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蘅怀里的人突然一僵。
陆云蘅懵了：“……怎么了？呃，我乱说的，啊哈哈，我，我开玩笑的……梧清，盛梧清，你什么意思啊，在担心什么？”
卧室里寂静了很久，不知过了多久，盛梧清终于缓缓松开他，抬起头，和陆云蘅的目光相撞，说：“你知道么……我的亲生父亲，是个家暴犯。”
陆云蘅呆着。
盛梧清的眼眶微红了一圈，平静地叙述着他的亲生父亲：“……他，看起来，文质彬彬，在外面，别人都说他是个好爸爸，是个好丈夫。只有我和我妈知道，他是一个暴戾的禽兽。小时候，在我妈还没和他离婚之前，他经常会打我妈，他有发不完的脾气，只要我妈做的事情稍微不和他的意，他就要发火……隔三差五，我就能看到我妈身上这里青一块，那里紫一块，甚至破皮流血。”
“……你还记得，之前诗音来家里学钢琴那会儿么。她跟你说，她初三那会儿长跑得了第一，我妈做了一顿晚餐为她庆祝，说到晚饭过后，她就换了话题。”
陆云蘅有点记不清了，表情疑惑，吃力地回忆着，记忆碎成了渣：“……好像……有这……事？”
“那顿晚餐，是用来庆祝盛诗音跑第一的，诗音爱吃鲫鱼，我妈就做了鲫鱼汤，但是他不爱吃，嫌弃那一桌子的菜没几个他爱吃的，就喝了很多酒，饭后我和我妈收拾桌子，他在旁边不知道又看哪儿不顺眼了，摔了杯碗，砸了一地，对着我妈破口大骂，拳脚相加，那天晚上我和他打了一架，他发现自己的力气拗不过我，又知道装乖了，说什么自己喝醉了，说什么儿子打爹忤逆不孝了，他就那样的人，他谎话连篇，他认为，我妈和他结婚了，就是他的附属品，他就可以随意处置，他就可以用比我妈大许多的臂膀让我妈破口流血……我庆幸我长大了，可以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但是好像，有了一身能和他以暴制暴的力量，并不是一件好事。”
“我有一个无法控制情绪的父亲，焉知我会不会成为他那样的人，我讨厌我的父亲，我恨他，讨厌他的暴力，讨厌他的嘴脸，然而这种暴力，好像总是时不时的就缭绕在我的周身，让我觉得后怕，”盛梧清的视线移到了陆云蘅的脖子上，目光似乎涣散着：“……我总是害怕，我会成为他那样的人。这是我的噩梦，我身上流着一半他的血。”
陆云蘅忙地捧住他的脸，顿了顿，又改成把他抱住：“……所以你是害怕，你变成他那样，你怕以后你也变得阴晴不定，喜怒无常，成为一个不耻的暴徒？”
盛梧清的手轻轻环在他的腰上。
陆云蘅叹了口气，笑道：“……吓我一跳。要我说实话吗？你真的是我目前见过情绪最稳定的人了。盛梧清，有自知之明固然是好的，但你这个属实是太草木皆兵了点。人肯定都有情绪的，你因为别人触碰到了你的底线或者对方对你使用了暴力而反之对他暴力，这多正常啊……原因都不一样，你打你爸，是因为你爸打了你妈，你以前打我，是因为我俩所谋不同口角纷争有了碰撞所以打架，又不是说你倚强凌弱。可你父亲打你妈，是因为你母亲触及到了他的底线？难道饭菜不和胃口就算是底线？那未必太可笑了一些。你自己明明清楚，他只不过是知道，他打一个比他弱小的女人能占上风，所以找着各种理由和借口把你母亲当做物件撒气，等他遇到了他制服不住的你，不就安分了？不就会装怂了？什么喝醉了，什么脾气大，都是借口，这种男人纯属就是犯贱，有个深到骨子劣根罢了，凌弱怕强，最是无耻。你和他这么久能相提并论了？算来我们打架，真的动手，那都是有恩怨在里面的，你并不是因为我好欺负所以找事挑事来欺负我。好理解吗？你并没有以欺凌弱小，来证明自己的强大，或者以图玩乐。你不是他那种窝囊废，你也不是他，你就是你。”
盛梧清没说话。
“而且至于你说的那个什么，你有他的血缘，嗨呀……扯这个，你有他的血缘你就没你妈的血缘了？那你就不可能随你妈妈？真是傻了，”陆云蘅揉了一把他的头发，拥着他安慰：“我就觉得你挺像你妈妈。就你这要是都不算情绪稳定，那我岂不是更难评。你没发现在学校里，老师都会觉得你比我更稳重一点？”
