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是位疯美人—— by小清椒
小清椒  发于:2024年01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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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来了两个人。
一位是礼王府的幕僚,这人刚刚才来过。另一位便是赵阔。
“近日越来越冷了,大人还将窗户大开,不怕感染风寒吗?”赵阔看到元彻进来的窗户,含义不明地问。
沈之屿顺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烛光下的脸色一点也没变,更没有被抓包的窘迫,平静道:“开窗透风,一直关着难免会有无聊之人乱起疑心。”
赵阔:“……这样啊。”
沈之屿将他们带进去落座,魏喜正犹豫着要不要上茶,沈之屿道:“茶盏提神,这么晚了,诸位大人只是浅聊几句而已,不必上,自己回去休息去吧。”
看似仅仅告诉魏喜不必伺候,实则在提醒他们有话快说。
幕僚也确实困了,不再绕弯,单刀直入道:“大人,王爷托草民来询问,之前说以退为进,先将‘利’让给蛮夷皇帝,如今让了,接下来该如何?总不会真的等着挨饿吧?”
话音刚落,里间忽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两人同时扭头过去,赵阔索然站起身:“什么东西!”
沈之屿简直要被元彻气吐血,不用猜就知道这家伙是听到自己被喊“蛮夷皇帝”不高兴,袖口下面的手背握出了青筋,心里狠狠记下这笔帐,就在赵阔抬脚迈出的前一步,抬手拦住对方的脚步。
沈之屿歪头笑道:“赵大人是真不懂吗?”
赵阔转过身来:“懂什么?”
“赵大人可真是将全部精力都放在公事上,这夜里嘛,自然有夜里的乐趣,和公堂之上不一样的乐趣。”沈之屿眯起眼睛,眼尾被这个动作带得上挑,故作放慢语调,“不然漫漫长夜一个人过,未免太无聊。”
烛光在沈之屿脸上微晃。
有些迷人眼。
“啊……啊?”
另外那位幕僚瞬间明白,只有赵阔的脑子还在起承转合,被幕僚手肘一捅,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盯着沈之屿心中惊涛骇浪,
就在这时,内间床帏内又传来一个翻身导致的“吱呀”声,好似宣泄不满。
沈之屿:“小姑娘害羞呢,诸位就不要逗她了。”
冷风透过窗户刮进来,打得木窗娑娑响,两人僵着,脸色通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冷得,支支吾吾好半天不肯开口,末了,还是沈之屿提醒道:“说到不能干等着挨饿对吧。”
“对对对……”
幕僚抹了把脸,甩掉旖旎的思想:“百姓家里有存粮,过个两三个月不成问题,不过如果现在不耕种劳作,来年的吃食就是一个大问题,公田没了,王爷又给蛮夷皇帝分了三年的岁贡出去,还肯请大人帮忙。”
“你们未免太狭隘,没了田,就一定会挨饿吗。”沈之屿确实被风吹得有些发冷,拢了拢肩上的外袍,“先不说非得原有的公田才能能种地,耕地种粮,粮草岁贡,养家糊口,这些东西流来流去都是流成了银子。”
幕僚不解道:“大人您是说……”
沈之屿:“公田给了鬼戎军,鬼戎军是不是会对其耕种?”
幕僚:“是的。”
“鬼戎军又不是饿死鬼,礼国土地肥沃雨水充足,近几年来每一年都产量颇多,他们吃不完的粮,难道白白扔掉?”
“礼国能富裕如此之久,也有一定自己的原因在里面,我看过了,百姓们耕种用的铁器牛耕都是经过自己改造,很不错,附近荒山多,多去走走多去开垦,总能发现好的。”
“这下明白了吗?”
一口气说完,沈之屿觉得喉咙微微有些痛痒,压着声音咳了咳。
城郊那些田只是送了出去,又不是毁了,只要鬼戎军肯种地,粮食的总量都放在那儿,只会多不会少,所以,现在担心的根本不是“挨饿”,而是如何将粮食从新放回自家米缸。
之前就说过,鬼戎军差钱,左右礼国人有的是钱,买回来不就是了。
赵阔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这虽是个法子,但会不会过程太过麻烦,而且大人所说让百姓在购粮之余自己开荒,下官觉得不妥。”
沈之屿:“何处不妥?”
