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复苏—— by望三山
望三山  发于:2024年01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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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只剩下了两个人,楼延沉思了片刻,直接问道:“段泽歌走的时候你一直都在看他,你好像对他非常在意。”
傅雪舟眼中也出现了一丝困惑:“他有些特殊。”
楼延莫名升起了一股火气,他不知道这股情绪从何而来,但忍不住朝傅雪舟发泄。楼延双手插兜站在门边,冷笑着道:“特殊?又来一个特殊,傅雪舟,在你眼里特殊的人真是越来越多了。”
但这句话说出口楼延就闭起了嘴巴,脸上闪过懊恼。这话听起来实在太奇怪了,怎么像是他在不满一样?
傅雪舟嘴角微勾,“他和你不一样。”
楼延想嘲讽傅雪舟这渣男一样的话,但话还没出就及时咽下,死死闭着嘴巴阻止自己再说出奇怪的话。
傅雪舟压下笑意,走上前牵起了楼延的手,楼延面无表情地抽回手放在裤兜里,站得笔直,如逼人剑锋地直视着傅雪舟。
“段泽歌为什么特殊。”
“他的存在很特殊,”傅雪舟道,“我从不记得我的记忆中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楼延心中一松,他轻“哈”一声,斜睨了傅雪舟一眼,“你记不住,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傅雪舟没有生气,继续用平淡的语气扔下了一颗巨雷炸弹:“我轮回了291个世界,这是我第292次重回。可除了这个世界之外,之前291个世界里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叫‘段泽歌’的天赋为【占卜】的人。”
楼延瞳孔一震,不敢置信地看向傅雪舟。一时不知道该为“292”这个数字震惊,还是该为傅雪舟话语中的内容而震惊。
傅雪舟伸手摸了摸楼延的眼角,冰冷的温度从他的指尖浸入楼延的身体内部,“你存在于我的记忆中,而他却从没有存在过。”

第169章
楼延心中惊涛骇浪翻涌, 面上的表情都有些维持不住。比起震惊傅雪舟轮回过292次的事情,他现在更在意傅雪舟说的关于段泽歌的事情。楼延猛地伸手攥住傅雪舟碰触他眼角的手,沉声质问:“什么叫你的记忆中没有他的存在?你的意思是说……”
傅雪舟低头看了眼楼延攥着自己的手。
手指都已经用力到指尖发白, 白皙手背上的青筋紧张地绷起。
情绪波动这么大, 竟然不是因为他的重生次数, 而是因为段泽歌。
银发男人垂眸藏住眼里的冷意,撩起眼皮平静问道:“他是什么时候来到你身边的?”
楼延呼吸着急:“在诡异复苏的当天晚上, 我在一个废弃工厂里遇见了他。”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傅雪舟淡淡地道:“要么他在以往的291个世界里会死在诡异复苏的当晚,这辈子因为你的改变才改变了他的命运线, 让我能够知道他这个人的存在。要么他告诉你的身份根本就是一个假身份。”
这话和楼延想的一样, 楼延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
如果是第一种情况, 那段泽歌和路好修的情况看起来其实很相像, 他们都是因为楼延的改变而活了下来。但楼延知道他们相差很大,他可以确定如果他当晚没有救路好修,路好修就会死。但段泽歌, 楼延却不觉得他会死在那晚的废弃工厂里。
段泽歌第一次出现在楼延面前的时候就很神秘,并且游刃有余。他对诡异了解很多,甚至可以通过塔罗牌算出楼延都不知道的事情。无论是段泽歌拥有的【占卜】天赋, 还是他用脚步声帮助楼延走出诡域的举动,都代表着段泽歌并不是轻易就会死去的人。
而这样的人, 竟然在291个世界里从来不被傅雪舟得知,这本身就是一件奇怪到诡异的事情。
答案不会是第一种, 那就只能是第二种:段泽歌的身份是假的。
段泽歌被毁掉的脸本身就很可疑, 在没有人认出他长相的情况下, 他可以扮演任意的身份, 他很可能根本就不叫“段泽歌”, 甚至连他【占卜】的天赋能力都有可能是假的。
楼延眼眸晦暗,握着傅雪舟的手越来越用力。他有一种被欺骗被糊弄的感觉,段泽歌到底是谁?他来到他身边有什么目的?
傅雪舟的手已经被楼延攥出了印子,银发男人并不在意,还漫不经心地提议道:“我帮你杀了他吧。”
“不行!”楼延下意识拒绝,“你答应过我不能伤害他!”