盛梧清拿脸蹭了蹭陆云蘅的肩膀。
“真是凡尔赛……”陆云蘅严肃批评盛梧清的这一行为：“你就偷着乐吧，就只有一个父亲是你的家庭式黑历史，我都没说什么呢，左有一个生了我以后仅仅只是觉得还不够幸福就丢我在家离婚再嫁的妈，右有一个因为我长得像我妈就恨屋及乌把我扔到乡下不管死活的爸。你说那我是不是该担心一下，以后我会不会成为一个不爱小孩的父亲？”
盛梧清闻声，悠悠抬起头，眉心微微皱起，说：“……你为什么要担心，我们本来生不了的。”
陆云蘅：“……”
“打个比喻啦！”陆云蘅恶狠狠地把他脑袋摁到自己的肩膀上，气笑了：“有病……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们生不了。”
盛梧清在他怀里窸窸窣窣地动着。
陆云蘅问：“又要干什么？”
盛梧清默默地如同变戏法一样摸出来了条项链：“……送你。”
陆云蘅愣着，这话题转得有点快，一时没反应过来：“……为，为什么送我？”
“我想让你戴，和我戴一样的。”盛梧清低着头，从另一个兜里摸出一条差不多的项链。
两根都金灿灿的，一根坠着圆形镂空太阳和光辉，一根坠着圆形镂空月亮和光辉。
乍一看挺像的。
陆云蘅磕巴了一下，两根都摸了摸、颠了颠，怀疑这小子买的是金的：“……多少钱啊？你好舍得。”
盛梧清说：“反正送你了，你要哪个。”
“你什么时候买的……”陆云蘅托着两条项链，犹豫了一下，说：“……月亮吧。”
盛梧清以为他会要太阳，谁知要了月亮，还有点意外。
“……我感觉你像月亮，”陆云蘅取了月亮那条，小心翼翼的，就像盛楠第一次送他胎毛红绳那样，动作里全都是珍惜，低声说：“……我就要月亮。”
“那给我，我给你戴上。”盛梧清把那条月亮的整理好，往陆云蘅脖子上栓。
陆云蘅不是第一次戴项链，但是以前都是戴的那种搭配衣服好看的铁链子，都比较长，这次是条细细的锁骨链，拴在脖子上的时候，他还有点新奇：“……好短，有点像……”
盛梧清专心地给他扣着后面的锁扣，“什么？”
“有点像狗项圈。”陆云蘅摸着自己脖子上的项链，喃喃说：“……真好看。”
盛梧清手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不知作何评价，给他扣好以后，才道：“你要是有这种倾向，以后看有没有机会给你定制一条，正儿八经的项圈。”
陆云蘅先前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等盛梧清把太阳的项链交给他了以后，他给盛梧清上锁扣，才反应过来，嗔道：“……你不要一天到晚胡说八道！”
盛梧清乖乖地低着头让陆云蘅上锁扣。
“……好了，”陆云蘅抬起他的下巴，欣赏了一下他脖子上的项链：“真好看。我都没送你什么东西。”
盛梧清摸了摸脖子上坠着的那圆片片，说：“五一的时候和陶高他们出去闲逛，在一家五金店看到了这对，觉得挺好看的，就顺手买了。”
“你们还要去五金店逛？好有闲情逸致……”陆云蘅有点心疼钱，还是忍不住问：“你哪来那么多钱啊。”
“他们说想去店里逛逛买鞋，就在那条街上遇到的一家五金店，顺路就进去看了看。”看着陆云蘅一副好舍不得的肉疼表情，盛梧清展颜：“……存的啊。我从小到大的压岁钱、生日的时候舅舅和妈妈发的红包，我基本都不怎么用，就存下来保管着，想着等以后真有用的时候再用。”
陆云蘅问：“那你还有钱没啊？”
“当然有，”盛梧清被他的表情逗得心软，忍不住用手去蹂躏他脸上的肉：“……我可要比你富裕得多。”
陆云蘅撅嘴道：“也是……你舅舅喜欢你，你妈也爱你，再怎么也是家里的亲亲宝贝。”
盛梧清刚想说什么，陆云蘅就把脑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打断了他的言语：“我命不好，成不了谁的宝贝，我只能靠你养我了。”
