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牧烟忙活了好几天,每天急急忙忙往工作室跑,甚至连饭都来不及做。还是孙阿姨每天过来,帮他做饭,让他带到办公室吃。
这天池牧烟照常出门,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汽车后视镜里倒映出一个少年的身影,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正穿着校服,以一种十分哀怨的目光盯着他。
池牧烟心里咯噔一下,把车又开回去,从家里提着菜篮出门,假装出门买菜。
修长的身影在菜市场左拐右拐,最终停在路边一家水果店门口。
少年紧随其后,走到水果店门口时,却发现池牧烟不见了。
“你在找我吗?”池牧烟从角落里走出来,跟少年直视。
少年吓了一跳,直接后退一步。
池牧烟推下眼镜,说:“我不认识你。”
《绝世影帝》小说里也没提到这么个小孩。
少年穿着黑色连帽衫,把帽子一戴,故作冷酷地瞪着他:“我就是想告诉你,以后离炎哥远一点!”
池牧烟眨下眼睛,明白了。
这是段炎的脑残粉,居然找上门替段炎抱不平来了。
池牧烟笑出声,露出两个小酒窝:“你家炎哥都不生气了,你生什么气?”
“炎哥是炎哥,我是我,炎哥原谅你那是他大度,我们粉丝绝不答应!”
“粉丝替正主做主是吧?”池牧烟提着菜篮,好笑地看着他,“你们打算怎么个不答应法?”
少年抬起头,一副非常骄傲的模样:“我们已经成立了复仇联盟,从明天开始,你必须从炎哥家里搬出去!否则我们将一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在你新歌底下刷负分!还要在你的微博广场控评,天天不带脏字的骂你!”
“就这?”池牧烟被逗笑了,故意逗他,“那恐怕不行,我房租还没到期呢,要不这样,你艾特你炎哥,让他把房钱退我,我就搬出去。”
池牧烟想了想,故意编瞎话刺激他:“你可能不知道,我现在住的是段炎主卧。”
少年一愣。
池牧烟继续道:“哦,用的还是他的衣柜,他的卫生间。”
少年一动不动,傻眼了。
池牧烟故意拖长声音:“你家炎哥说了,他的东西,我随便用。”
最后,池牧烟补刀:“我们好得都快穿一条裤子了,所以身为粉丝,你能有点分寸感了吗?”
少年终于暴怒,冲起来要打他:“傻逼,我弄死你!啊!”
少年突然一声惊呼,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身体猝然被人推出去两米远。
身旁掀起尘土,水果店门口的水果摊被失控的轿车撞得稀巴烂,一颗被撞烂的橙子骨碌碌滚到他脚边。
轿车撞的地方正是他刚才站的位置!
少年惊魂未定,好一会儿才看向被撞到墙边的池牧烟,整个人都吓傻了:“池、池牧烟?”
池牧烟嘴角沁着血渍,眼镜掉在地上碎了一地。他费力地想从墙边站起来,却根本使不上力。
胸口疼得厉害,池牧烟悲催地想,估计自己也断了两根肋骨。
真疼啊,也不知道之前段炎怎么受的住的。
接着他又呕出一口血来,意识逐渐昏沉。
得,这下消化道也有点问题。
还行吧,死不了就行。
池牧烟安心闭上眼睛,彻底陷入昏迷。
“司机酒驾, 已经被警察带走了。”
“本来撞不到他,他为了救那小孩,把人推开, 自己被撞了。”
“没事的,有轻微胃破裂和肋骨骨折,现在正在抢救。”
“抢救不等于病危要死!你别着急,我现在就在医院, 不会有事的, 喂?”卢艳问道。
段炎着急赶飞机, 被迫把电话挂了。
卢艳拿着手机抬头看向急救室, 急救室的灯还亮着。
已经一个小时了,估计大夫在里面做了个小手术。
急救室门口聚了好几个人, 许慕诚和秦屿、梁安颜、云九他们都在, 甚至连俞辩年都在。
得到消息时俞辩年正教梁安颜练歌, 一听说池牧烟出了车祸, 梁安颜拿起手机就往外跑,还是俞辩年赶紧追出来,亲自开车送他过来。
就这么一会儿, 梁安颜已经急红了眼眶, 哑着声音问:“诚哥, 池哥不会死吧?”
