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刚退烧就乱折腾的青年撵进屋,阮青逍板着脸,手中酒坛不轻不重搁在案上,发出‘砰’的一声。
逍楚河小心望了他一眼,顿时蔫巴垂下了脑袋,像极了受委屈的大狗狗。
他这模样若是往日里叫阮青逍见到,必是会心软上几分,但今日,他强逼着自己狠下心来。
只要一想这小崽子平日里是怎么折腾自己,竟都落得裴厌诊出一个操练过度来,阮青逍就不大想再继续惯着他了,不然当真是要蹬鼻子上脸了。
这风寒才刚退,就跑门口去吹夜风,真以为自己是什么钢筋铁骨了吗?也算是长了本事,老虎不发威,还真当他是个哈喽Kitty呢?!
他倒是要让这小崽子好生长长记性。
“烧退了?”阮青逍淡淡道。
逍楚河低低嗯了一声,似乎察觉了什么,抬起一双湿漉漉的小狗眼,小心翼翼朝阮青逍看过来,“师尊……”
他此时模样甚是乖巧无害,极易令人心软,又许是夜色柔软了他白日里的锋锐轮廓,在阮青逍面前,他不自觉地收起满身尖刺,只露出柔软好摸的肚皮,浑身上下都好似在叫嚣着‘师尊快了摸摸我,我很好摸’。
平日高束的马尾因病散下,墨发柔顺披散肩头,泛着水光的漆黑眸里揉碎了星星点点的暖黄灯色,如一片天际的星海沉沉浮浮。
阮青逍强忍诱惑移开视线,宽大袖袍一拂,打断他的话,“既是退了就回你自己那里去。”
逍楚河浑身一僵,还想说什么,但对上阮青逍那双冷冰冰的眸子,唇嚅动着,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自然垂在身侧的手猛然收紧。
他的师尊已经很久没有用这种冰冷的眼神来看他了。
逍楚河明白,阮青逍,是在生他的气。
“扑通”一声,是膝盖不留余力撞击地砖的声响,阮青逍没忍住咧了下嘴,听这声音只觉自个儿膝盖也莫名一痛。
他垂眼看着直挺挺跪在他面前的青年,皱了皱眉,“做什么?起来。”
逍楚河背脊绷得笔直,低垂着头,一声不吭。
知道这小狗崽子有时候倔起来十头牛也拉不住,阮青逍难得有些头疼。
他本欲心硬一点,放一点狠话,叫他干脆在这里跪上一夜好了,可视线总忍不住的就往他膝下瞄。
也不知方才那一声,他的宝贝地砖裂没裂……
“好了,”天人交战了会儿,阮青逍终于还是败给了心软。
他长袖一拂,凭空一道气劲将逍楚河托起,“才刚好,少在这里碍眼,若再跪了病,明日你就自行留在观中罢。”
逍楚河猛然抬起脸。
阮青逍道:“还不去歇息?”
听懂了阮青逍话里的意思,逍楚河眸子一瞬间亮了起来,他当即朝阮青逍行了告退礼,离去时脚下都好似生了阵风。
终于将人顺利打发走了,阮青逍板着脸,拂袖间一道气劲抽关了门,烛火摇晃间,他轻轻松了口气。
他添了些灯油,亮了灯,取出笔墨在案上,准备好生理一理至今为止发生的一切。
追文导致渡劫失败被迫绑定了坑货系统穿书《仙魔之战》
目的:为了重活需要改变那该死的反派烂尾结局(傻|逼作者哗你丫的全家啊!)
九十九次失败第一百次进程模糊的记忆偏离记忆和主线的第一百次
总结:除了和逍楚河有关的记忆,其余记忆皆处混乱阶段(尤为死亡记忆最深刻,不排除是系统削弱缘故)
写到这里时,阮青逍笔尖微顿,在死亡记忆上面着重画了个圈。
闪烁的烛火炸了烛花,白发仙人印在墙上的影子轻轻晃了晃,如有风悄无声息地吹来,又静寂无声地离去。
三个奇怪的遗失剧情沈清‘小师弟’洛易
他看着最后一个名字,最终在旁边又轻轻画下了一个问号。
洛易对沈清的态度很值得深思……
思考间,停在半空的笔尖晕了墨,一滴墨渍滴落纸上,迅速晕开。
这一夜,难得做了个好梦。
次日清晨,阮青逍是在极轻的敲门声里醒来的,他眯着眼望向门,从光亮透出的模糊轮廓里认出来人。
逍楚河这小崽子一大早上又来给他做什么妖?
