带着……魏然一起来。”
田子真没想到姜哲衍也有凑热闹的时候：“你刚才还让我多看论文来着。”
“这叫劳逸结合。”姜哲衍拎着书包，走到门口对他说，“记得锁门。”
田子真双手抱胸站在原地，看姜哲衍这幅明目张胆双标的态度，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第24章 他急了他急了
这个周末纪光山过得异常安静，没有心情剪视频，就连写作业都有些心不在焉。
一是姜哲衍的事，二是他喜提小破站十万粉丝，也该到了兑现女装的承诺。
他很想再和姜哲衍聊一聊听力的事，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他觉得姜哲衍处理问题的方式太冷静了，冷静到自己无法从他身上找到一点线索。
事到如今，一味的道歉和追问都没有意义了。除了田子真以外他都不认识姜哲衍圈子里的人，也没法向别人打听。
纪光山意识到，自己远远不够了解姜哲衍，或许以后也没有机会了。毕竟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专业，社交圈也毫无交集。
同样，纪光山不主动，姜哲衍也没什么能和他聊的话题，周末在实验室里加班，看看论文写点东西。
为了迎接上个月成功保研的新鲜劳动力，周一的组会阵仗很大，全课题组的人和领头的大老板都到了。
几位小老板也都在场，主持的任务就交给了姜哲衍。满满当当二十多人塞满了整个会议室。
不过虽然人多，气氛也不至于像演讲一样紧张。姜哲衍公事公办，讲了讲老板们的研究方向，又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同门师兄弟，就开始汇报了。
组会每两周一次，每次姜哲衍都是内容最多、汇报最详细的——做了什么、下阶段目标、遇到什么问题，他都会认真分析。
正因如此，他也是每次会上挨批最少的，甚至能被大老板拎出来给后辈做榜样。
象征性批评了几句后，老板还是不忘肯定他的表现，指着姜哲衍的汇报说：“这才是做学问应该有的态度，遇到问题不要逃避，也不要遮遮掩掩，思考怎么解决才是关键。”
“谢谢吴老师的指导，我会再多关注一下这方面的前沿技术。”姜哲衍谦虚地承认自己的不足。
等他回到座位，田子真狗狗祟祟地凑过去，小声哀求道：“师兄，一会儿老板骂人的时候你可要帮我啊。”
后排有人在讨论，会议室的声音很嘈杂。田子真又凑在他右边说话，姜哲衍一个字都没听清。
“打字和我说。”
田子真把刚才的话原封不动地发过去，姜哲衍拿起手机看了眼，爱莫能助：“他今天的架势明摆着就像想给新同学一点下马威，你就等着挨骂吧。”
“真的没救了吗？”田子真后悔莫及，事到临头知道要面子了。
姜哲衍依然没听清楚，点了点头，不再接话。
不过好在他们的大老板是个大忙人，等博士的汇报快要轮完时，不知道哪来的电话叫走了他。他做了个简短的总结，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田子真逃过一劫，但又没完全逃过。最后还是少不了自己导师的一顿批评，灰溜溜地回来了。
像这样的大型组会，动辄就要两个多小时。姜哲衍还要负责主持，接收着四面八方的声音，不觉有些疲惫。
等到最后保研的同学自我介绍时，他的注意力已经有些分散了。
“小姜？”见喊他没反应，张成均敲了敲桌子。
姜哲衍回过神，和导师凌厉的目光撞个正着。
他定了定神，没有做过多的解释。
等所有人都分享完后，几位导师商业互吹了几句，张成均说：“正好今天这么多优秀的师兄师姐都在场，有什么想说的尽管问。”
等周围安静后，耳边的鸣啸声愈发明显，像一台损坏的机器，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姜哲衍实在没法集中注意，喝了口凉水，好让自己稍微平静一点。
