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出鬼没—— by阿焱
阿焱  发于:2023年1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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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蕴白似乎是玩累了,她离开舞池,来到二楼外的走廊,新鲜感一过,她顿觉索然无味。
实际上,二楼的舞池总让她产生一种被关在密闭盒子里的错觉,她椅墙简单休息了一会儿,目光穿过人来人往的空间,延楼梯瞩望而上,然后,她踩着台阶,踏上了楼梯。
行至第三层,邱蕴白独自一人来到了露台一侧的背面,在这里,有一条无人经过的狭窄死路。她站在死路的墙面前,默念了什么,接着,迈腿,没入了墙内……
墙的另一边,是“界”的四楼。
有意思的是,四楼空荡,因为几乎没有人知道,“界”还有第四层。
邱蕴白走到了四楼的尽头,在那,有一扇门,她站在门前,咬着下唇,心事满满,随之,她抬手叩了叩——
突然,门开了。

第34章 Soul 33.
三楼的露台相较二楼与一楼,客人不多,只稀稀落落坐了几桌在简单的聊天喝酒。
方才在楼下跟丢了对方,导致魑的线索断了,于是霍文略微发愁地靠着栏杆,眺望远处。
“霍文。”
身后突然传来商玄的声音。
霍文回过头:“商玄?”
商玄手中端着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霍文,道:“楼下有些吵,这里似乎安静些。”
霍文欣然接过酒杯,打趣:“有备而来啊。”
商玄挨着霍文,胳膊搁在栏杆,抿了口酒,抬杯:“既然来了这里,自然是要喝酒的。”
霍文跟着也喝了一口,他透过杯中深色的液体瞥向商玄,弯起嘴角,说:“我第一次见你,好像就是这里。”
商玄垂眸,视线坠落,神思一瞬恍惚,遂不经意道:“是嘛?”
霍文有些不知所谓:“不是吗?难道还有其他地方?”
商玄冲霍文展颜一笑,灯带微弱的光,给商玄立体的侧脸镀了一层清辉,他不着边际的岔开话题,乍然问道:“你有考虑过未来的打算吗?”
霍文霎时觉得好笑:“未来的打算?你是说我们做冥官的?哈哈哈……”他笑出了声,但又不乏认真实在的回答道:“完全没想过,毕竟我们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或许哪天差不多了,当差当腻了,没准便申请投胎去了。诶,对了,商玄,听说你之前是待在阎王身边的掌狱判官使,讲真,你都做千年的冥官了,你不腻吗?”
商玄微微挑眉:“还好,比起万年,千年根本不算什么。”
霍文歪了歪脑袋,不太理解商玄的意思。这时,他的目光忽游停在了商玄胸前的蛇形徽上,一时间,想到了什么,他好奇发问道:“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你的判官笔,寻找施卉的时候,你只用了法术,而在万宅,”霍文指了指那枚蛇形徽,“你用了它。”
商玄低下头,捏住了别在衣服上的这枚蛇形徽,笑道:“它是我多年以前降服的一只灵兽,从那时起就一直追随在我身边。”
霍文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唐突询问:“我能看看你的判官笔吗?”
商玄稍显诧愕,他抬起头,看向霍文,没必要道:“判官笔大同小异的,有什么好看的?”
霍文不然,解释说:“判官笔因判官而异,独树一帜。”他眼神中渐升疑窦,“还是说,你的判官笔不可以示人?”
商玄见霍文死咬不放,倒未作犹豫,反以退为进道:“为什么不可以示人?不过我有个条件。”
霍文偏要步步紧逼:“什么条件?”
商玄笑容加深,笑意更浓,信口便来一句:“陪我睡一晚。”
空气凝滞了俄顷——
霍文当即眼角跳了跳,额鬓青筋隐约:“喂,还能不能有点新意了?你他妈为什么老想睡我?”
“因为你欠我的。”这回商玄不知所云的十分利索。
霍文感觉这天被彻底聊死了,他也懒得继续与商玄唇枪舌战,霍文饮尽杯中酒,朝商玄一摆手:“再见,你慢慢待这儿凉快吧,我下去了。”
说完,霍文转身麻溜儿走人。
哪知商玄却来劲儿了,他立马跟上霍文,狗皮膏药般:“别走啊霍文,等等我!条件可以再商量啊!”
“滚蛋!”