“别胡说!牧烟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许慕诚攥紧拳头低头看地面,手心里全是汗。
梁安颜害怕地揪紧俞辩年的袖子:“师父, 我害怕。”
俞辩年轻柔地拍拍他的后背, 安抚道:“没事的, 有人比你还害怕。”
此时, 刚登上飞机的段炎正戴着口罩, 双手搭在小桌板上,死死盯着自己左腕上的手表。
那是池牧烟送他的手表,秒针正一点点地跳动。
段炎眼睛发红,目光却格外冷静: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稳住。
男人神色冷峻,眼睛发红,周身弥漫着可怖的低气压,让人不敢靠近。他坐在座椅上一动不动,目光盯着手表时间,等待飞机降落。
段炎赶到时,池牧烟已经从急救室里出来两三个小时了,此时正躺在病床上,还在昏睡。
他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然后站起身,轻轻把房门关上,去找卢艳。
“什么情况?我有这种粉丝?”段炎脸色沉得吓人,站在病房外从卢艳那了解来龙去脉。
“都调查清楚了,是有境外诈骗团伙,专挑没有辨别能力的未成年粉丝下手,煽动粉丝情绪,非法集资。”从池牧烟出事到现在,整整四个小时,这四个小时卢艳根本没闲着,东奔西跑打探消息,很快就把事情弄明白了。
段炎的粉丝有点粉随正主的感觉,虽然嘴欠喜欢在网上打嘴炮,但真的从来没在线下惹过事,更不可能像今天这样,居然找上门想跟池牧烟真人pk。
卢艳表情凝重:“那个不法分子混进他们学生群里,煽动未成年粉丝情绪,疯狂在网上咒骂柏望舒和池牧烟,抹黑你的粉丝形象,还用给你买礼物的借口,从十几个学生手里骗走了一万多块钱。”
段炎闭上眼睛,低声骂了句“操”。
接着段炎睁开眼睛,又问了句:“那小孩呢?”
“本来被家长带回家了,但是他觉得不好意思,死活要来看看池牧烟,现在,”卢艳顿一下,继续道,“现在正在医院后门,被一群记者围攻呢。”
段炎绷紧嘴角,又想骂人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抬脚往电梯走,卢艳赶紧追上去,把人拉住,不放心道:“你别胡来。”
“放心,我有分寸。”段炎脚步不停,直接走进电梯,把口罩戴上。
医院后门聚集了好几十名记者,十几名保安费力挤出一道人墙,这才把记者们隔离到医院外面,把后门道路让出来。
“请问你在网上说的要弄死池牧烟,是真的吗?那个骂人的小号真的是你吗?”
“如果今天没有车祸,你还打算怎么报复池牧烟?”
“池牧烟拼死救了你,你现在还怨恨他吗?”
“是不是有人教你这么做的?”
“一个学生,怎么能骂这么脏的话?你老师是谁?”
少年被一群记者围在中间,无数镜头对着他,一个学生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场面,当场慌得话都不会说了,跑都不会跑:“我、我……”
段炎仗着身高优势挤进去,一把揪着学生后领把人拽出来,眼底满是冷意,对那些记者骂了句:“滚。”
“段炎!”立刻有记者认出他,一时间所有镜头对准段炎,咄咄逼问,“你不是在拍戏吗?为什么会在这?”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池牧烟醒了吗?”
段炎转头看他们,再次冷声道:“我说,滚。”
男人身上浮现骇人的戾气。
在场有从业时间长的记者见识过段炎年轻时的脾气,当即后退两步。
别看这位大影帝在采访时经常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可他真要发起火来,是能直接把你摄像机抢过来摔了的!
