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复苏—— by望三山
望三山  发于:2024年01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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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异复苏了,我们也该及时行乐,”贺明转头看楼延,灰眸中的深邃几乎溺人,“楼延,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跟你表白的时候吗?”
楼延看着这双好看的、桀骜的灰色眼眸,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另外一双漆黑的双眼。
他垂眸猛吸了一口香烟,再度笑了笑:“记得。”
楼延高考结束之后独自出门旅游,结果在西南海那块混入了一块枪.战地带。他就在那个时候遇见了贺明,两个人都是如出一辙的傲慢,脾气很合彼此的胃口。楼延被贺明带着玩了两周之后就准备回国,谁知道贺明竟然跟他表白了。
那会儿的贺明还是个处男,比现在青涩太多了。楼延又不是男同,毫不犹豫就拒绝了他。从此以后,贺明就彻底浪荡放肆开了,男女不忌,荤素不拒,玩得毫不顾忌。
楼延以为贺明以往对自己的调戏都是因为不服输在作祟,当不了什么真。但此时此刻,他才发现,贺明好像真的是认真的。
“身高1.84,体重82kg,我身体健康,每个月都会做一次检查,保证自己没任何病症,”贺明耸耸肩,跟卖货一样推销着自己,满身的浪子气息,“器大活好,经验丰富,床上问题肯定很和谐。俗话说床上问题和谐了,情侣间就和谐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么,你不缺钱,我也不缺钱,咱们大可以整点物资海上到处漂流,或者找个安全的地方过个一辈子。你要是舍不得你的朋友,那大家就一起,以后还可以凑着打麻将。”
贺明顿了顿,朝着楼延挑眉,英俊的脸上坏坏地笑了:“这么好的条件,真的不试试吗?”
楼延抖了抖烟灰,扯唇笑了一下,正要说话,贺明却忽然道:“楼延,不想笑可以不笑。”
楼延愣住了,笑容也顿在了脸上。
贺明再次叹了口气。
他重新站起身,走到了楼延的面前。男人弯下腰,伸手轻轻地抚平楼延上扬的嘴角,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楼延脸上每一丝的细微表情。忽然,贺明闭上了眼睛,试探性地凑近,似乎想要亲吻楼延。

但贺明还没碰到楼延, 就被楼延一脚踢上了小腿。
贺明疼得弯腰捂住小腿,苦笑着抬头看向楼延。
楼延脸色冷冰:“我说过了,贺明, 别做让我生气的事。你明明知道我很讨厌别人和我有亲密接触, 尤其是亲吻这种事情。”
刚刚看着贺明近在咫尺的脸, 楼延打心底升起一股强烈的恶心,几乎让他本能地排斥作呕。天知道他用了多少力气, 才能勉强压制住自己别一脚踢死贺明。
这股恶心,竟然比傅雪舟第一次强吻他的时候更让他恶心。
“你是讨厌和别人亲密,还是讨厌和我亲密?”
贺明脸色一暗, 伸手从皮衣外套的内侧掏出了一个照片亮起给楼延看:“那这个人是谁?”
楼延随意的目光往照片上一看, 倏地一凝。
那是一个灯光黯淡的夜晚, 在无人的街道上, 傅雪舟牵着楼延的手放在唇边,垂眸轻吻着楼延手指的场景。
傅雪舟穿着黑色的冲锋衣,显得格外帅气年轻。银色的头发披散在身后, 他微微低着头,侧脸被银发遮住,只留下一个优越的鼻梁到唇的线条。
拍照的角度看不清银发男人的神色, 但只看他轻吻着楼延手指的模样,就知道两个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这是来北极之前, 有一天晚上楼延和傅雪舟从外面吃完晚饭回来后在路上发生的一件事情。
楼延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几秒,脸色骤然沉了下来。他突然暴怒地把手中的咖啡杯摔在了地上, 快步走过来抢走这张照片撕了个粉碎。
“贺明, ”楼延拽过贺明的衣领, 神色狠戾, “你从哪弄来的这张照片!”
“他是谁?”贺明直勾勾地盯着楼延, 冷笑,异域口音裹着怒火,“他是不是就是你不承认的男朋友?”
“我、问、你,”楼延的太阳穴一鼓一鼓,双眼中凝结的风暴逼人,压迫感强得令人觉得他下一刻就会暴起,“是、谁!给你的照片!”