说完这句话,楼延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语气有些太着急了。他抬头去看傅雪舟的表情,就对上了傅雪舟黑沉沉的双眸。
楼延本能感觉有些不妙,就听傅雪舟语气令人捉摸不透地说道:“他来历不明又骗了你,你还想让他继续留在你身边?”
楼延对段泽歌一直有种莫名的心软和奇怪的信任存在,他其实有种直觉,觉得段泽歌并不会伤害他。
这样的信任来得莫名其妙,楼延甚至怀疑这股情绪是不是段泽歌搞的鬼,但他终究不愿意让傅雪舟对段泽歌做些什么。
如果让傅雪舟出手,段泽歌绝对活不了了。一想到段泽歌会死,楼延莫名有种心烦意乱的感觉。
不过直觉提醒楼延,他不能对傅雪舟直接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如果他在傅雪舟面前过于维护段泽歌,恐怕段泽歌就真的会死在傅雪舟的手里。
想到傅雪舟曾经毫不留情杀死温九的做派,楼延眼皮跳了跳,他的神色瞬间平静下来,用一种云淡风轻的语气道:“他的目的应该是我,把他留在我身边更方便我查清楚他的秘密,也不会打草惊蛇。我想知道他到底是谁,也想知道他的意图,等搞清楚这一切之后,我会亲自处理好他。”
傅雪舟扯扯唇,眼中没什么笑意:“是吗?”
“当然,”楼延微微一笑,直视着傅雪舟,一字一顿,“我很讨厌别人欺骗我,也很讨厌别人背叛我。如果段泽歌利用我的信任做出了背叛我的事,我死也会拖他一起死。”
傅雪舟歪歪头,神情中的阴沉缓和了些许:“很好。”
说着,他又抽出手摸了摸楼延的额头,“不过没必要跟他一起死。”
楼延定定地看着他,见他好像没有听到自己听懂自己话里的另外一层意思后笑了笑,轻声道:“当然,我就是这么想的,我才不会因为这种人付出生命。”
楼延说着,又笑了一下,转移话题道:“你还记得夜阮死前说的话吗?”
傅雪舟神色一冷,眼中好似暴雪席卷:“记得。他说诡异之主在北极。”
“没错,所以我打算去北极找诡异之主,”楼延顿了顿,不着痕迹地观察傅雪舟脸上的表情,明知故问道,“你去吗?”
“去,当然去。”傅雪舟冷冷道,他一直没有忘记这件事,如果不是因为楼延,他早就出发去北极了,“你想什么时候去?”
楼延果断地道:“事不宜迟,这两天我准备一下,我们后天就出发吧。”
如今傅雪舟对他的态度已经改变了很多,他身上的鬼婚契纹身颜色也只剩下原来的三分之一,也是时候出发去北极了。
算一算,距离极寒地狱的出现只剩下29天了。
“我原本是打算带上段泽歌一起去北极,”楼延皱了皱眉,有些烦躁地原地走了两步,“想在那么大的北极找到诡异之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段泽歌的【占卜】天赋没准能帮忙找到诡异之主的位置,结果现在又发生了这样的事,那肯定就不能带他过去了。但只有我们两个人能行吗?”
傅雪舟点点头道:“足够了。楼延,不要让太多人知道我们去北极找诡异之主的事情。”
楼延回头看向他:“为什么?”
“不要被狂信徒发现我们的目的,”傅雪舟微微皱眉道,“虽然他们不强,但是会很麻烦。”
楼延赞同地点点头。明里暗里盯着他和傅雪舟的人太多了,暗中有狂信徒,明面上有诡异防控局。但凡这些人知道他们的目的,绝对会闹出很多事情。万一让北极的诡异之主提前有了防备或者离开北极那就不好了。
再一个,诡异之主的实力不知道怎么样,但一定很强,去的人多了也只是送菜,确实不如只有他们两个人方便。尤其是楼延还要趁机杀死傅雪舟……这件事绝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
“如果不想被其他人发现,我们去北极的方式也要变一变,”楼延摸着下巴思索道,“最好能不引人注意地过去。这样就不能动用我的船了,否则他们一定会得到消息跟上来,身份也要换一下……可以买两张船票,混进别人船里离开,还有保暖装备……这些东西我会准备好,傅雪舟,你这两天稍微收拾一下东西,带上自己要带的东西就可以。”
傅雪舟眨了眨眼,抬起了手,手眨眼之间变成了黑色触手,“用触手过去?”
