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看出傅雪舟不是经常笑的人,这个笑瞧起来也颇为冷淡,但傅雪舟的双眼却透着几分无奈,让这个笑陡然也变得不一样了起来。
楼延漫不经心地看着这个笑,脑海中浮现出了傅雪舟在毁灭世界的大火中露出来的那个让他仇恨不已的疯狂笑容。
眼前的笑和那个笑逐渐重合,一模一样凉薄的唇,相差不多的弧度,但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到底哪个傅雪舟才是真的傅雪舟?
楼延突然有些烦躁地收起来了脸上的假笑,大步往前略过傅雪舟道:“走吧。”
傅雪舟看着楼延的背影,不知道楼延怎么又不高兴了。他收起笑容,没什么表情地跟在了楼延的身后,眼神一下一下瞥着楼延。
他笑得难道很难看?
楼延回到房间后,就开始收拾去北极的东西。
段泽歌的几句话不足以改变他杀死傅雪舟的心,但楼延觉得,他可以在杀傅雪舟之前好好和傅雪舟谈一谈。
他略有些讥讽地想,他其实也很好奇傅雪舟到底有没有什么“隐情”。
死,也应该让傅雪舟在死前发挥出剩余价值。他还挺想要知道傅雪舟一次次毁灭世界不断重来的真相的。
至于段泽歌,楼延当然不会带他去北极。段泽歌的身份不明,他之前答应段泽歌也只是为了稳住段泽歌而已。
东西很快就收拾完毕,当天下午,楼延和傅雪舟一人背着一个登山包就坐船离开了容城,等到晚上八点,楼延和傅雪舟已经坐上了前往北极的轮船。
第171章
白色的巨型邮轮行驶在深海之上, 黑色海面波涛汹涌,邮轮左右摇摆,却始终稳稳地在海面上前行。
这艘船的名字叫“白熊KMK-03”, 简称为白熊号, 足有九层之高, 包含了餐厅、酒吧、健身房、音乐厅、电影院等等功能区域,能容纳足足两千三百人, 名副其实是艘豪华邮轮。
然而这一次出航的人数却突破了白熊号能容纳的总数,多达两千七百三十七人,比常规人数多了整整四百多人。
多出来的这部分人只是吃喝拉撒都会对邮轮造成很沉重的负担, 但船长却无法拒绝这些乘客, 因为这些乘客都是用尽各种关系强塞进来的拖家带口逃往外地的人。
早上九点。
傅雪舟醒来的时候, 楼延已经不在房间了。
银发男人瞬间睁开眼摸了摸身边的床铺, 温度冰冷,说明人很早之前就离开了。他从床上坐起身靠在床头,被子滑落到腰腹, 傅雪舟嘴角抿直,楼延什么时候出去的?他竟然没有察觉到。
他现在已经对楼延这么放心了吗?
傅雪舟起身洗漱,换了一身衣服出门去找楼延。他闻着空气中传来的各种味道, 听着一切细微的声音,在这些嘈杂繁复的信息中逐渐找到目标。
银发男人表情漠然地穿过人群走到了甲板上, 远远就看到楼延手里夹了一支烟靠在护栏上和几个染着黄毛红毛的年轻人在说说笑笑。
楼延的头发比之前长了一些,他穿着宽松的白色针织衫。针织衫的领口很大, 修长的脖颈和锁骨完整露出, 他下身穿着浅蓝色的裤子, 裤脚被塞进了帅气的黑色皮质短靴里。这一身显得他年轻又恣意, 海风呼啸地从他背后往前吹, 把楼延的微卷黑发和针织衫吹得不断飞起,楼延享受得微眯起眼睛,嘴角笑容深深,时不时慵懒地吐出一口淡色的烟雾。
他对面那几个男男女女都有的非主流年轻人眼睛几乎不舍得从楼延身上离开,甚至有几个人都忍不住偷偷吞咽着口水。
傅雪舟看到这一幕,神情一冷。他快步上前,听到脚步声的楼延转头看向傅雪舟,若有若无地笑了一下,然后回头跟那几个年轻人道:“我朋友来了,回头再聊吧。”
那几个年轻人依依不舍地离开,嘴里不忘提醒道:“Brain,别忘了今晚一起去酒吧喝酒,你答应过我们的。”
楼延笑道:“当然。”
几个年轻人这才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他们一离开,傅雪舟就走到了楼延的身边,冷漠地看着那些人的背影:“他们是谁。”
“船上遇见的陌生人而已。”楼延耸耸肩。
傅雪舟冷嘲:“你要和一群陌生人去酒吧喝酒?”
