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是位疯美人—— by小清椒
小清椒  发于:2024年01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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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想问问陛下, 有没有一个既省钱、还和十道一样快的办法,专供这些日杂物的运输?
看完最后一个字, 元彻额角跳了跳。
快还便宜,他们咋不上天?要不这个皇帝给他们当好不好?
陛下将奏折一扔,咣当摔在殿内, 低下一片寂静。
寒冬, 厚雪压京, 游走在大街小巷的风夹着冰渣子,吹打在窗户上,唆唆地响。
议政殿内烧着足足五笼炭笼,暖气熏人,公输厚被传召,进来时,殿门刚打开一条缝,寒风立马紧跟而至,吹得众阁臣连忙护着案上的纸张。
“唰啦啦”
鬼戎兵门连忙飞速关上门,打扫干净落进殿内雪。
“陛下息怒,此事……呃,话糙理不糙,每年冬天都是最难熬的时候,对用物的需求往往是平常的两倍不止,但道路结冰,沿途客栈闭店,运输成本自然也跟着更加繁琐。”牛以庸小心翼翼地将凌乱地桌面收拾好,清点之时,发现少了一张,刚准备起身四处找找,少的那一页就被一只修长的手递了回来。
牛以庸一抬头。
“丞相大人?”
这两年来沈之屿的身体养好了很多,面色肉眼可见的恢复,不再像之前那样消瘦苍白得让人心疼,手从去年就可以开始握笔了,如今几乎和以往无异,但陛下就像那一朝被蛇咬三年怕草绳的农夫,每至大雪大暑天,都提着心吊着胆,随意的一声咳嗽都能让他先跳三跳,然后把整个太医院拧过来晃悠。
对此,丞相大人表示,别理他。
元彻从成山的折子中抬起头,下一刻,立马扔下手中笔走下来,照例对着沈之屿上上下下前前后后仔细扫视了一圈,见那披风的领口没裹好,前襟上还落着一小片雪花,毫不顾忌地伸手一拢。
当然,嘴上也没闲着:“不是让你多睡会儿吗,外面雪还没停,也不怕冷着,有什么大事儿朕回去自然会告诉你,何必辛苦亲自跑一趟魏小喜呢?没跟着?”
魏喜从殿外探出一个头。
元彻:“看什么看,煮碗姜汤去,再拿个手炉来。”
魏喜连忙溜了。
众阁臣内心十分感谢丞相大人及时出现相救,否则免不了被陛下一顿吼,同时熟练地装瞎装聋,在陛下唠唠叨叨的时间里回到位置上各司其职。
常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但常言还道,世上没有遮天树,只有一物降一物。
丞相大人万岁。
齐王死后,这天下近来再无大事发生,万邦一国,四海囊括,清平安乐,能很明显地能感觉出,尽管陛下那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臭脾气依旧还是那样,但整个人不再似从前那般紧绷,于人前,还会故意肆无忌惮地敞露出对丞相大人的偏爱,“粘”得四下都腻得慌。
或许是因为以前藏得太久了。
沈之屿耐心等元彻说完,淡声回了句“无碍,别一惊一乍的”,然后坐去众臣上位:“你们继续聊,我就是来听一耳朵。”
“陛下赎罪,十道毕竟是陆路,就算修得再笔直通常,使力的终究是马匹,货一多,马匹的数量自然也得跟上来才行,运输成本便上去了。”公输厚拱手道,“这是没法在十道上改良的,问题不出在这上面呀。”
公输厚也在这月里为这件事情抠破脑袋,思来想去,想了无数种办法,都没有用。
江岭出列道:“陛下,既然马贵,那想办法压一压马的价钱呢?凭商户户籍为证,比如买十匹只需要赋九匹价钱,百匹则更惠,以此类推?”
“万万不可。”牛以庸摇头反驳,“先不说那卖马商是否同意,此法一出,岂不给蓄意屯兵行了方便?凭商户户籍为证这一点其实没什么用,你若仔细辨别,可以发现大多商户家不仅仅完全以商为主,多多少少都会参杂着其他的东西,再者,且光压马价有什么用?买马其实对大多数商户来讲并不难,市场马价不贵,只需要花一次银子,真正麻烦的是养马,马匹吃的草,生病了,老了,这些才是他们没人头疼的关键。”
江岭听得哑口无言。
魏喜煮好了姜茶送进来,沈之屿抿了一口,驱走了身体内的寒气,没插话。
议政殿陷入短暂的沉默。
“陛下,”牛以庸拱手,“臣愚见,要不统计一下此类商甲之户的名单,以皇城的名义出面扶持,对他们给予一定的补偿?”
