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妖师笔录/大猫是如何养成的—— by火狸
火狸  发于:2024年01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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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幸灾乐祸般,噎鸣笑得快意,李南落不解,却也不想追问,此时此刻,他便是最为纯粹的魂魄,失去了那些人类的感官知觉,一切都变得简单起来。
心无旁骛,只有神智清明,“夜苍穹在何处?陆吾又要如何?他若要为凤储报仇,尽可以把我的命拿去。”
“是啊,你对自己性命从不吝惜,痴儿。”噎鸣叹息,忽然说道:“你可好奇,为何陆吾救下你,而舍那凤储?”
李南落还未回答,眼前便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
他没有身形,便如一缕意识,一抹幽魂那样眼看着混沌初开,天地初现,人类繁衍生息,日月交替,山海交错。
蛮荒之地,早在人类之前便有妖物,不知何时存在天地之间,妖物比人厉害,人类躲避妖物,而后在妖物之中开始有了为首的,又慢慢有了秩序。
在人类有秩序有国度之前,妖物已经肆虐横行,人类无法抵挡,便在一次次的妖祸之中,学习成长。
天上有神仙见了人类如此顽强的求生之意,也被这种纯粹又强烈的想要活下去的愿望所打动,派下天神来,管束妖物。
自此,妖物被约束,人类得以喘息,渐渐发展起来,而那被派下来管束妖物的神便是陆吾。
拉长身子不知有多大的巨兽,九条长尾能遮蔽住天日,人面兽身,披着青黑色的战铠,一声咆哮便可灭去一座城池,一张嘴便可烧尽江河。
这位天神陆吾也能化作人身,又收服了其他几位堪用的大妖,那些大妖做了他麾下战将,将那些不服管束的都关押起来,也有直接打的神魂俱灭的,那时候便是一场大战。
交战之时,总有一员大将不离他的左右,那本是凤鸟之中的皇,凤皇飞天,展开的焰翅燃着红红焰羽,一片片燃烧之时,犹如天边红霞,和青黑色的兽尾一起,将天上也画作了青蓝红紫交错的颜色。
那时候的人类便会跪拜下来,叩谢天恩,还将凤皇当做了祥瑞。
凤皇名为凤储,容貌秀美,雌雄莫辨,便有人类以为凤皇是雌性,叫出了凤凰的名号,还言之凿凿,凤为雄,凰为雌。
此时还被其他妖物笑过,可凤皇全然不在乎,他眼底根本装不下这些琐碎,他眼里只有那位带着他们鏖战的天神。
不知从何时起,他爱上了跟随这位大人出战的滋味,好像只要赢了,就得了一整个天下那样的喜悦。
他想帮他赢,哪怕只能站在他的背后,只能望着他的背影。
他从来不单独叫他的名讳,他只叫他陆吾大人。
陆吾大人从不知道他在背后看他,因为只要陆吾大人转过头,他便会看向别处。
他不愿叫他知道。
他知道了,定会觉得麻烦。
天神是天生没有感情的,有的只是天道,是律令,是规则,唯独没有感情,若是他知道他对他有情,岂非招他厌弃?