“战斗前适当的放松是必不可少的。”楼延漫不经心地说着。
傅雪舟强硬地道:“不准去。”
楼延扬眉,转头上下看着他,“你确定?”
傅雪舟戾气浮现,警告地道:“你可以去一下试试。”
楼延哼笑一声,懒洋洋地道:“算啦,我只是敷衍他们一下而已,没想真的去和他们喝酒。”
傅雪舟收起冷意,深深看着楼延:“你最好说话算数。”
楼延啧了一声,扬了扬下巴,示意傅雪舟往周围看看,“你有没有发现,这船上的人精神状态都不怎么好。”
傅雪舟面无表情地往周围看了一圈。出来甲板上的人很多,但分为了两种神态。一种纵情狂欢,疯狂享乐;一种则满脸忧心忡忡,沉重地站在护栏旁看着远方的海面。
楼延抽了口烟,冲着一旁愁眉苦脸的两名船员招了招手,等人走过来后他掏出烟盒递过去,“你们好像在担心什么,可以和我聊聊吗?”
这烟是名烟,一根就很贵,两名船员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各自拿了一支烟别在了耳朵上,稍胖的船员率先说道:“前些天不是宣布了诡异复苏的事情吗?其实在这之前我们出航的时候就听说过一些传闻了,什么太平洋海底藏了一个巨怪,会把来往的船只拉到海底。或者是北冰洋出现了会移动的鬼船,上面都是死了的怨鬼什么的……我们之前以为这都是假的,但现在一看,这些传闻很可能就是复苏了的诡异,先生,其实咱们船上的人从船长到船员都对这次航行感觉很忐忑,就怕一不小心会遇见那些可怕的诡异。”
另一个船员叹了口气,自我安慰道:“但在海上总比陆地上好吧,据说陆地上的诡异比海上的诡异更多更恐怖。”
“话是这么说,但要是真在海上遇见了诡异,咱们是逃都没有地方逃,”胖子船员焦躁地挠了挠头发,“这艘船上都是要逃命到其他地方的人,听说人越少的地方诡异出现的概率就越小,船上的人不一定都是要到北极的,很多人在航线中途就会下站,我之前听船长和大副说过,等把船上的乘客都送到站之后我们也要找个比较安全的地方停下来躲一躲危险,暂时就不回国内了。”
楼延理解地点点头:“你们带的物资足够吗?我看船上的酒水消耗得挺快的。”
话刚说完,远处几个拿着酒瓶喝得昏天黑地的人正好喝得反胃了,抱着护栏趴在上面吐了个昏天黑地。
船员沉重地道:“喝吧,等酒都喝完了也没得喝了……世界都要末日了,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要是连酒都没法喝人早晚会发疯。”
楼延看向喝吐了的那些人,等吐完之后,他们抹抹嘴又灌了两口酒,然后就神志不清地抱在一起互相啃着对方的嘴巴。
再往远处看,还有喝大了的人直接脱了自己的衣服,疯子一样冲着海风吹来的风向哈哈大笑,笑完之后就试图爬过护栏往海里跳。
“有人要跳海。”楼延立刻提醒道。
“操!”
两个船员连忙扔掉烟,大步跑过去把人拽到船里。
被救下来的男人从醉酒的状态中清醒了一些,满眼期待地问:“诡异复苏结束了吗?”