“听说姜师兄的爸爸是京州大学的教授……”对面那桌突然提起了姜哲衍的名字。
他应声抬头，听隔壁组的准研究生谢浩轩说：“我看过你的论文，本科就能发表三篇SCI，不愧是副院长的儿子。”
“……”姜哲衍战术沉默。
他的父亲姜振是京州大学化学与分子学院的副院长，母亲也是一位有名的书画家兼教授，是个标准的学二代。
这件事在组里人尽皆知，大家都知道他们家在学术圈的人脉和资源，但把这两件事放在一起说，就有些变味了。
谢浩轩继续说：“不知道师兄有没有听我刚才的汇报，我也在陈教授的实验室里做过，有好多问题想和你交流。”
姜哲衍听到这句话，立刻明白了对方的用意。估计是看他等大老板走后就明目张胆地走神，觉得他装模作样，没有尊重后面发言的人。
在一屋子人的目光注视下，姜哲衍不紧不慢地开口：“我看过你的论文。保研名单出来的时候，陈教授和我提过你。”
“大家都是过来人，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本科阶段发表的论文，不过是简历上添彩的东西，重要的是从中获得自主研究的能力。本硕的科研之间有一道鸿沟，以后如果遇到困难，欢迎和我们交流。”
短短几句话，姜哲衍就表明了态度。既没有自损学长的气度，也滴水不漏地怼了回去。
谢浩轩闻言尴尬地一笑：“师兄说的是。”
姜哲衍没有兴致和他多言，正琢磨找借口离开时，手机屏幕突然亮了。
是纪光山的电话。
姜哲衍大喜过望，用眼神请示了一下导师。
张成均挥了挥手。姜哲衍授意，拿起手机走到门外。
“你在忙吗？我刚给你发了几条消息都没回。”纪光山的语气有点急。
“刚忙完，怎么了？”
“我电脑坏了，有个作业可能需要借你的电脑交一下。”
“怎么坏了？”
“……充电线烧了。”
姜哲衍顿时提高声音：“人没事吧？”
“还好我拔得快……”纪光山长舒了一口气。
姜哲衍眉心微蹙：“你先去致远楼找间空教室，我马上就来。”
“好。”他乖巧地应了声。
姜哲衍挂断电话后大步走回会议室：“张老师，我有个朋友遇到点急事，要我去帮忙。以后大家都是同门了，常有机会见面，今天我就先走了。”
张成均看了眼表：“时间也不早了，没问题的同学可以先走了。”
姜哲衍感激地点了点头，匆匆合上电脑，甩上书包离开了会议室。
第25章 关心则乱
姜哲衍点开和纪光山的对话框，二十分钟前，他确实连着发了几条消息。最新的一条消息说在致远楼西区的301教室等他。
姜哲衍收起手机，加快脚步朝教学楼走去。
教室里只有他一个人，姜哲衍走过楼梯的拐角，推门就见纪光山闷闷不乐地托腮坐在墙边。他把电脑推到纪光山眼前：“先用我的。”
“谢谢。”纪光山搓了搓手，声线还有些僵硬。
姜哲衍在他身边坐下：“具体什么情况，给我看一下。”
纪光山从包里翻出电脑和那根烧坏的数据线：“估计是电池的问题，你小心点。”
看到充电线外侧被烧穿的橡胶，姜哲衍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电脑的电池显示已损坏，纪光山刚才紧急备份了一些重要文件，现在只剩最后一点电了。
姜哲衍打开系统的控制面板，熟练地打了几行代码，检索电池信息。
纪光山看到屏幕上不断滚动的数据，好奇地凑过去：“你还会修电脑？”
姜哲衍不置可否，专注于手头的操作：“你的电脑显卡和主板接触有问题，如果送去修可能要重装系统。”
“我知道，我已经把重要文件备份好了。”
“电池应该不是今天刚坏的吧？”姜哲衍冷不丁地问他。
“你连这都能看出来？”纪光山惊讶地合不拢嘴，“之前有几次开机的时候显示找不到启动设备，我没太在意，多敲几下就能开了。”
“胡闹！”姜哲衍突然提高了声音，“你难道不知道手机电脑爆炸的后果吗？发现问题为什么不及时去修？”