元彻盯着手中一连十来本折子都是求于此事,眉头微微下压。
白日转瞬即逝,直到黄昏时分,众人没能商议出个最终结果来,要么是这里不对,要么就是那里没有顾忌到。
夜里,元彻和沈之屿一起回到相府,吃了晚饭,随后在寝屋里点着一盏灯,相对而坐,各自忙事,月至中天时,元彻凑来俯身用额头探了探沈之屿的额头,道:“真好,没发热。”
“哪儿有这么容易受寒?”沈之屿笑说,“对了,关于运输一事,陛下有法子了吗?看样子阁臣们似乎较认同牛以庸的办法。”
元彻索性盘腿坐在沈之屿身边,圈着人的同时把下巴也放去肩上,两只爪子不老实地深进后者衣袖里,去摸那手腕上凸出的腕骨。
沈之屿给他摸得浑身泛痒,下意识地一缩,谁知整个人就落入到对方怀里。
元彻趁机抱紧:“不行,他说此类商甲户。到底是哪一类?这个界限该怎么画?就算画出来了也会不会有人咬文嚼字浑水摸鱼?还有,万一还有人想要贪这便宜,以杂物为表,内里填充他物……啧,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儿吗?”
沈之屿点点头:“陛下进步了。”
元彻一愣,抬起脑袋看了看沈之屿,稍后,恍然大悟:“好啊!大人你明明早就想到了这一点,竟不告诉朕,看罚!”
沈之屿:“能自己想到当然是……哈哈哈好了好了,别……别挠我,快停手!”
元彻哼了一声,说不行,必须得罚,非压着又胡闹了一小会儿才罢休,分开时,沈之屿气息都是粗的,半躺在塌上,瞪着始作俑者。
元彻食髓知味,嘿嘿一笑,把人护着腰拉了起来,压低声音说:“是你太怕痒了,浑身上下都敏\\感,不信你挠朕试试,到时候倒霉的还是大人您。”
沈之屿:“……”
他这脑子能不能放点别的。
“咚咚咚。”
正这时,一阵敲门声传来。
魏喜在外面喊道:“大人,小的找到您要的东西了!”
沈之屿掀开元彻,站起来整理好衣服,走去门边推开门:“嗯,幸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那小的就先走啦。”
魏喜送来的是一张大辰全境地图,地图铺展开在桌面,不仅仅只是山川河流地域区分,上面还画着十道的布局。
元彻故技重施,刚把下巴挪过去,就被沈之屿头也不抬地反手轻轻拍了拍脸:“磨墨去。”
“哦,好。”元彻抓来墨砚,心不在焉地单手画圈磨,“拿地图作甚……”
话音没落,元彻恍然大悟,惊讶道:“这是个大工程,光落实就需要很多年,来得及吗?”
“若从头开始,没个三五年的却不能成气候。”沈之屿让笔尖沾上墨,又在瓷碟里将浓墨晕开,只留下浅浅的一层水墨留在其上,细细笔尖落于一片河沟,稳步下滑,绕开田庄和村落,将其与另一条相连,“但我们可以用现成的,只要人力和银子到位,一年便足矣。”
说着,又将一片江河连出一片支流,引入其中。
烛光摇曳,在这天寒地冻里,砖瓦屋檐下,一方案台上,大辰又开启了新的局面。
两人谈至深夜,借着中原土地上现有的湖泊溪流,若遇实在不足之处,就将江川挖掘支流引入,绘制成了一条南北贯通的大河。
“陛下放心,此事不仅仅只有关于运输。”沈之屿有些疲倦了,揉着额角道,“以往每年,夏汛东枯,江川虽在大多数时候是农人耕种的依靠,但天要作祟,仅一场大水或一场旱灾就足让他们辛苦一年的收成毁于一旦,更甚者家田尽毁,漂泊无定,臣从很早前就在想该如何做防备,后被一些他事耽搁,久久没能专研,此次正好,一举两得,此事落成也算是给农户们提供了保障,届时上有公输厚带头,下也齐心出力得赏银,会很快的。”
元彻见他眼中已经起了红丝,有些心疼,收了笔和纸,将图纸卷好:“你总是让朕放心的,今日就到这,很晚了,睡觉去吧。”
沈之屿点头。
帷帐内,沈之屿一沾上枕头就开始犯困,抱着一个枕头侧躺着闭上眼,元彻见他发冠都还未摘,爬过去轻手轻脚地取下,乌黑的长丝散下铺开,在这狭小的空间里透着独有的淡淡冷香。
勾人得很。
元彻用五指顺着那发,随后,把控着恰到好处的力道帮对方按着后脑和肩颈,沈之屿半睡半醒间感觉十分舒服,也知道是谁在自己身边,丢了枕头翻了个身,抓住那手:“不用,睡吧,你也怪累的。”
“不累。”元彻调整了一下坐姿,“大人,你靠朕身上来,好按一些。”
沈之屿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元彻十分真诚道:“真的,白天就是骂骂人挑挑刺,也没干别的。”说完,还拍拍自己的肩膀,“来,这儿!”
