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全员恶人的仙门一起摆烂—— by飞禽走兽
飞禽走兽  发于:2023年12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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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风清直勾勾看着他,问道:“你从最初就不想杀秦少宁,那么光凭神魂之力,修复结界应该不够罢?你打算用何物代替神骨撑起中天界?”
沈初霁将骨笛拿起。
“它?楼西北当年在秘境里斩获的凶兽饕餮,抽出脊背最坚硬的一截凶骨,融和十二颗极品晶石亲手为你锻造的这支骨笛?”
沈初霁在纸上写:“它伴我一百二十六年,刀下亡魂无数,以玄灵滋养,足够媲美神骨。”
谢风清沉默看着他,半晌哂笑:“师父,你真狠啊。”
“这种时候还骗他吗?”
沈初霁没再应答,将纸笔全部收好,朝他勉强露出笑来,随后转身回到众人身边。
没有再耽搁时间,他们带着阿絮使用试炼晶石传送回了金陵城。
秦少宁看着满地残骸,一个抬手间将它们化为无形。
“沈初霁还是不会飞升,对吗?”秦少宁沉声问道。
谢风清垂眸,看向手边留下的宣纸,上面写着“保重”几个字。
“最后再想想他罢,过了今夜大概我们谁也不会记得。”
秦少宁浑身一震,颓唐地垂下脑袋。
“没有其他办法吗?”
谢风清捂着胸口重重咳嗽,咳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沈初霁尚且只能做到这一步,就算有别的办法,我们能做到吗。”
祭天台上凭空出现几道身影。
几乎只耗费一炷香时间,他们就回到了金陵城。
修真九州位于中天界,天色亮得比人间早。
人间正是夜半时候,修真界却已能够看到天边升起的朝阳。
阿絮好奇地看向四周,发现和人间界似乎并无区别。
所幸沈初霁并未受到诸神之怒影响,身体除了虚弱一些并无大碍。
时间差不多了,就在这里罢。

阳光和煦洒在身上, 削薄云层透着光束,像一层薄薄纱衣。
沈初霁眯眼看向远方,身体并未受到诸神之怒的影响, 没有以往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
他将手搭在楼西北掌心,看着劫后余生露出松懈表情的众人。
用指尖在楼西北掌心研磨, 写下一句话——我在神殿等你, 忘记也没关系。
楼西北垂眸看向他的脸,温和笑意挂在眼角,好似大浪淘沙后剩下一丁点温情, 切切实实又显得无比平静。
“好!等我。”楼西北握紧他的手,眼神那般坚定。
沈初霁将众人唤到身边, 取出笔墨写下几句话。
——我一直不愿飞升是因为无法舍弃凡心。
“师兄, 难道谢风清的话是真的?一旦成功飞升就会被抹去存在痕迹?”
——没错, 神、凡两界有着绝对不可逾越的法则,一旦成功飞升,凡间与我有关的一切都会被封神榜洗去, 包括我的法力和遗留的字迹。
梁浅神色一凝,抱拳半跪在地:“请师兄飞升!”
抚云顶弟子神情严肃,俯首半跪:“请大师兄飞升!”
阿絮虽不知发生何事, 可是她能够感觉到兄长的身体已经危在旦夕。
沈初霁沉默垂着脑袋, 在纸上写下一句——飞升则可恢复记忆。
——日后, 你们不得作恶, 潜心修炼,不求飞升, 但求平安
“是!”
“弟子明白!”
“你要如何飞升?”楼西北问道。
——我已渡过飞升雷劫, 只需斩断羁绊就可重塑神骨。
楼西北紧紧看着他,问道:“那九州倾塌呢?父兄魂魄呢?你不管了?”
楼西北在试探他, 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了解沈初霁,但是他清楚沈初霁绝不会弃他们于不顾。
如果沈初霁说他不管了,绝对是在骗他。
沈初霁神色并无异样,写道——管。
——我耗费数百年时光,父亲与同门仍被困海底,怎么可能不管。
他取下腰间骨笛,写道——我会用这根骨头撑起中天界,在塑成神骨前用九天玄灵修补结界,届时我既能保住九州,亦能飞升。
楼西北依旧只是看着他,害怕这只是沈初霁的托词。
他不知道沈初霁想用什么方法修补结界。
沈初霁敛起眼眸,写到——只是,你们都会忘记我的存在。
楼西北想起在梦蝶洞穴中看到的梦境。
那时他以为是幻境,如今想来那大抵是他曾经的记忆。
在记忆中,沈初霁说过他讨厌神界的条条框框。
被抹去痕迹,对他来说应该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所以沈初霁想在修补结界后,继续留在人间情有可原。
或许,他原本打算等自己一起飞升呢?