“大人有所不知,大人方才所说的让百姓从鬼戎军手中购粮,已经徒添加百姓的负担,在此之上,又要百姓自己去开荒。”赵阔道,“很多百姓根本不会把心思花在耕种上,就算官府强行带着百姓耕种,一日可以,多日之后总会有人倦怠,日益积累下去,一来种不下来粮草,之前我们好不容易得到的民心,也会失去……大人?”
说着说着,四周忽然安静得可怕。
赵阔停下话语,抬起头,见沈之屿正端详着自己,眸子黑沉沉的,
有那么一瞬间,他骤然发觉自己看到的不仅仅是病秧子沈之屿,还有大楚先帝尚在之时,那位盛权在握的沈相。
他想起来孔衍秋告诫他的话:
“沈之屿是落势了,可没失势。”
赵阔和一旁的幕僚在这个注视下本能地弯下腰低头。
他又被沈之屿压了一头。
“赵阔。”短短的须臾漫长如一个晨昏,沈之屿终于开了口,冷声道:“你是想告诉本相,你们礼国的百姓懒惰成了习惯?”
“大人,可这是人之……”
沈之屿道根本不想听他说完:“人之常情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去问问他们,想不想死。”
赵阔背后的冷汗登时全被压了出来,身上肌肉紧绷,顶着无形却又滔天的压力开口问道:“大人,您说的是有理没错,可错已酿成……”
“百姓所担心只是无非就是一个利己,他们为生计口粮而活,再为生活的优越而争,放饵垂钓,鱼群必定会为饵争相跳出禁锢他们的水面,无需我们敦促。”沈之屿道,“告诉礼王,现既已经开启了一个新的更替,旧时的规矩别再用了,你多给他们点饵,百姓的积极自然就提高让给鬼戎军的田,不久后收回来会挨个挨个归还,户籍上写的谁的名字就还给谁,一根麦穗都不会少,在这期间,开垦出来的田地,依旧是他们耕种、而且收成是他们自己的。”
两人大惊:“他们自己的?这可怎么使得!”
“你们二人是礼国的官吏和幕府,不能只看到百姓的惰,得想想百信为何而惰,这才是你们该做的事情。”
“旧时土地需要百姓耕作公田与私田,换土易居,年老之时还要归还给朝廷,在百姓们看来,这些土地都是在他们手上过了一朝而已,留不下来,更不可能传给子孙后代,所以他的倦怠,但如果这是他们的,这些人便不会了,挣够了自己的口粮,他们还会想着去铮儿子的口粮,子子孙孙无穷无尽……”
这话中的每一个字,都将赵阔的心脏狠狠凑打一掌。
太敢了……
这写都是他不敢想,却又渴求的民生与民力。
沈之屿眼睑上的朱砂痣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我们只要将这个消息发出去,剩下就等着好好收税,放心,礼国的国库空不下来。”
这一次,沈之屿目送他们彻底走远,再等待了片刻,才回到里间拉开床帏。
霸占着自己位置的人晃着修长的小腿,躺得正舒服。
“还不走?”
“走?为什么要走?”元彻深呼吸一口被褥间独有的冷香,乐呵道,“丞相大人方才这么帅,本小姑娘极为爱慕,主动现身来和丞相大人夜夜笙歌,走了还怎么歌?”
好,还真演上了。
“哦?真有这么爱慕?”沈之屿双手抱胸,挑了挑眉,“本相可是看脸的。”
“好说啊,”
元彻翻身坐起走到铜镜前,把自己睡乱的鸟窝头胡乱揉了两下,将那些多出来的随发往后刨,露出相比中原人更加深邃瞳色更加浅的眼睛,冲镜子里的自己抛了个媚眼,内心闪过无数“太帅了”“整个北境都没比我更帅的”,转身回来看着沈之屿,咧嘴一笑。
沈之屿:“……?”
这是在……顺毛?
“好看吧。”
“哪儿?”
“当然是脸!”
“你确定?”
“不能再确定。”元彻走上前一步,脑袋往下一伸,杵在离沈之屿鼻子前,“是不是瞬间觉得更好看了!”
沈之屿端着下巴抬起头,意味深长道:“哦我看看啊……嗯,确实要比刚刚要整洁一些了。”
“没有三书六礼八抬大轿,便是对元姑娘的不尊重,姑娘如果看上了这地方,请自便吧。”沈之屿说完就甩身往外走,不忘吩咐道,“魏喜,去把侧房收拾出来。”
外间的魏喜探出一个头:“诶!好嘞大人!”
