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嘉渺不太好意思地悄悄抬眼看了看藏矜白。
先生明明还穿着一样的衣服,样子也没变,但今天的他好像很不一样。
他的背脊微微松弛,不再像尊完美的雕塑,手也没有永远礼数周全地放在桌上,而是轻轻十指交叠撑在下颌之下,像……期待生日礼物的小孩子。
也许是点了太多蜡烛,明亮的昏黄光线里,一切暧昧开始慢慢发酵。
鹿嘉渺叼着那颗樱桃,心跳很乱。
他忽然胆子大了点,唇齿间含着那颗樱桃,倏然就凑近藏矜白。
他能感受到藏矜白偏冷的鼻息扫到自己的鼻尖,痒痒的。
他的眼睫因为心跳过快微微颤动,喉咙干涩微微滚动,齿尖咬破了樱桃皮,声音含糊在唇齿之间,“甜甜的……先生吃吗?”
他似是并没有打算等待藏矜白的回答,像是仓促地完成某项尝试着去做的流程,又凑近了一点点,将嘴唇贴上了藏矜白的。
他的嘴唇温热柔软,覆在带着雨夜潮湿的皮肤上……他在笨拙地尝试主动接吻。
他不会很多技巧,樱桃咬破在唇齿间,带着果香浓郁的甜。
他亲亲藏矜白的下嘴唇,想尝试些激烈的,但齿尖咬上时,却又只敢弱弱地含着。
他像只幼兽在探索新世界一样,乱磕乱碰,不得章法。
藏矜白克制地配合着他的探索。
终于在鹿嘉渺微微哼唧打算放弃时,轻轻掌住他的后脑,又深吻了上去。
烛火晃啊晃,玫瑰花瓣上洒着交叠的人影……他们接了个绵长的吻。
在鹿嘉渺揪着藏矜白衣摆,觉得自己快窒息了时,才被放开。
不知什么时候,鹿嘉渺坐到了藏矜白腿上,像曾经勾引他时一样,被困在了桌沿和藏矜白之间。
藏矜白的手掌在他后腰,怕桌沿硌疼他。
他的头发被刚才鹿嘉渺抱得凌乱了些,散落几缕盖住眉眼,像是敲破了那层禁欲的外壳,一碰就会点燃燎人之火。
鹿嘉渺轻轻撑着他的肩,脸颊微红地喘匀呼吸。
他觉得自己的嘴唇应该破掉了,都有淡淡的血腥味了。
但他也不是很怪藏矜白,毕竟是他引导在先。
这就是书上写的干柴烈火的吻吗?先生学什么东西好像都很快。
吻结束了……然后呢?
鹿嘉渺半垂着脑袋,眼睫轻缓扇动着。
领结歪到一边,衣衫不整地在走神。
今天由他主导,所以每一个步骤藏矜白都全然配合他。
鹿嘉渺在暧昧发酵里,想着下一步流程,想着怎么把那个沉重的话题引入进去……
忽然,他视线看到了藏矜白挽起的衣袖褶皱里微不可查的血迹——他一下抬起头看向了藏矜白。
他一向不算太聪明,但这瞬间,他却像一下明白了什么。
他看着藏矜白,很短又很长,脑袋明明是放空的,却像想了很多事。
“其实我偶尔也挺聪明的……”他在烛光中看着藏矜白的眼睛,忽然很认真的说,“我知道你去了哪里。”
去帮他的风平浪静善后了。
在他摆弄玫瑰花瓣的时候,如寻常一般告诉他会晚点回家。把危险都藏得好好的,然后在处理好一切后,擦掉泥点和血腥,带着他喜欢的小蛋糕回家。
鹿嘉渺觉得自己的心脏像被什么捏住了,开口的嗓音带着轻微的颤,“如果……”
“我是说如果……未来我可能老会这样。”本来酝酿良久,斟酌措辞的话,忽然就平和地问出来了,“会突然出现一些意外,会需要面对很多困难,会总让你提心吊胆……”
鹿嘉渺的尾音收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问出,“你……还喜欢我吗?”