“……是一个自称诡异狂信徒的组织寄给我的照片,”贺明深呼吸一口气,“他们说你有了男朋友,还说我可以来北极找到你。就是因为这张照片,我才会下定决心过来找你。”
“果然是狂信徒。”
楼延冷笑一声,眼中满是杀意。会盯着他和傅雪舟还能不让他们两个人察觉到行踪的,除了狂信徒也就只有狂信徒了。
“那群狂信徒还和你说了什么?”
贺明揉了揉凌乱的黑发,无奈地道:“他们也没说什么,但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希望我能把你拐走,从此以后让你跟着我一起在海上到处流荡,或者在海外找一处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他们会保证我们以后不会再遇见任何诡异,唯一的要求就是想让我拖住你让你别回内陆。”
楼延又是两声冷笑。
狂信徒的算盘打得真是响亮,看样子他们也知道诡异之主死亡的消息了。诡异之主一死,其他诡异和狂信徒群龙无首,而楼延在此时就成了他们眼中最大的威胁。
如果让楼延从北极回来,那楼延早晚会将诡异一只只杀干净;但如果能让楼延不再管诡异的事情和贺明浪迹在外,狂信徒足以和剩下的诡异们一同掌控世界了。
听到屋里的动静,船长连忙打开门问道:“怎么了怎么了?什么东西碎了?”
一看屋内满地的狼藉和两个人之间绝对称不上和谐的气氛,船长顿时满脸尴尬:“呃,你们这是打架了?”
楼延放开了贺明的衣领,“贺明,我也是认真地跟你说最后一次,我们两个人之间永远不可能,如果这个朋友还能做下去,那你就趁早摆正心态。”
顿了顿,楼延道:“还有狂信徒组织这件事,你最好不要掺和了。他们就是一个邪.教,只要诡异消失他们再怎么闹也闹不起来了,而诡异总有消失的一天,我跟你保证这一天不会很久。”
“……楼延。”
贺明复杂地看着楼延,心中的刺痛比想象来得还要深。
他知道,楼延这次说的是真话。如果他摆正不了心态,很有可能他们连朋友都做不了了。
“……那我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贺明缓缓整理好身上的衣服,眸色深深地看着地上被撕碎的相纸,转身走到了船长身边,拍了拍船长的肩膀道:“兄弟,跟我去喝几杯?”
船长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楼延,点点头,跟贺明走出了房间,并且体贴地关上了门。
房间内,火盆里的炭火噼里啪啦地烧着,暖意一阵阵驱散着外头的冷意。
楼延一动不动地站着,低头看向了脚下的相纸碎片。
印着傅雪舟脸的那片纸落到了咖啡中,缓缓被咖啡浸透成了褐色。
楼延冷冷地看着这张纸,只觉得傅雪舟这张脸每看一眼都让他心中烦躁。他抬脚踩上了这片碎纸,轻而缓慢地在地上碾了碾。
傅雪舟……傅雪舟,他怎么无处不在。
既然死了,那就好好地沉寂下去不行吗?
男朋友?
哈,他算什么男朋友?
只是逢场作戏而已,只有傻子才会当真。
楼延又想起来自己刚刚看到这张照片时的反应,有些不爽自己为什么会表现得那么过度。明明,明明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闲杂人等而已。
他闭了闭眼睛,压下心中纷杂的情绪,抬步走到了窗边打开了窗户。
寒风吹在他的脸上,楼延凝视着远处起伏的雪山。却发现在船只的移动下,他早已离开他登船的那块地方了。
而北极的风景又是那么的大差不差,即使让楼延再回到北极,他也找不到极寒地狱在哪个方向了。
楼延吹了一会儿风,整个人被吹得天灵盖都要被冻住了。等到一身落满了冰霜,楼延才慢吞吞地拿着船长给他的房间钥匙回到了自己的客房,进浴室里洗了个澡。
洗完澡后,楼延擦了擦蒙上一层白雾的镜子,背过身对着镜子扭头看自己的脊背。
背上光滑白皙,肌肉线条漂亮又紧实。
楼延的指尖摸索着来到了之前鬼婚契纹身存在的地方,此时此刻,鬼婚契纹身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没留下一丝痕迹。
就仿佛这里从来没出现过一个鬼婚契纹身一样。
楼延垂眸看着背部,被热水熏得发红的唇角扯起,“真好,这鬼东西终于没了。”
亲眼检查过鬼婚契纹身真的消失了后,楼延心情大好。
他披上厚厚的浴袍,正准备回床上睡个觉。喝得醉醺醺的船长却敲响了楼延的房门,“楼总,贺明让我跟你说件事。”
楼延淡淡地道:“什么事?”