所以他从来不做多余的事,他只是一直站在他的身后,替他挡住所有的危险,哪怕是自己的性命,他也毫不吝惜。
他可以为陆吾大人去死。
而陆吾大人不需要知道这一点。
李南落如一缕幽魂那样看尽了千万年,千万年中凤储如何追随陆吾,如何面无表情地扛住所有的危险,只为了帮陆吾好好完成他的使命。
他悍不畏死,好几次都险些丧命,就连无情的天神陆吾也感佩于他的英勇,于是赐予了他涅槃之能。
只要还有一息尚存,他就有机会涅槃重生。
他赐了他永生。
“凤皇,你活着才能与我一同管束这些妖物,掌管这天道。”陆吾说完转过身去,没有瞧见背后从来面无表情的凤储第一次笑了起来。
这是陆吾赐他的礼物,他能与他一样长生,哪怕只是为了让他更好地效力,他也愿意,哪怕只是当个同袍,他也知足。
“陆吾大人,凤储甘愿追随,生生世世,誓永不离。”凤皇单膝跪地,俯首承诺。
若是放在世间男女身上,这句话便是另一个意思。
借着追随之名,凤储存了私心,这话出口,更低下头去,生怕被看出异样。
陆吾的视线似乎在他身上停了一停,又似乎没有,就那么走了开去。
岁月如梭,人间渐渐有了新的模样,妖物反而躲到了暗处,不与人类争锋,眼看天下太平,陆吾却突然要散去神魂妖魄,当个寻常的妖物,舍弃原先的长生,从头再来。
凤皇不解,可他早已立誓要追随于陆吾,便强行让自己涅槃重生,一团大火冲天起,凤皇消失在火中,一个个魂魄碎片四散开来……
看到这里,李南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始终屏息。
就算他不拿陆吾当做夜苍穹,可见了陆吾与凤储之间的种种,依然有种复杂难言的感觉,叫他无法相信,陆吾竟然救了他而舍弃凤储……
他为凤储感到可惜。
他所见的凤储,那般纯粹热烈的情感终究错付,到如今,凤储死去的那一刻究竟该是何等绝望?
“可曾看明白?”噎鸣发问,依然无形无影。
李南落自己也只是魂魄,不以为意,答道:“你让我见的是过去的凤储和陆吾,你不必担心,我并不想做那小人,若凤储还能救回来,我也定会出手相助,你要我做什么?”
噎鸣顿了一顿,这次又是哈哈大笑,李南落眼前的景物飞快的跳跃,就如在不同的时间点上一掠而过。
他看到了凤皇的魂魄碎片融入了朱书容的腹中,看到他所见过的凤储浑身破败,满怀期待,时间再次倒退,这一次却看到了……
那是凤皇涅槃,身魂破碎之后,一只小小雀鸟,浑身青翠,他本是凤皇的随侍鸾鸟,觑着机会,上前捡起了凤皇的尸首,将凤皇破碎的原身披在了自己的鸟身上,一番伪装,融合到一起,竟成了涅槃失败却幸而未死的凤储。
鸾鸟叫声本来近乎凤鸣,又是亲随,对凤皇所有事情一清二楚,哪怕是对陆吾大人的情意,也被他窥出了端倪。
一时间,其他大妖竟没有一个发现异样,他又声称魂魄不全,妖力不足,便不再出面迎敌,只日日待在楼里,不愿再为凤皇,只让大家叫他凤储。
凤皇本来就叫凤储,他不想为皇,大家也都依从。
实则,他不为皇,是怕泄露了真身,日日谋划着如何窃得凤皇涅槃之前分化出的火焰之卵,可真的知道在何处了,又发现那东西自己无法驾驭。
他没有凤皇那样的妖魄,于是又去寻找凤皇的妖魂碎片,然后不知怎的,发现有的碎片之上竟然带了陆吾的魂血。
这些碎片他是用不得了,便想着先将这些碎片养成人样来,待来日养成,自己再占了这具肉身,如此他便能真的成为凤储,拥有凤储的力量。
到了那时,谁还知道他本是鸾鸟呢?