船员说没有,跳海的男人一下子就呜呜哭了,边哭边愤怒地对着船员拳打脚踢,“你们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我在这个恐怖的世界继续活下去!你们真是魔鬼!魔鬼!!!”
楼延不再看下去,他转过身将手搭在护栏上,海风将他额前的黑发全部吹起,露出饱满的额头和清晰的眉眼。
傅雪舟走到他的身边,长长的银发同样被海风吹得飞舞交织,其中几缕还飞到了楼延的面前。
海风带着咸湿的味道,空气微冷。楼延伸手抓住了傅雪舟的头发,夹着烟懒洋洋地抽了一口,“傅雪舟,看到了吗?”
傅雪舟的头皮被拽得有些疼,他转过头握住楼延的手腕,一根根掰开楼延攥着他头发的手指:“看到什么?”
“普通人的崩溃。要么忍耐要么发泄,”楼延抖了抖烟灰,烟灰被风吹着落到了海面上,“大家都在不安。”
傅雪舟漠不关心:“嗯。”
楼延低低笑了几声,“你猜这一船的人还有没有其他人是去北极的?”
“不知道。”
“刚刚约我晚上去喝酒的那几个非主流也会去北极,”楼延玩味地笑了,“他们和其他人看上去不一样,他们虽然也有不安,但更多的是兴奋。我问他们为什么要去北极,结果他们告诉了我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他们说他们要去北极极乐之地。”
“极乐之地?”傅雪舟一愣,“他们是狂信徒?”
“不不不,”楼延打了个哈欠,竖起一根手指跟傅雪舟摇了摇,“他们就是普通人,手里都没沾过血,他们之所以觉得北极有极乐之地,是因为他们捡到了一个神秘的漂流瓶。”
傅雪舟眉头一动,“漂流瓶?”
“那几个非主流的身上都有浓浓的鱼腥味,从小就在海边长大,家里做的是捕鱼生意,”楼延道,“他们在半个月之前组团出海,突遇暴风雨天气,船都要被掀翻。这几个人被一个大浪打晕,他们都以为自己要死了,但最后平安醒了过来,醒的时候暴风雨也停了,天气变得风清天朗,万里无云,而他们船旁边的海面上则多了一个蓝色的漂流瓶。”
楼延的声音动听磁性,说起故事来很引人入胜,傅雪舟听得很专注:“继续。”
“他们觉得能平安活下来都是漂流瓶带来了幸运,所以把这个漂流瓶带回来了家,后来他们发现了漂流瓶里面藏了一个被剪裁过的报纸,报纸上只有一篇报道,报道的篇名叫做《全球唯一安全的极乐之地》。”
楼延笑了笑,眼神却冷冽,“报道上预言了国家公布诡异复苏的事情,还写了诡异复苏刚开始时人类社会的动乱,并直言全球各地都有诡异降临,只有北极的极乐之地没有诡异出现,是唯一一个可以供人类好好活下去的安全地方。这几个非主流原本也不相信报纸上的话,直到国家真的公布了诡异复苏之后他们才惊觉报纸上的话都是真的,所以他们打算去找北极极乐之地,去找到真正安全的可以供他们生活一辈子的地方。你看这个套路像不像诡异们吸引人类主动上门的手段?”
傅雪舟脸色冰冷,“诡异之主……”
“我也怀疑这个极乐之地和诡异之主有关,有可能诡异之主就藏在极乐之地里,”楼延轻声道,“就算不是诡异之主,也会是一条有关于诡异的线索。北极太大了,我们没法只凭运气找到诡异之主的所在,所以我想去极乐之地找一找线索。”
傅雪舟颔首,眼神深沉:“极乐之地在哪?”
“我不知道,”楼延再次耸了耸肩,无辜地道,“那群人没有告诉我,所以我刚刚才会同意和他们喝酒。但你又不让我去找他们喝酒,怎么办呢?”