“嗝,”船长打了个酒嗝,“就那嘛叫狂信徒的人,贺明说他收到这个照片后没立刻就相信,他觉得这伙人在盯着你,怕你有危险就打算先去内陆找你。结果在靠岸的时候吧,他看到了一个诡异在追杀一个人类。那个诡异长得可奇怪了,穿得跟人类一样,什么紫色西装绅士帽,手里还拿着绅士棍,好像脸上还趴爬着一只会动的蜘蛛,那个人类喊它叫什么、什么傻……”
“影刹。”
楼延肯定地道。只听形容他就知道这个诡异绝对是影刹。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船长猛拍一巴掌,“贺明说他见到这个诡异重伤了那个人类,那个人类直接跳海里逃走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后面他又看见好多狂信徒坐船去抓捕那个人类,但都失败了。他怀疑那个人类可能被浪给冲走淹死了,又看岸边那么多狂信徒在就没试图登岸,后来好不容易联系到了我这里,知道我要来北极接你之后他才确定狂信徒没骗他,所以他就过来了。”
“他让我把这件事告诉你,问你有没有用。也让我提醒你要是想回内陆,一定要小心港口附近有狂信徒守着。”
说完,船长偷偷看着楼延的表情,想要看看楼延有没有被贺明感动。
楼延眉头紧皱,沉思了几秒,“贺明知道那个人类是谁吗?”
“啊?”船长一懵,“他不知道吧,他就跟我形容了两句那个人类的外表。好像是……”
他使劲想了想,不确定地道:“贺明说那个人类是个男的,瘦高个,也戴着一顶绅士帽,穿着灰扑扑的风衣,看着很邋遢的样子,好像还有一头半长的乱得跟杂草一样的头发……”
楼延手下一个用力,铁质的门把手硬生生被他捏碎了。他黝黑的眼眸一瞬燃起熊熊怒火,面色阴沉到可怕。
段泽歌!
这个描述分明就是段泽歌!
影刹和狂信徒在围攻段泽歌?!
楼延的怒火太盛太可怕,让船长都有点害怕,哆哆嗦嗦地道:“楼、楼总?”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楼延手背上的青筋绷起,但他的语气却冷静得如同含着冰块,“这个人类被贺明撞见跳海的时间是几天前?”
船长讷讷地说了声“不知道”后,连忙拔腿跑去问贺明,不到一分钟后就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是二十天前的事了楼总!”
……二十天前?
楼延呼吸沉重,眼底隐隐泛着血色。他猛地一拳锤到了墙上,厚重的墙体令人咋舌地被锤出了一个巨坑。
船长被吓得往后一跳,“楼总!你认识那个人吗?!你、你先别急,那个人跳海后不一定会死!那些狂信徒没抓到他,他就有可能逃脱了!对了对了,港口那块会有很多渔民出船捕鱼,没准他就被哪个渔民给救了呢!”
楼延深呼吸一口气平静下来,转过头看向船长:“老宋,重伤跳海的这个人是我朋友。你能联系到那片港口附近的渔民吗?我想问问他们知不知道我朋友的踪迹。”
船长连连点头,二话不说就仗义地答应下来:“可以可以,这活我熟,渔民里面几个带头的老大哥我都认识,你等着,我让朋友们都帮忙找一找!”
楼延点了点头,道谢后又问:“你能联系附近的船只过来把我先送回国内吗?”
“这个倒是可以,但得给他们足够的物资,他们现在都不要钱了……”船长迟疑道,“你要回去找你朋友吗?”
楼延沉着脸点头道:“物资没问题,你尽快帮我联系一条船过来,最好能让我今天就走。你就在这里多等上几天吧,等北极出来的那几百个人全部上船后你再把他们送回去。”
船长干脆应下,赶紧出去给楼延联系船只。
下午五点半,楼延就登上了另外一艘轮船离开了北极。

贺明和船长站在甲板上看着逐渐远去的船只, 互相碰了碰手里的酒。
船长问道:“你真不跟上去吗?”
贺明的灰眸黏在那艘带着楼延逐渐远去的船上,神色有些消沉地勾了勾唇,懒洋洋地晃了晃酒杯, “跟上去只会让他烦。天涯何处无芳草, 他都拒绝得这么狠了, 我还要跟上去是有多贱?”