大概沈初霁表现得太过真实,楼西北接受了他的说辞。
他轻柔抚弄着沈初霁的脸颊,闷笑:“这么舍不得我?”
仙儿道:“明明还有我们!”
沈初霁看着他们,郑重点了点头。
当然舍不得。
楼西北笑道:“放心,百年之内我一定会飞升,你只需要乖乖等着。”
“我也会!”
“大师兄你等我们,飞升之后我们一定去寻你!”
“兄长,我、我也会!”
“大师兄,阿玉也会的!”
天阴站在人群后方,他迷茫看着沈初霁,莫名觉得不对劲。
大师兄曾经是不是对他说过什么?是不是和他有过什么约定?
他当时明明说他无法抹去我的记忆……若是天地法则,怎会抹除不了他的记忆呢?
大师兄在说谎?他为何要说谎?
要不要告诉大家?可是、可是大师兄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理由罢?自己只需要听从大师兄的话……
沈初霁眼中染着笑,有带着一些无奈,写到——好,我等你们。
“那就飞升罢!”
——好。
“大师兄,有什么话要带给小猴子他们吗?”
“宣夜你白痴啊!到时候大家什么都不记得大师兄了,还带什么话。”
“对哦!等一下,我先在门规里加一条——谨遵大师兄之命,潜心修炼,飞升再见。这样就算忘记了也能记得飞升。”
“宣夜你小子有点聪明啊。”
“嘿嘿……”
沈初霁脸上挂着笑容,静静看着他们。
不多时,百书阁四大尊主赶到祭天台。
沈初霁只对他们留下了一句保重,随后单独写了一句话交给楼外楼。
楼外楼接过宣纸,展开一看,脸色微变,深深地看了沈初霁一眼,不动声色站到了楼西北身后。
——你们离我远些。
沈初霁握着封神榜,自己站在祭天台中央,让众人退到阁楼上。
楼西北握住他的手,十分用力:“等我,就算我不记得你,我也一定会飞升。”
桑儿站在他左侧,脸色发白,唇瓣紧抿。
她知道沈初霁要做什么,因此知道沈初霁在骗他们。他不会飞升,不能飞升,域海结界不可能轻易修补,就算他如今已修得神魂。
准确来说,沈初霁并未要修补域海结界,而是将神魂散于域海形成一张新的结界,他没有天道那么强横的力量,所以需要神骨撑起整个修真界,以免继续下沉。
说实话,若非提前知晓,沈初霁的说辞在她看来几乎天衣无缝,不仅能够抹除众人记忆,还能让楼西北心甘情愿飞升。
这一次,他们不会再重蹈覆辙,楼西北不会再因他而死。
桑儿觉得自己卑劣至极,因为这一刻她甚至觉得庆幸。
可是……她明明知道沈初霁为何牺牲……
待众人退到阁楼上,沈初霁缓缓展开手中的封神卷轴。
他说谎了。
说了太多慌。
封神榜和天地法则不同。
被天地法则洗去的记忆会在飞升后恢复,可是被封神榜洗去的记忆不会。
被封神榜洗去的记忆,会随着他身死、封神榜消亡而永远消失,就算飞升也不会想起。
楼西北,飞升罢。
飞升就能好好活下去了。
封神榜乘风去到半空,沈初霁取下腰间骨笛与朱雀玉佩,一道红光在掌心闪动,额间青碧色额石也逐渐焕发光芒。
“嗡——”
沉睡依旧的大地发出嗡鸣,青色小蛇叼住骨笛腾空而起,瘦小身体变成一条青色巨龙在半空盘旋。
同时,一声迤逦鸟鸣传来。
祭天台中央突然狂风大作,一只金色朱雀出现在沈初霁身后,它挥动火羽翅膀,掀起一阵狂风,沈初霁衣袍凌乱,墨发飞扬。
青龙与朱雀在他身后盘旋,龙吟鸟鸣,气势恢宏。
沈初霁身体被一道无形力量托到半空,封神榜像是有所感应,幻化出一道阵法,白色流萤从四面八方朝封神榜聚拢,那是沈初霁在人间两界留存过痕迹。
两只神兽在他身边发出凄厉的悲鸣,人间记忆被一点一点洗去。
楼西北怔愣地看着处于半空的沈初霁,他正对着自己的方向,两人视线轻而易举在半空汇聚。
纸上字迹慢慢变淡,直至恢复成一张白纸。
不止是字迹。
楼西北望着那双平静的眼睛,努力捕捉脑海中闪过的每一帧画面。
他和沈初霁如何相识?