趁着有人发愣,段炎拽着那少年的胳膊转身就走。
卢艳带过来的保镖及时把这些人拦在门外。
段炎一路把少年拉到医院走廊,见后面没人跟着这才松手,声音冰冷道:“我找人送你回家,要是有人网暴你,直接报警。”
少年却待在原地不动弹,眼睛红红的:“炎哥,我想看看他。”
段炎转身看他,眼神没有任何温度,透着股寒意:“他不想见你。”
“可是……”
“没有可是。”段炎打断他,心里的火蹭蹭往上烧,要不是这学生惹事,牧烟也不会为了救他被车撞。
段炎冷冷看着他:“在我忍不住动手之前,滚。”
池牧烟急救那一个小时里,许慕诚也没闲着。他红着眼睛,心想都已经被撞了,不能白撞。
他立刻打通助理电话,吩咐道:“喂,小陈,你联系公关团队,把池牧烟见义勇为、以德报怨,为救学生被车撞这事炒作一下。”
许慕诚的团队立刻忙开了,许慕诚甚至还想弄两张病危通知书突显一下池牧烟的伤情有多严重,还是站在一旁的卢艳看到了,忍不住提点道:“炒作这种事点到为止,太假了被拆穿的话只会遭到反噬。这种事情低调一点,实事求是,网友们会自己挖,你自己拿着功劳在网上炫耀只会让网友反感,你让他们自己挖,他们就会觉得感动。”
就比如段炎从没炒过敬业人设,但是网友们自己从蛛丝马迹看到段炎受的伤,然后更心疼段炎了。
许慕诚毕竟是圈里老人,一点就通,赶紧联系公关团队,让他们什么都不要做,只在网友好奇问起池牧烟伤得怎么样时,才在官博官方地汇报一下伤情。
一时间,池牧烟的口碑彻底好转,不少人在池牧烟抢救期间在网上为他祈福,偶尔有两条质疑评论,也很快被别人反驳。
有人质疑:“救个人就能洗白了?”
立刻有人反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怎么不能洗白?”
“人还在抢救呢,嘴上积点德吧。”
“换作是你,你能下意识地去救人吗?越是下意识的反应,越能体现一个人的品格!”
质疑的网友无话可说,很快淹没在人群中。
身为池牧烟的经纪人,池牧烟又没有亲人,这次池牧烟治病住院,都是许慕诚忙前忙后帮他办手续。
现在已经到了晚上,梁安颜和云九已经被他劝回去了,房间里只剩下他和段炎两个人。
许慕诚不懂了,他是池牧烟的经纪人,他留下来照顾池牧烟很正常,段炎又为什么要留下来?
看段炎没有要起身的意思,许慕诚不由劝道:“段炎老师,现在已经很晚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段炎没搭理他,红着眼睛只盯着昏迷的池牧烟看,许久才回道:“你回吧,我来照顾他。”
许慕诚一愣,不敢把池牧烟交给段炎。
段炎和池牧烟之间那点事,许慕诚还不知道,只是隐隐感觉到两人关系非同寻常。
毕竟能让卢艳和段炎亲自过来,池牧烟和段炎之间肯定有点他不清楚的事情。
许慕诚赔笑道:“不用了,我来照顾他就好,我是他经纪人。”
段炎坐着没动,不再回答。
段炎不走,许慕诚也不可能丢下池牧烟直接走,他只能在椅子上坐着,偶尔皱着眉头看一眼段炎,不懂段炎到底想做什么。
直到段炎坐到床边,伸出手指碰了下池牧烟的掌心,手指立刻被池牧烟握住。
段炎喉咙哽住,好一会儿才沉沉回道:“你看,他需要我。”
许慕诚神情复杂地走到床边,回道:“他这是昏迷中的正常反应,随便换个人他也一样握住。”
说着许慕诚也伸出手指,在池牧烟手上轻轻碰了下。
昏睡的池牧烟似乎皱了下眉,然后嫌弃地把被许慕诚碰到的左手缩回被窝里。
许慕诚:……
又过了几个小时,许慕诚歪在椅子上睡着了。
池牧烟睡到半夜,迷迷糊糊看到床边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下意识叫他:“段炎,我口渴。”
段炎赶紧帮他倒水,把床头稍微抬高点,拿勺子一点点给池牧烟喂水。
池牧烟胸口很疼,胸口被固定板夹住了,防止骨折的肋骨再错位。
他头脑不太清醒,晕晕乎乎地问:“你怎么来了?又请假了?”