阮青逍慢吞吞起身,如瀑般丝滑的白发顺着他的动作从肩头滑落,他嫌碍事的随手撩向身后,打了个哈欠,一步一挪,终于在开门前一秒熟练端起了架子。
晨时的风迎面而来,还有些微凉,带着丝丝缕缕食物的清香。
他看着眼前端着托盘,高束马尾的黑衣青年,还没来得及张个嘴说话,就见看向他的青年瞳孔骤然一缩,面上显露迟疑神色。
“师尊?”
他的声音里透着些古怪。
阮青逍脑子还没彻底清醒过来,只靠着那点‘职业操守’强撑,他皱着眉轻嗯了声,又望了眼青年手上的东西,侧身示意他先进来。
正此时,廊上的一端传来他人交谈的声音。
说那迟那时快,逍楚河猛然上前一步,径直将阮青逍推搡进屋,反手一推,就将门合了起来。
他这一举动可谓是大逆不道的很,阮青逍在猝不及防的一推下也彻底醒神,他正欲发作,但余光里瞄到的景象却令他如五雷轰顶,在一瞬间僵了身型。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不见啦,后天见,么么,看看孩子预收,点点收藏,我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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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掉马了?哦,原来是他掉马了。
阮青逍仿若被搁置许久, 缺了润油的木傀儡,迟钝且缓慢的机械转过脖子。
今日里,阳光正好, 金色的光泉流淌过雕栏花窗,有一片正落在旁边光亮的乾坤镜上。
镜中印着一黑一白两道身影。
黑影略高过白影大半, 轮廓分明而凌厉, 他垂着头, 看向白影的神情既茫然又错愕。
白影浑身犹如雪铸, 发是白的,脸是白的,衣也是白的, 眉眼如江南景里晕开的潺潺水墨,一点朱砂不偏不倚落在唇上, 染了唯一的一点艳色。
许是因为刚醒, 他衣着未有往日里的一丝不苟,领口微散, 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和凹凸有致的锁骨。
逍楚河眸色深了深,视线扫过阮青逍线条流利的腰臀,瘦削的肩颈, 最终落在他的面上。
那是一张,令人见之忘魂, 生出占为己有肮脏念想的绝美面容。
他心脏跳得有几分快,血液沸腾,连呼吸都有些沉重。
那些关于这个人的旧日记忆纷涌而来, 堆叠成山, 痛苦也好, 欢愉也罢,只要是这个人赋予的,他皆甘之如饴。
刻在逍楚河骨血里两辈子,或者成百上千辈子的的□□开始蠢蠢欲动,如要喷薄出的炙热岩浆吞没一切目所能及处。
让他红着眼尾在他怀里低泣,单薄的身躯颤抖,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沾满他的味道。
那双沉淀的眸底微微发红,逍楚河喉骨滚动,那是一个克制又难耐的动作,他声音有些喑哑,看似从容的背后,深埋着烫化了人的情|欲。
“师尊?”
阮青逍死死盯住那道白影,白影也死死盯住了他。
直到逍楚河迟疑的声音响起,阮青逍才不得不接受,他确实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当着这小臭崽子面掉马的事实。
谁掉马了?
哦,阮青逍盯着镜子里的脸面无表情地想,原来是他掉马了。
猝不及防,防不胜防,防不及防,防……他是杀崽灭口呢,还是杀崽灭口呢?
屮艸芔茻!老子怎么就掉马了啊啊啊啊啊!
九九九;【┌(。Д。)┐宿主大大冷静!淡定!不要方!】
阮青逍:算了,累了,毁灭吧。
他怎么就能好端端就能掉马呢?阮青逍百思不得其解。
虽说昨夜里确实是满月,但他也没碰灵……视线猛地落在桌案的酒坛子上,记忆回笼,阮青逍顿时想穿回昨晚,狠狠扇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让你嘴馋,让你贪杯,谁家雪碧用灵泉水泡的啊!!!!!