鹿嘉渺看着藏矜白,眼神里藏着飘忽的不确定和一点点藏不住的期待和不安。
他以为藏矜白要考虑很久,毕竟这是很重要很重要的决定。
但藏矜白好像没有。
他只是温温和和地垂眼看着他,用指尖轻轻擦掉鹿嘉渺嘴角的水渍,在寻常不过的动作里,忽然开口,“我会永远爱你。”
他把爱也说得寻常,没人知道他对这个定义进行过万千斟酌。
人类情绪研究学上说,爱是一种强烈又积极的情感状态,是对某人某物深刻真挚的喜爱。
爱的定义晦涩难懂。
但鹿嘉渺是藏矜白所有情绪的所在,深刻真挚,不可替代。
鹿嘉渺眼睛微微瞪圆,还没开口再补充些什么,藏矜白却先抬起眼来看着他。
“你会永远平平安安,顺遂如意。”就像他知道了谜底,还是选择告诉他,“先生保护你。”
藏矜白把承诺说得寻常,仿佛只像在说回家时给鹿嘉渺带小蛋糕。
但鹿嘉渺却像被定格在了这一刻,呆呆看着藏矜白,在晦暗难明的烛火里,整个世界仿佛只有那双眼里的温柔和坚定。
心脏一下一下跳动着,像是想把此刻的韵律刻进生命。
鹿嘉渺设想过在很多情况下坦白,腹稿也打千万遍,但真正开口,还是很难。
他不似藏矜白聪明,怕他说得太严重,直接没了选择,更怕他说得不够清楚,让先生被假象迷惑,做了错误的选择。
藏矜白贴在他后腰的手掌把那块皮肤暖热,鹿嘉渺才缓缓开口,“假如……”
这次藏矜白没有打断他,看着他颤动的眼睫,只认真配合,“假如。”
鹿嘉渺感觉那几秒自己是抽空出来的。
谁都不知道刚刚他听到那句“我会永远爱你”时的冲击,仿佛世界放开了烟花。
未知得到肯定的回应,这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事。
先生的答案没有假设,没有如果,如此笃定。
但……鹿嘉渺有很多假如,他需要更坦诚,就像先生给他看的森林屋。
即便他很舍不得那句“爱你”,挣扎良久后,还是决定开诚布公。
“假如……”腹稿在心里复述过千万遍,可机械说出来时还是有些磕巴,“我骗你了。”
鹿嘉渺吐出每一个字都在观察藏矜白的表情,仿佛只用一个细微的皱眉就能把他的勇气打回去。
但藏矜白没有,只是接着他的话,像是鼓励第一次学说话的小朋友讲好一个故事,“嗯?”
鹿嘉渺的不安莫名平静下不少,缓缓道,“假如……我其实不是陆嘉渺。”
“假如我出现在游艇上只是一个意外……”鹿嘉渺道,“假如……”
鹿嘉渺顿了顿,才很缓很缓地看着藏矜白说,“假如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我不是什么小少爷,我只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人,或者……比普通还要差一点点。”
“我在福利院长大,”像是被拉回了属于自己的故事线,鹿嘉渺终于不再那么磕巴,但声音还是轻轻的,像怕他听不清,又怕他听得太清楚,“我会打架,我会骂人……我一点也不乖。”
像是做够了无用的铺垫,鹿嘉渺看着藏矜白暂时还平和的脸色,继续道,“假如除了这些假如,我还有不能解释清楚的秘密。”
“假如,”鹿嘉渺顿了几秒,才又把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假如我会突然出现意外,假如我们需要面对很多未知的困难,假如……山里和今晚的事还会重演……”
这次鹿嘉渺缓了许久,才问道,“你还愿意重新认识我吗?这个我。”
这次鹿嘉渺没再问喜欢,他问的程度降低了许多。
他说得混乱又结巴,忐忑地看着藏矜白,不知道他听清楚了没有。
藏矜白不知安静了多久,也许就几秒,但鹿嘉渺还是觉得好长好长。
这种坦白跟以往任何一次情绪的递进都不同,它没有细水长流的选项,像是一个回答就能切断可能与否。
他原来或许就掩藏得不好,露出过许多先生不愿计较的马脚。
但坦白不同,像是剖开了那些所有隔在两人之间的山海。
就在鹿嘉渺头一点点又要往下垂,手指也开始下意识扣弄藏矜白衣摆时,藏矜白终于开口道,“所以才害怕打雷?”