段炎点头,不再多说,把床头放平,想让池牧烟好好休息会儿。
池牧烟闭上眼睛,神情疲惫,动动手指。
段炎立刻把自己的手指递过去,让池牧烟握住。
池牧烟握住他的手指,心里立刻安稳许多。
过了好一会儿,池牧烟声音含糊道:“别担心,我没事。”
段炎嗯一声,眼睛又红了一圈。
心里记挂着段炎应该还没休息,池牧烟扯扯他的手指,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语气有点凶:“赶紧去休息,不然,不拉你了。”
段炎看着池牧烟的手,安静两秒,然后小心避开池牧烟左手上输液的针管,轻轻握住他的指尖:
“没关系,我来握住你。”
池牧烟终于醒来,转头一看,就对上段炎疲惫的双眼。
对方熬了一晚上没睡, 眼底有些青黑。眼睛又红又肿,一看就是哭了好久。
池牧烟喉结滚了下,声音有点哑:“你一晚上没睡啊。”
说完池牧烟动动手指,发现指尖竟然还被段炎握着。
他眼皮垂了下, 悄悄把手指收回来。昨晚上主动要拉段炎手的场景历历在目, 池牧烟抿下嘴唇:太脆弱了, 有点丢人。
段炎当然没多想, 关心道:“饿了吧,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不用麻烦了, 诚哥——”
歪在椅子上睡得正熟的许慕诚突然被叫醒, 吓得一激灵坐起身体, 然后疲倦地揉揉眼睛, 打个哈欠:“你醒了,我去给你弄点饭吃。”
池牧烟转头问他:“诚哥,以前我生病了都是谁照顾我?云九吗?”
云九是后来才指派给他的助理, 池牧烟并不知道以前原身要生病的话, 身旁都是谁照顾。
许慕诚脚步一顿, 嗫嚅道:“以前……”他说不下去了。
池牧烟顿时明白了,以前原身生病,根本没人照顾, 都是自己硬熬过来的。
他现在身体不方便, 不可能自己一个人待在医院, 许慕诚也有自己的事做, 不可能围着他一个人转。
段炎沉默听着, 火气又上来了,对池牧烟说话却非常温柔:“我帮你找个护工。”
池牧烟点头答应:“好,我把钱转你。”
许慕诚低着头,无地自容,好一会儿才开口说:“我去帮你买饭。”然后飞似的逃离现场。
单人病房里只剩下池牧烟和段炎两个人。
池牧烟赶紧催促道:“那边有小床,赶紧去睡会儿。”
“睡不着,你那视频太吓人了。”段炎揉揉红肿的眼睛,没好意思告诉池牧烟,他昨天哭了好几个小时,哭到睡不着,“你那视频里,整个人脆得像张纸,嘴里往外吐鲜血,吓死我了。”
“别揉!”池牧烟赶紧叫住他,劝道,“去洗把脸,然后好好睡一觉,你那眼睛……”
池牧烟顿一下,段炎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看起来好疼的样子。
池牧烟无奈苦笑,他还没死呢,有什么好哭的,就是吐血看起来有点吓人而已,他自认为没多大事。
“赶紧去睡吧,别让我一直催你。”池牧烟又劝一次。
段炎终于点头,躺在旁边小床上。
没几分钟,段炎翻身看他,声音委屈道:“牧烟,我害怕。”
池牧烟垂眸不语,他算是摸清段炎脾气了,他强势的话段炎就会装弱,一但他脆弱一点,段炎又会立刻变得可靠。
于是他对段炎勾勾手指,对方立刻跟大狗狗似的,从床上跳下来跑过来,紧张道:“你怎么了?”
池牧烟歪头看他,说:“段炎,我疼。”
段炎立刻紧张起来,伸手就要去按呼叫铃。
池牧烟赶紧拦住他,不由弯起嘴角:“好了,我也没多疼,逗你的,你赶紧去睡吧,别害怕,我没事。”
听完这话段炎突然目光深沉,轻轻说:“你别装了,我也断过肋骨,我知道有多疼。”
说实话,他当初从马上摔下来,摔断肋骨时也没觉得有多疼,当时甚至还想爬起来继续拍戏,可现在看到池牧烟这样,心里顿时疼得厉害。
“牧烟,你不用安慰我,你有多疼你直接说,在我这里不用伪装。”段炎看着他,再次变成池牧烟心里想的可靠模样。
于是池牧烟手伸过去,轻轻扯了下段炎的袖子,没敢抬头看他,轻声道:“是很疼,所以……你赶紧睡吧,别让我分心来安慰你。”
“好,”段炎终于点头,捂着自己腕上的手表,躺到旁边小床上安心睡过去。
段炎就请了三天假,走之前把找的护工带到医院,惹得云九非常不高兴。
“我是你的贴身助理,我能照顾你,还要什么护工啊?”云九不高兴地撇下嘴。
“那不一样,我毕竟是个成年男人,你一个小姑娘扶不动我。而且我去上厕所或者洗个澡什么的,你也不好一直跟着帮我,所以得找个男护工。”池牧烟精神好了很多,伤口也没那么疼了,此时正靠在床头低头看书。