“……”
沈之屿愣了须臾,失笑,撑起来靠上去。
温厚的手掌落回肩颈位置,舒适得像个温柔乡中的怀抱,沈之屿嘱咐道:“明日记得给内阁复查一遍,臣可能会有考虑不周的地方。”
“怎么这时候还说别人?”元彻嘟嘴,“大人,朕可不是白按的。”
周遭一片静谧,只能听见外面呼啸的风声和彼此有力的心跳声,沈之屿侧了侧头,拿过元彻的一只手,和自己的十指相扣。
注视片刻后,举至脸侧,对那手背轻轻地蹭了蹭。
“这话不对,人都全是你的了,还有什么白给?”
南北运河是十道的补充,百利而无一害,举国上下万众一心,由工部公输厚牵头,农闲最盛时,共计十万余人自发组织参与其中,放眼望去,各处都是忙碌的身影,在确保不改变最主河流水域的前提下,进行了大改造。
一年后,运河落实,开闸放水。
滔滔江水汇入河床,一路奔腾,滚滚向前,让干枯的土地顷刻变得肥沃。
水运定然比路运划算的多,只需一叶扁舟,剩下的就交给这广袤的天地。
元彻还叫公输厚趁此机会还造了一艘巨船,夏季涨水,陛下想要带着丞相大人下江南游玩,顺便避暑。
“孤也想出去玩!”元滚滚委屈巴巴地坐在议政殿的小桌上,望着空荡荡地主位,“陛下偏心呜呜呜!”
江岭又抱来比他自个儿还要高的折子,轰地一声放在案上,整个议政殿一颤,活生生地将储君的眼泪吓回去了。
“殿下没事儿啊,陛下偏心又不是一两天了对吧。”江岭抹掉汗水,翻出自己的小本子看了看,再合上,“哎呀其实也还好,他们就只出去两个月而已。”
储君一听,直接嚎啕大哭。
江南不似京城,是水乡,这里的砖瓦都透着温柔,小桥流水人家,桂花糯米糍粑,地方官吏听闻陛下要亲自来,吓得忙活了三天三夜,生怕那儿招待不周,等到准备就绪,他们带好帽子站在河口,表情严肃地看着那巨船缓缓驶来,停靠。
然后就只有亲卫军从里面走了出来。
官员傻眼了,不是说陛下和丞相大人亲自来?
兀颜拍拍目瞪口呆的地方官,笑道:“这位大人,你还不知道咱们陛下那德行吗,早自个儿玩去了。”
“这怎使得?”官员急切道,“陛下一人多危险啊,亲卫大人,我们赶紧找找……诶,大人……!”
兀颜摆摆手:“陛下一个人危不危险我不知道,你去找他一定危险。”
官员不明所以:“啊?”
同一时间,某条不知名的街上,陛下本人手中拿着十个圈,在套圈摊老板双泪齐下中,侧头问身边人:“这次套哪个?”
陛下在这条街出名了,不为别的,就是那指什么就套中什么的手法,一传十十传百,不出半柱香时间就引得全街的百姓前来围观。
沈之屿看着自己手中,瓷娃娃,布人偶,木匣子,果酥干……什么都有,几乎快要抱不下了,无奈地一叹气:“随便吧。”
他对这些不怎么感兴趣,但元彻玩得开心,便也就舍命陪君子了。
唯一麻烦是……这该怎么带回去,难不成抱一路?
这时,沈之屿感觉自己的衣袖被人拽了拽,一回头,看见一个小女孩羡慕地望着自己,踮着脚努力地递出三枚铜钱,奶声奶气道:“哥哥,我想要那个,可以麻烦你让那位哥哥帮忙套一下吗,这是买圈圈的钱。”
女孩后面还有两位同龄小孩,都眼巴巴地望沈之屿,看得出来三枚铜钱是她们一人一个凑的。
沈之屿蹲下身,顺着女孩们的视线望去,笑道:“好。”
元彻余光看见了这一幕,也不知道在得瑟什么:“阿屿,看好了,给你表演个厉害的!”