藏矜白的声音很温柔,鹿嘉渺的手指顿住,眼睫缓缓扇动了两下才反应过来,才反应过来藏矜白可能在说他以往的经历。
他轻轻点了点头,小声纠正了一下,“现在已经好很多很多了。”
他抱着先生睡的时候就不害怕。
但鹿嘉渺没说,他总觉得这一刻任何暧昧都显得不神圣。
“嗯。”藏矜白动作很轻微地将贴在鹿嘉渺后腰的手掌贴紧了些,表面无波无澜。
却静默了几秒后才开口,像是在平复什么,“那为什么打架骂人?”
藏矜白的声音还是很轻很温柔,甚至带着点儿逗人的笑意。
但鹿嘉渺还是听出了他的声音哑了许多。
“他们欺负我,”鹿嘉渺以为是这个不乖的形象实在太差劲,连忙辩驳道,“我才打人的。”
像是怕说服力不够,鹿嘉渺还简短补充了两个例子,“他们嘲笑我没人要,还在小道堵我……”
鹿嘉渺义愤填膺的话在看到藏矜白瞬间暗下去的眸色时,一下也弱了下了,觉得自己形象肯定太差了,最后还是很小声再次辩驳了句,“他们欺负我,我才打人的……”
藏矜白握在他腰间的力道已经大得有些明显了,但鹿嘉渺只是轻微颤了颤,视线一直带着些期待和不安看着藏矜白。
“抱歉。”藏矜白回神,用掌腹轻轻揉了揉鹿嘉渺的腰,像是在分秒之间就恢复了寻常,“在受欺负的时候反击,特别勇敢。”
藏矜白安抚过这个话题,才接着问,“我的问题结束了,还有假如吗?”
鹿嘉渺愣了愣。
还没回答,藏矜白先开口道,“假如,你骗了我——但是你准备了礼物和一场坦白,足够用心真诚,可以抵消。”
“假如,你不是陆嘉渺——这点我需要致歉,在那次羌先生家做客时,你说是‘梅花鹿’的鹿时我就知道了……或者更早一点。”多早他也无法判定,也许从一开始,他就是一个很特别的孩子,藏矜白道,“我以为那是你想藏着的小秘密,很高兴你愿意告诉我。”
鹿嘉渺呆住。
“假如,你出现在游艇上只是一个意外——我很庆幸参与这场意外。”
就像那晚翻开的诗集尾句【你终会遇到命定之人】。
“假如,你不属于这个世界——我学习能力尚可,接受能力也好,如果可以,我愿意了解,”藏矜白看着鹿嘉渺呆呆瞪圆的眼睛慢慢泛红,“如果更幸运一点,我还想离你的世界近一点。”
看你慢慢长大……或许我再年轻一点,可以陪你度过雨天,陪你骂人打架。”藏矜白温声道,“你不需要太乖,但是要少吃小蛋糕和管好小猫。”
“解释不了的就不解释,秘密想藏着就藏着。”
“我希望你永远顺遂,”藏矜白说,“但如果实在有需要解决的意外,我更希望,我们一起走走看。”
“至于最后一个问题。”这次藏矜白看着眼眶红红的鹿嘉渺停顿了许久,才开口道,“如果可以,我更愿意早点认识你。”
“在有人欺负你之前,”藏矜白的话语传进耳朵,像一汪暖泉,“或者你第一次害怕下雨天。”
“我很遗憾没能及时参与你的从前,”鹿嘉渺觉得自己应该掉眼泪了,他看着藏矜白的脸在视线里变得朦胧起来,然后他听到先生说,“所以,此刻之前,都无比期待能参与你的未来。”
藏矜白一字一句地回答了鹿嘉渺所有的“假如”。
这场坦白没有想象中的纠葛缠绵、轰轰烈烈。
但每一句回答的中心词,都是“我爱你”。