于是千年岁月,才有了圣子诞生,一次又一次,却都未能真正与凤皇的妖魄融合,直到李南落,这一次他的身上带了凤皇的印记,他的魂魄里甚至有了陆吾的魂血之气。
鸾鸟大喜,计划按照他所设计,一步一步走到今日。
一切都计算得好好的,千年岁月披着凤储的尸骨,徐徐图谋,如此用心叫李南落也要浑身发冷,切齿不已。
“可曾看懂?”噎鸣掌控着时间,将所有被岁月淹没的真相呈现在他眼前。
“凤皇,你可曾看懂?”收起所有过往,噎鸣似也感慨,喊了他一声。
“凤皇?”李南落忍不住重复。
“痴儿,你是李南落,亦是真正的凤储。”噎鸣的声音开始飘忽,却像一道惊雷,一下劈在李南落的身上。
脑中声音不住回响,他开始感知到涅槃之力,开始看到无数属于凤皇的过去,看到镜中自己一身戎装,被百鸟朝拜,白发覆面,面容男女莫辨,于是他戴上了半个面甲,又在忽而之间翱翔到了天际。
九天之上,一头威严无比的巨大野兽庄严矗立,他心中喜悦,却被面甲盖住了,而后他口称陆吾大人,与他一同并驾天边。
李南落心中巨震,无数前世今生,无数关于凤储、关于穹楼、关于陆吾的记忆好像开闸的洪水一般朝他涌来。
他应接不暇,周身被火色环绕,只觉得一切都好似梦境,好像他做了一个梦,梦中他是李南落,匆匆二十余载的生命,就如一场短促的梦。
可梦境留下了深深的刻印,他一时间难以分清,自己究竟是相国府的李南落,还是那个甘愿追随陆吾,涅槃魂碎的凤皇凤储。
一个声音在此时喊他,“小崽——”
李南落猛吸了一口气,就如在深水之中骤然被人提起,霍然转醒。
睁开眼,便看到床边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第234章 心意
一声“阿夜”竟哽在喉头喊不出口, 李南落看着眼前人,银白发色变成了墨黑,眉目狭长, 薄唇微扬, 有些个桀骜的样子,但当他蹙起眉头, 便多了一种威严。
他一瞬间不知是该叫他阿夜, 还是陆吾大人, 于是便那么凝神看着,好像想要分辨眼前究竟是妖还是神。
面前的男人也看着他,好像几辈子没有好好看过他那样, 见他醒来,心才定了, 俯身一把搂住了他, 双臂箍得那么紧,紧地都叫李南落有些发疼, 好一会儿才被放开。
见他目光略见迟疑,甚至有些生疏,不禁挑了眉,露出些无奈的样子。
他最怕的就是他对他生疏, 于是再自然不过地凑近, 面颊碰了面颊, “你这傻崽, 是看我看得傻了?”
他轻声喊他,这姿态这声音……李南落不由发问, “你究竟是谁?我又是谁?”
他目光专注,分明醒来, 又像未清醒,整个人好似还陷落在凤储那千万年的记忆之中。
“是我,是你的阿夜。”夜苍穹轻声回答,一手抚了李南落的发,“这下一点黑的都见不着了。”
银白色发色,在红玉床上好像月色那般皎白发亮,更衬得唇红似血。
手指轻轻碰在李南落的唇上,温热的指尖,叫李南落不能再开口,一张嘴就会碰到,既然还是阿夜,可他又好像面对的是当年的陆吾。
他一时无所适从,“我……”
夜苍穹的指尖便在这时探进了他的口中,碰着舌尖,见李南落还未回神,那手指轻轻搅弄,眼神盯了他的唇,口中发问:“你什么?”