傅雪舟冷笑,知道楼延这话还是想去喝酒,直接道:“我会去把报纸和漂流瓶从他们手里拿过来。”
楼延故作惊讶道:“你要去和他们喝酒吗?你能喝醉他们?傅雪舟,你可别过去没喝几口就醉了,我不想照顾一个醉鬼。”
“除了喝酒,我还可以抢,可以偷,可以威胁他们主动交出来,”傅雪舟面无表情道,“另外,我会喝酒,可以喝醉他们。”
楼延挑眉:“这么自信,以前喝过?”
傅雪舟扯扯唇,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楼延,我比你大。”
“大个屁!”楼延敏感的神经被触动,他额角青筋瞬间突起,下意识反驳道,“傅雪舟,别他妈瞎说胡话,我没比你小哪里去。”
傅雪舟似笑非笑,故意瞥了楼延身下一眼,好整以暇地道:“我是说我的年龄比你大,你想哪去了?”
楼延这才反应过来傅雪舟说的不是那啥,他脸一瞬间红了,神情登时有些挂不住。
都怪傅雪舟昨晚和他做的时候曾一只手握住两个人的命根子,边摩挲边恶趣味地点评两个人谁大谁小,还让楼延睁大眼睛看清楚,傅雪舟的手指修长、掌心宽大、皮肤苍白,对比明显,那一幕羞耻得楼延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所以傅雪舟一说到“我比你大”这句话的时候,楼延直接想到了昨晚的事,这才想错了。
但这么丢人的事情楼延才不会承认,他咳了咳嗓子,佯装淡定地道:“我说的就是年龄,你不要忘了你还是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而我已经是工作好几年的老总了,傅雪舟。”
傅雪舟问:“你认真的?”
“我有说错哪里吗?你不就是个大学生。”楼延皮笑肉不笑,加重音道,“你说,到底谁比较大?”
傅雪舟“唔”了一声,垂眸想了想,缓缓点了点头:“你大,我确实还是个大学生。”
不等楼延高兴,傅雪舟又撩起眼皮看了楼延一眼,慢吞吞地道:“男大身体好,男大邦邦硬,男大——”
楼延扑上去捂住了傅雪舟的嘴,脸色铁黑,“你给我闭嘴!”
傅雪舟伸手环住了楼延的腰,眼底染上了点点戏谑笑意。
楼延咬牙切齿地道:“这句话还能不能翻篇了?!”
傅雪舟扒下楼延捂着他嘴巴的手,当没听见一样自然地换了一个话题道:“饿了,去吃饭?”
楼延下定决心要一个答案,“姓傅的,你答应我以后不许再说这句话。”
傅雪舟若无其事地拉着楼延往餐厅走:“好香,什么味道。”
楼延嘴角抽抽,“傅雪舟!”
傅雪舟转过头,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他好像想到什么东西一样,开口说道:“宝宝,不要闹。”
楼延:“……”
楼延:“…………???”
“你叫我什么?!”楼延猛地咳嗽了好几声,不敢置信地打了个寒战,身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什么宝?宝什么?你再说什么玩意啊傅雪舟?!”
傅雪舟歪歪头,解释道:“书上说情侣中的另一半闹脾气生气的时候说上这句话就可以让另一半消气,然后乖乖听话,你有没有消气?”
何止感觉到消气,楼延都他妈要被肉麻死了。楼延使劲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表情麻木地道:“你看的是什么书?”
傅雪舟道:“《让爱侣对你死心塌地的恋爱手册》。”
“……”
这又是什么东西!
楼延的表情很奇怪,整个人有种神魂出窍的感觉。
傅雪舟疑惑更甚:“怎么了?”
楼延喃喃地道:“宝宝,不要闹。”
傅雪舟:“?”