不像是鹿嘉渺的开诚布公,更像是用心抚平了折叠在鹿嘉渺心里许久的褶皱。
鹿嘉渺拥住了藏矜白,埋在他颈窝,他的心里酸酸软软到快爆炸了,眼泪一直掉。
先生的手掌上移了些,贴在他后背,传递着属于另一个人的温热温度。
鼻息间是熟悉的味道,耳边是熟悉的呼吸声。
鹿嘉渺所有所有的惴惴不安像是在此刻落了地……他才发现他真的很笨很胆小。
他怕先生知道了“真相”就不要他,也怕自己会让爱的人担惊受怕……但这一步小心翼翼走出去,他才发现,一直有人接着他。
鹿嘉渺不做声息掉了许久眼泪,烛火映射在墙上,是两个相叠的亲密的身影。
好半天,他才悄悄侧出头来,他的眼睛哭得红红的,还有点雾蒙蒙的,但能清晰地看清楚眼前的人。
藏矜白一直耐心地抱着他,直到感觉怀里的小朋友情绪缓解了,才轻轻侧头。
鹿嘉渺的吐息凑在他颈侧,声音还有点哭腔,“你、你刚才说……此刻之前……”
鹿嘉渺的声音小小的,像挠人的小羽毛,但藏矜白听清楚了,“嗯。”
鹿嘉渺等了几秒,没有下文,又抬着湿漉漉的眼睫,看着他闷闷道,“为什么呢?”
“因为……”藏矜白似是真的思考了下,才带着笑意说,“你该送礼物了啊。”
“!”这一提,鹿嘉渺一下直起身来,他先是呆呆地缓了缓神,然后刚才掉眼泪的情绪一瞬间全扫空了,他几乎是瞬间就皱起了眉头,“你知道啦?”
“什么?”
“真的不知道?”鹿嘉渺严肃强调道,“这是惊喜。”
“嗯。”藏矜白配合他,“是惊喜。”
鹿嘉渺摸到了西装口袋里的小盒子才安心了一点,他吞咽了一下口水,然后指挥道,“藏矜白先生,请闭上眼睛。”
藏矜白长睫一垂,听话闭上了。
可能是哭累了,鹿嘉渺摸了好几下才把小盒子拿出来,是一个檀木雕刻的小盒子。
上面雕刻的图案是藏矜白胸针上的图腾,只是多了几片彩色的小叶子。
鹿嘉渺如同打开求婚戒指一般郑重,小心翼翼打开了盒子。
大师的手艺很好,九十九颗雕琢精致的小檀木珠子很漂亮,图案和盒子上的一样。
而中心是一颗晶莹剔透的小宝石,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是为了填满着百分之一。
鹿嘉渺轻轻拿出来,檀木珠子碰出很轻很轻的声响,他悄悄抬眼检查了一下藏矜白,发现他确定在认真闭眼,才把他搭在自己腰侧那只左手拿起来。
藏矜白的手掌比他大许多,他托在自己掌心,然后将珠串穿过藏矜白的手腕。
一圈、一圈地将它缠绕在藏矜白的手上。
“我想送你戒指,但它好像适合更郑重一点的场合,”鹿嘉渺边缓缓缠着手串,边轻轻说,“我想送你衣服,但好像又太普通了。”
“我想送你书,但不知道你读没读过喜不喜欢。”鹿嘉渺终于缠绕完,但没抬头,就看着这串黑檀手串缠绕在藏矜白白皙修长的手腕上,“我想送你一样……永远记得的东西。”
无论我在哪里。
“或许不够贵重,也不够有情调,”鹿嘉渺用指尖抚抚珠串,才抬起眼来,“但藏先生,是你说的,足够用心真诚,可以抵消。”
“所以……”鹿嘉渺一点一点凑进藏矜白,几乎鼻息相抵,才很认真道,“藏矜白先生,你愿意和我谈恋爱吗?”