阮青逍内心狠狠唾弃了一番,头脑风暴,眼下重中之重,还是得先想个说辞来糊弄一下这小崽子……
然还没待他琢磨出来,逍楚河似乎先回过了神。
他放下手中托盘,轻声开口,声音很稳,却带着阮青逍读不懂的情绪,“当年救下我的,果真是师尊”
一阵风从窗间吹来,纱铃叮当。
望着垂眼不看他的青年,阮青逍眉心微微一蹙,还没来得及开口,逍楚河又道:“师尊当年,其实是很想杀了我的吧。”
阮青逍心里咯嗒一下。
青年自顾说下去,嗓音里带着几分自嘲。
“因为我发现了师尊的秘密,所以我活着,于师尊而言,就是个天大的麻烦。如果我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天下所有人都会知道青逍道主返老还童的秘密,可偏偏师尊那么心软,还是收我为徒,多年悉心教导,如今……”
逍楚河上前一步,微微昂颚,露出修长脖颈,他闭上双眼,虔诚的如心甘情愿被奉献于神明的祭品。
“我再一次发现了师尊的秘密,而这天下能保守住秘密的,只有死人。”
阮青逍:……
这小子搞毛线?!搞毛线?!
看着就差没往他手里送的脖子,阮青逍内心有些抓狂,他几乎就想咆哮了。
虽然他一开始确确实实动过要杀了他的念想,但那完全是出于对前九十九世逍魔头的恐惧而迁怒,并不是因为逍楚河说得这件事。
而且,这算是什么秘密?要按逍楚河这么说,那他第一个要干掉的也准是裴厌这个‘同伙’好不好?!哪有这小崽子什么事?
阮青逍几乎要被气笑了。
他本来还因为掉马这件事有些忐忑,现在纯属就是活生生给气精神了。
看着昂头颇有一副烈士就义,视死如归的青年,阮青逍抽了下嘴角,没好气道:“一天天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他在桌边坐下,正要舀粥来吃,逍楚河却率先替他盛了一碗,恭敬又小心翼翼地放他面前,只是仍旧垂着眼,不敢多看阮青逍一眼。
阮青逍:……
老子是美杜莎还是什么东西?多看一眼是能将你这个小兔崽子变成石头,还是吃了?
眼看都到了这一步,阮青逍也没再想寻什么借口来遮掩,只指了下对面位置,叫逍楚河坐下,斟酌了下话语。
“看见便就看见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虎毒都尚且不食子,怎么,在你心里,为师竟一直都是这种人吗?是为了点小事,就要对自己徒弟痛下杀手的人?至于当年……”
阮青逍话音微顿,在逍楚河抬眼急急想要解释的神情里一摆手,示意容他先说完。
“你也没说错,但不过只是本尊嫌你是个麻烦罢了,本尊不会养孩子,也曾说过,傲羽会乃本尊关门弟子,你是靠你自己的努力让本尊认可的,有如今这番模样也全是你自己勤勉所为,同本尊实际并无多大干系。”
他难得一次对逍楚河讲了这么多的话,连自己都有些不习惯,总觉得有些别扭,又有些矫情,便干脆舀了勺甜粥含一口入腹。
看着神情怔怔的青年,阮青逍又趁热打铁道:“至于今日的事情,为师相信,你必是不会胡乱传的,至于为师的这副样子……人在世上,总会有许多身不由己之事。”
逍楚河喉骨滚了滚,“师尊的这个秘密,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吗?”
当然不,阮青逍咽下口中甜粥正要回答,但看着小狗崽子忽然亮起来的期待双眸,他想了想,十分干净利落的将裴厌从‘人’这一列里踢出,面不红心不跳地点了点头。
就当哄哄这小崽子了,想起方才他乖顺伸脖子的模样,阮青逍心下既好笑又柔软,连着眸光都不自觉地温和了几分,他垂着头吃粥。
没留意对面本乖顺的青年缓缓勾起唇角,笑容里有说不出的邪气。
他的师尊可真是,太好骗了。
作者有话说:
瑟瑟生活要开始了,嘻嘻,下一章要走剧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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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微城是离埋骨深渊最近的一座城池。
此时恰逢铃乐花开时节, 城中扬花千万,眼所见住,皆是一片粉意, 空气中都弥散着淡淡的清香。
阮青逍拈下那片被风吹来,正遮住他视线的淡粉花瓣, 白皙修长的手指在光下, 泛起一层渡了釉的冷润色泽。
逍楚河的目光落在他拈着花的微粉指尖上, 在阮青逍松手的刹那, 一抹如丝般纤细的黑影从他影子里迅速射|出。
下一刻,那好似被风吹远的花瓣又无声无息地纳进了青年的掌心间。
阮青逍似有所感般回眼,逍楚河替他拈去恰好落在发上的一片铃花。
他这一次出行并未用青逍道主的面容, 只略微施了些幻术,眼下正是一副温润儒雅的青年打扮。
“两位公子, 两位公子, ”周旁的摊贩眼尖见了这一幕,忙不迭扯着嗓子朗声叫唤起来。
他拿起摊上绣工精致的囊袋, 对二人十分热情道:“二位公子面生得很,一看就是头一次来咱们乐微城吧,不如在小贩这里买个‘相思引’来讨个彩头吧。”
阮青逍视线落去,眉梢微微一扬, 感叹这小贩子确实会做生意。
摊贩手里的囊袋十分精巧,不过巴掌大小, 下系碧青流苏穗子,上头干干净净绣着一枝青竹,正同阮青逍今日里穿得这件青衫十分相配。
不过, 这人是如何知晓他们是第一次来乐微城, 莫不是误打误撞?