“噗。”
楼延忍笑忍得表情都有些微微扭曲,他最后实在忍不住了,直接弯着腰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边笑边道:“宝宝,不要闹,哈哈哈哈哈,傅雪舟宝宝你听到没有?你不要闹了哈哈哈哈。”
傅雪舟:“……”
傅雪舟:“…………”
他一瞬间有点明白楼延之前听到这句话的感觉了。
作者有话说:
傅雪舟:“6”
第172章
晚上七点半是那几个非主流年轻人约楼延去酒吧喝酒的时间, 等他们一离开房间,傅雪舟就悄然无声地偷溜了进去。
楼延在自己房间里耐心等待傅雪舟回来,顺便点了一份晚餐慢慢吃。等吃到一半的时候, 傅雪舟回来了。
楼延慢悠悠咽下嘴里的肉, 拿着餐巾优雅地擦过嘴角, 问戴着兜帽遮掩住大半张脸的傅雪舟:“怎么样,拿到手了吗?”
傅雪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朝楼延扔来, 楼延抬手接住,拿到眼前一看,正是一个巴掌大的蓝色玻璃瓶。
这瓶子入手就是刺骨的冰冷, 宛如一块积年老冰, 散发着幽幽寒意。楼延神情一正, 他仔细端详着这个漂流瓶, 瓶身的蓝色有些许的沉淀,看上去在海里泡了有一段时间。瓶身上有一块斑驳的广告包装,但已经腐烂了九成以上, 只能隐约可见“胜利”两个字。
傅雪舟拉开楼延身边的椅子坐下,脊背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大长腿随意曲起放在桌下:“报纸就在里面。”
楼延打开玻璃瓶的瓶塞, 果然在里面看到一张卷起来的报纸。他用筷子将这张旧报纸从玻璃瓶拿出来,迫不及待将其打开。
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篇名为《全球唯一安全的极乐之地》的报道, 楼延快速将其看完一遍,目光最后定在了文章最后一句话上。
“七座尖峭的山岭连成线, 指向北极最冷峻的一座雪山, 极乐之地就埋藏在雪山之巅。”
楼延念了一遍这句话, 若有所思地转头看向傅雪舟:“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傅雪舟淡淡地道:“北斗七星连在一起可以找到北极星, 符合这句话的意思。这七座尖峭山岭不出意外的话会像北斗七星的位置一样分布, 找到符合位置要求的七座山岭把它们连起来,就能找到符合‘北极星’位置的最终雪山,然后找到极乐之地。”
“和我想的一样。”楼延挑眉。
这句话其实并不难理解,一说到北极就会想到北极星,而“七座山岭”“连成线”这种明显的词汇加之和北极星联系起来就很容易想到北斗七星。北极虽然大,雪山虽然多,但能和北斗七星的位置排序一样分布的尖峭雪山却并不多,这是一个醒目的地理特征。
楼延将报纸上的其他东西看了一遍,可惜这张报纸是剪裁过的,除了这篇报道外就没了其他有用的信息。他手指有规律地敲击着桌面,意味深长道:“看来极乐之地是挺欢迎人类找过去的,但它似乎也很挑剔,只想要有点聪明体力还尤其好的人类。”
如果不够聪明,就不会找到极乐之地。而光找到极乐之地也没有用,还要依靠优秀的体力能够爬到山巅找到极乐之地才算是真的成功。
这给了楼延一种感觉,好像他们都是待宰的猪羊,而前往极乐之地这一路上就是在淘汰劣质肉类的过程,最终能留下的都是优质的肉类。
楼延瞥了正喝水的傅雪舟一眼,恶趣味地道:“你说是不是,宝宝?”