藏矜白合着的眼眸猛然一动。
鹿嘉渺得逞一般笑了起来,他搂着藏矜白,耳语道,“我很会谈恋爱的~”
也许是烛火太亮,也许是香氛撩人……
鹿嘉渺吻着藏矜白,被他托着抱进了卧室。
当藏矜白看到卧室铺满地的玫瑰花瓣和红床时,瞳孔骤然一缩……像是有什么恶劣强烈的情绪呼之欲出。
鹿嘉渺还不知所以贴着他的嘴唇,不是深吻,只是贴贴。
贴一下又离开一点,看看他,又搂近贴一下。
他今夜尤其喜欢接吻,像是想把内心所有的开心喜悦、如释重负,都通过这种亲密的方式传递出来。
他喜欢能拥抱接触到藏矜白的感觉,像是在跟他一遍遍强调,这些都是真实的。
鹿嘉渺被放到床上的时候还是晕乎乎的,他分明没有喝酒,一颗樱桃就让他脸红到现在。
他的小西装外套不知何时被脱掉了,凌乱地丢在地板上,连领口的蝴蝶结都狼狈地躺在一边。
他躺卧在红床上,像雪白的玉石,刺目又亮眼。
白衬衫被蹭得凌乱,露出一截细白的腰肢,因为呼吸略急促,轻轻起伏着。
藏矜白不知何时扯散了领带,曲腿撑在他上方。
他的西装依旧妥帖合身,却莫名显得比鹿嘉渺还急促些。
垂下的额发挡住他的眉眼,显得很黑很沉,像是压抑着很浓烈的情绪。
鹿嘉渺未合的唇齿浅浅呼吸着,认真看着藏矜白。
他的眼睛雾蒙蒙,湿漉漉的,干净澄澈,像只误入森林扰人清幽的小鹿。
藏矜白勾着领带的手背上青筋凸起,在沉黑的夜色里,用了才找出一丝理智占据被欲念冲昏的头脑。
僵硬的手臂肌肉慢慢放松,他正准备直起身,鹿嘉渺的手就勾了上来,搂住了他。
“先生……”鹿嘉渺的力度不大,轻轻勾着藏矜白,在藏矜白微微沉下的瞬间,他轻轻侧头,贴着他的耳朵问,“做爱吗?”
第63章 过火
鹿嘉渺的语调很轻,缠着温热的气息,像羽毛扫过耳廓,一阵缥缈的酥痒后,能勾起撩人的火。
鹿嘉渺没注意到藏矜白撑着的手骤然握重了些,手背青筋凸显,他精心铺平的床单被捏皱。
空气里像不断蒸腾着让人升温的水蒸气,让他的脑袋和神志都晕乎乎的……
不知勾了几秒,鹿嘉渺觉得时间很长,秒钟走动的声音都像变慢了,手臂开始变得没有力气,他想完书上的最后一句台词后就不想动了。
他记得他那本书上,两个人确定恋爱关系后的第一个环节便是这个。
这是爱意最直接的表达,虽然……虽然他记得后面的环节是很累的,他只想主动这个开场白。
他手臂脱力垂下来,人又仰靠回去,柔软的头发铺在枕头上,额前的发丝搭了几缕在雾蒙蒙的眉眼之上。
他就用这种眼神看着藏矜白,单纯又带欲。
不知是不是光线太暗,显得藏矜白垂下的眼睫很沉,像是一个沉黑的漩涡,在克制着吞噬什么……
他说他来自另一个世界。
藏矜白不确定这小孩儿口中的另一个世界指的是什么——也许是阶层,或者,其他超越认知的东西。
但他此刻更好奇,到底怎样的一个世界,才会把这小孩儿养得干干净净又肆意妄为。
鹿嘉渺不明所以,很缓很缓地眨着眼,时针还是转得好缓慢,鹿嘉渺发懵的脑袋不知道又想到什么,忽然把刚垂下的手往旁边挪了挪。