“……”楼延无语地道,“你要用你的触手横跨好几大洋,用触手来抵御海水和冰川低温?中间要上厕所怎么办?吃食怎么解决?冰天雪地总得吃些热东西吧。哦,还要抵御路上的恶劣天气以及深海中的诡异,还要自己找准方向顺利到北极——傅雪舟,你认真的?”
傅雪舟面无表情收回了触手,“我只是开个玩笑。”
楼延斜睨了他一眼,又忍不住有些想笑。最后没忍住轻笑了一声,懒洋洋地趴在了床上准备睡觉。
傅雪舟一动也不动,过了一会儿,他索性走到床边跟床上的楼延道:“往里面去去。”
楼延故意打起呼噜声,示意自己没听到,他已经睡着了。
傅雪舟面不改色地伸出手捏住了楼延的鼻子,楼延左躲右闪鼻子上的手都如影随形。他额角突起两下,最终忍耐地往旁边滚了一圈,让出来傅雪舟的位置。
傅雪舟悠悠然爬上了床,躺好之后就将楼延拉到了自己怀里。楼延没有挣扎,堪称配合地被傅雪舟搂住,背部抵着傅雪舟的胸前。
傅雪舟有些稀奇:“你这次怎么这么听话。”
“懒得动了而已,”楼延鼻音带着懒倦,“睡吧。”
傅雪舟的手搭在楼延的腰间,埋在楼延的后颈里闻着楼延的味道闭上了双眼,神色宁和平静,带着一丝丝放松后的疲惫和安心。他的银发披散在床上,远远看去,楼延彻底嵌入在了银发男人怀中。
两个人抱在一起,还是这样亲密的姿势,彼此的温度传递,看似无比贴近。但楼延却睁着眼睛毫无睡意地看着前方的窗帘,目色幽幽。
看似亲密,实则同床异梦。
楼延慢慢闭上了眼睛,遮住了眼底的冷意。
时间一晃而过,楼延暗中准备好了需要的物资和装备,船票也已经拿到手。次日下午三点的时候他和傅雪舟会从容城上船出发,然后在其他省市的港口换乘前往北极航路的船只。
楼延并没有跟李三新说自己打算去北极的事情,唯恐被段泽歌知道。他对待段泽歌的态度也没有变化过,和从前一样的自然,谁也没有发现不对。
一天很快过去,楼延为了确保鬼婚契能在傅雪舟死之前清除干净,当晚又拽着傅雪舟来了几次。
傅雪舟欣然配合,酒店的床被弄得咯吱作响,响了整个大半夜。做完后,楼延在浴室里背对着镜子观察自己身上的鬼婚契,如愿看到鬼婚契颜色又变淡了一点后,满意地点点头。
一夜过去,在要离开去北极的当天早上,楼延突然听到叶不言的一声惊呼,夹杂着喊叫路好修的名字。
他瞬间睁开眼,起床往叶不言和路好修的房间冲去,一打开门,楼延就闻到了一股难闻的皮肤烫伤味。
定睛一看,路好修正茫然无措地站在房间里,身上不断往下滴着水,叶不言正站在他的身后面色凝沉地看着他的背部。
楼延大步走过去:“怎么了?”
“路好修洗澡的时候被烫伤了,”叶不言脸色不怎么好看,“他不知道怎么回事把热水开到了最大,自己又感觉不到热和疼,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成这样了。”
楼延来到路好修背后一看,顿时皱起了眉。
路好修背上一片深红烫伤,大大小小的水泡密密麻麻地鼓起,一些水泡已经破了,黏在肉上皱成一团,看起来就像肉也跟着烂掉一样!
除了这骇人的恐怖烫伤,楼延还注意到路好修身上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新伤口,一些伤口因为热水的冲刷开始二次流血,显而易见,这都是路好修最近两天无知无觉中受的伤。
失去了触感的可怕,淋漓尽致地展露在他们眼前——一个不小心,路好修就会因为没有触感而在日常生活中死去。
路好修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讷讷地道:“对不起,我没注意到热水这么烫……”
“你道什么歉?”叶不言冷哼一声,急得语气都有些冲,“这是你的身体,你能不能注意一点自己的安全?”