阮青逍顿时来了兴趣, “你如何知晓我们是第一次来此?”
小贩子咧开嘴,又不好意思挠挠头,“公子有所不知,这但凡来过咱们乐微城的,此时腰间啊,都会系上‘相思引’,咱瞧着这位黑衣公子替您摘花,又未收起,便就晓得,您二位必然是头一次来此。”
‘相思引’这个名字,乍然一听倒像是情人之间的信物,但听小贩这话里的意思却又好似不是。
阮青逍放眼一扫,果不其然,街上行人,不论男女老少,腰间皆悬香囊一枚,偶尔还会有停下脚的,拈起落在发上衣上的花瓣,打开腰间的囊袋将其放进去。
小贩兴致勃勃的给阮青逍介绍起来。
“咱们乐微城啊向来以铃乐花最为有名,每年这个时候来此的人都络绎不绝。花开三月,荫落九月,这花瓣不仅是一味灵药,还有‘一花一缘结’的说法,意思是如果花落在公子身上,就可以结下一段新的缘分,而这‘相思引’便是可以保证铃乐花不腐的东西。”
听了这番介绍,阮青逍余光扫了一眼逍楚河,顿时决定:买!
先不说这‘一花一缘结’的事情是真是假,但这话光听起来就很吉祥,他终有一日会从这里离开,若是能借这话给小崽子多结几段缘,他也能放心一点。
“挑一个,”他对逍楚河扬了扬下颚。
似是没想到阮青逍也要给他买,青年微微睁大了眼,他正迟疑着,却见阮青逍忽然从中挑拣出一个,拿过来往他腰间比划。
逍楚河盯着他的指尖,喉骨滚了滚,嗅得的芳香中忽然多了一丝清冽又柔软的雪香,就像他师尊这个人,看似冰冷,实则柔软得很。
“喜欢吗?”
阮青逍的嗓音拉回他思绪,逍楚河低头望了眼悬系在腰间的玄色,忽然对这种一成不变的暗沉颜色产生了厌倦。
他看着阮青逍,忽然摇了摇头,伸手指向小贩手里的青竹,“我想要那个,可以吗?师尊。”
将灵石放在摊上,阮青逍没有忘记他们来乐微城的目的,遂客气道:“劳烦,还想同你打听一件事情。”
乐微城中有一处地方,名为千机密楼,其间掌握着天下大大小小的事情和动态,只要能出得起灵石,就没有买不到的消息。
而钱这种东西……阮青逍从来就没缺过。
先不说青逍道祖的自身财力本就十分雄厚,再就是别看系统商城里的东西那么贵,但灵石的价格却是最便宜的,一积分就能换一万颗上品灵石。
根据小贩所指得方向,阮青逍看见了一座破破烂烂,无人问津的小酒馆。
他领着逍楚河走进去,轻轻敲了敲破败的却被擦得锃亮的柜台,“打酒。”
“客官打哪来?打得什么酒?又打几两?”
柜后老仆垂着松垮的眼皮,手下拨着算珠,咯哒咯哒清脆的声响中,他嗓音嘶哑得像是破败了的风箱在苟延残喘。
明明是大白日,屋中却很暗,仅靠台面上豆大点灯苗照出一片光亮。
灯色惶惶,落在各处的影子里仿若藏着不怀好意的魑魅魍魉窥探,无端给人一种沉闷又惊惧之感。
“打天边远方来,打三两红尘酒。”
这一句算是黑话,意思是“仙道中来,问三件天下事。”
老仆手中的动作顿了顿,“三两红尘酒,客官可能饮下?”