“……”傅雪舟手一抖,水杯洒了自己一下巴的水,他被呛得喉间发痒,低声咳了两下之后,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盯着楼延,“别乱叫。”
楼延一只手托着下巴,对着傅雪舟笑得漂亮又张扬:“宝宝、宝宝、宝宝……宝宝不是很喜欢这个称呼吗?宝宝为什么不让我这么叫?宝宝是害羞了吗?傅雪舟宝宝?阿舟宝宝?雪舟宝宝?说话啊宝宝。”
傅雪舟都快要不认识“宝宝”两个字了,他真的觉得之前对楼延叫出“宝宝”两个字的自己简直是个傻子。傅雪舟冷着一张俊脸,心里已经决定回去就把那本《让爱侣对你死心塌地的恋爱手册》给剁碎扔了。
但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消除楼延突然而来的恶趣味,傅雪舟知道,如果不及时解决这个问题,楼延之后很可能会一直故意喊他“宝宝”来揶揄他。
傅雪舟若有所思地想,或许他越是不让楼延说楼延越是想说,就像是他逗弄楼延的时候一样,楼延越是生气暴躁,他越是兴致勃勃。
想通之后,傅雪舟淡定地撩起眼皮应了一声,像是被叫宝宝的不是他一样:“嗯,你说得对。”
楼延狐疑地看着傅雪舟,不满意没看到想看的表情,于是不信邪地再次道:“阿舟宝宝真的觉得我说的对?”
“你说得对。”傅雪舟再次耐心又平静地说了一遍。
楼延顿时没了想要戏耍他的心情了,轻轻啧了一声,“无趣。”
傅雪舟瞥了他一眼,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角。
当天晚上,从酒吧回来的非主流们就发现漂流瓶丢失的事情。他们连夜闹了起来,但怎么找也找不到漂流瓶,最后甚至还怀疑到了楼延的身上,但他们既不知道楼延的真名,船员也不会为了他们几个人丢失的一件小东西闹大,最后事情变得不了了之。
楼延和傅雪舟之后几天都没怎么出去过,而是在房间内不分日夜地疯狂做.爱。他们的房间有个窗户和阳台,从窗外就能看到波涛起伏的海面。楼延好几次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的海面,感觉自己也随着海水起起伏伏,失重感让他以为自己变成了一艘小小的木舟,又像是海里被水流卷起的小鱼,意识被包裹起来旋转、腾空,快感无数次飞跃又沉底,他和傅雪舟就这么放肆又自由地沉溺在欲.望的海洋之中。
有好几次傅雪舟都对他心软,克制着想要放过楼延,但楼延却反手抓住了傅雪舟继续。傅雪舟对楼延的欲.望经不起挑拨,最后如楼延所愿,床声晃动得更加疯狂。
床上,地板上,深夜的阳台上……越来越冷的海风和海涛声音伴随着他们一路,一直到了登上北极的前一夜。
楼延洗完澡后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后背上的鬼婚契纹身。经过这些天的努力,鬼婚契纹身的颜色已经淡到了最后薄薄一层,如果不认真看的话都有可能看不出来。
楼延反手摸了摸纹身,琢磨估计还差一两次他就能彻底解开鬼婚契纹身的诅咒了。
这是一件好消息,楼延也能彻底放心了。他披上厚厚的浴袍,心满意足地走出了浴室。
一出去,他就看到傅雪舟正懒洋洋地坐在了阳台上的小桌旁边。
傅雪舟赤.裸着苍白结实的上半身,裤带松垮垮地挂在腰上,正拿着一杯酒慢慢喝着。银发粘在他的背上,被汗水打湿成一缕一缕的分叉,模样性感又成熟。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身上一道道指甲挠出来的红痕,斑驳又凌乱,更添暧昧。
楼延被冰冷的海风一吹,整个人跟吃了强力薄荷糖一样瞬间清醒了起来。随着邮轮距离北极越近,温度也越来越低,在房间里的时候楼延还没感觉到什么,一来到阳台他就感觉到了冬天的寒冷。