“行了,”楼延看陆好修委屈的都要哭了,打断道,“叶不言,去把李三新叫过来,他是医生,让他给路好修看看。”
叶不言板着脸出去了。路好修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疼痛,真没觉得有多严重,他哭丧着脸扭扭捏捏地道:“楼哥,李哥是兽医……”
楼延冷冷看了他一眼,“兽医怎么了?像你这样粗心大意体的人,能让兽医给你看看就不错了。”
路好修:“……嘤。”
李三新过来一看,脸色跟着一沉,直接道:“不行,得去医院,我怀疑他背后这一块肉已经坏死了。”
路好修忍不住嘟囔道:“没有这么严重吧……”
“你别说话,”李三新黑着脸骂他一句,“延子,去开车!”
一行人急急忙忙冲到医院,等从医院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下午一点。
在酒店里照顾小雨的段泽歌带着小雨匆匆过来找他们,路好修勉强提起精神跟小雨说了几句话,就蔫蔫地滚回房间休息。他一离开,其他几人再也不遮掩担忧的表情。
楼延捏了捏眉心,“三新,你之后多看着点路好修,在他身体恢复之前最好别让他出去了。”
闻言,段泽歌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楼延,李三新沉着脸点了点头。
楼延又看向叶不言:“你和他年纪相仿,又是同学,如果你没有其他事的话这段日子就陪着路好修一起住吧,免得他一个人憋坏了。”
叶不言毫不犹豫就点头道:“好,我会陪着他。”
说完这些,楼延就赶着他们离开了。段泽歌却站在原地不动,楼延瞥了段泽歌一眼,又看了一眼被段泽歌牵着的眼巴巴看着他的小雨,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掏出傅雪舟的几块糖递给了小雨,语气平静,“你有事要和我说?”
小雨捧着糖笑眯了眼睛,段泽歌剥了一块糖温柔地塞到她的嘴里,让她去沙发上自己玩。然后漫步走到了楼延身边,跟着楼延一起看着窗外的景色,笑着道:“你交代了李三新事情,也交代了叶不言事情,怎么不交代我?”
楼延一看到他就忍不住烦躁、戾气横生,他想抽烟,但看着一旁的小雨,他最终只是剥了块糖放进了嘴里。
糖块在口腔内移动,甜味迅速蔓延,楼延突然察觉到吃糖的好处了。
那就是能让他的表情能不露出任何异样,再苦再愤怒的事情都在这一丝甜味下有了忍受的能力。
楼延用牙齿咬着糖块,淡淡道:“正要交代你,你也要把小雨照顾好,她年纪小,又是从狂信徒手里救出来的,身上还具有不一样的能力。指不定暗中就有狂信徒正在盯着她想把她抢走,你要时刻护好她。”
段泽歌肯定地点点头,爽快道:“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她的,我在小雨在,我绝对不让狂信徒那群疯狗把小雨带走。”
楼延应了一声,长长的眼睫在下眼睑上垂落一片阴影,“我当然相信你。”
段泽歌忍不住皱了皱眉,转头看向楼延。
楼延的侧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峻的侧脸线条和漂亮锋利的五官在日光下显露出另一种深沉和神秘。段泽歌透着枯草一般的头发看着楼延,突然低声开口问道:“楼延……你是不是准备离开一段时间?你要去哪?”

楼延眯起双眼, “咔嚓、咔嚓”咬着糖块,“你怎么知道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如果你不准备离开,也不会叮嘱我们这些事了, ”段泽歌苦笑两声, 态度有些急切地再次追问, “你打算去哪?是和傅雪舟一起离开吗?”
楼延微妙地顿了顿,转过头看他, 意味深长:“你好像很着急想要知道这个问题,段泽歌,你是不是知道一些什么?”
“我只是担心你们。”段泽歌矢口否认道。
“我们?”楼延玩味地道, “你是已经确定我会和傅雪舟一起出发了?”
“……我猜到了, ”段泽歌有些焦虑地转了转头上的帽子, 不顾楼延的怀疑再次问道, “楼延,你是不是准备和傅雪舟一起离开了?”
楼延深深看着他,承认了:“对, 我是准备和他一起离开一段时间。”
话音刚落,段泽歌看起来更焦急了,立刻问道:“你们要去哪?”
“去林新县, ”楼延面不改色道,“我和他前两天把附近的诡异都给解决了, 然后就查到林新县里有个很危险的诡异,所以决定去看看, 等把这个县的诡异解决完了之后我们就会回来。”
段泽歌一愣, “真的?”