盛梧清愣了愣，笑道：“你是我的宝贝……不过我现在还养不了你。等以后学有所成了，真的能自己赚钱了，那才是真的养你。”
“你真养我啊？”陆云蘅弯眸：“我要求可多了，最起码，你的工资得给我一半，舍得？”
盛梧清点头：“昂，怎么会舍不得？钱赚来就是花的，别说给你一半，给你一大半都行，你管钱也行。”
“那么不提防我啊？这是你吗，”陆云蘅简直稀奇，“盛梧清，原来你谈恋爱会把脑子谈没……你就不怕我卷了你的钱跑路？”
盛梧清揉弄他的头发，看似轻柔，实则让人有点压力：“跑呗，跑了你看我能不能把你抓回来。”
陆云蘅后背突然一阵寒气，当即从盛梧清身上弹开：“……噫！你说话不要那么吓人！”
盛梧清挑眉，见他躲自己，显然有点不高兴，跟上去欺身将他压住，陆云蘅惊了下，没来得及躲开他落在他脸上的亲吻。
“没心思吓你。我说真的，你要是打什么坏心眼，我绝对不会放了你，”盛梧清掐着他的脸颊，说：“我和你谈恋爱是认真谈的。”
陆云蘅缩着脖子当鹌鹑，盛梧清表情那么认真，他也只能嘟嘟囔囔地哄说：“……我，我开玩笑的。一小狐狸哪来那么大的占有欲，真凶啊。”
“哎，你们有没有觉得最近陆哥和盛哥关系变好了？”
“唉？你也感觉是吧，我也是说，而且上节课你看到了吗，他俩上去解题，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蛮和谐的，有点微妙。”
“反正真的感觉他俩关系变得比以前好很多了，嗳！诗音，你来来，快快……你哥和陆哥玩一块儿了？”
盛诗音一头雾水，思索了一下，说：“……他俩关系一直挺好的？”
反正最近挺好的。
也不吵架了，也不总是相互闹脾气了，还经常能感觉到她哥心情很好。
“哈？你没开玩笑？一直挺好？你把他们以前那种看对方一眼都嫌脏的相处方式当做一直挺好？”
“……反正现在挺好。”盛诗音道。
“那这算是真的强强联手了。”
“可是为什么鄂子墨他们和陶高还是看起来很不对付？他们大哥都处兄弟了啊。”
盛诗音默默远离了她们的八卦阵地。
八卦的跨度性确实很大，没一会儿这群人就聊到了另一个方面：“我还磕呢。”
“你牙真硬啊，我以为只有别的班会磕他俩。”
“我一直觉得他俩很般配啊，拌拌嘴打打架冤家日常而已。”
“换做以前我绝对不能理解，但现在……也不是不能get……哈哈好像挺香的你别说。”
“害，你们就是山猪吃不了细糠，不懂我。我真的从很早之前就磕他们了。”
“……可是我觉得陆哥和盛诗音更配一点？其实我一直有点萌陆云蘅和她呢……”
“你们在聊什么？聊陆云蘅和盛诗音？”一个男同学凑了过来。
“啊，没有，是聊陆云蘅、盛梧清和盛诗音。”
“八卦都不知道带我一个，你们真是。”
“你一个男的跟你们兄弟八卦去呗，跟我们挤着八卦什么。”
“聊聊而已，有什么的，你们在聊陆云蘅和他们兄妹二人的三角恋是不是？”
“啊？现在还是三角恋吗？我以为他们已经脱离这个关系了。”
“肯定还是啊，昨天陆云蘅不还给盛诗音买了奶茶来着。你们信我的，男的不会莫名其妙对一个女的好。”
“可是我一直觉得盛梧清不喜欢盛诗音，他和盛诗音的相处方式难道不一直都是兄妹吗？既然如此，何谈什么三角恋……”
“模棱两可吧我只能说，谁家好哥哥对妹妹占有欲那么强，盛梧清和陆云蘅以前为盛诗音打架还少了？”
“可他俩现在玩得挺好的。”
“嘁，也就你们这种小女生才信了，男人和男人之间是可以因为利益而玩在一起的。”
“又要来说教谁呢……你以为你就能代表所有男人了？小人心眼也小，万一他们就是真情实感的成为好朋友了呢？”
“不可能，信我的。”
“懒得跟你说，我们聊我们的，刚才聊到哪儿了？”
陆云蘅和余洼去买了点垫肚子的零食，回来的时候余洼说肚子疼跑厕所了，他便独身回到教室，悄然落座，教室里没有什么人，盛梧清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他拨开自己的零食口袋，拆了袋面包啃着吃，不远处就正好是八卦之地。