在抚云顶。
然后呢?他们在山下偶遇,在苏仙乐神府拜堂成亲。
再然后……诸神之怒?
为何会有诸神之怒?
因为、因为什么?
楼西北迷茫看着沈初霁,记忆流失的速度太快,他努力拼凑,努力回想,可是看着沈初霁的眼睛,他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
不、不对……
有哪里不对!
他是不是遗漏了什么?
是!他一定是遗漏了什么!
沈初霁要修补结界,要飞升……
他说过修好结界就飞升!
不对!完全不对!
既然如此,他为何要给秦少宁下禁制?为何不让秦少宁飞升?
错了!哪里错了!
沈初霁说……
沈初霁说过什么?
他说过什么?!
记不清了……为何记不清了?
他近乎惶恐地看着沈初霁的眼睛,他想不起了,沈初霁到底说过什么?!
不能……不能就这样让他走……
楼西北下意识迈出脚步,他要阻止沈初霁,他还有一件事没问清楚,太快了,记忆消失的速度太快了……
“爹……你做什么?我不能让他离开……”楼西北想要靠近,想要阻止沈初霁,却发现自己被困在一道结界里。
他红着眼睛,迷茫地看着楼外楼:“爹……你做什么?”
楼外楼紧咬牙关,偏过头不再看他。
“爹……放开我……你放开我……”
楼西北茫然摇着头,沈初霁说的话不对,可是他不记得沈初霁说过什么……
沈初霁要飞升……飞升要被抹除痕迹……
天道会抹除一切与沈初霁有关的东西,包括他的法力和字迹。
纸上已经没了字迹。
法力……
楼西北惊愕地抬起头。
法力?!
如果天地法则会抹除他的法力,他用法力修补的结界还会存在吗?
秦少宁和他本是一体,所以修补结界后秦少宁不能飞升,那么沈初霁就能飞升吗?
他的法力不是会被抹除吗?
难道他不救了?他要直接飞升?
那骨头呢?那神骨呢?
神骨……什么神骨?
楼西北怔愣看着悬浮半空的沈初霁,那双眼睛好熟悉,是谁?
好奇怪……到底什么不见了?
飞升?沈初霁?
对,飞升,他要飞升!
他答应过沈初霁百年之内一定会飞升!
沈初霁……
楼西北努力在脑海里拼凑出沈初霁的模样。
沈初霁……抚云顶……他喜爱的人。
沈初霁是谁?
沈初霁?
谁是沈初霁?
他是谁?
那个看着我的人是谁?
他在做什么?
我想说什么?
看着男人那双眼睛,楼西北感觉所有记忆都将被抽离。
他努力拼凑,可于事无补。
就在这时,天阴喃喃唤道:“大师兄……”
声音不大不小,却传入了楼西北耳朵里。
突然之间,楼西北瞳孔骤缩。
“咻——”
一道赤芒从眼前划过,鱼骨尖刺刺破双眼,鲜红血液飞溅,被狂风吹得飘落在沈初霁脸上。
沈初霁怔怔睁大眼睛,鲜血如河流一般沿着楼西北的脸颊滑落。
“沈初霁!!!”

剧烈疼痛好像让他抓到了记忆的尾巴。
被抽离的记忆开闸泄洪般涌进他的脑海, 楼西北闭着双眼,鲜血淋漓落下,染红苍白脸颊, 他用力捶打着面前的结界:“沈初霁!你骗我!你骗我!”
“西北!”桑儿大惊失色,看见垂在楼西北身边染着血的鱼骨鞭, 顿觉双腿发软。
“沈初霁你看看我!你看着我!”他近乎疯狂地咆哮, “你敢骗我!沈初霁!把记忆还给我!”
沈初霁内心一瞬间的动摇,让记忆退回到了他们脑海。
他远远看着楼西北,鲜血刺痛他的眼睛, 可是他没有再停下,封神榜继续抽离着他存在的痕迹。
如果只是修补结界而已, 沈初霁何至于做到这种地步?
他到底想做什么?分明不会飞升为何要洗去他们的记忆?
“爹……你放我出去!他到底要做什么……他到底要做什么……”
楼西北无助地跪坐在地上, 记忆仍在源源不断消失。
桑儿看着他满脸的鲜血, 眼眶泛着涩意,咬牙道:“他要死了!”
“他不会飞升!他是骗你的!他要用神魂修补结界!以魂为界,化骨撑天;他的神魂将散于域海之中, 与天地灵力融为一体,彻底湮灭于三界之间!”