阮青逍轻笑一声,清亮的音色霎时如利剑般斩破静谧,“若再有六七两,也可饮得。”
老仆听此便不再问,只拿出一块木牌和一小坛子酒搁在案上。
“三日后,玉千江,还请客带足酒钱。”
玉千江是雪灵湖上一栋画舫的名字。
阮青逍掀帘进去的时候,好险没给迎面而来的脂粉香气熏出去,他望着四周娇声浪语的莺莺燕燕们,忽然就有些后悔带逍楚河来了,不过……
他余光瞄了眼正皱着眉避让的逍楚河,忽然生出让这一世小崽子开开荤好像也不错的念头。
“你觉得怎么样?”他斟酌着问小九,“我仔细想了想,那些失败之所以失败,完全有可能是因为这小崽子没谈过恋爱,所以才会心灵扭曲,虽说原著那傻|逼作者没给他写官配,但我这师尊总可以给他配吧,说不准开开荤,他就从良了呢!”
九九九:【欲言又止.jpg】
阮青逍:“你这是什么表情?”
九九九:【啊,宿主大大,有人来了!】
阮青逍下意识抬眼,浓妆艳抹的女子扭着腰款步而来。
光是看她那身打扮,阮青逍鼻尖就开始发痒,下意识后退一步,却没曾想又撞上了人。
好闻的白茶香传来,逍楚河虚扶了他一把,响在耳边的声音低沉喑哑,“师尊,小心。”
在风月场所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极具眼力的鸨娘并没有上前,她冲阮青逍盈盈一福身,远远接下抛来的木牌,领着他们去了清雅安静的三楼。
她停在某一间厢房前恭敬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清脆一声铃声,她便推了半扇门请阮青逍进去,又拦下要一同进去的逍楚河。
“千机楼规矩,一牌一人。”
阮青逍脚步微微一顿,叮嘱道:“便就留在外头罢。”
逍楚河抿了下嘴,极其乖巧地往后退了几步,门在他眼前缓缓合上,随着阮青逍身影一点一点的消失在眼前,逍楚河的面色也也越来越沉,心下顿时涌上一股烦闷之气。
鸨娘本还想引他去下层玩乐,但见他周身气势翻天覆地,犹如失了束缚的野兽,顿时也不敢再开口,只冲他盈盈一福身,就退下去了。
门内,阮青逍在珠帘后的蒲团上坐下。
泠泠水声中,女声轻柔,“一两问何?”
作者有话说:
九九九;【开荤?呵呵,他早开了十几顿了!】
沈清的秘密(五)
一杯氤氲着袅袅青烟的茶, 从珠帘后无声无息地落在案上,室内顿时飘起了清雅的茶香。
阮青逍端起茶碗,掩袖轻抿, “问,沈清”
女声顿了顿, 道:“一两一万石, 客可备酒钱?”
一万灵石一个问题已算天价, 但联想沈清之事在修界中的分量, 这般价钱,倒也合理。
阮青逍拿出装有灵石的乾坤袋放在案上,不过眨眼功夫, 那袋子便失了踪影。
女声接道:“客请问。”
阮青逍斟酌片刻,放下茶碗, 清亮的茶汤印出他一双明澈的眼, “沈清当年放走的天魔,究竟是何种身份。”
这是他至今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帘后一时无声, 阮青逍也不着急,只端着茶碗浅酌静候,约莫片刻,响起一道淡淡的男声。
“据传言道, 那位天魔实乃是沈清的‘小师弟’,按其意, 当乃那一位的关门弟子无疑。但众所周知,沈清叛门之时,那一位尚未关门, 沈清其下更无师弟, 众猜沈清实则另有良师, 且此才是他叛门之因。至于那位天魔身份……”
男声微顿,“魂碎百片入百世,只愿寻得一魂归。”
阮青逍动作一顿,猛然抬头,视线在瞬间锐利起来。
然而帘后却未有丝毫动静,似乎感受不到这阵忽如其来的压迫,男声仍旧不急不慢,仿如山涧匀速流淌的泊泊溪泉。
“天卜十四字,望客参详。”
男声隐去,女声复起,“二两问何?”
阮青逍眉心微皱,勉强按捺住心头要呼之欲出的疑问,又放了一袋灵石在案上,“可知洛易同沈清关系如何?”
这个问题看起来很简单,但却一直令阮青逍有所猜疑。
他也曾在一些知晓沈清的弟子间打探过,但听到的,却都是他们师兄弟关系融洽的言语。
这答案听起来似乎再正常不过,可只要一联想到乾元境中洛易对沈清的态度,阮青逍总觉着其中必有猫腻。
男声响起:“阁下所问哪一位晚夜仙君?”