霍文和商玄回桌没多久功夫,邱蕴白也回来了,眯了好一会儿的王映也稍稍醒了点酒,再次聚首的判官科小伙伴们,决定加酒加小食轮流玩色子。
这一放肆一玩,五人外加一个充气男娃,直玩到了后半夜,在“界”打烊之前,几人才相互扶持着趔趔趄趄走出了酒吧。
“卧槽老桑,你怎么又是豹子?我、我特么不服气!妈的干了这杯再来!”霍文明显酩酊大醉状,喝糊涂了还沉浸在酒桌上不可自拔,踩着凌波微步纠着桑槐京嚷嚷着要丢色子。
“好好好,老大,我们先上车,然后再来一把~”桑槐京搀着东倒西歪的霍文,连哄带骗硬将他塞进了车子后座。
“喂,老王,老王你醒醒,你别直接睡大街上啊我去!”邱蕴白无奈蹲下,拍打着天当被地当席,就地一躺呼呼睡过去的王映的脸,结果一不小心手劲大了点,把他的硅胶脸给拍凹了……
刚好小伍路过两人边上,他二话不说,就把轻飘飘的硅胶王映扛到了肩头,紧接着,打开后备箱,随手便将他丢了进去……
邱蕴白目睹之下,眉梢一挑,妙啊~
总算把两个麻烦的家伙弄上了车,其余清醒着的另外三人“砰砰砰”合上车门,小伍挂挡,一脚油门驶上了马路。
邱蕴白心想事成的端坐在副驾,向热闹非凡的后座瞄去了一眼,对此,她十分庆幸自己没挤在后面。
“让正道的光照亮今夜吧!”
醉酒后放飞自我的霍文,半眯着睁不大开的双眼,手脚并用地朗诵起了胡话。
桑槐京浓缩在门边,看向窗外重重叹了口气,决意对坐在中间自由发挥的老大视而不见。
整个车内唯独商玄,哄小孩一样地拍了拍霍文的肩膀,搭腔道:“嗯,正道的光一定会照亮今夜的。”
此时的小破捷达疾行着,而朝阳的第一缕光撕开了远方的天空。
天亮了才回宿舍的判官科众人,终是抵挡不了泡吧一夜的疲乏。
小伍把不省人事的充气男娃王映扔进房间后,跑去卫生间洗澡去了,桑槐京和邱蕴白困得连眼皮都抬不动,故决定一切等睡醒后再说,于是一个倒沙发、一个倒床呼呼大睡。
商玄架着东歪西晃的霍文上了二楼,推开霍文的卧室,商玄把霍文扶到床边,霍文一下子便后躺了下去,但他半个身子还斜挂在外,商玄又细致周到地为霍文脱去鞋袜,将他搬上床,抱正。
随后见他迷糊间扯着领口不太舒服的模样,商玄来到二楼洗手间,拿毛巾浸水拧干,折回霍文卧室,替他擦拭。
过程中,霍文睡姿感人,偏头滑掉了枕头,商玄只好放下毛巾,半跪床沿,俯身掌搂霍文的后颈,将枕头重新摆放。
就在商玄刚抬头,准备离开去换洗毛巾时,霍文一把勾住了商玄的脖子。
不知何时,霍文微微睁开了眸子,他半醒不醒盯着眼前的商玄,恍惚道:“是你啊,商玄……”
骤不及防被霍文的一双手紧紧勾了住,商玄姿势尴尬,他距离奇近地注视着霍文因醉酒而红晕的脸颊,给这个人漂亮的五官也仿佛蒙上了氤氲。
“我们已经回来了,你睡吧。”商玄想让霍文放手继续睡,可霍文却无动于衷。
酒气在两人之间浮动,商玄似乎多了一份焦躁,他抓住霍文的臂膀,试图挣开,但霍文竟牢牢勾着他,外加死死盯着自己看。
“霍文,别闹,松开我。”商玄道。
“不松。”霍文看上去昏沉混沌,他声音怠倦,胡言乱语又有条不紊的讲起了条件:“你不是说睡一晚就给我看你的判官笔嘛,那一起睡啊……”
商玄面对眼前这个任性的醉汉,显然有些无可奈何:“你确定吗?”