“整洁”两个字将元彻原地晴天霹雳,他愣神,看着沈之屿要走到门口,终于反应过来,三步追过去:“好了好了朕不闹了今天找你真的是有事……”
“小心!”
变故突生!
沈之屿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元彻抓住了胳膊侧身一躲,他只依稀来的感受到一阵剧烈的强风贴着自己的侧脸过去,眼睛被一道强光晃了一下,紧接着,
“嗤!”
“唰啦!”
速度太快,根本看不清是什么东西飞了过来,先是熄灭了蜡烛,然后便刺到窗户纸上,划开半尺长的裂痕!
屋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作者有话说:
元,花枝招展,顺毛做造型,娇羞小姑娘,彻:好看吧!
沈之屿: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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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下从窗户破洞投进的月光勉强照亮屋内一星半点。
沈之屿察觉和自己紧贴的元彻呼吸登时粗起来,像是被触犯领地的野兽,目光警惕而犀利地扫射着每一个角落,在确认所见范围内暂时没有其他活物后,才松开方才一瞬间扣紧在沈之屿胳膊上的五指,拔出藏在腰封两侧的刺锥,反握在手。
他低声问:“礼王的人?”
“不是。”沈之屿说,“他们不会这么早出手。”
“给你的防身银弦带着吗?”
“带着。”
元彻点点头,从衣领口拿出一个木哨,放在嘴上吹起,却没有声音从哨口传出。
“只有狼群才能听见。”元彻解释道,“此地能埋伏的地方太多,让它们来接应我们。”
话音刚落,下一刻,外面传来魏喜的尖叫声。
几乎是同一时间,头顶传来哗啦巨响,破碎的瓦块混着泥土灰尘直接砸了下来,竟然是有一个人从上面落下,他手持一把单刃长刀,脚步极稳,落下之后翻身一滚便再次站了起来,整个过程仅在眨眼间,是非常专业的刺客,迅速锁准对面二人的位置,猛地举刀砍下!
元彻连忙推开沈之屿,脚步一后退,双手交叉在头顶,靠着手臂的力气生生结下了这一刀!
“铮!”
长刀和刺锥的摩擦声尖锐刺耳。
元彻:“你先走!”
刺客在力量上稍逊,虎口被震得发麻,短暂地握不稳刀,元彻看准这一个千钧一发的间隙,抬脚以膝盖爆发力起,将刺客踹飞,同时翻手右手将反握的刺刀顺拿,对准对方的喉咙刺下!
可对方的反应力并不弱,知道靠蛮力厮杀无法时,立马换了战术,弯腰躲避过从咽喉来的刺刀,勾起一旁的板凳从元彻砸去,再借着黑暗的方便,四处躲藏。
“夸啦!”
元彻劈开了这些毫无威慑力的阻碍,
残破的木头和木削四处散落。
此时此刻,元彻心急如焚,因为他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只有一个人,他让沈之屿走,是担心沈之屿被眼前的刺客抓住,可万一外面还有其他人……
他必须得尽快解决这个人。
元彻越想越紧张,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阴森恐怖之色爬上了面孔,爆发力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体现出来,起步冲了出去,每一招都是下足锐利的杀招,也不管屋子的布置是不是会将四肢碰青,电光火石之间,眼睛捕捉到黑暗中一个正在快速移动的影子,赌下一口气,将手中刺刀掷了出去!
刺客惨叫一身,正中心脏,应声倒地。
元彻呼出一口沉气。
他跃过障碍,准备再补上一刀。
可就在走到地上刺客身边的上一刻,刺客忽然睁开了眼睛!
垂死前的回光返照让刺客用最后的力气一把抓住了元彻的脚踝,袖口滑下来一把匕首。
“去死!”
另一边。
别院的动静已经惊动了礼王府家兵,远处逐渐点起照明的火光,火光重重晃动,数十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冷汗顺着沈之屿的鬓角缓缓流下,再从下巴滴到锁骨上,盘旋在锁骨窝里找不到出路。
元彻不能被发现。
他要抓紧时间找到狼群。
可夜里的昏暗令沈之屿视物能力及差,斑驳的黑影在他眼里模糊成一团,狼群的狼毛没看到一根,倒是见到了魏喜。
沈之屿看到魏喜时,还有一位全身穿着黑色斗篷的人站在他身后,扣着魏喜脖子的手也被黑色手套包裹得严实。
魏喜:“大人……”
“嘘。”黑衣人在魏喜面前竖起食指,压低声道,“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插嘴。”
“阿屿,多年不见,怎么这般狼狈了?”