“修电脑动不动就要几周时间，我的作业怎么办？再说了，修理费那么贵……”
没等他说完，就被姜哲衍厉声打断了：“这不是你拖着不管的理由，难道你的安全还没有几百块钱重要？真出事了你拿什么后悔？！”
最后一句话，姜哲衍几乎是吼出来的。半小时前，突然窜出来的白烟、滋滋作响的声音和恐怖的焦糊味还刻在记忆里，再加上他劈头盖脸的一顿骂，纪光山真有些后怕了。
“你凶什么凶？”他委屈地吸了吸鼻子。
“我是为你好。”
“我、不、好。”纪光山一字一顿地抗议，“你来之前是不是刚跟人吵过架？脾气这么差。”
姜哲衍听到他委屈巴巴的声音，语气软了下来：“抱歉，开了一晚上会，有点累。”
纪光山听他说累，态度也瞬间转变：“那要不你休息一会？我录个翻译作业，十分钟就好。”
“嗯。”姜哲衍戴上耳机，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眼睛。
耳鸣还在持续，他不得已通过其他音乐来调节那些嘈杂混乱的电流声。
这是许多病的临床特征，也是听力系统障碍的表现。自从右耳突聋后，每年秋冬换季，耳鸣就特别严重。
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或许是因为谢浩轩提起了他爸的事，姜哲衍的情绪异常急躁。
突然，他觉得耳边的声音好像变了，莫名地掺杂了一些人声。他恍惚间听到了很多声音，有斥责、有质疑、有猜忌，还有他们父子间无意义的争吵。
“……”他单手撑住额头，另只手用力掐了掐掌心的肉。
纪光山看到白纸一样的脸色，赶紧停下录音，推着他的肩膀晃了晃：“没事吧？”
回应他的只有一阵阵混乱的喘息。
声音很轻，但足够听清楚。纪光山不觉地屏住呼吸，轻轻咂了咂嘴，仿佛尝到了一嘴的铁锈味。
“需要去医院吗？”他掰开姜哲衍的手，找到手腕外侧的穴位，小心地揉了几下。
过了几分钟，姜哲衍才感受到手边那份不属于自己的温度，迟疑地喊出他的名字：“纪光山？”
“我看书上说按摩外关穴可以缓解耳鸣的症状，不知道有没有用。”纪光山忧心忡忡地看向他，又问了一遍，“需要去医院吗？”
姜哲衍喝了口水，渐渐平复了呼吸：“不用，间歇性耳鸣，吃过药了。”
“吃药也没法缓解吗？”纪光山更加担心了。
“平时没那么严重。”姜哲衍侧身和纪光山对视了几秒，故意逗他说，“今天是被你气的。”
“……”纪光山听他胡说八道，愤愤地甩开了手，“五十步笑百步，你有什么资格批评我？”
姜哲衍摸了摸手腕上残余的温度：“我就说你的学习能力很强，都能给人看病了。”
纪光山担心他逞强，一点都笑不出来：“有用吗？”
“好多了，比我吃的药还管用。”姜哲衍往他身边凑了凑，“要不再给我揉揉？”
纪光山不吃他这套：“你再这样我可真生气了。”
姜哲衍知道开玩笑的分寸，见好就收：“行了，你抓紧写作业，今晚我回宿舍就休息。”
“不止是今天，平时也要多休息，不准随便熬夜。”
“谨遵医嘱。”姜哲衍好声好气地保证。
纪光山不想耽误他的时间，打开文件继续录音。姜哲衍靠在椅背上，安静地陪他写作业。
突然有些羡慕。
姜哲衍说不清这种感情究竟源于什么，或许是想起了自己生病之前，在几千人的大礼堂里做汇报的场景。
“学长，我弄完了。”纪光山交完作业，和他道了声谢。
姜哲衍看着他把上传好的文件拖进回收箱，一边提议说：“离学校最近的维修点应该是东街，价格也相对便宜些。如果还有什么要交的作业，随时联系我。”
“好，我明天就去。”纪光山把自己的破电脑收进包里，临走前还不忘嘱咐，“一定要早点休息。”
“知道了。”姜哲衍目送他离开教室，起身坐到电脑前，若无其事地把他刚删除的音频还原回桌面上。
第26章 谁许你穿女仆装？
纪光山按照姜哲衍的推荐，去了学校附近的电脑城。除了电池和主板，他的电脑还有很多零零碎碎的毛病，最让纪光山意想不到的是，平时磕碰最多的底壳也裂了一条缝。