霍文眼神迷离中,居然在细细端详着商玄,他忽道:“你怎么看着有点眼熟?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商玄一怔,还没来得及待自己开口,霍文突然手一松眼睛一合,伴着轻鼾,睡死了过去。
此刻,商玄才发现自己没来由的绷紧了神经。
看着没心没肺睡得正香的霍文,不知怎么回事,商玄忍不住压了上去,他垂下头,却定在了霍文的唇边,终还是没再继续。
一刹起身,商玄取走了毛巾,离开了霍文的卧室。
二楼的洗手间里,传来了换洗毛巾的水声,床上的霍文,则悄然张开了眼睛。
等霍文再次醒过来,拿手机一瞧,已经是第三天的早上了,也就是说他睡了整整两天两夜。
连日出差加无缝链接的泡吧饮酒,导致自己过度疲劳,这才一睡睡了那么久。
霍文边揉眼睛边查看手机信息,入眼第一条就是小白为备考天界公务员的年假申请,第二条则是老桑先斩后奏的年假申请。
原本吧,霍文出差还有之前加班,囤了不少假,准备连着一起歇一阵,现在看来,得,流水的工作,铁打的社畜,起床上班~
刷牙洗澡换好衣服,霍文精神饱满的下了楼。
王映似乎对霍文网购的充气男娃身体巨满意,大上午的,就搬了张躺椅,不知跟谁借了个平板,仅穿了条四角裤,跑阳台舒舒服服一面晒日光浴一面上网冲浪,可谓两不耽误。
出门采购的小伍和请了年假的桑槐京,皆不在宿舍。
霍文去厨房觅食的半道,路过客厅里早早便开始奋发图强寒窗苦读的邱蕴白,不忘嘴贱两句:“哟小白,又在读书呐?内什么,你那年假只剩三天了啊,请善用~”
邱蕴白连白眼都没空翻送给霍文,她拿笔在古卷样式的参考书上画了个重点线,贫回去道:“哎呀老霍,真难为你百忙之中还劳神记我的年假假期,惭愧惭愧。”
“别别别,都是分内职责罢辽~”霍文拐进厨房,打开冰箱,翻出一盒早餐蛋糕,转脸向邱蕴白嘱咐道:“像老桑这次请的,就是他最后一天年假,每月月底,冥界的人事会统一来收假条,你记得一块儿知会老桑一声,把你两的书面申请假条签好字都交给我。”
“哇塞,老桑年假请光了?行吧知道啦,肯定完成霍主管你交代的任务,坚决不让你被扣奖金。”邱蕴白继续埋头啃书。
霍文掏了盒酸奶,吞下两块早餐蛋糕,一转念,对哦,先前老桑不是和自己说,他这最后一天年假,是打算放过年的时候凑假期一并用吗?怎么就突然请掉了?
不等细想,商玄也下了楼,他迈进厨房,两人狭路相逢。

“早,商玄。”霍文嗦光酸奶,率先向商玄打起了招呼。
商玄只觉稀奇,平常霍文待他的态度多为公事公办,怎么今天却尤为不一样?
“早。”商玄笑应。
“来一块吗?”霍文将手中的半盒早餐蛋糕递凑到商玄面前。
商玄看着蛋糕,他正好也打算给自己找点吃的,便不客气地拿了一块,道:“好。”
把喝完的酸奶丢进垃圾桶,霍文开口提及了当日的工作安排。
“今天老桑和小白都请了年假,只有我们俩值班。在楼上的时候,我翻了下生死簿,今天倒是落得干净,本上无人,所以一会我打算去趟冥志阁,你要不就先在宿舍待命?”
商玄咽下蛋糕,冲泡了一杯牛奶燕麦:“你要去冥志阁?”
“嗯。”霍文对商玄讲起了在“界”酒吧内,他无意间碰到一个酒客,臂膀上纹着魑住所那个神秘符号的事。
“这么看来,魑的背后恐怕很不简单。”商玄用勺子搅拌着碗中的燕麦,盲猜道。
“冥志阁收录的资料较为俱全,我想没准能翻寻到与符号相关的线索。不管这背后简不简单,我们必须得抓到魑才行。”霍文说。
商玄也认同道:“符、文这类东西,查旧籍古书,大多会有记载,确实不妨一试。”
霍文朝阳台方向望去,不免忧虑:“老王的事情,还是要尽快解决。”
“只要有一丝线索,揪出魑不过易如反掌,你也别太担心,这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商玄抱持乐观态度,他又道:“对了,你刚才说老桑和小白,今天都请了年假?”
霍文点头:“是啊,怎么了吗?”
商玄微偏头:“哦,没事,我只是随口问问,因为老桑昨天也请了年假,并没听他说今天也要连着请。”
商玄的一番话愣换霍文奇怪了,他糊涂道:“你说他是昨天请的?他昨天没有上班吗?”