黑衣人隐藏帽子后面的双眼打量着沈之屿现在的样子身上穿的还是单层里衣,披在肩膀上的外袍多半是在路上落下,但害怕被其他人发现,重新捡起来撰在手里,长发完全披散,跑得太快了,嘴上在喘气,吐出来的白气散在他颜色偏淡的薄唇旁边,身上被夜风冷得止不住发抖。
黑衣人看得勾了勾嘴角。
沈之屿被看得有些不适,没有回答,抖开外袍穿好。
忽然,跑出来的方向传来剧烈响声,远远看过去,好像是有一个人被扔了出来。
沈之屿瞳孔紧缩!
“猜猜看,会不会是你的朋友?”黑衣人笑着,他好似根本不担心礼王府的家兵,在左右皆是紧张的节奏中,他却非常的缓慢,甚至算得上举止优雅。
他单手掐着魏喜,一步一步走向沈之屿的方向,直到把沈之屿逼到角落,
“我派去的那个杀手从前没有过败绩,他曾一夜之间杀过五个江湖高手,为了保证此次任务万无一失,我还给了他特质的药,让他根本感受不到疼痛。”
黑衣人另一只手猛地伸出,扣住沈之屿把他抵在了身后的墙上:“又有人为你而死的感觉如何……啧,小狐狸摩爪子了?”
锐疼传来,黑衣人的手被割出几到深深的血口,也不知道对方的暗器藏在哪儿,血口还在不断加深,继续下去恐怕整个手指都要被割下来,黑衣人皱了皱眉,连忙收回力气。
下一刻,一阵冷香迎面袭来,黑衣人被忽然发难的沈之屿撞了开,另一只手手中一空,仿佛又凉悠悠的风挂过,再是热意代替。
滴答,滴答。
这一次,他的两只手都染了血。
魏喜被沈之屿救了出去。
“朋友?我这种人可没有朋友。”
沈之屿在救下魏喜那一刻便挡身在魏喜面前,目光不知道看见了什么,亮了亮,说道:“阁下要想和我叙旧,却不挑好时间和亮明身份,实在人为难。”
经过这一番搏斗,远处的火光已经近在咫尺,只要再转过两个弯道,礼王兵就回来了。
“我喜欢看你为难的样子,特别好看。”黑衣人尾音上调些许,甩去手上的血水,从身后拿出一把盘绳,解下其中一端,“阿屿,碍事的人就要来了,收好你那些暗器,乖一点,我可不想对你动狠手。”
“沈某模样平平,阁下这癖好还真是让人不解。”
黑衣人的指骨被捏响。
“沈之屿,少给我装傻!”
“手给我!!!”
这两句话几乎是用一时间发生,黑衣人惊愕的回过头,没看清来人,就被一爪子呼出十尺之外,下一次攻击来临之前他连忙双臂十字交叉挡在胸前,才挡住不被狼爪拍碎五脏六腑,借着力道在地上滚了几圈,重新一看,沈之屿和那个小孩已经不在原地了。
他刚想骂一句,还没开口,耳朵捕捉到可怕的割裂声,本能地侧身躲开,一支箭就射中了他刚刚所在的位置,
黑衣人猛地抬头,看见屋檐上放伫立着一头几乎融入夜色的头狼,绿色的眼珠阴寒,四周狼群或伫立或匍伏,随时准备攻击。
头狼背上的人想要杀他。
礼王府的家兵人耳可辨地靠近,即将绕过最后一个弯口。
元彻锁准黑衣人,刚想再取出一支箭,背上猛地一沉。
再回头看,黑衣人消失。
沈之屿恐怕是靠着最后的意念死死抱着魏喜,脑袋抵在元彻肩膀后面,他熬过了最冷的不适,转为开始发\\热。
“别管他了……先,先带我们走。”
作者有话说:
彻崽:很好,又来一个情敌 :)
沈之屿:?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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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袋混混沌沌,沈之屿感觉自己好像是在梦中,又好像是在现实,身边说话的声音仿佛蒙上了一层水雾,稍后,一道强光从远处打过来,穿过他的身体,直直往后射\\去。
沈之屿也跟着光的方向转过身
冬季,红梅枝头盛开,鹅毛大雪娑娑。
暖殿内却热烘烘一片,和外界隔绝,内侍宫娥们禁声伫立,一位衣着华丽的小公子坐在其中,嘴上叼着毛笔,旁边堆了厚厚的一堆书卷。
内侍走到小公子身边,低声道:“殿下,沈公子来了。”
“快让阿屿近来!”