电脑的保修期早过了，但看着这台陪自己上课、剪视频多年的电脑坏成这样，纪光山还是咬咬牙，花了八百块钱让他们全修了。
售后说大概需要两周时间才能拿回来。唯一的好消息是，他的十万粉女装福利有理由推迟了。虽说只是两周的缓刑，还是给了纪光山一点准备的时间。
周五晚上，为了交每周一次的翻译作业，他又不得不找姜哲衍帮忙。姜哲衍说有份数据要处理，让他稍等一下。
半小时后，姜哲衍如约出现在教室门口：“今天实验室里有事，抽不开身。”
外面下着小雨，纪光山看他外套上的雨珠，有些过意不去：“没影响你吧？”
“正好收工过来。”姜哲衍拿出电脑放到桌上。
“你们物理系一般做什么实验？”纪光山好奇地提问。在他的印象里，说到实验就只有高中化学课本上那些瓶瓶罐罐了。
“你知道扫描隧道显微镜吗？”
“听说过，是用来观察微观粒子的吧。”
“我们的实验一般就是利用探针在低温下操纵原子，观察大量粒子在强作用力下的特性。”姜哲衍耐心地解释给他听。
纪光山恍然大悟：“听起来需要很精细的操作。”
“还需要很强的专注力，就和爬山一样，特别考验身体素质。”
“那我抓紧把作业录完，不浪费你的时间了。”纪光山不再问东问西。
“没事，你慢慢来，我就算累也不会这么早睡的。”姜哲衍让他放宽心。
“耳鸣有好转吗？”
“没有上次那么难受了。”
纪光山看他脸色不错，稍微放心了些。录音作业只有十分钟，在他快录完的时候，雨突然下大了。
窗户没有关紧，突然哗的一声，弄出了不少声响。
姜哲衍见状走到窗边，合上了最后一条缝。
纪光山沉浸在快节奏的翻译中，等交完作业才发现，姜哲衍还站在窗前，饶有兴致地看风景。
“外面有什么好看的？”他摘下耳机走过去。
“没什么，我只是在听雨声。”姜哲衍收回眼神看向他，“自然的声音可以抵消一部分耳鸣的杂音。”
“原来如此。”纪光山走到过去，靠在窗边陪他一起听雨声。
安静的环境容易催人思考，本来这周末杭以晨说要帮他挑女装的衣服，但因为款式和风格多样，到现在还没有选定方向。
想起一年前在直播间里的豪言壮语，纪光山恨不得坐时光机回去，一巴掌扇醒自己。
——“十万粉女装不是小破站传统嘛，我大学还是舞社的。等我十万粉那天，就女装跳男团舞给大家看！”
现在想来，还不如表演倒立洗头和胸口碎大石，在身死和社死之间，勇敢地选择前者。
不过木已成舟，纪光山想，或许可以问问姜哲衍的看法。
他打开从某宝上保存的模特照，拍了拍姜哲衍的肩：“学长，问你个事。”
姜哲衍应声转头，看到他手机上的白丝猫耳女仆装，顿时压低了眉头。
“你别误会，是杭以晨元旦要表演节目，让我帮她挑衣服。”纪光山赶紧解释。
“什么节目需要穿这种服装？”姜哲衍不满地反问。
因为之前让粉丝投票，女仆装的热度最高，纪光山就把它列入了首选。没想到姜哲衍这么凶，好像他穿女仆装是犯天条的大错一样。
“就是个跳舞的节目，穿得可爱一点就行。”纪光山小心翼翼地询问他的意见，“你觉得不合适吗？”
“不合适。”姜哲衍回答得非常干脆，“这种衣服适合私下里穿，放到台面上不伦不类的。”
“这个呢？”纪光山翻出一张洛丽塔的照片。
姜哲衍仔细观察了一下：“好看是好看，但饰品太多了，裙摆又长，不方便跳舞。”
“那只剩这种了。”纪光山心虚地划过几套露得多的衣服，找出一件JK制服给他看。
姜哲衍终于点头了：“这个不错，看起来挺乖的。你……让杭以晨穿的话，应该很好看。”
“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纪光山低头看照片，完全没有注意到姜哲衍刚才停顿了一下。
姜哲衍不置可否：“只是相对而言能接受一点。毕竟是公开演出，那么多人看着，不要放得太开。”
“也是。”纪光山觉得姜哲衍说得在理，在他的一通分析下，彻底打消了女仆装的念头。