“对啊,昨天老桑好像一大清早就出门了,我们都没有人碰见他,只是看到他发在我们几人群里,请一天年假的消息,但他没有在群里说,今天也要请年假。”商玄如实道。
“我还没来得及刷群消息,老桑和小白的请假信息都是单发我的。而且老桑一共只剩一天年假,如果昨天请了,那今天怎么会又请呢?”霍文立马滑开手机,重新翻查消息。
商玄:“只剩一天年假?”
“啊!”仔细又瞧了遍信息,霍文突然抓着手机挠头:“我醒过来的时候眼花没注意,老桑的信息是昨天发我的!也就是说,老桑的最后一天年假,是请的昨天的?!”
商玄舀了勺燕麦喝下:“所以今天老桑是正常上班?”
“那也不对啊,没看见老桑人呐。”霍文从厨房探出头,问客厅的邱蕴白:“小白,你知道老桑去哪了吗?”
邱蕴白咬着笔盖默念题目,被霍文问得不耐烦:“什么去哪了?老桑不是请了年假嘛,我哪知道他去哪了?”
“老桑在我这里报备的最后一天年假,是请的昨天的,他今天应该是正常上班!”霍文道。
“啥?”邱蕴白终于打知识的海洋中登了岸,她抬起头,转向霍文:“那你刚才说老桑的最后一天年假,其实是昨天就请掉咯?”
“没错。”霍文知悉老桑和小白私下关系挺不错的,他问道:“小白,老桑有没有跟你透露过他今天的行程?”
邱蕴白摇了摇头:“我最近备考呢,也挺忙的,压根没怎么留意老桑的动态,话说我因为要背书,今天天不亮就起床了,貌似也没见到他的人,他是不是昨晚就没回来啊?”
商玄用完早餐走出厨房,建议道:“不然打个电话问问?”
霍文连忙拨老桑的号码,开了个扩音。
静候几秒后,电话那头传来了“暂时无法接通”的提示音。
“老霍,老桑不是那种随意旷工的人,他会不会真的临时遇到什么,不方便和我们说的事需要处理?要不晚一点再打打看?”邱蕴白道。
商玄宽抚:“霍文,反正今天生死簿上挂空,现在这个点也还早,说不定老桑等下就出现了,不用着急。”
“只能先这样了。”霍文眉头轻皱。
主要吧,是桑槐京几乎没有过不留言,人就消失的情况,这令他有隐隐不安的预感。当然了,小白和商玄的话不无道理,暂时放一放老桑的事吧,待他冥志阁回来再联系好了。
出了宿舍,霍文步入电梯,按下四楼按钮,很快,金属门捂上了他思绪万千的脸。
打开手机相册,霍文看了眼照片里,于魑住所拍到的诡异符号,还有供奉的怪佛,他拇指在屏幕蹭了蹭,随后又锁了屏。
此次去冥志阁,不单单是为了查找这个符号和怪佛的线索,实际上,他还有另一个目的。
霍文扯了扯衣袖,他反复盯着自己的手臂皮肤,自蛊雕之事后,自己已经多回被一种闻所未闻的怪异纹路刺印,虽然每次纹路出现的时间很短,目前对自己的身体也没有造成任何伤害,但每一次都伴着那些妖兽的现形而一同显化。
并且,最让他在意的,是每一次他的身体在遭受纹路侵袭时,商玄也总是好巧不巧的,适逢在他身边。
再加之那天从“界”回来的凌晨,自己随口诈了商玄后,他那一系列行为举止……
这个男人,明明充斥着不寻常,可却偏偏怎么也说不上来。
“叮——”
走出电梯,霍文熟练的在四搂其中一间门的密码锁上输入了密码,进去后,便来到了冥志阁。
不同于上一次的嚣浮华丽,今日的冥志阁看起来尤为朴素平常,活脱脱市立图书馆的正经风格。
搞得霍文按奈不住内心的吐槽因子,这届的冥志阁阁主还真够随性爱折腾的……
来到登记案台,霍文四周瞧了下,竟不见镇守官在。
稍稍等了片刻,还是不见有工作人员,不过案台显眼处倒放着一本登记册,霍文朝阁内望了几眼,接着唤出了自己的判官笔,照格式登记了一番。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主动登记好的霍文,慢慢靠近入口的麒麟石墩处,本以为会被阻挡在外,但未想到,石墩居然自动挪开了。
既然畅通无阻,虽不知就里,可霍文还是迅速入了阁,免得石墩中途反悔将他关外面。
即使恍恍惚惚进到了冥志阁内,但面对眼前仿若广阔无垠浩浩荡荡的书库,在没有镇守官提示引导的情况下,霍文实在摸不着边际茫无头绪。
符纹相关的资料究竟都归纳在哪儿的?这他妈要怎么找啊?鬼地方怎么回事,冥府经费已经如此紧张了嘛?连个工作人员也不安排一个的?