内侍领着一位年纪更小一点的小少年缓缓走进,少年生得很好看,瓷娃娃一般,缩在毛绒绒斗篷后面的脸蛋白皙水灵,右眼眼睑点有一点朱砂,衬得他光亮照人,一进殿内就笑道:“殿下。”
“阿屿,你可算来了!”小殿下把笔塞进来人手里,嘟着嘴,“父皇罚我抄写十篇策书,我手都写软了,快学着我的字迹帮我写!”
“好。”
小沈之屿坐在内侍搬来的桌边,一笔一画写得特别认真。
华贵的殿宇明亮,小殿下盯着小沈之屿的脸出神,剩下的书沈之屿抄了多久,他便盯了多久。
“殿下,都写好了。”
一声呼喊让小殿下回过神,他接过对方递来的书卷:“哇,真的和我写的一模一样。”
“对了阿屿,下月我就要去和皇兄们一起听课了,父皇说可以选自己喜欢的伴读,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小沈之屿眨了眨眼睛:“好呀。”
“阿屿真好,阿屿是全天下最最最好看的人!”小殿下起身一把抱住他,“嘿嘿,饿了吧,走,我们吃饭去!”
外面的雪更大了,内侍们害怕摔着两位金贵的小公子,早早便抬来轿子,小沈之屿跟着小殿下穿过回廊,忽然看到宫道上还有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他似乎并没有带足衣物,身边也没有一个照顾的侍婢。
“等一等。”
小沈之屿跑到进风雪里,停在小男孩面前,发现这孩子是真的小,几乎比自己矮一个头,还脏兮兮的,
随行内侍吓了一跳,连忙跟上来,弯身哈身在一旁提醒说:“沈少爷,您不必……”
“他脸都冷红了。”小沈之屿解下自己白净的披风盖在他身上,残余体温瞬间包裹小男孩,“快穿上。”
男孩的眼睛很好看,深邃如同旷野星辰,即使还没完全长开,也能瞧出今后定是一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男孩怯弱道:“谢,谢谢哥哥。”
这个男孩是谁?这些人又是谁?
为什么他不记得了?
画面一转,眼前是滔天大火,整个京城的夜空都红了。
高祖皇帝亲自提下的沈府门匾落在地上,砸得粉碎,原意着免死牌朱笔像个天大的笑话,大火吞噬着府内一切生命,一位婢女推了他一把:“少爷……跑……快跑啊!”
深夜里,小沈之屿看到了此生他最害怕的画面。
隆冬未过,又是恶寒。
小沈之屿赤脚跑在京城官道上,昔日与沈家交好的豪门望族弃之敝履,生怕沾染晦气。
救救我……发生了什么事,谁能来救救我……
他当时什么也不懂,只以为是家里着了贼,想到小殿下多次拍着自己的胸脯信誓旦旦地说无论什么事都可以寻他,便一路跑去巍峨的皇城宫门前,“扑通”跪在厚雪中:“殿下……殿下救救我……”
他喊了一个时辰,守卫森严的皇城却没有一个人回答,反倒那位脏兮兮的小男孩不知从哪面矮墙翻出来。
“哥哥?”小男孩像个煤球,又黑又灵活,他扶起沈之屿,不想沈之屿根本站不稳,于是干脆用自己瘦小的身躯背着沈之屿,拖着往自己的住处走。
后来,小殿下才告诉沈之屿,对不起,是父皇不允许他出来,他没办法。
“醒醒!”
“醒一醒,没事的,都是噩梦。”
混混沌沌的感觉一改剧烈头疼,意识在梦境和现实中摇摆不定,最后后者占据上风,强光消失。
画面如潮水般淡去,浓墨重彩变成了黑白灰三色,再杂糅成漆黑一团,记忆深处的人脸模糊,大雪带来的冷意迅速退下。
沈之屿猛地一睁眼!