先是指尖轻轻碰到不再薄凉的皮肤……然后带着温热潮湿气息的手掌轻轻覆盖在了藏矜白明显紧绷状态的手背上。
鹿嘉渺轻轻喘匀呼吸,“你不用紧张的……”
鹿嘉渺好像看到了先生眼里很短一瞬的惊讶,但又好像没有。
先生没接触过小黄书,对这些情节不算了解,也是很正常的。
但很快他就想收回这个定论了。
藏矜白好像很轻地笑了下,而后温温和和地应道,“嗯,不紧张。”
然后覆手压住了他的手掌……开始细细密密的吻他。
鹿嘉渺第一次知道单是吻都能比书里燎人百倍……
藏矜白的吻温柔又细密……鹿嘉渺感觉自己快不能呼吸了。
但他的手被压住了,他像任人宰割的羔羊,不能动弹半分……
直到带着温热温度的指尖顺着腰腹往下……
这太过火了。
和书上写的一点儿都不一样。
不像书里写的那么激烈……却有痒意一寸一寸渗透进骨血……
鹿嘉渺感觉整个脑袋像被闷在了一团云雾里……目光游离,脑子发懵。
他眼角不知何时溢出了泪,偏头时晕在枕头上,又可怜又勾人。
刚才还嚣张宣告着“很会谈恋爱”的人此刻软绵绵瘫软在床上,只能感觉到有吻细细密密落在头顶。
鹿嘉渺觉得自己很累,又觉得自己应该再做点什么……今天应该是他生命之中很重要的日子。
他鼓起勇气走入了这个陌生的世界,并且很幸运,在这个世界,有人接住了他。
鹿嘉渺长长的眼睫上湿漉漉的,不知沾的汗水还是泪水。
他费力很缓很缓地眨了下,看向藏矜白——他额上好似也有一层薄汗。
他又没做什么。
鹿嘉渺混混沌沌的脑袋里不知道又闪过了些什么画面,他忽然轻轻抬起软绵绵的手,作势也要往下探,“我、我也会、会的……”
四个字说得磕巴又细如蚊音。
藏矜白垂着沉沉的眸子望着他,语调带哑却温柔,“不用。”
“我、我……”鹿嘉渺轻轻蹙起眉,磕巴强调道,“这、这个我……我也很熟练的。”
藏矜白听出了他的强调,忽然舒眉笑了,没说什么,只又细细吻了吻他湿漉漉的眼睫和微微蹙起的眉心,而后才说,“嗯,很熟练。但是你累了,先睡会儿?”
鹿嘉渺眉头瞬间又皱了起来,“我不累。”
手还配合着铿锵的语调作势就要霸王硬上弓。
“嗡——”
只是他才碰上裤腰,就被床头柜传来的铃声吓了一大跳!
他眼睫颤颤两下,一下把手缩了回来,脑袋转进枕头里埋了起来。
只剩一只露出的耳尖红得不像话。
藏矜白恍若没有听到铃声,看着这个大胆无比的小朋友,眼里全是温柔笑意。
从第一次见面,他就很好奇这小朋友身上的一些反差……明明拙劣又笨拙,但偏偏爱使仿佛熟练的勾人招数。
但胆子很小,怕疼,实践能力也不算太好。
藏矜白在脑海里精准又迅速地给出了今晚对小朋友的评价,以便下一次不会再弄哭他。
等铃声响到快要自动挂断,藏矜白的目光才从被子上收回,他屈膝起身,随手抽了两张纸把左手擦干净,才接起电话。
是鹿嘉渺的手机。
一个陌生号码。
但出于社交礼节,藏矜白还是首先问候,“你好。”
对方似乎没在意这句问好,接通后开门见山就是,“怎么样?你家先生还满意吗?!”