下一刻,只见元彻扯来一根布条蒙在眼睛上,围观百姓爆发出一阵惊呼,老板彻底傻眼了,觉得这人就是来砸店的,手起手落间,一个圈被抛向了空中
又中了!
小女孩们欢呼雀跃,拍着手笑容灿烂,皆露出了那缺了一块还没长好的门牙。

假设无纷争之下的一件小趣事
大伙儿私下已经传遍了, 说小王子“拐”了位中原男子回家,且那男子模样长得极俊,跟天上谪仙似的。
北境的小孩向来没大没小百无禁忌,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 便成群结队地蹲来狼王帐外正对面的山丘上, 举着俩小树枝, 大脑袋挤着小脑袋, 自以为藏得很好,想要看看这位谪仙到底是什么模样。
小胖墩伸着脖子:“哪儿啊?怎么没看见呢?”
“人家要睡觉啦!”麻花辫小女孩回答,“你以为都跟你似的吃了睡睡了吃, 我娘说只有猪才这样!”
“你骂我?你才是猪!”
“明明是你!”
“别吵啦,快看, 人出来了!”
领头的孩子吆喝住“小弟们”, 小孩们吵架快,和好更快, 随着“老大”一声令下,顿时静声,将手上遮挡用的小树枝聚拢掩护,慢慢往前挪。
沙沙, 沙沙,沙沙。
沈之屿刚出门, 抬眼瞧见这茫茫草地高坡上无端多出的十几根树枝,还是会动的那种,有点不忍心揭穿。
元彻更是没眼看, 觉得北境的脸都给这群熊孩子丢净了。
山丘再矮也会比半大的小孩高, 孩子们叠着罗汉, 大的举着小的,小的举着更小的,露出半个脑袋咂巴着眼睛,肆无忌惮地讨论:
“哇,好好看啊,和我们长得不一样诶。”
“真的吗?我也要看!你快下来让我看看!”
“不行不行,你等等,我再看会儿!”
“啊啊啊急死了,那你给我形容形容,到底长什么样子?”
“唔,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但真的不一样!”
“哎。”麻花瓣小女孩十分真诚地惋惜叹气,“我忽然觉得二王子也就那样啦,真是便宜他了,我娘说他俩后面还会成亲来着。”
“成亲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爹和你娘那种啦!”
小胖墩瞬间放出星星眼:“那会生小孩吗?会不会也很好看?如果一样好看的话我们让他和我们一起玩吧!”
小孩们的声音尖锐,讨论声自然也并不小,沈之屿脸都听绿了,压低声音问:“越说越糊涂,怎么教孩子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乱教。”元彻原地捧腹大笑,“好好教多没意思是不是?”
而那边还在继续:
麻花瓣小女孩沉思片刻,摇头:“应该不行,我娘说只有女人才能生小孩,他是男的。”
小胖墩急了:“啊?怎么可以这样,就不能想想办法吗?我们去找巫师大人问问?”
说着还把眼泪包了起来,眼看着就要滚滚而下。
沈之屿:“…………”
抱歉啊,让你们失望了。
领头的孩子眼珠一转,说:“大家别慌!我有个办法!”
话音刚落,孩子们齐齐循声望去,让他快说,就连沈之屿也下意识地分了一丝注意力,好奇地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办法”。
“你们看过话本吗?”领头孩子郑重其事道,还从衣兜里掏出了一本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画册,举起来晃了晃,“书上说,要是喜欢谁,在他们成亲的时候抢过来就好了,咱们去抢亲吧,这样就不用生小孩,直接让他和我们玩!”
孩子们恍然大悟。
“对啊!小的你还要等他长大,多难等呀!”
“就是就是!万一没这好看呢!”
“抢亲!抢亲!抢亲!”
这次换元彻脸绿了,险些一口咬着自己的舌头。
沈之屿噗嗤一笑,挑了挑眉。
“找死!”
元彻挽起袖子,环视一圈,抄起脚边的一颗石头手臂一挥,精准无误抛出,冒头在山丘上的小孩率先被“情敌”击中,嗷地一声,脑门鼓起一个又红又大的包,气鼓鼓地一偏头,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竟然偷袭自己,却猝不及防地和元彻四目相对。
“咚!”