“沈初霁……”楼西北眼泪融合鲜血滑过下巴。
“沈初霁!!!”楼西北声音忽然变得极其尖锐,“你看着我!”
他神情变得阴狠又决绝。
沈初霁听不见他的声音, 只能怔愣地看着他, 神魂已经在脱离躯壳, 仍有泪水不断落下。
“沈初霁!你若敢洗去我的记忆, 我立刻震碎心脉陪你一起死!”楼西北声音冷得像一把在寒潭泡了数万年的刀剑。
即使沈初霁听不见声音,依旧能感觉到他说这话时的决心。
记忆仍在不断流失。
楼西北一把拽下腰间的桃花香囊, 一掌将其击得粉碎:“沈初霁, 我陪你一起死。”
“西北不要!”桑儿惊恐地喊道。
楼西北运起周身灵力,将它们积攒在体内, 瞬间就可冲破周身经脉。
被抽离的记忆静止在半空。
“把记忆还给我!把记忆还给我们!所有的记忆!”
“不然,我们一起死!”
被封神榜吞没的记忆接二连三吐出,好像生怕晚上片刻就会酿成沈初霁绝对无法承受的后果。
过往无数记忆涌入脑海,包括那些早就被楼西北遗忘的记忆。
“啊!!!“楼西北跪伏在地上,洪水般的记忆刹那间涌入脑海,令他痛苦不已。
那些和沈初霁有关的、曾经的、所有的记忆全部回到了他的脑海中。
——别死。
在刀子似的风中,他耳边好像响起了沈初霁的声音。
楼西北不能死。
谁都可以死,楼西北不可以。
沈初霁不敢拿楼西北的性命来赌。
同一时间,沈初霁神魂完全脱离了躯壳,早就不堪重负的身体如同风化一般,化作齑粉被风吹散。
“沈初霁……你好狠啊……你好狠啊……”楼西北双手锤着地面,像是无力泄愤。
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骗他?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抛弃他?
那道金色神魂飘到楼西北面前,落在一粒种子穿过结界没入楼西北体内。
“你要我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
他感觉到了,沈初霁的身体消失了。
他双手狠狠砸着地面,直到血肉模糊,依旧没有任何作用。
“沈初霁你好狠啊……为什么这么对我……”
落在他身上的种子开出一片花丛,修复着楼西北身上的伤口。
那道神魂俯身在他头顶落下一道轻吻,随后缓缓飘向天际,缠绕着朱雀的翅膀,与青龙一起飞向了域海。
“沈初霁你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我怎么办?!你死了我怎么办?”
“你看看我啊……看看我……求你……”
他近乎崩溃地大哭,声音嘶哑哽咽。
或是已经没了必要,被封神榜吞没的记忆全部散了回来。
“大师兄……”
“大师兄呢?”
“他是骗子……他根本没有飞升……”
“兄长……”
记忆逐渐回笼,宣纸上的字迹也变得一清二楚,一切仿佛没有发生。
“西北……”桑儿泪流满脸地想去扶她,被鱼骨鞭狠狠抽在手上。
“沈初霁呢?沈初霁在哪里?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他了?他在哪里?!他去了哪里?!”
悬浮半空的封神卷轴一点一点风化,如同沈初霁的身体,化作齑粉湮灭于风中。
“沈初霁在哪里?!沈初霁呢……”
眼泪与鲜血混合,他脸上已有癫狂之色。
楼外楼站在结界外,看着封神卷轴最后一角也消散在空中,终是发出一声叹息。
“楼西北,他把神魂凝成的神府种在了你身上,好好活下去罢。”
神府乃灵核所化,神府一旦离体,本体势必不复存在。
楼西北失声痛哭,手指紧紧扣在地面,因为太过用力指甲翻转鲜血横流。
“爹……我怎么活啊?没有沈初霁我怎么活啊?”
“为什么这样对我……他不是喜欢我吗?他不是愿意和我在一起吗?为什么啊?”
即便楼西北死过一回,楼外楼也从未见过这样绝望的他。
他蹲下来,轻轻抚着楼西北的脑袋,声音沙哑:“西北,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九州倾塌。”
“那又如何?那又如何!世人要死就让他们死!他们就该死!凭什么要沈初霁死!”
“爹……我不要他死……沈初霁死了我怎么办?他对我很重要……我不能没有他……爹……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要让他回来!我一定要让他回来!”