李南落甚至能感受到他眼神的热度,夜苍穹就坐在床沿,一双金灿灿的琥铂眼,衬着黑如夜色的发,更显得轮廓深邃。
他似乎没有真的想要回答,忽然直接吻了下来。
连一丝喘息的余地都没有,李南落一下被抱在怀里,他的双手抵住了夜苍穹的胸膛,唇舌被狠狠的吸住了,和夜苍穹以前那种恶劣挑弄相比,这一次更容不得拒绝。
“小南落……小崽……”他一边吻他一边呢喃,抱着他的手像要把他嵌进身体里,抱得既霸道又小心,好像他下一刻就要消失不见那样。
这一个吻里,似是包含了许许多多的情感,多到快要溢出来,只能用这个吻来宣泄,嘴唇相碰,唇齿厮磨。
他吻痛了他,李南落却不躲避,他找到了属于夜苍穹的痕迹,在这个吻里,有他熟悉的阿夜习惯的动作。
略微退开让他呼吸,夜苍穹有些尖利的牙齿轻轻咬住了李南落的唇,咬了一下又放开,舌头从咬痕上舔过去,好像想要补偿他的痛那样,细细地舔舐。
粗粝的舌头带着倒刺的触感,就刮在唇上,像要仔仔细细把他嚼吃一遍,李南落为这种熟悉感而放松下来。
夜苍穹的背脊比原来更加宽阔,肩阔腰细,身上甲胄摸起来的触感冷硬,有种铁血之气,这是李南落所不熟悉的,属于陆吾的部分。
但心底又有一种久违的亲切感,仿佛不知多少年前,他就亲眼见过,记忆又朝着遥远的岁月滑了过去,李南落想要站起来,夜苍穹却只让他靠在他怀里,根本不容他起身。
“如今知道自己是谁了吗?”不肯将他放开,仿佛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个失而复得的珍宝,夜苍穹也半坐在床,双手搂了李南落的腰,下巴搁在他的肩头,贴着他的耳朵,一边问,一边亲吻。
耳边发痒,李南落几乎忘了回答,看见周遭不是熟悉的万鸾殿寝宫,不禁往外看去。
凛冬将过,窗外竟已经有了花?伸长的枝干缀满了淡淡嫣红,花瓣深深浅浅,花朵不像他认识的任何一种,薄薄地好似透了光,在白日之下满树芳华,散发着淡淡幽香。
香味沁人,他调转目光,才看清房间似是他以前的,像是在相国府,可又完全不同,连一张地上铺的厚毯,看着都不像凡间可见的东西。
红玉床光华内敛,他坐在床上却也不会滑下去,铺着一层说不上是用什么东西织就的床褥,又暖又软,隐隐有光,又好似动物过冬那层最细密的绒。
夜苍穹就由得他慢慢看,他看得越久,他笑意越深,低下头,眼神却有几分戏谑,“舌头叫猫儿吃了?你有什么话,只管问我。”
猫儿,眼前可不就有一头大猫儿,李南落又看了一眼,抱着他的像是夜苍穹和陆吾的结合体,面容不变,气势一变就又有了不同,发色变化,更叫夜苍穹多了几分沉稳霸气。
这张面孔与他在噎鸣处见过的陆吾一样,也和记忆中的夜苍穹一样,可又都不一样,李南落细想了一会儿,“我当真就是凤储?所以那个时候,你毫不犹豫地选了我?”
夜苍穹眉头一扬,“为何不想着,因为你是李南落?我可是与你登了名簿的,不选你,还能选谁?莫非选那冒牌货?”
“我还没有那么蠢,更不会舍了你而就他人。”夜苍穹拍着他的背脊,“叫你傻崽真的不冤,也就你自己以为,我是陆吾,为的是当年凤储对我的情分,这才救得你,却不想想,哪怕我是陆吾,可我也是你的阿夜,我救自己的主子岂不是天经地义。”
剑眉飞扬,眉毛下的暗影里,那双眼睛摆明了不认同,这幅副天神似的模样……叫他主子?
“你居然还能叫得出口。”李南落不知该做出何种表情,敲敲眉心,“凤储当年连你名讳也从未直呼过,何况叫你认主。”
“因为凤储也是个傻的。”夜苍穹言外有意,捧着他的脸,“和如今的你一样也是个傻崽,那会儿的你只会默默在背后看着,现在的你呢,就只会把我推出去,自以为夜苍穹不在了,然后自己去赴死。”
夜苍穹回想当时,“我在那里见了南宫所化的桃花妖,看到遍地桃花飘零,花枝摇曳,唯独见不到你,知道你已经出去独自对付那‘凤储’,你知道当时心中如何焦急?”