钟楼敲响了晚自习结束的铃声，雨声也比之前小了很多。姜哲衍扫了眼路边的水坑：“雨快停了，抓紧时间回家。”
“好，”纪光山穿上外套，走到教室门口时回头朝他一笑，“学长晚安。”
“路上小心。”姜哲衍抬手和他告别。
翌日天气转晴，纪光山起床后给杭以晨发消息，让她陪自己去实体店看看。
“没问题，那十点在in87见。”杭以晨和他约了个时间。
in87是一家风格混杂的商场，从名表化妆品到汉服洛丽塔，应有尽有。
两人沿着二次元一条街走到底，终于到了卖JK的店。
杭以晨指着店里五颜六色的裙子说：“看了一圈还是小裙子好吧？JK显乖，性价比又高，穿上街也不突兀。”
“你还想我穿上街？！”纪光山连声反驳她。
“女装只有0次和无数次，你皮相好，没准能靠这招俘获姜学长的心呢。”杭以晨故意调侃他。
“杭以晨你给我听着——”纪光山崩不住了，抬手佯装打人，“我虽然性取向是男，但这不意味着我们是姐妹啊！”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谁……”杭以晨敏捷地躲开，逃到店外的走廊上，不料踩到了一片水坑，没有站稳差点摔倒。
好在被身后的路人扶了一把。
纪光山赶紧追出去，正欲开口道谢，却撞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姜哲衍？！”
“下周我妈生日，我在给她挑礼物。”姜哲衍绅士地松开杭以晨的肩，“没想到刚出地铁站就看到了你们。”
杭以晨惊魂未定，拍了拍胸口，用口型问纪光山：他不会听到了吧？
纪光山摇了摇头，心想以姜哲衍的听力，应该不可能。
姜哲衍看着店里的摆设，不知是何用意，突然说：“这就是你帮杭以晨表演选的裙子？”
“昂？”杭以晨闻言脑袋上问号直冒。
“对对对！”纪光山赶紧把她拉到身后，抢答道，“还在逛呢，不一定买这家的。”
“那正好，我们一起挑吧。”姜哲衍主动发出邀请。
第27章 诡计多端的0和1
纪光山做梦也想不到姜哲衍竟然会对“杭以晨”的表演如此感兴趣，心中隐隐泛起一丝不妙的感觉。
但思来想去，他觉得就算姜哲衍再聪明，也不可能猜到自己还是个up主，强颜欢笑：“那再好不过了。”
店里人不多，见他们三人走进店里，导购小姐姐便热情地迎了上来：“小帅哥，陪女朋友挑衣服呐？”
纪光山和杭以晨走在一起，也不是第一次被误认为情侣了，但今天学长也在，纪光山就显得局促了很多。
他看了眼姜哲衍，含糊其辞道：“随便逛逛。”
导购还以为他不好意思了，笑着给他解围：“我们店的裙子款式很多，肯定有你们喜欢的。”
说完，她从衣架上取下一条粉白格子的裙子：“这是我们店新到的款式——冬日情书，你女朋友皮肤白，要不要试试？”
纪光山就算再细皮嫩肉，也没法和女生比。看着这条猛男色的裙子，他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正犹豫怎么解释，站在一旁的姜哲衍突然开口：“有没有颜色深一点的裙子？她们表演用的，这个粉色太亮了。”
“学长说得对，”纪光山连声附和，“浅色舞台效果不好。”
“早说嘛，这边都是。”导购姐姐带他们拐了个弯，指着一排玲琅满目的衣服说，“还有纯色的，你们慢慢挑。”
纪光山第一次逛女装店，看这些五花八门的格裙，选择困难症犯了，感觉哪件都好看，但又不敢上身试。
他小声问杭以晨：“你觉得哪件合适？”
杭以晨也给不出什么好的建议：“感觉都差不多，深色一般不容易翻车，你凭感觉选吧。”
听她这么说，纪光山更拿不定主意了，向姜哲衍投去求助的目光。
姜哲衍会意，从衣架上挑出一件棕色的格裙，又在配件区挑了条免打领带和一枚亮闪闪的领夹，一并递给纪光山：“你让杭以晨试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