“几年前你就是这么说的,还不是一直喜欢到了现在, ”船长贱兮兮地笑了,“没准你再坚持坚持,多单身一段时间, 楼总就会愿意给你机会了。”
贺明遥望远方, 半晌后摇了摇头:“这次不一样了。”
楼延这次是真的在警告他。
贺明知道, 如果他再纠缠下去, 楼延真的会说到做到,他们连个朋友都做不了。
楼延变得太多太多了。
这种变化,是因为那个银发男人改变的吗?
贺明自嘲一笑, 心中不甘又酸涩。他猛灌几大口酒,醉醺醺地眯起双眼,不知道是在说给船长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 自言自语地道:“……我习惯漂泊海上了,适应不了内陆的生活。人总要过自己的日子, 爱情什么的有没有无所谓,自尊更重要啊, 老宋。”
说着, 他暧昧地将手臂搭在了船长的肩膀上, 露出了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再说了, 单身那么久, 我可受不住。”
船长和他一起嘿嘿笑了起来。
楼延给足了物资,因此回程的船走得很快。不过四天,楼延就回到了熟悉的港口。
回来的时候时间刚好是晚上,楼延披着外套趁夜上了港口,果然找到了一些疑似狂信徒的人正在岸边徘徊。
他抓住了两个狂信徒拽到小巷子里,通过逼问确定了他们想捉的人就是段泽歌。
狂信徒说这是影刹大人布置的命令,让他们不论死活一定要捉住段泽歌,但他们也并不知道影刹为什么会下这种命令。
楼延戴着帽子和口罩遮住大半张脸,一双黝黑的眼睛浸透着寒意,慢条斯理地把玩着手中泛着寒光的骨刺,“你们找到段泽歌的踪迹了吗?”
“没有!我们没有找到!”两个狂信徒瑟瑟发抖地抱在了一起,哭得满脸都是鼻涕,“但我们搜过了整条南岸都没搜到人,如果北岸再找不到人的话,这个人肯定就是被浪给卷走了!”
楼延将这两个狂信徒打晕绑在了一起,打电话让诡异防控局的人过来抓人后,就租了辆车往北边去找段泽歌。
他不相信段泽歌会死,段泽歌的天赋是【占卜】,那个家伙绝对能逃过去这一劫。
楼延在北海岸边找了一夜,没找到关于段泽歌的一点消息。第二天接近太阳落山的时候老宋船长给楼延打了个电话,总算给楼延送来了一点线索:“二十多天的小刘渔村岸边有一个人被冲上了岸,因为这个人看起来像是具尸体,所以渔民都不敢靠近观察,我朋友告诉我他也不确定这具尸体……不,是这个人还在不在小刘渔村的岸边,也不知道这个人是死是活。楼总,这是唯一一条线索,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你要找的人,你去小刘渔村看看吧。”
楼延问清小刘渔村的位置后,跟船长道了声谢,开车往小刘渔村驶去。
到了目的地后,楼延直奔海岸边。他在海岸边走了整整一圈也没有看到一个人的身影,这种情况只有两种解释。要么是段泽歌还没死,他自己清醒过来离开了这里或者被其他人救走了;要么,就是海浪把他重新卷进了海里。
楼延站在海滩上,海水涌起没过他的鞋面。天色很黑,海水更为深沉。
今晚是个没有月亮的阴天,楼延闭着眼睛闻着空气中潮湿的海腥味,心情也跟阴天一样的沉闷。
段泽歌,他会在哪里?
楼延仔细闻嗅着空气中的味道,试图闻到属于段泽歌的气息。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段泽歌曾经来到过这片海滩,也已经是二十多天之前的事了,就算是有味道残留也早已经被海风吹得一干二净。
耳朵听到了试探着接近的脚步声,楼延猛地睁开眼,锐利双目往左侧看去:“谁。”
一个皮肤很黑的小男孩小心翼翼地巨石后面走出,他看起来才七八岁大,手里拎着铁桶和夹子,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正无措地看着楼延。
楼延认出这是村子里来海边捡东西的小渔民,他看了几眼小男孩,转身准备离开。
小男孩却开口叫住了他,用带有口音的不标准普通话道:“你是来找人的吗?我看到你在海边转了很久了。”
楼延立刻回头看向他:“没错,我是来找人的。二十多天有一个人被浪冲到了这里,你知道那个人去哪了吗?”