急到心神不稳,却还要按捺住,面上不露声色,还与那假的凤储喊话,一直等到最关键的时候,等到鸾鸟以为自己要成功的那一刻,他才出手,这才平安保住李南落。
“想到那时候,现在都想把你打一顿,可我又舍不得。”于是便只能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叹息一声。
“和当年一样傻。”口中说着傻,语声却带笑,笑中似有感慨,还有宠溺,这又是李南落所不熟悉的夜苍穹。
“真拿我当小崽看待,那我也就当你是陆吾了,陆吾大人?”李南落还未理清一切,听他一口一个小崽,忍不住反唇相讥,抬起头来,对着这位“大人”。
“不准再叫我大人。”夜苍穹黑了脸,明显的不悦,“你既想要你的阿夜,我也想要我的小南落,过往种种,可以暂时不提,我们一切照旧好不好?”
“真的能照旧?”李南落眼神里好像有了光,可他看看周围,又似笑非笑起来。
夜苍穹朝周围绝对不“照旧”的各种东西看过去,也一时语塞,轻咳几声,低声道:“我只是想给你好的,叫你醒来之后,所见的所用的,什么都是最好,这是我的心意,这些就不‘照旧’了,好不好?”
他居然还委屈了,还与他打商量,不过如此倒真的又像了以前的阿夜,李南落点点他的额头,这么一尊天神似的男人,装起委屈来,更叫他无法招架。
李南落一样样瞧过去,看过房里的陈设,想到外面,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不禁摇头。
没想到如今的夜苍穹送些东西也能送的如此“卑微”,他显然是有意的,有意叫他知道,眼前的他就算是陆吾,也还是夜苍穹,还是他的猫儿妖,不是高高在上的掌令天神。
出发之前,李南落提过要回来相国府,夜苍穹也记在心里,桩桩件件,都替他考虑了,这么一来,他是无论如何也挑不出毛病。
“当年你身为掌令,身负天命,为何突然散去神魂妖魄,重头再来?为何要吃这些苦头呢?”接受了一切过往,李南落心里便有这个疑问。
他盯着夜苍穹,这一回夜苍穹却只是笑,把他才要站起来的身子压了下去,咬着他的耳朵,“小南落醒了就只会问那些无趣的事,你不想知道我身
上还有什么变化?”
说着就引着他的手往下挪去。
“……你这是不想告诉我了?”心思一转,李南落就知道夜苍穹真正的意图,不想遂了他的意,便在床上纠缠起来。
夜苍穹确实是有意扯开话题,李南落才醒来,无论他怎么想他,想要疼爱他,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可偏偏,怀里的人挣扎起来,双目隐隐有些不悦的样子,竟分外勾人,叫他只想再惹他几下。
于是本来只是装装模样,可等到手上身上挨了过去,唇上碰了,腰上贴了,倒在了一起,假装的也成了真的。
夜苍穹真的意动起来,好不容易得到的珍宝,如今就倒在他怀里,银发红唇,双目含怒,丰神如玉又气宇轩昂,李南落只见了他的不同,却不知道自己也变了。
如今他要是站出去,只怕魏吴央也只能对着他下跪。
先忍不住吻下去,将李南落挤在床上,不能真的做什么,便拉着他的手动起来,李南落却不觉得自己如今有什么不对,被夜苍穹一提,只想知道他到底变了哪里,于是那只手摸得分外仔细。
夜苍穹呼吸一窒,“你这是自己不想休息了?你身子还弱——”
“不试试怎么知道。”李南落睁着眼往上看,他越是这样,夜苍穹越是抵挡不住,又怕真的伤了他。
“你才涅槃,力量还不稳固,妖力还未完全吸收,还有得休息,这会儿只是有了片刻的精神……”这话是说给他听的,也是用来说服自己的。
夜苍穹正说着,却见李南落已经睡了过去,再往下看看自己,他咬牙苦笑起来,这次真的是给自己找了罪受。

第235章 狐媚儿
这一回李南落睡了过去, 夜苍穹倒是不再担心,至少他醒过,身子状态还好, 便吩咐了玹琴, 要是有人来问,就说侯爷无恙, 需要闭关, 谁也不见。
小妖玹琴自然领命, 当他得知侯爷大人醒过,自己却错过了,后悔得直顿足。
可他又能怎么办呢?难道还能质问如今这位夜大人, 为何不叫别人知道?为何只自己见了侯爷?