霍文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在阁内瞎几把转悠了好几圈,什么《天界仙女杰出事迹传》、《人界历代王朝兴衰详录》、《冥界十殿阎王法办经典案例一百万条》等等,类似这种屁用没有的纪实书籍简直遍地开花,他想找的相关类型是一本没瞅见。
难道还在里面?已经彻底丧失方向感时间感的霍文,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朝前踱去,他边走边寻,介于这鬼地方大的令人发指,他严重怀疑自己今日的X友圈步数排名极有可能名列前茅。
走着走着,突然一阵阵絮絮叨叨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那声音仿佛像是许多人讲话的汇聚,但那些话很短也很模糊,听不出个所以然。
霍文朝书架的更深处朓去,哪里来的声音?终年无人问津的冥志阁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说话声?
肢体上的行动似乎比脑中的思考更快一筹,那些喧杂的聒噪莫名吸引着霍文靠近,他像陡然上了瘾一般,已然循着声音迅步而去。
当那些声音越来越吵,仿佛离得越来越近时,霍文来到一处昏暗的,很显然像是脱离了藏书架的地方,眼前没有别的,只有一张石桌孤零零的摆在那里,而石桌上则放着一本又厚又大的书册,这本书册很特殊,由数条从四面八方延伸过来的锁链捆绑着,那本书册如同拥有生命一样,不时剧烈抽动,不断尝试着想打开书页,而那些听不清楚却嘈杂的说话声,便是来源于它……
霍文一下子收回视线,他看了看附近,充斥好几个甬道,但怎么回事?自己居然完全记不得来时的路了,他竟是毫无概念的走到的这里!
“……”
“……”
书册不老实地翻腾搅动着,霍文的耳边灌涌来铺天盖地的声音,那些声音好似在召唤着他。
霍文再次凝望向石桌上的书册,书册泛起幽光,他不自觉地朝它走去,并伸出了手,想上前触摸——
“霍文司使,这里好像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一个清晰明朗的声音,倏地闯入了霍文的耳中。
霍文随即一怔,猛然返神,他盯着自己伸到半途的手,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啊?
“霍文司使,烦请离开你脚下的咒圈。”
方才叫住他的声音主人再次开了口。
霍文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的半条腿踏进了一个红焰咒圈之中,他连忙退后数步。
霍文一脸做错事地回过头,自己的身后正站着一位着制服戴防尘手套的男性工作人员。
霍文略带茫然无知的表达歉意道:“内个,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
“此地乃冥志阁的隐阁,娑婆阁。这本册子名叫‘罄竹书’,整个冥界,上至阎罗下至刑狱工,所有冥官的前尘记忆,统统都封锁在这里面,所以,此地既是禁地,此书亦是禁书,万一谁不小心将里面的记忆释放了出来,那冥界可就乱套了。”工作人员长发过肩,眉间有一颗好看的朱砂痣,他不等霍文解释,便打断警示起了来历,仿佛生怕霍文干出什么蠢事。
啊自己刚才的行为这么严重的吗?霍文显然尚未意识到危险性,但觉得还是有必要为自己洗白一下:“我真不是故意擅闯这里的,冥志阁内没有指示路标,我也是找书的半路听见有一些奇怪的声音,于是跟着声音就莫名其妙来到了这。还有刚才,我也没打算碰这个什么‘罄竹书’,我也不知怎么……”
霍文说不下去了,虽然是事实,可自己这解释听起来完全不合理,像是在推脱给意识形态,非但没有洗白的意思,貌似还有点越描越黑了……
倒不想对方且见怪不怪道:“娑婆阁可不是谁都进得来的,霍文司使既然能找来这,想必也是这所阁允许的,不过‘罄竹书’这本册子,霍文司使当是远离甚好,毕竟它豢扣着冥界百官的过去,被囚禁此处太久太久了,你又是头一遭来,难免被它的障法迷惑,教它所利用,助它逃出囹圄。”
对方把眼前的一切说得好似有生命一样,霍文看了眼石桌上被锁链缠绕的“罄竹书”,这本厚重的册子微弱的散泛着墨色涡流,像极了在朝自己无声地呐喊求救。
霍文不知为何心头一紧,忍不住忽生恻隐,而对方却顿然移步,夹在了自己和“罄竹书”的中间,挡住了目光,一下子截断了他突如其来的念想。
“霍文司使,你后面有扇门,出了门便又会回到冥志阁的藏书处了。”对方抬臂示意,礼貌含蓄的向霍文下驱逐令。
霍文转身,对方所指的地方竟神奇般显现了一道门。
“额,谢、谢谢。”霍文汗颜之余,只想赶紧离开。
“不客气。”对方轻轻一笑。
霍文边走才边反应了过来,这个工作人员是怎么知晓自己的名字的?还有他眉间的朱砂痣,好像略眼熟啊……
这么想着,他又回首望去,恰望见那名工作人员正将自己长发挽起的一幕。
这名工作人员梳理头发后,霍文想起来了!早前与桑槐京来冥志阁查陈瑾找因果册时,可不就碰到过他么!