刚啃了一口，就听见了那边的交谈声：“想象。想象都不能让人想象了？不管他们到底是兄弟还是为了什么共同利益假意关系很好，反正他们现在关系就是好，我就是想磕一下怎么了。”
“害呀，要我说你们女的脑子里除了情情爱爱就没有别的了，平时看看霸总小说就算了，现实里两个男的都能磕，恶不恶心啊……”
“你恶心，你最恶心。什么叫看看霸总小说就算了？还搞上歧视了是吧，要你说？这是我们的地盘，该说得是要我说。要我说啊，你也少看点一些有点脑残的男频后宫文，睡女人睡一堆，最后只要对女主还爱着就是纯爱了，那才是真恶心。别以为我不知道，前阵子我还听你聊那个小说来着。”
“嘿你？女的你懂个屁。男的才懂男的心里在想什么，我哪里有说错，那陆云蘅对盛诗音要是没有意思，一天到晚跟她走那么近干什么，盛梧清对盛诗音没那个意思，又干什么总是一副吃醋的样子。归根结底还是你们太单纯……要不就是被盛诗音那单纯的样子给迷惑了，我跟你们说，要想吊两个男的吊三年，那确实是一件能耐的事，你们可别学，浪费男的青春。”
“是是是，你懂哥，你懂王，你有本事当着盛梧清的面这样说盛诗音？还吊谁，还什么能耐，你是不是忘了上学期那群跟盛诗音吵架的学妹的下场？”
“我怎么了，你们可以脑补盛梧清和陆云蘅是一对，我就不可以合理猜测他们其实是三角恋？双标什么呢？”
“我双标？我只是嗑他们，我可没说他们谁吊着谁，没脑补他们谁品德有缺。你刚才那话才是真傻逼吧？什么叫盛诗音吊着两个男的挺有能耐？你算什么东西啊就这样去揣摩别人随意给人安插上了一个品德败坏的标签。”
“脑补两个男的在一起还不算侮辱了他们？指不定别人心里怎么恶心呢。”
“两个男的在一起怎么就成侮辱了？”
“直男肯定觉得侮辱啊！要是我被弄去跟哪个那男的组CP，我隔夜饭都吐出来。”
“那你怎么知道他们肯定是直男？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那我就嗑了，怎么了？我一个人偷偷摸摸地嗑，我又没当人家面骚扰别人，也没上网造谣他们，就私下萌一下怎么了？帅哥就不能配帅哥了？我就嗑，要得你管。陆云蘅和盛梧清站一块就是很养眼，我就冲他们养眼嗑的，干你屁事，别来这里烦人，赶紧滚。”
那男的气得冷笑一声，嘴里嘟哝了一句什么懒得跟你一般见识，站起来要走，谁知转头就看到了后门位置上坐着方才他们聊天的主角，愣了愣，当即便说：“哎，陆哥。”
陆云蘅平时不爱跟这个人接触，闻声点了点头就当听见了。
“呐。陆哥，你评评理，你说说她们，搁这嗑你和盛梧清的CP，你做何感想？”
一群八卦的人噤声了，实在是没想到八卦的瓜主已经回来，也不知道陆云蘅到底听了多少，刚才确实是有气势的，但是该怂还是得怂。
陆云蘅把面包咽下，思忖道：“……我没有什么感想。嗑就嗑呗，难不成嗑一下我就真的和盛梧清处上了？一没对我名誉造成伤害，二没招摇到我面前来，我倒是觉得无所谓……”
他挤挤面包，再咬了一口。
那男的噎了一下，既然瓜主都觉得无所谓了，那他也没有立场再说什么：“……好吧。”
“不过我倒是想提醒你一下，再让我听见你贱着骨头在背后哔哔人家小姑娘吊着谁不吊着谁，意淫别人脚踏两只船什么的，”陆云蘅指了指脸颊：“提防着些。”
去抱了作业回来的盛诗音一进后门就撞见这幅场景，驻步茫然问：“……怎么了？”
刚才那群八卦的女生的全都散了，有一个朝着盛诗音挤眉弄眼让她过去。
盛诗音抱着本子狐疑地绕着圈去到她的身边：“啥啊？”
女同学一把将她挽住，低声道：“你姐妹我差点噶了，都怪那傻逼男，还好陆哥大度，嗑CP真是一件危险系数极高的兴趣爱好……”
盛诗音一脸不解：“……啊？”
“怎么回事，心情不好？”
放了晚自习，陆云蘅还在写作业，剩了最后一道题不想留着，班上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
见盛梧清支着额头问他，陆云蘅也不说话，就闷头写，盛梧清也不急，想着不打扰他勤奋学习，等他写完了再问。