玹琴心里也有猜测,是不是夜大人不想浪费那个时间, 因为叫别人知道了, 见了侯爷,岂非他见的时间就少了?
这么想过一回, 玹琴又在心里摇头,夜大人应当不会那么小气才是,一定是他想多了。
经此一遭,相国府门前再次门庭若市起来, 起因却是魏吴央的旨意。
战报送到了魏吴央的案头, 章兆康、孙望义, 两员大将, 一死一伤,手下兵卒, 活下来的只余万人不到,章兆康带着残兵, 还在邺城养伤。
经此一役国力大伤,魏无央心痛不已,却也知道,这次惨败非战之罪,雷泽召唤大群妖物加入战局,又有归梧栖使出人血献祭的阵法,区区人类,哪怕再多个数十万,又能如何?
人力不可胜天,也不可与妖物比拟,捏着案头的战报,魏吴央交代自己的儿子魏无雍,对李南落和夜苍穹还要客气一些,再客气一点,怎么恭敬都不过分。
尚算安慰的是,归梧栖这下不会再对朝廷有任何威胁,按照叶墨槿的呈报,归梧栖已是翻天覆地,以后应当不会再插手人类的事务了。
趁着李南落还未醒来,魏吴央只考虑了半日,便下旨宣布,封东野侯为国师,同时赐封为明王,有见皇不跪的权利。
这意味着什么呢?这可是第一位华胥国的异姓王,还兼任国师,并不是有名无实的闲王,更可以连见到君王都不用下跪,也就是在华胥国境内,李南落成了几乎与魏吴央平起平坐的那种存在。
群臣根本没有机会表示抗议,关于邺城,关于章尾山,关于这位新晋明王的种种便被有意无意地传了出来。
当听见章尾山的一战,听说那场属于妖神之间的争斗,再联系前不久天上所现的异象,还有那位天神也似的“夜大人”,大臣们才准备好的唾沫星子,被自己咽了回去。
于是街头巷尾开始有了各种传闻,战事不利,此次华胥的损失,都被别的事压了下去。
“听说明王乃凤凰降生……”
“凤凰乃祥瑞啊!”
“我们华胥才在雷泽那儿吃了亏,有了明王,我们是不是就不用再打仗了?”
“那可不!雷泽如今也自顾不暇,听说雷泽皇帝也死了——”
“你小子消息倒是灵得很,哪里听来的?快仔细说说!”