“知道,他被送到俺们村的李大叔家了,”小孩老老实实地道,“李大叔家之前是开诊所的,能治病。但那个男的一直没醒,每天要浪费好多药,李大叔说要是他家人再不找过来给报销医药费的话,他也没法继续治下去了,药都不够了。你是他的家人吗?那你赶紧去把医药费给付了再把他带回家去吧,俺们这里实在是治不了他了。”
楼延大喜,立刻让小孩带自己去李大叔家。
路上,楼延才知道这小孩就住在李大叔家的旁边,是李大叔家的邻居。李大叔是个好人,诡异复苏之后他虽然关掉了小诊所,但村里有人生病他也会帮忙治。这次也是李大叔在岸边看到的段泽歌,直接把段泽歌带回了家里救治。
可惜段泽歌怎么也醒不过来,李大叔也没办法了。外面危险,他们也不敢贸然带人去城里医院。更主要的是他们找不到段泽歌的家人,段泽歌就成了一个负担。
扔吧,李大叔不忍心不管这么一个还活着的人;不扔吧,段泽歌每天的消耗让李大叔承受不住。这个小男孩也是看到李大叔如此为难的样子,这些天才连续去海边看看能不能找到来寻段泽歌的家人。
“李大叔!我带刀疤脸的家人来啦!”
小男孩一到李大叔家门口就扯着嗓子喊道。
李大叔连忙走出来,他是个有些发福的中年秃头男。长得很是老实宽厚,颇有些慈眉善目,还戴着一副廉价的黑框眼镜。
瞧见楼延,李大叔没立刻信,反而有些戒备地问了楼延一些有关段泽歌的问题。等楼延一个个全回答对了之后,他才放心地带着楼延去见了段泽歌。
楼延的心神一直绷得很紧,直到真正见到段泽歌的那一刻,他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人真的是段泽歌。
段泽歌的衣服被脱掉了,浑身上下包扎了很多绷带。他静静地躺在床上睡觉,凌乱的头发挡住了大半张脸,胸膛微微起伏着,证明人还活着。
人还活着就好,一切都抵不过人还活着。
楼延深呼吸一口气,伸手去摸了摸段泽歌的脉搏,脉搏跳得很稳。他心中镇定下来,轻轻推了推段泽歌的肩膀低声唤道:“段泽歌?段泽歌?”
段泽歌一动不动,继续昏迷着。
李大叔在旁边叹了口气,“人被救回来之后就一直没醒,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怀疑他可能是脑部受到了重创,但我这边没有专业的医疗仪器所以也没法给他做脑CT检查。你既然是他家人,就想办法带他去大医院看看吧。”
“谢谢,我会把他用过的药品双倍还给你们的,真的非常感谢。”
楼延严肃道谢完,担忧地看着段泽歌。
李医生突然想起来了什么,跑出去拿来了一大堆的东西交给了楼延:“这是他被救下来的那天身上的东西,其他的都没啥,就是这个帽子。”
李医生将段泽歌一直戴在头上的绅士帽递给了楼延,“我在海滩边看到他的时候,他就把这个帽子死死攥在了手里。给他检查身上伤势的时候,他的衣服什么的都很好脱,就是这个帽子不知道咋回事,就算他昏迷了也一直握在手里死不松手,最后费了我们不少工夫才把他手给掰开。”
楼延接过了帽子,在手中翻转着打量。
帽子本来就有些掉色破旧,如今被海水一泡,更是皱皱巴巴的邋遢极了。到底这个帽子有什么能耐,能让段泽歌昏迷了都记着抓着它不放呢?
楼延若有所思,但没看出这个帽子的不对。他将帽子随后放在了臂弯里夹着,开始跟李大叔询问段泽歌的伤势。
李大叔顿时唏嘘地道:“他伤得可重了!身上到处都是伤口,腹部还破了一个大洞!右边的肩膀也被人给拧断了,他的两只手和两只脚啊,都被鱼虾给啄烂了!又因为他泡了海水,唉,那些伤口都发炎得很严重,我看到他的时候他的肠子都要被海水给从肚子里冲出来了!我当时还以为他没救了,没想到!没想到他竟然挺过来了!这小伙子的求生意志强,非常强!虽然他没睁开眼过,但你听他呼吸声,听他脉搏动静,就知道他的身体状态是越来越稳的。”
说着,李大叔有些惭愧地道:“也请你理解,诡异复苏之后我们村的人也不敢随便出村子,所以就没办法立刻送他去医院,我就只能在现有的环境下给他缝针、救治……他身上的这些纱布还是二十多天我刚见他的时候给他包扎的,现在也没有多余的纱布和药物给他换药了。我每天都会给他吊消炎水和葡萄糖等其他药物,再好的,是真的拿不出来了。”
楼延静静听着,光从这两段话就能听出段泽歌当时的情况有多么紧急。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跳到了海里,最终还能好好地活着躺在这里,这得需要多么强大的意志力和强大的运气?