许慕诚突然敲门走进来,表情有点凝重:“牧烟,有人找你,是……那群骂你的熊孩子。”
池牧烟放下小说,云淡风轻道:“让他们进来吧。”
许慕诚走到门口,把房门打开,让那五个学生进来。
为首的那个正是那天要找池牧烟麻烦的黑色连帽衫少年,现在这几人都穿着校服,手里提着瓜果礼品,要送给池牧烟。
少年手里还捧着一束花,愧疚得眼睛都红了:“池先生,之前是我们误会你了,我们来跟你道歉,对不起。还有谢谢你那天救我,谢谢你。”
许慕诚生气地转头不看他们,云九也不高兴地冷哼两声。
池牧烟的脸色却很淡定,他静静想了下,决定有些事情是得说清楚了。
于是他淡然开口:“也不全怪你们,那段时间的确是我犯病纠缠段炎,生理层面的,犯病。”
许慕诚倏然抬起头,仿佛意识到什么。
池牧烟表情淡漠,缓缓道:“那段时间,我奶奶得了绝症,我求助无门,于是……出卖身体,找人借钱。”
“牧烟!”许慕诚噌一下站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池牧烟继续道:“不过还好,那人身体有毛病,我们没有真的做成什么,只是我精神上受了很大侮辱。然而即便我做到这一步,还是没能救回我奶奶,我所做的一切,我所做的牺牲,都只是徒劳,我奶奶还是在我生日那天去世的。我一下子接受不了,就疯了。”
整个房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许慕诚红着眼眶,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平静而又缓慢的声音缓缓在房间内响起,池牧烟报了一家市内有名的精神病院的名字,说:“我就是在这家医院做的治疗,你们不信,有关系有门路的,可以找人去问问,这家精神病院肯定有我的治疗记录。”
“我得了严重的精神分裂症,纠缠段炎就是发病时做的事。”池牧烟说完了,整个房间除了他以外,其余所有人都愣住了。
许久,许慕诚扶着椅子,瘫坐在椅子上,痛苦地喃喃自语:“我不知道,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池牧烟毫无感情地看他一眼,冷漠地说:“是的,你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经纪人,只想着赚快钱,连自己手底下的艺人为了借钱要出卖身体都不知道,但凡你当时能借他一点,但凡你能帮他找人借一点,他都不会生病。”
池牧烟一时心急,竟然用了第三人称。好在屋里所有人都处在震惊中,没人发现他刚才说的话里用的都是“他”。
他知道许慕诚那时手里也没多少现金,以许慕诚跟原身的交情,不至于为了帮助原身就把自己的房车卖了,但只要许慕诚愿意借钱给原身,愿意利用自己的关系帮原身筹钱,原身并不会走投无路到这个地步。
“我生病的事,段炎也不知道。我早就不拍戏了,所以告诉你们这些也没关系,毕竟我现在只是一个幕后作曲家,得过精神疾病并不影响我在幕后工作作曲。”池牧烟眉眼低敛,隐瞒原身当初当私生的事。
池牧烟抬起眼皮,继续说:“我不想把这件事闹大,还希望各位帮我保密,届时我会做一场记者采访,会告诉大家我因为奶奶去世得了严重的精神疾病,至于他们信不信,就是他们的事了。”
学生们眼睛红得厉害,终于明白自己错得离谱,可转念又想,段炎也是这件事的受害人。说到底,都是许慕诚不关心艺人导致的,这件事的罪魁祸首……
“是我。”许慕诚声音沙哑,终于明白自己的失职,导致自己手底下的艺人受了多大的委屈。
云九涉世未深,甚至还想安慰他:“诚哥,也不都怪你,毕竟你跟池哥只是合作关系,很多经纪人都是这样,手底下的艺人没有商业价值,就会立刻把对方放养,不管不顾……”
云九说不下去了,挠挠自己的头发,觉得自己三观不正。
池牧烟招招手,学生们立刻拿着瓜果礼品凑上来。
没等他开口,立刻有机灵的学生看出他想拿香蕉,立即打开塑料袋,掰出一根香蕉递给池牧烟。
池牧烟剥开香蕉皮,吃一口香蕉,继续低头看书。
等学生们走后,许慕诚转身看他,郑重开口:“牧烟,我明天安排一场独家专访,采访地点就在这间病房里。”
说完许慕诚担心道:“你身体受得了吗?要不我再等等?”