天亮了,有阳光,照在身上很暖和。
这里是……元彻在礼国租的那间木院子。
方才梦见了什么?
他好像忘了许多重要的事情。
“大人你醒啦?”
一旁有细细的声音传来,沈之屿一惊,发现自己正死死拉住魏喜的手。
“抱歉。”沈之屿连忙松开,“是不是抓疼了?”
“没有没有,我肉多!一点也不疼的!”魏喜立刻摇头,“谢谢大人救我。”
沈之屿这才慢慢聚焦了视线,见自己的力气确实没给这肉嘟嘟的手臂造成任何伤害,冲他一笑:“应该的。”
“不……不该,”魏喜羞愧地低下头,“以后太危险的时候,大人不必救我。”
“不说这些。”沈之屿撑起上半身坐起,魏喜拿来软枕垫在他后背,他咳了咳,察觉到自己身上全是冷汗,哑声说,“去帮我找一套干净的衣服来吧。”
魏喜一口答应,前脚刚走,元彻就沉着脸带卓陀走进来。
卓陀在沈之屿的脉上探了探:“陛下,丞相大人已经退烧了,接下来好好调理便是。”
“嗯。”元彻皱着眉一点头,又问,“这次为什么又发烧?调理了这么久,喝下去的苦药都调去哪儿了?”
“陛下恕罪,调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大人身体本就不太好,近日来颠簸不断,昨日夜里吹了冷风,反复应属正常。”
“正常?”
“这……”卓陀自己都说不下去了,他也很为难,元彻给的任务就是照顾好沈之屿的身体,但接连几次下来不仅没往好方向发展,还越来越坏了。
沈之屿看出来元彻把气撒在卓陀身上,抬手止住了卓陀的尴尬:“无碍,我有事与陛下说,你先出去吧。”
卓陀满脸感激地退下。
沈之屿靠在雪白的软枕上,单薄的身体陷进去一大半,双手交替搭在腿上,瞥见元彻的掌心也缠着绷带:“怎么伤的?”
“大意了。”元彻在床边坐下,“刺客袖子里藏着刀。”
“下次要注意。”沈之屿闭眼养神,又问,“伤口深吗?”
“无碍。”
“……”
院外传来一两句鸟叫声。
接下来是沉默,沈之屿睁开眼,察觉到元彻细微的变化,昨夜还嬉皮笑脸,过了这一晚,这家伙就变得神色凝重垂头丧气了。
沈之屿只好支起有些酸痛的脊背,再一次开口:“结盟不宜隐瞒,想问什么就问。”
元彻这才从走神中回过来:“哦,也没什么,就是你昨晚给赵阔说,让礼国百姓从鬼戎军买粮,这无异于就是让他们亲手把自己挣得钱送上来,傻子都看得出这不对。”
沈之屿本就不好的脸色暗了暗。
元彻肯定不是想问这个。
但他还是答道:“就是要他看得出。”
“为什么?”
“布局执棋不能单单只会猛攻,要完全困住对手,除了本事外,还要潜移默化暗渡陈仓。”沈之屿缓缓说道,“给赵阔的这一计,是当下对他们来讲最好的办法不假,他照办,对你有益,不照办,对我有益我更倾向于他察觉出端倪却不得不用这办法。”
元彻不解:“会对你有益?”
“赵阔对我的防备心一直很高,不照办,定是察觉到了端倪,然后他便会误以为自己掌握了主动权,不惜一切向我施压。”
元彻追问:“向你施压就是对你有益?”
“恋战乃兵家大忌,对我而言,该布下的棋局已经完成,继续握着不放手只会徒添猜忌,我现在需要逐步退出,可一位本该站在主要位置的人主动放手,难免会令百姓起疑,所以我要借赵阔的手,假意落败推自己离开。”
元彻在脑袋里梳理着这些话,同时缓缓点头,沈之屿肯退出礼王府这是非之地对他而言当然求之不得。
可忽然,就在这时,他灵光一闪,捕捉到方才的一个关键词。
不惜一切!
“等等,你刚刚的意思是说除了礼王之外,赵阔的身后还有其他人?!”
“赵阔此人较真、死板,但这些日子来,他有两次想法上彻底的改变。第一次是在京城我提出结盟礼王的筹码,第二次则是行刑之后关于耕地的表态。”沈之屿眉梢轻挑,道,“你觉得,这其中会没有别人的手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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