“你要是不信可以自己占卜看看啊, ”楼延笑了, “你不是有【占卜】的天赋能力吗?应该可以占卜出我们的目的地吧。”
段泽歌摇摇头, 固执地想要从楼延嘴里要一个答案:“楼延,你和傅雪舟真的是去林新县不是去其他地方吗?”
楼延不着痕迹地眯起双眼,学着傅雪舟那样歪歪头,有些疑惑地问:“其他地方?我和傅雪舟还能去其他哪个地方?”
段泽歌仔仔细细看着他的神色,没看出什么不自然的神色后,整个人都松弛了一些,喃喃道:“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楼延挑眉,“不是就好?你以为我们要去哪里?”
段泽歌下意识道:“我以为你们要去北极。”
北极?!
楼延瞳孔一扩,骤然握紧了手,压下心中惊愕。段泽歌怎么知道他要去北极?!
这难道也是他用【占卜】能力算到的?!
段泽歌突然神经质地抬手握住了楼延的肩膀两侧,用的力气很大,语气也很严肃,目光灼灼地盯着楼延反复叮嘱道:“楼延,你一定要记住我这句话,千万千万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楼延都能透过段泽歌枯草一般杂乱的头发感觉到段泽歌有如实质的视线,视线中的焦急、沉重、深沉如影随形,让楼延警惕之余又百思不得其解。
楼延皱起眉,想要拽掉段泽歌的双手,但段泽歌用了全身的力气攥着他,楼延硬是没有拽掉段泽歌的手,反而察觉到段泽歌手臂的肌肉绷紧得有些不正常,甚至有些微微发抖。
段泽歌一遍又一遍地低声呢喃:“楼延,千万不要做让你后悔的事……千万……千万不要做错事……”
段泽歌就跟疯了一样,楼延内心深处突然升起一种极其不舒服的感觉,他有些烦躁地加大力气,强行将段泽歌地双手扯下来:“段泽歌,什么叫‘不能做的后悔的事’?你给我说清楚!”
段泽歌猛地抬起头,直勾勾和楼延对视,嘴唇翕张几下。
“……不要杀傅雪舟,楼延。”
不要杀傅雪舟,楼延。
楼延的表情一愣,随即缓缓地变成了似笑非笑,看着段泽歌的眼神冷到了底,带着淡淡杀意,“不要杀傅雪舟……这就是你说的不能做的会让我后悔的事?哈。”
楼延被逗笑了,俊美漂亮的脸庞都有些微微扭曲,“我会因为杀了他而后悔?这个笑话真的太好笑了,段泽歌,你是故意想逗我笑的吗?”
一想到他会因为杀了傅雪舟而后悔这件事,楼延都要被恶心得吐了。
这怎么可能?!
他重生回来后做的这一件件的事,全部就是为了杀死傅雪舟。他永远忘不掉自己在大火中死掉的结局,这样的结局还发生了三次,他恨不得杀死傅雪舟三次,凭什么要为杀死傅雪舟而后悔?
段泽歌这个话真的恶心到楼延了。
楼延笑声中的戾气越来越重,“你说,我为什么要为杀死傅雪舟而后悔?傅雪舟难道不该死吗?”
这一刻在他的眼里,段泽歌这个人也变得尤其陌生起来。一想到他曾经对段泽歌还有种莫名的心软和信任存在,楼延就有一种吃了苍蝇的感觉,他又一次,又一次在段泽歌的身上感受到了曾经被傅雪舟背叛的恶心。
“我不知道……我说不清楚,”段泽歌的双手无力地垂落在身旁,嘶哑的嗓音难掩苦涩,说的话却让人满头问号,听都听不明白,“楼延,你如果要去北极,一定要带上我。”
楼延冷嘲地看着段泽歌,语气中的尖锐跟刀子一样袭向段泽歌:“所以你他妈的什么都不知道,就过来和我说不能杀死傅雪舟?你有什么资格来让我不要杀死他?是你亲眼看到他毁掉世界了还是你亲眼看到自己和同伴们无能为力的只能被大火烧死?”