谁知写完了回家路上也不说。
“……古怪了一天，心里装着事吧？”盛梧清从上午就发现陆云蘅有点怪怪的了，表现倒是还挺正常，但就是偶尔会突然气压很低，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从而突然不高兴。
盛梧清去拉陆云蘅的手，陆云蘅没有躲开，这证明了不是在生盛梧清的气，倒是让当事人松了一口气。
“宝贝……怎么了？”盛梧清紧了紧他的手：“今天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了？”
陆云蘅还是不理人。
要是换个别的话题，陆云蘅就搭理他，盛梧清已经试过三次了，心里门儿清，但现在他不想换话题，知道这件事有问题以后便笃定了要搞清楚。
以前从来没有什么他围着陆云蘅转，骚扰着他问怎么了为什么到底因为什么的可能。
这严谨来讲还是第一次。
盛梧清不是很会哄人，不过哄陆云蘅……其实心里还是莫名有点底气的。
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这就是相爱带来的莫名其妙的自信吧。
“你不告诉我，别是闷着等回去了一个人生气，然后想不通，又拿小刀划自己吧？”盛梧清凑近他：“我算什么，哥哥？不在乎我的感受吗？你知道你受伤了我会很心疼吗？你知道在之前我看到你手上有那划痕的时候心里有多不是滋味吗？哥哥，小狐狸的命就不是命吗？”
陆云蘅顿了顿，闷咳了一声，别开脸去，好笑又不想笑：“……干嘛呀。什么划不划的，我是正常人。”
他不想承认自己有过抑郁症，打心底里讨厌这个病。
“当然是担心你，你今天就是遇到了烦心事，我看得出来，但你就是不告诉我，要是能自己消化了还好，问题是你一看就没有自己消化好，所以我才问你。当然……你要是真的觉得我太冒犯了，我就不问了，”盛梧清摩挲着陆云蘅的手背，语气柔和沉稳，带着几分哄他的意味：“就当是我的错，是我关心则乱冒犯到你了。”
陆云蘅最受不了盛梧清的行为有三个，一个是他叫哥哥或者叫宝贝，一个是他自称什么阿猫阿狗小狐狸，最后一个就是他示弱。
当这三个组合到一起以后，盛梧清就会变成一个超级无敌巨无霸绿茶怪，陆云蘅完全招架不住，就是再硬的心也会紧紧揪起来左右不是滋味：“……没事儿。”
他的回答底气不足，就只是强撑着面皮罢了。
“原来是铁了心不要我管。好吧，我也认了——不过今晚我得去你卧室睡觉了。”
“……？”陆云蘅错愕砖头，警惕地看着他：“……为什么？”
“避免哥哥想不通就伤害自己之类的，我说了，我看不下去，我心疼。”盛梧清面无表情的说。
“……别把我想得那么二，”陆云蘅嘟哝：“我就是偶尔会沉思、嗯，思考一些事情，没有说不高兴，也没有说就要到要死要活的那种地步了。”
“我不管，无论是烦心事还是有想不通的事，你不告诉我，我就要和你一起睡。”盛梧清没得商量，“你必须在我眼皮子底下全须全尾的，半点闪失都不能有。”
陆云蘅抿紧唇，心里是真的服了他了：“……你别来找我，万一阿姨撞见了怎么办。”
“你来找我就行，我来找你就不行？”
“我来找你，我，我是结合了天时地利人和才来找你的，”陆云蘅的表情很认真：“……你万一没有算准，过来被人撞见了怎么解释。我们可是还在地下恋。”
“那我也结合天时地利人和来找你不就行了，别想转移话题。”盛梧清依旧是一副没得商量的神情，“就算是被撞到了我也无所谓，提前出柜我也不怕。”
陆云蘅盯着他，不知道他是真不怕还是假不怕，反正自己是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说出柜的。
鉴于盛梧清很爱不按常理出牌，他还是决定小心为上：“好吧好吧，那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我今天在思考什么。”
盛梧清观望了一下四周：“在这？”