“不等了,”池牧烟转头看向窗外,窗外阳光温暖,窗台上站着两只喜鹊,正在悠闲地梳理毛发。
“有些事情错了就是错了,就算情有可原,就算是因为疾病发作,终究给无辜人带去不好的影响。明天的独家专访,我会郑重给段炎道歉,给所有因此而感到愤怒的网友道歉,是我让他们有这种不好的负面情绪。”
拿着小说的手紧了紧,池牧烟低头想,也不知道这具身体的主人在哪,是生还是死,如果对方还活着,那他的病好没好,如果已经好了,他真心地希望对方能跟他一样,在另一个时空收获开心和幸福。
背锅是吧,又能怎样呢?他已经在这里了。为了自己的前途着想,这个歉,也不是不能道。
池牧烟给自己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终于无声笑了下:既然用了你的身体,那这个歉,我替你道了。
一场独家专访, 既是一次道歉,也是给原身那半年疯狂行为的正名。
错不在他,他只是生病了而已。
然而生病并不是一切错误行为的托辞。池牧烟面对直播镜头, 脸色因为生病还有些苍白,表情淡漠,把原身那些倒霉的事情缓缓道来,其中隐藏了原身找季路明潜规则、后面又疯狂跟踪段炎当私生的事。
好奇的网友来到直播间, 在看到池牧烟拿出那半年诊断证明后, 纷纷陷入沉默。
原身的诊断证明早被池牧烟扔进了垃圾桶, 现在这个诊断证明和治疗记录都是许慕诚托关系去精神病院找的。
“那半年, 我发病了,意识不清醒, 所以疯狂纠缠段炎。今天我郑重给段炎老师道歉, 对不起, 因为我的病, 给你带来非常不好的影响。同时,我也想给所有关注此事的网友们道歉,影响到大家的情绪, 对不起。”池牧烟看向镜头, 目光诚恳, 继续说,“现在我的病已经全好了,我再也不会出现在影视剧里表演, 从今往后, 我将彻底离开我的表演生涯, 转而成为一名专业的、低调的作曲家。”
池牧烟说完, 记者为了缓和一下紧张沉闷的气氛, 又问起池牧烟救人的事:“你当时看到那辆车失控开过来时,你心里在想什么?还是什么都没想,下意识就冲过去了?”
“当然什么都没想,就是一瞬间的事,要是等我想完,他都凉透了。”池牧烟脸色没什么表情,说的话却跟冷笑话似的,逗得直播间观众哈哈直笑。
“不愧是烟烟,你是懂说笑话的。”
“看综艺就知道了,烟烟最擅长冷脸说笑话了。”
“只有我还在担心,烟烟的病真的全好了吗?”
记者看到网友们在弹幕上的留言,非常贴心地代替网友问起他们关心的事:“很多网友还在关心你之前的病情,你现在全好了吗?还是需要定期去看心理医生?”
“已经全好了,”池牧烟点头,回道,“等我身体上的病全好了,我再去精神病院看看我心理上的病。”
这位做专访的记者非常专业,当即又问道:“很多心理问题不一定是思想上的问题,比如你之前的精神分裂,很可能是生理上的问题,比如大脑的结构异常之类的,你会害怕吗?有思考过怎么应对吗?”
此话一出,整个直播间再次陷入寂静,就连池牧烟的心里都不由咯噔一下。
原身的这个精神分裂,不会真有身体上的生理缺陷吧?
然而担心是最没有用的东西,池牧烟淡定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果我的精神病再犯的话,我相信,这次一定会有很多人,愿意救我出来。”
采访还在继续,池牧烟轻轻皱了下眉头,就算靠着床头,他上半身因为长时间的久坐仍然有些疼,双腿也有点麻。
谁都没注意到他这点细微的不耐,直到云九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
这是池牧烟的手机,池牧烟忙着接受直播采访,手机调成震动模式,交给直播画面外的云九保管。
云九赶紧拿着手机走到病房外,轻轻关上房门,接通电话:“喂,炎哥?”
打电话的段炎简短道:“提醒记者,赶紧结束采访,你池哥身体不舒服。”
“噢,好。”云九挂掉电话,赶紧走进来,拽下许慕诚的胳膊,然后对记者比划一个暂停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