往海面上一看,大大小小凝结的冰块四处飘散,厚度都有三个巴掌竖起来那么高。
楼延的头发刚出来没到一会儿就结了冰霜,他拿着毛巾盖在了自己的头发上,淡定地走到桌边坐下,拿起一旁空置的玻璃杯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微晃。
醇正的红酒被冻成了微微沙冰的口感,楼延正要抿一口酒,傅雪舟就转头看向了他,鼻尖微动:“好香。”
“我喝的是和你酒杯里一样的酒。”楼延以为他说的是红酒,无奈又无语。
银发男人俊美如神祇的脸上带着情.事餍足后的慵懒和薄红,偏偏语气冷静:“是你身上的香味。”
楼延一愣,随即嗤笑一声,学着傅雪舟那样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慢慢嗅到了傅雪舟的身上。他缓缓俯身,鼻梁在傅雪舟的脖颈处蹭了蹭,几缕银发因为他的动作从傅雪舟的肩头滑落,楼延笑了一下,故意低声在男人耳边道:“我说怎么这么臭,原来是你身上的味道啊。傅雪舟,你该去洗澡了。”
傅雪舟浑不在意:“不着急。”
楼延哼笑一声,抿了一口酒也不再催他。傅雪舟身上的味道其实是做.爱后特有的味道,臭说不上,只是闻着让人有些不自在。
太阳已经下山,天空边缘被烧得发红,海面颜色更显深沉,从高处凝望着海面的时候,会让人情不自禁思索海面下是不是藏着什么巨怪,从而从灵魂层面升起一种恐惧感。
温度随着夜色一起变低,楼延的鼻尖被吹得发红,他抬起双脚悠闲地放在阳台护栏上交叠,“傅雪舟,你不冷吗?”
傅雪舟道:“还好。”
一阵海风凶猛地吹来,把傅雪舟粘在身上的银发瞬间吹得飞舞。傅雪舟赤.裸着上半身一动不动,淡定地继续喝着红酒。
楼延好奇地看着他:“你感觉不到冷?”
傅雪舟看向他:“我还是人类。”
楼延疑惑:“那你怎么不知道穿件衣服?”
“洗了。”
楼延都要气笑了,傅雪舟是只有那一身衣服吗?他给傅雪舟准备了在北极穿的厚装备,那些衣服都放在了衣柜里,傅雪舟是没看到?
但没等他说出来,傅雪舟就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平静地侧头去看海面上的冰川:“没必要穿那些衣服,我没感觉到冷。”
这么厉害?
楼延又开始好奇傅雪舟的身体素质了,“把你的手伸过来让我摸一下。”
傅雪舟抬起手臂递给他,楼延伸手一摸,感觉自己像是摸到了冰块,一点热气也没有。
楼延不由皱起了眉,他抬眸仔细看了看傅雪舟的脸,这才发现傅雪舟的眼睫上已经凝着冰霜,唇色微微发青。
傅雪舟的身体明明能感觉到冷,但他却表现得感觉不到冷意一样,神情正常得让楼延刚刚都没看出不对。
楼延沉着脸站起身,回卧室拿出了一件加长加厚的羽绒服出来披到了傅雪舟的身上,语气不怎么好:“傅雪舟,冷了不会自己找衣服穿?”
傅雪舟垂眸看着披在身上的羽绒服,鼻息间的热气打在羽绒服外防水的布料上,神色莫名有些出神。
楼延双手环胸看着傅雪舟,手指忍耐地缩起又放开。看傅雪舟还在出神不知道把羽绒服穿上的样子,火气噌噌上涨,讥讽道:“怎么,看不上我给你买的这身衣服?”
“楼延。”傅雪舟突然叫了他一声。
楼延不爽地道:“干什么。”
“这件衣服很熟悉,”傅雪舟低头用脸颊蹭了蹭黑色的羽绒服,苍白而俊美的面容显得更加没有血色,他用一种平平淡淡的语气说道,“我妈曾经也给我买过一件一模一样的衣服。”
第173章
楼延一愣, 火气顿消,他轻啧一声,心中颇为无语, 本来想开玩笑地说一句“你把我当你妈了?”但说出口的时候却变成了另一句话:“你妈……眼光倒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