“嗯，在这。反正也没人。”陆云蘅说。
盛梧清左右确定了没人，才低下头在陆云蘅脸上亲了一口，亲完立马问：“可以告诉我了吧。”
陆云蘅却还要卖关子：“等回家以后我再告诉你吧，我需要整理整理、组织组织自己的语言。”
盛梧清：“……”
“你别骗我？”
“不骗你。”
回到家，陆缇鲜少的还在客厅坐着看电视，陆云蘅本想上楼一走了之，谁知盛楠提了个话题：“周末我和你父亲想着出去摘枇杷，云蘅有空吗？有空的话，我们一家人一起去呗。主要是想着你们这学期学习压力大。小清都还好，周末偶尔跟着朋友们出去逛逛。”
陆云蘅取下书包，斟酌沉吟，用眼神瞟盛梧清，想看看他是什么想法。
盛梧清收到了他的眼神示意，思索了一下，说：“……我都行，看你，你去我就去。”
陆云蘅从来就没有和家里人一起出去旅游或者游玩过，准确来讲应该是从没和陆缇做过这些事，奶奶还是有的，比如依稀记得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在她的背篓里，跟着她上山闲逛。
所以提出这个出游的建议，陆云蘅是有点不习惯的，他很纠结，他不想和陆缇出去，但是比起不想和一个人出去，他身边还有两个他愿意相处的人，一个盛楠，一个盛梧清。
二比一，再怎么也是胜出的。
“……那就去吧。周六？”陆云蘅提着书包，一副聊完就要立马逃离客厅的样子。
“嗯，周六，”盛楠很开心陆云蘅答应了：“那我们就定下了？我这就买票，这周六我们去摘枇杷！这还是我们一家人第一次一起出门游玩呢。”
陆云蘅也挤出一点笑容：“好……那，那我上去了。我还有点作业没做完。然后还要复习一下。”
“哦哦好，”盛楠在买票之余抬起头：“快上楼去吧，记得早点休息哦。小清也是！”
盛梧清跟在陆云蘅后面，生怕跟丢了似的，“好的妈妈。”
上了楼，盛梧清跟着陆云蘅进了他卧室，顺手给他把门带上并锁了：“现在该告诉我，今天早上你在想什么了吧？”
陆云蘅放下书包，不紧不慢地逃离现场：“……我先洗个澡，睡前再说吧。你回你房间等我？”
“我不回，”盛梧清转身在他床上坐下：“你洗，我等你洗完。”
陆云蘅欲言又止，拿上自己的睡衣道：“——行吧那你等着吧。”
盛梧清真就这么等着，闲着没事就把教材拿出来翻来覆去的看，趁着空闲复习复习，等到陆云蘅磨蹭出来了，时间都要跑到十点半了。
“现在能告诉我了吗？”盛梧清在他出来以后立即问。
“……你等我吹完头发再说。”
就这样，陆云蘅一连找了好几个借口，把这件事一推再推。盛梧清不急，去自己的房间把洗漱用品全都搬了过来，知道他磨叽，就陪他磨叽，在这里洗漱完，时间慢慢跑过了十一点，连外面的父母都回到房间休息了，陆云蘅才终于躺下，在床上轻轻盖上被子。
盛梧清的耐心也消磨到了最终的极点，他在陆云蘅床边坐下，挡住了他要关灯的那只手：“告诉我，今天心里在想什么。”
陆云蘅默默地把脸埋进了被子里，怂得都不敢直视盛梧清的眼睛。
“要我上手吗？”
陆云蘅眨了眨眼，闷闷问：“……上手？”
他以为盛梧清要像平时那样挠他痒痒或者捉弄他，心中衡量。
盛梧清掀开他的被子，躺进他的床上，和他睡在一块：“说吗？你如果乖乖说，我给你奖励。”
陆云蘅迟疑。
前一秒还在你不说我就动手，后一秒就你只要说了我就给你奖励。
这到底可信吗？
“……什么奖励？”
“你说了就知道了，绝对满意。”
想来也是自己说好的回家后就说、睡前就说，再拖也不能这样言而无信，陆云蘅也便就松了口：“……其实……也没什么啦，就是今天大课间的时候，我听到有个人说同性恋很恶心……我就在想，嗯，以后到底该不该告诉别人我的取向，我其实是想让大家都知道的，但貌似我又很不喜欢被人评价成那样……我就在想，嗯……”陆云蘅小心翼翼地瞥盛梧清：“……我这样担心，这样有所顾忌，是不是也证明，我对你的喜欢…还不够深。所以……才会在乎别人的眼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