但凡他运气差上那么一点,段泽歌早就死了。
楼延再次跟李大叔道了谢,李大叔不好意思地把房间让给了他们,让楼延好好和段泽歌单独待一会儿。
楼延坐在床边,垂眸看着床上的段泽歌,一时有些出神。
“段泽歌……”
他轻叹一口气:“快点醒来吧。”
楼延在床边静坐了一个多小时,看到段泽歌唇瓣有点干后起身准备给他弄点水润润唇。谁知道刚站起来,他外套上的拉链就刮到了段泽歌手上的纱布。
楼延赶紧停住脚步,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分开拉链和纱布。等他解开拉链后,段泽歌手上的纱布已经松开了。
楼延:“……”
他有些尴尬地试着把纱布复原,但等看到纱布下方的皮肤时,楼延却愣住了。
段泽歌手上的皮肤一片光滑,宛若新生,根本没有任何伤痕。

……这是怎么回事?
楼延将段泽歌整个手臂上的纱布拆了下来, 段泽歌的手臂光滑无伤。楼延眼神凝重,动作越来越快地拆掉段泽歌身上的纱布。
三分钟后,除了腹部裹得最紧的纱布外, 段泽歌身上的纱布已经全部被楼延拆下。
楼延陷入了沉默。
段泽歌纱布下的皮肤全部完好, 见不到任何的重伤痕迹。如果李大叔没有对段泽歌的伤势夸大的话, 段泽歌怎么会这么快就恢复成现在的模样?
这样的恢复速度不是正常人该有的,只有半诡者能有这样的恢复速度。
……段泽歌, 和诡异融合过?
段泽歌竟然是半诡者?!
楼延目光幽暗地看着昏迷不醒的段泽歌,喃喃道:“你到底瞒了我什么,段泽歌……”
他自嘲一笑。
这个人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自己和诡异融合过, 也从来没在楼延面前表现过半诡者的任何特征。段泽歌一直以一个只觉醒了天赋能力的正常人身份在楼延面前自居, 楼延甚至不知道段泽歌是什么时候和诡异融合的。
楼延缓缓攥起了手, 脸上的神色最终归于平静。他伸手拆掉了段泽歌腹部上最后的纱布, 但等纱布拆掉后,楼延却看到了段泽歌腹部破开的一个大洞。
楼延眉头皱起,手指在段泽歌腹部的伤口周围摩挲。
奇怪, 段泽歌既然是半诡者,那身体的自愈能力足够让全身伤口全部愈合才对。为什么唯独这道伤没好?伤口周边血液新鲜,还能看到腹部内的肠子和血肉, 真是一点愈合的痕迹都没有,但也没有发炎腐烂。
这就是段泽歌一直昏迷到现在的原因吧。
楼延心中奇怪更深, 他往段泽歌腹部周围摸了摸,突然在伤口左侧摸到了一团硬物。
硬物呈椭圆状, 楼延多摸了几下, 硬物忽然动了动, 下一秒, 一只小小的属于婴儿的手撑起了段泽歌的肚皮碰到了楼延的手。
与此同时, 属于婴儿的细弱而阴森的哭声响起,透着一股虚弱的劲:“呜哇哇。”
楼延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段泽歌的腹部。
那只属于婴儿的小手左右移动着,很快从伤口中探出了一根手指。这手指青黑无比,宛如一层干皮包裹着骨头,手指甲漆黑,处处阴冷而恐怖。
这是鬼婴,这他妈是应该在李三新肚子里的鬼婴!
楼延如坠冰窟,整个人失去力气地重重坐倒在椅子上,失焦双目死死地盯着段泽歌的腹部。
他的大脑乱到爆炸,两只手不断发着抖,各种各样的问题冲得他脑子发疼。
李三新肚子里的鬼婴为什么会在段泽歌的肚子里?
为什么这个鬼婴看起来比李三新的那只鬼婴更加恐怖?
段泽歌是把李三新的鬼婴弄到自己身体里了吗?
……还是说,段泽歌也有一个属于自己的鬼婴?
楼延一瞬间想起了以往没注意到的各种细节。例如李三新和段泽歌相同的身高、相同的身材,例如段泽歌故意毁掉容貌一样的满脸的伤疤,例如他见到段泽歌时无法解释的熟悉感和莫名的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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