“这不我有个远房表兄在大内近卫的手下做事,昨儿个漏了一句。”一阵嘿嘿发笑,茶楼里几个年轻人围在一起闲聊。
此时正是午歇的时候,用了饭,哪怕是扛大包的都要坐下喝上一大碗热茶,脚店里人满为患,正儿八经的茶楼里生意更是红火。
茶博士给上了茶之后,无论哪个座头,谈论的都是战事,可比战事更叫人关注的,却是这开国以来第一位异姓王。
前不久,还是有好些百姓见了天上的神仙的,如今陛下再这么一封王,这事可不就连起来了。
楼下聊得热火朝天,楼上雅座内,一个面若寒霜的男人放下碗筷,又让店家上了一盘烧鸡,从他怀里就钻出了一只白毛狐狸来。
白毛狐狸一双火红色的眼睛,好像放着光,盯着那盘烧鸡,男人的眼睛里多了些笑意,却还是板着脸孔,只把盘子朝着狐狸挪了过去。
眼睛朝下望了一眼,“看来也要清理门户了。”
“切,也就说说罢了,谁不知道这些话都是你们有意放出来的,这回对付雷泽你这大内近卫统领没捞着表现的机会,如今可不得使劲地替皇帝老儿放消息,多少也出点力。”怎么说也是个大妖,小九可不是一个好糊弄的。
后脖颈被人提了起来,小九嘴里还叼着一块烧鸡,缩了尾巴瞧着叶墨槿,发出嘤嘤的啼叫声,和叶墨槿四目相对,小九的眼珠子乱转,想起李南落说的话来。
这冰块真的不动他了,才是对他上心了。
那一日,战局混乱之时,他还想趁乱瞧个热闹,可眼看着章尾山上死的人越来越多,血流成河,哪怕他是个妖物,也不禁肃容皱眉。
此时混战之中却有一骑冲杀而来,一身铠甲隐现光亮,符文阵阵,让那战将直接冲到了他的面前,面甲之下,一张面罩寒霜的脸,此时此刻看着更加冰冷,一抬手就把他从树上抓了下来。
小九没有躲,甚至欢喜地叫了一声,窜到了那人的怀中。
叶墨槿抓着手里的白毛狐狸,深深吸了口气,才忍住了不把他掐死的冲动,“你还敢在这里看热闹!如今只一条尾巴,嫌命太长了是不是!”
小九气呼呼的,他也曾有过九条,毛茸茸蓬松松的大尾巴!可是那谁说砍就砍了!他找谁说理去?要不是如此,能沦落到还需要你这个人类保护的地步吗?
小九在心里腹诽,眼珠子乱转,嘴巴里一句不敢说。
叶墨槿紧紧皱着眉头,阴着一张脸,看这狐狸不知死活的样子就升起无名火,偏偏又打不下手,于是把狐狸朝怀里一塞,上了马去。
疾驰之中,小九回过味来,“叶统领原来是亲自来接我的?”语声娇弱,狐狸脑袋从战铠里探了出来。
“闭嘴!”叶墨槿一踢马腹,根本不想承认,他擅离职守,从粱京赶到邺城,又到了章尾山,就为了这一只妖。
一路上他都不和小九说话,小九觉得他在生气,却不知道气的是谁。
虽然不说话,一路好吃好喝,却从来没有少过,发现他爱吃鸡之后,更是每日都会给他准备一个烧鸡。
小九十分满意,便也不再追问,到了夜晚住进酒楼里,他化作人身,又是一身妖娆,可无论他怎么逗弄勾引,这冰块就是不动他,惹得他也恼火起来,索性一直保持狐狸模样。
叶墨槿这时候倒好像是露出了失望的样子,可他九尾妖狐可不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妖物!
就这么着,一路到了粱京。
“叶墨槿,我想去相国府看看。”四目相对,嘴巴上还沾着鸡油的狐狸咂巴着嘴,提了个要求。
叶墨槿把手里的狐狸放在了桌上,想到近日所发生的这么些事,也觉得该去看看,便点了点头,“那就去吧。”
没想到相国府门前,竟然停着好些车马,魏吴央下令将相国府守了起来,闲杂人等不可靠近,于是车马离得都远。
如此便不算违背皇命,又能表明示好的心意,大臣们算盘打得精,叶墨槿目光一扫,便悄然从后院潜了进去。
院里已经开始有了打扫的小厮,侍候的下人,只是一个个面容都有些古怪,瞧着竟都不是人类,而是各种小妖所变。
有花妖也有石头精,管灶台的还是个磨盘所化,他们各自做着手里的活计,可唯独一个院子无人靠近。
目标明确,叶墨槿到了李南落所居的院落,眼前所见与此前截然不同,便更加肯定自己没找错地方,才刚接近,小九已经蹿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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