“情敌”不讲武得,第二颗石头直冲面门。
小孩从同伴身上摔了下去,还没回过神来,鼻血就先缓缓而下。
同伴们围在他身边,好奇地盯着他。
“虎子,你吃东西上火啦?”
“他是看色心迷窍了吧?”
“是色迷心窍。”
“不,不是,是……”虎子在七嘴八舌中横手一抹鼻血,愣了须臾,骤然想起方才看见了什么,蹭地一下蹿起来,“是……二王子!啊啊啊快跑啊他发现我们了!!!”
元彻此时在他们心里就跟那阎罗殿的魔鬼似的,一口就吃一个小孩,还不吐骨头,话刚脱口,所有人脸色大变,连爬带滚地散开,树枝也扔了,大的拉着小的,胖的扛着瘦的,拔腿就跑。
跑在最前面的领头孩子还不忘负责按流程喊话:“魔头!我们是不会罢休的!”
元彻:“……行啊!走着瞧!”
“略略略!”领头孩子冲他做鬼脸吐舌头,“人在做天在看,我们正邪不两立!”
沈之屿已经给这从话本里学的话笑得不行,看见怒火中烧的二王子殿下回来,撑着下巴笑道:“小孩嘛,就该这样,好好教多没意思。”
“咳咳咳。”元彻虚咳一声,“那什么,一码归一码,这种事儿不行,本人就是在这种事儿上特别小气,他有胆子说就该有胆子挨揍……笑什么?”
沈之屿笑而不语。
元彻见他神神秘秘的,凑上前:“阿屿,你在笑什么呢?”
沈之屿招招手,示意附耳过来。
元彻一脸莫名其妙,但还是依言照做。
“……”
话毕,元彻脸上露出了贱兮兮的笑容是真的贱,后来好一阵北境的小孩们都怕他意犹未尽地直起身,摸着下巴揣摩道:“好办法,不行,不能光这样,还要再添油加醋点才好,你等着,我这就去。”
元彻转身走了,而真正出鬼点子的人端着一副清风明月无事发生,慢条斯理地喝了口小桌上的牛乳。
直至三天后,扬言要“抢亲”熊孩子们排排站在狼王帐前,在狼王夫妇的迷惑下,咬牙切齿的同时也泪声俱下地喊道:“呜呜呜我们错了,不要让爹娘克扣我们的零用钱!”
特别整齐。
元彻正如他自己所说,在这种事上特别小气较真,双手抱胸,问:“真知道错了?那中原来的哥哥到底是谁的?”
领头的孩子率先“投敌”,憨态献媚道:“自然是您的,只有您和他最般配了。”
剩下的孩子面面相觑须臾后也连忙点头附和:“是是是,对对对……”
哎,少侠们要行走江湖,怎么能囊中羞涩?
“大人,醒醒。”
相府,沈之屿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已经穿戴整齐的陛下,想起昨夜约好的今日陪他军演,鬼戎大军驻扎在郊外,得早点去才行。
“梦见什么了?”元彻拧干帕子,递过来,“笑嘻嘻的,要不再睡儿,朕待会儿让兀颜来接你。”
“无碍,马车上也可以睡。”沈之屿接过,捂在脸上醒瞌睡,“唔,这水有些烫。”

陛下近来有个烦心事。
上一世, 内乱四起,战火不休,行军路上, 他们一年里有超过三百天都是随便扎个帐篷衣服一卷席地而睡有时忙起来连帐篷都没有凡事有利有弊,这种日子虽然提心吊胆, 却也磨砺人, 在不知不觉间便将储君的功夫训练得“头头是道”。
哪儿像现在, 专门的武场, 名扬天下工匠打的武器,鬼戎亲卫军亲自多对一指导等等,这些上辈子根本不敢奢望的好条件全加一起后, 结果竟然还不如上一世厉害。
“啧,现在的小孩,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过舒服了。”相府, 元彻单手托着下巴,自顾自地埋汰道, “骨头也懒了,”
沈之屿放下手中的书,听着陛下今日夜里的第三次念叨,心里已经大概猜出对方在愁什么。
“大人。”元彻见他终于不看书了, 直接堂而皇之地上前打扰,拿起书丢去一旁, “你说要不咱们找场仗来打,给那小子真刀实枪地练练,省得他一天以为是闹着玩的。”
沈之屿眯起眼:“……找场仗来打?”