真巧啊,来了两趟冥志阁,趟趟能遇见此人。霍文心道。

刚迈出娑婆阁闪现的那扇门,门便如同蒸发般瞬间消失。
霍文朝身后上下左右打量,门是彻底消失无形了,而自己俨然被无数排书架淹没其中。
“卧槽!”霍文一声咒骂,突然想起自己一时走的太急,忘了问一嘴工作人员他要找的书类在哪里了!!大失策啊!!
懊恼不已的霍文心累地瞻仰着浩瀚的冥志阁,在冥界当社畜果然是没有前途的,改天辞职投胎去算了……
正当霍文准备重踏“征程”时,裤袋短促地震动了一下,他摸出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解锁、点开,内容不长,言简意赅,读完后,霍文却惊悒了半晌。
未等霍文缓和,电铃音又接连响起,是商玄。
“喂?”
“霍文,你看一下生死簿。”商玄的声音有些深沉。
“现在吗?”霍文诧异。
“是,我和小白的生死簿,在今天的页面上都出现了同样的情况。”商玄在电话那头道。
“好。”霍文一手端电话,一手唤出生死簿。
翻页后,生死簿原本应是空白的当日页面,竟然出现了一个新增添的名字,且这个名字仿佛被烙铁烫印过似的,带有明显的烧焦痕迹。
“看到了吗?”商玄问。
霍文死死盯着生死簿上平白无故出现的人名、信息,惊愕至极。
“喂?霍文,你还在吗?”见霍文迟迟不发声音,商玄又问。
“我在。”霍文挥手合上生死簿,眉头紧锁道:“我想,我知道老桑做什么去了。”
匆匆离开冥志阁,一无所获的霍文回到了顶楼宿舍。
才进门,邱蕴白就摒弃了一桌的参考书,指着生死簿兹事体大道:“老霍,生死簿上这名字出现的不对劲啊,今天本该是挂空的,却突然出现了人名,而且这个人名还带有焦痕,你不会不清楚是什么意思吧?还有,你说知道老桑做什么去了,又是怎么回事?”
商玄见霍文神情阴郁,忧心忡忡的模样,猜测道:“莫非,生死簿上突然出现的这个人,与老桑有关系?”
凡人的荣辱兴衰皆由因果而定,生死以此拿捏精准,所谓阎王叫你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生死簿上每张每页的名字一目了然。若判官的生死簿上无缘无故突现人名,还带有焦痕,那不仅说明此人是阳寿未尽的特殊亡者,还说明此人是被动过命格的负契者,也就是与有某种能力者签订了契约,在限定的时间内,以自身魂魄交换了什么。按理说此人的魂魄本不归冥界管,但又矛盾的出现在判官的生死簿上,显然表明此人在改了命格的情况下非常规而亡,但魂魄未入持约者之手,而是暂扣于判官的锁魂链之下,处于一个待定状态。
霍文抬眼看向商玄,开口道:“确实如此。”
一旁邱蕴白通晓道:“所以,生死簿上突然出现的这个人,现在是在老桑的手上?”
“没错。”霍文说。
邱蕴白觉得好笑:“不可能,他会和持约者抢魂魄?少收一个魂魄等于少一份工作量,老桑什么时候工作变得这么积极了?”
商玄也奇怪道:“名字既带焦痕,那便是负契者,他们都有契约在身,这样的魂魄我们不收自是合情合理,可眼下,老桑偏牵涉了一脚,导致此人的名字僵持在生死簿上,我实在不懂,老桑为什么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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