这一句话透露的信息量简直不要太大,当场就令阮青逍惊了呆。
怎么?这世上难不成还有两位晚夜仙君?道号这玩意儿还有重的?
为了避免当真如此,他斟酌了下言语,“自是问青逍道主座下,晚夜仙君,洛易。”
里面像似叹了一声,又好像是风声,阮青逍听不真切,但很快,男声道:“一位洛仙同沈清彷如手足之谊,一位并不相识。”
这话的信息量一点也不比方才那个问题少半分,听这意思,并不是道号重了,而是确确实实有两位洛易存在?
这么说,眼下他观里的这位同沈清间,是并不相识的。
“相熟的那一位现下在何处?”
男声:“已亡。”
随着话音落下,室内久久无声,阮青逍陷入深思。
女声道:“三两问何?”
“不必了,”阮青逍深深望了一眼遮严实的珠帘,忽然起身。
青色的纱衣随他动作散落,仿若倾泻下一池清水,他弯腰在案上放下一只小巧乾坤袋,“酒钱,结清。”
他本想将年后会发生天魔突袭一事告知,如今看来,怕是不用了。
里面人也不过问他为何不问剩下的问题,随着桌案上那只乾坤袋再度消失,一道激荡神魂的铃声响起,女声道:“恭送贵客。”
门开的一瞬间,候在外面的玄衣青年就迎了上来,他如看护珍宝的恶兽细细打量离开他片刻的珍宝,又故作好奇的往里扫视一圈。
只见微风吹帘,室内空无一人,逍楚河神情间才露出些许疑惑神色。
阮青逍好笑,想拍拍他脑袋,但伸出手才后知后觉这姿势有些奇怪,手停在半空,正要顺势落去拍向青年肩膀,不料却被先一步察觉他意图的逍楚河捉在手中。
眼前的这只手纤细修长,指尖泛粉,白皙的皮肤透着冷玉似的莹润光泽,触手温凉滑软,并不像一个杀伐果断的剑修常年握剑的手,它更适合用来做一些别的事情。
逍楚河乖巧顺从地垂下了头颅,将那只手缓缓贴在了面颊上。
阮青逍眼中,如今的逍楚河不过是个缺爱又依赖师尊的乖巧徒弟,和每一世经历过人间苦难的都不同,面对这样的青年,他难免多了些心软和温柔。
看着主动送上门来的,他轻轻拍了拍青年的脸,声音里带着些笑意,“等久了吧,走罢。”
门在二人身后缓缓关上,硕大的室内安静下来,半晌,珠帘后传来簌簌声响。
男声道:“阿峤,这是我们和他相见的第多少次了?”
女声笑嘻嘻道:“八十九次了哦。”
一声轻叹后,满室无声。
从玉千江出来时,已临了晚暮,天际沉沉,华灯初上。
阮青逍看着又往前滚了10%的进度条松了口气,这意味着,他摸索的方向是对的,只是一时间得到的消息太多,让他脑瓜子有些嗡嗡的,颇有种剪不断理还乱的错觉。
“师尊,”
阮青逍正想着接下来的去处,逍楚河的一声唤让他回过来神,但还没等反应,怀里头就结结实实撞过来一具柔软躯体。
他下意识揽袖一接,低头看去,正对上一双清澈透亮的眼。
撞进阮青逍怀里的是个脏兮兮,看不清容貌的小乞儿,但那一双眼却是极其罕见的湛蓝色,透彻的像是一眼便能望到底的清池。
“小妖怪,还敢来偷,老子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远处追赶来的男人一身横肉,五大三粗,举着个手臂粗细的棍子来势汹汹。
小乞儿望了眼阮青逍,又看了眼身后愈发近的男人,咬了下唇,干净利落一低头,就埋进阮青逍怀中,口齿不清的呜呜咽咽,像极了受委屈的小兽幼崽,着实令人心软厉害。
见此一幕的逍楚河当即沉下来脸,但还不等他上前将小乞儿扯出,那男人就已杀来跟前。
他骂骂咧咧要来捉人,却被阮青逍抬手拦下。
黑发青年神色淡淡,青袖遮了怀中孩子的大半个身子,虽模样瞧起来清俊儒雅,但周身气势却显然不同于常人,他只抬眼望来,便叫汉子的气焰消去了大半。
“这孩子偷你什么了?”
“两个包子,”望着那双冷淡眼眸,汉子虽有些生畏,却也占着理,他梗着脖子,“公子你可别不要叫这小妖怪骗了,这条街上的都知道,这没娘的东西就是个惯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