语调里透露着迫切想知道自己得意作品归宿的期待。
藏矜白微愣了下,但很快在看到一下探出脑袋的鹿嘉渺时明白过来。
鹿嘉渺仿佛被窥探了隐私,震惊地睁圆眼看着藏矜白。
生怕他听到什么秘密,或者用他现在那种带哑的嗓音说出什么让人浮想联翩的话。
但他刚刚被铃声吓得还没缓过来,只敢怒,不敢言。
好在藏矜白在外人面前永远足够绅士。
他俯身把手机贴到鹿嘉渺的耳朵,无声口语道,“你的朋友。”
鹿嘉渺自己拿回手机,像得到胡萝卜的小兔子,又藏回了被子里。
打电话来的是设计手串的珠宝师,在憋着准备惊喜这段时间,关于这个手串的所有心绪,鹿嘉渺都是和季设计师说的。
季崎人很好,活泼又热情,一点儿都没有他的作品深邃厚重。
所以他的确算是鹿嘉渺的朋友。
鹿嘉渺捂住听筒清了清嗓子,才小声,“喂……”
但对面很快听出了他的异常,笑道,“看来效果不错。”
“!!!”鹿嘉渺本来就脸红到爆炸了,现在直接点燃了,炸得脑袋发蒙。
但好在季崎不是什么乱开玩笑的人,随便又聊了两句,就说回正题,“那不知道鹿老师什么时候有空履约呢?”
季崎其实很难约的,这种天生自由散漫靠灵感和作品吃饭的设计师,从来都不是有钱就能约到的。
鹿嘉渺通过那些姐姐找到的关系,他还存了好大一笔钱,想设计个最好的。
但季崎最后一分不收,只让鹿嘉渺有空后做一次他的模特。
季崎这个秋冬要发行一批特殊限定的珠宝,鹿嘉渺之前那组宣传照,让他很欣赏,觉得他这次的珠宝只能鹿嘉渺拍。
鹿嘉渺脑袋晕乎着,乱想了个时间。
季崎说行,然后就不打扰了。
刚才谈公事的电话让鹿嘉渺从刚才的尴尬中缓了缓。
他觉得自己简直丢脸!
说着很有擅长谈恋爱,结果连自己本行款的恋爱都谈不好,还被弄到掉眼泪!
他又闷在被子里憋了会儿,才小心翼翼探出眼睛。
哪知藏矜白就坐在床头,还用指腹摩挲着鹿嘉渺刚刚给的珠串,听到声响侧目看过来,顺带解释道,“我还以为你会需要我的评价。”
鹿嘉渺蒙着蒸熟的那半张脸,也能唠两句,小声兮兮道,“我自己评价了……”
藏矜白也不知在没在专心听他讲话,反而用手捏了捏他的耳垂,“吓到了?”
温柔带笑的声音像是能顺着耳膜流淌进血管,把刚刚才冷静下一点的羞愤情绪又烧起来。
鹿嘉渺愤怒地盯着他。
觉得他在挑衅自己。
他是真的很会谈恋爱,他觉得他骨子应该是有这种基因的,只是现在条件有限,他还比较生疏,没有发挥出来罢了。
只要他稍加锻炼,一定可以让这位表面云淡风轻,其实心眼贼坏的藏先生刮目相看。
鹿嘉渺一边像只愤怒的小鸟一样盯着藏矜白,一边给自己做思想工作,最后得出实践指导——他现在可不需要再畏手畏脚了。
他坦坦白白的在藏矜白面前,先生也接受他了。
他连最重要的秘密都告诉他了,还有什么不能坦白的呢?
鹿嘉渺一把掀开被子,耳朵红得要命,却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如果不是还没撑坐起来就又软绵绵跌回去的话。
外面的空气有点点凉,吹得满是薄汗的皮肤有点儿冷,鹿嘉渺感觉自己的肩膀也开始红了,遂能曲能伸地又把被子扯了回来。
藏矜白只看着他笑,像是不明白他又乱七八糟想了些什么,但还是觉得他每一个行为都有趣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