“嘶, 那什么好像是有点怪哈。”元彻挠挠脑袋, 尴尬地笑了笑, 随后正色,“不过都三年了,魏小喜的个子都长起来了,怎么那小兔崽子还是那样。”
元彻伸出手,先在胸口比了比,然后下压去腰间,格外嫌弃。
前者是魏喜的,后者是储君的。
沈之屿无奈:“慌什么,殿下的年纪本就比小喜小,再者每个人长高的年纪都不一样。”
“个子只是一方面,还有其他,比如他上次的这个时候明明就是……”
话音未落,元彻猛地住口。
好险!差点说漏嘴了!
要是把“上一世”三个字吐出来,恐怕会被当作傻子看吧?
元彻心里一片冷汗爬过,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偷瞄着人,暖色烛光下,沈之屿仿佛压根没听见,神色毫无疑惑异样,于是长舒一口气,抓起把方才丢开的书翻到原来的位置,塞回后者手中,跳下坐塌,逃似的沐浴去了。
屋门啪地合上,好一阵后,直至听不见声音了,沈之屿的眸子才随着那跳动的烛光微微起了变化。
重生回来已经过去了多年,前世的纠葛遗憾早都彻底尘埃落定,日子逐步踏上正规。
但唯独这事,他们谁也没有提及过。
夜里微风习习,院子里是喧闹的,竹林的婆娑和石板路上的碎石子滚动混合交织,但也是安静的,
入睡前,沈之屿忽然说道:“仗还是别打了,怪危险的,还有半个月便入秋,叫人去布置布置,等到合适的天气带殿下去围猎吧。”
元彻刚洗完澡回来,浑身都冒着水气,用帕子擦着自己湿漉漉毛燥燥的头发,闻言回头:“围猎?”
中原的围猎和北境不一样,各种意义上。
北境是一群人拿着弯刀利器带着狼跑进高山腹地里打打杀杀,也没个章法和保护措施,与其说是围猎,不如说是最原始的捕猎,而中原,特别是皇族,则有专门的一片地圈起来,先由士兵们将那些凶残的野兽驱逐出去,再确保没有伤人的毒草,皇族们再骑着马慢悠悠地进去拉拉弓。
“跟玩似的,朕五岁时就不这么娇气了。”元彻将头发擦了个半干,坐来床边,“不过思路不错,可以在此基础之上加点别的东西,弄刺激些。”
沈之屿:“?”
“刺激?”
“嗯呐,丢点什么毒蛇野兽进去,让小兔崽子自己练练手,大不了让人跟着看好,实在不行的话就让卓陀旁边候着,然后回宫躺几天。”
沈之屿:“…………”
毒什么野什么?这是人说的话吗?元滚滚现在才多大,满十二了吗?
丞相大人心中已经将眼前这个炸着一头毛混账拽起来揍了两三次,忍无可忍,就在要付诸行动的上一刻,目光突然落在了陛下背上一道足有一尺长、半寸深的伤疤上。
沈之屿一顿。
陛下身上的伤疤很多,多到没人能分清是何时落下的,它们大大小小,深深浅浅,重重叠叠,既是作为君主,对大辰山河承诺的坚不可摧的后盾,也是作为元彻自己,那危险传奇而又浪漫一生的见证。
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
陛下是对的。
上一辈的人们轰轰烈烈,舍生赴死,作为下一辈,虽无需再踏入那水深火热之中,但理应明白接江山之重,任重而道远。
像储君这种身份更是应当如此,为人树立典范。
“大人也一起?”元彻全然不知沈之屿内心的起伏,心里在想好怎么捣鼓元滚滚后,就将人丢去一边,话音一转,勾着枕边人往自己怀里拉,“咱们也玩玩去。”
“方才不还说围猎跟玩似的,现在又想玩了?”沈之屿无奈,拍了拍那爪子示意收点力,又不是不准拉,轻声道,“可以,但朝中事多,别出去太久了。”
元彻咧嘴一笑:“好,都听你的。”
半个月后。
御用围猎场,一处山谷内。
“呼……呼……呼……”
灌木丛里,元滚滚迈着大步不断往前跑,此时此刻,他已经累得气息不匀,四肢发软,而一头饿了三天的成年野熊正在他身后百步的距离,不断逼近。
元滚滚一个没留意,踢中了地面一块凸起的石头,一路滚下坡,真成“滚滚”了。
亲卫们守在附近的树枝上看得格外紧张,储君背上箭桶里的箭已经用完了,但非但没能伤那野熊分毫,还差点好几次都给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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