可笑。太可笑了。
段泽歌一直待在他的身边,平时装的像是他的人一样,跟着他一起对付诡异对付傅雪舟,结果现在却来跟他说“不能杀死傅雪舟”。
楼延对傅雪舟的仇恨不经历这件事的人根本就无法理解,一日日的过去,他对傅雪舟的杀心没有任何动摇。哪怕他和傅雪舟上床,哪怕他对着傅雪舟笑,可是楼延心里明白,这都是为了杀死傅雪舟而做的事。
傅雪舟不死,楼延就一日活得不安稳。他已经成了楼延的噩梦源头,楼延不想让自己在某一晚的睡梦中突然发现整个世界再次烧起毁灭所有人的大火来。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去北极,会在北极发生什么事,”段泽歌痛苦地蹲下身,双手抱着头使劲挠着杂乱的头发,帽子掉在了地上,鸡窝一样的头发不断飞出头皮屑,段泽歌的手指痉挛似的抽搐两下,然后抬头固执地看着楼延,有些哀求地道,“你就当我用占卜的力量知道了一些模糊的东西。楼延,你一定要相信我的话,千万不要杀傅雪舟!如果你去北极一定要带上我!我求你一定要带上我好不好?”
楼延居高临下看着他,眼神冰冷。
他怎么可能相信段泽歌这句话。
哪怕段泽歌或许真的具有【占卜】的天赋技能,哪怕段泽歌在没有人告知的情况下知道了他们要去北极,哪怕这句话有可能真的是段泽歌占卜到的未来——
但楼延对傅雪舟的恨意和杀心也不会因为这简单的几句话就改变。
楼延是个很聪明而且习惯多思的人,他能从段泽歌的寥寥几句话里轻而易举地想到了多种可能。
他如果在“未来”真的会因为杀了傅雪舟而后悔的话,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他发现自己爱上了傅雪舟,要么是他发现了傅雪舟毁灭世界另有隐情。
这两种可能性一个比一个恶心,简直让楼延想一下都有些生理性地泛呕。
他不可能爱上傅雪舟,那就只有后者才有可能实现——傅雪舟毁灭世界或许有其他原因。
但这只会显得更加可笑。
楼延冷漠地想,就算傅雪舟真的有不得不的原因毁灭世界了,那他还是毁灭了,楼延和其他人还是死在了他的手里三次甚至更多。
生死之仇,那些被杀被背叛的恨意、恐惧和怒火都是真实存在的情绪,它们日日夜夜焚烧着楼延的灵魂,让楼延无法安息。
这些疑点和莫须有的可能,都不足以让楼延放下对傅雪舟的仇恨。
未来会不会后悔?楼延不在意。他只知道如果现在不杀傅雪舟,他才会恨不得去死。
楼延突然笑了:“好啊,我答应你,如果我真的要去北极我会带你一起去。”
段泽歌愣住,惊讶地抬头,楼延笑着和他对视,脸上已经看不出其他的表情。段泽歌有些犹豫地喃喃问道:“真的吗?”
楼延点了点头,叹了口气,看起来格外真挚地道:“当然。你可是我的朋友啊,段泽歌。”
段泽歌看了楼延好一会儿,不由松了口气,他缓缓从地上站起来,冲着楼延勉强笑了笑,这才牵着小雨有些心神不宁地离开了。
楼延看着他的背影,神情被阴影所覆盖。
过了一会儿,楼延只觉得胃里翻滚,他再也忍不住地扶着窗口弯腰干呕了一声,眼泪都难受得快要出来了。
忽然,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臂将他扶了起来,一瓶矿泉水被放到了楼延的唇边,楼延喝了两口压下那种反胃的感觉,抬眸看向突然出现在身边的傅雪舟。
傅雪舟身上穿着浴袍,银发在日光下蒙着一层淡淡的光辉,他漆黑暗沉的眼睛紧紧盯着楼延,眉头微皱,手里还拿着瓶水。
楼延胃部再次翻滚起来,他压下了这股不适,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我没事。”
傅雪舟伸手擦过他唇边的水渍,仔细看过楼延的面色。见楼延眼神有神,面色红润才点了点头,言简意赅道:“回去吧。”
楼延垂眸又笑了笑:“好。”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从路好修的房间中离开,楼延看着傅雪舟的背影,嘴边的笑容维持在同一个弧度。
楼延的目光如有实质,傅雪舟回头看了楼延一眼,银发在耳侧微晃,衬得银发男人俊美得好似神祇,“怎么了?”
这样的傅雪舟,会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这也太滑稽了。
楼延突兀地道:“傅雪舟……笑一个吧。”
傅雪舟不懂楼延怎么突然说了这话,淡淡地给了楼延一个眼神,像是在问楼延在发什么疯。
楼延直接停在了脚站在原地,嘴角翘起,双手插在口袋里:“给我笑一个,不笑就不走了。”
傅雪舟拽了拽他,没拽动。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傅雪舟面无表情的脸上嘴角忽然扯了扯,露出了一个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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