楼外楼道:“可是他想让你活着,就像一百二十一年前你想让他活着一样。”
“少主……少主……我怎么办啊……”
那些曾经的记忆此刻充斥在他的脑海。
分明答应与他结成道侣,分明答应他去去就回,分明答应他飞升后就让他进入抚云顶,分明说好了要飞升,分明说好了要在神殿等他,为什么啊?
“为了天下苍生,为了父亲,为了同门,为了秦少宁……那我呢?沈初霁你想过我吗?没有你我怎么办?”
身体里好似有一股郁气乱窜,他揪着头发捶打自己的脑袋,想把郁气发泄出来。
“西北!”桑儿震惊地看着他身上越来越多的鲜血,“尊主!他要走火入魔了!”
楼外楼眉心皱起,运起灵力压制他体内的郁气。
“滚!滚开!都给我滚开!沈初霁呢?把他给我找回来!我要他……我要他……”
他体内郁气太蛮横,竟直接将楼外楼的灵力弹了回来。
“沈初霁……我恨你、我好恨你……为什么啊?为什么这样对我……”
“我跟你一起死……我陪你一起死……等等我……我来陪你……”
“让开!”灾厄走到楼西北身后,手掌贴着他的后背,将他体内化不去的郁气全部吸到自己体内,“师兄不想让你死,给我好好活着。”
他按住楼西北后颈,略微用力将他活生生掐晕过去,随后对楼外楼说:“他精神快崩溃了,不想他变成疯子就作法替他稳住心脉。”
楼外楼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楼西北,神色复杂又心疼,朝灾厄道谢后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二师兄……大师兄呢?”
“为什么封神榜会消失?他不是飞升吗?”
抚云顶弟子愣在原地,迷茫看向四周,各处都没有沈初霁的身影。
“楼西北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大师兄死了?大师兄为何会死?他不是、不是要飞升吗?”
“大师兄……”
阿玉揉着眼睛放声痛哭:“大师兄……我要大师兄……”
锦儿眼中噙着泪,抓住梁浅的衣服:“大师兄呢?大师兄在哪里?楼西北什么意思啊?”
梁浅神色惨白,看着朱雀离开的方向,喃喃道:“大师兄死了……”
“不可能!大师兄怎么会死?!”江阔眼眶通红,愤恨抽出腰间的映月弯刀,“我不准你们胡说!大师兄不会死!”
宣夜不可置信地摇头:“不可能的,大师兄不可能会死……大师兄明明要飞升,他不可能骗我们!”
仙儿身体瘫软,跪坐在地上:“大师兄……”
阿絮迷茫看着众人,紧紧咬住下唇。
谁死了?兄长死了吗?她好不容易才找到兄长,好不容易才和兄长来到了修真界,好不容易才能永远留在兄长身边,兄长怎么能死?
灾厄漆黑右眼掠过众人:“师兄死了,我们的大师兄死了。”
与此同时,人间界,秦国回都。
突然被抽离的记忆再次回笼,秦少宁狂喜地闯入皇帝寝殿:“我们还记得沈初霁!他没有死对不对?”
秦子延靠坐窗前,与秦少宁的喜悦相比他显得异常平静,看向秦少宁的目光中甚至带着一丝嘲弄和怜悯。
“你是他的神骨,你感觉不到吗?这世间,连他神魂的气息都消失了。”
看着秦少宁瞬间惨白的脸色,秦子延缓缓闭上眼睛。
“他死了。”
星星点点的荧光落入域海,青龙在海面翻腾,朱雀于上空盘旋。
困在深海中的魂魄相隔四百多年光阴终于挣脱束缚飘向了海面。
沉没水中的江州大陆忽然发出一阵强烈震动,海底拔起一根无形神柱将它撑到半空。
被淹没在水下数十年的大陆重浮出水面,飘落的荧光修复着枯萎的大地与草木。
那些灵魂星点有的沉没于深海,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结界;有的飘散在空中,以九天玄灵滋润着修真界一景一物。
江州回到了水面,修真九州不会再倾斜。
人间界不再受灵力侵害,或许数十年后就会一片欣欣向荣,建立一轮新的制度。
平静的海面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是啊,对世人来说,这本就是普通且寻常的一天。

金陵城一夜之间变成了废墟。
苍州楼家少主楼西北走火入魔失控打伤金家弟子, 将斥巨资打造的金陵城毁得干干净净,百书阁圣女桑儿拼命阻止最终被打成重伤,四位尊主合力才将他制伏。
究其原因, 外界没有传出任何风声。
只知那楼西北发狂后身体危在旦夕,将修为激增的秦少宁唤回修真界才稳住了他的心脉。
没过两日, 抚云顶弟子又在苍州大闹一通, 听说是他们自家弟子大打出手,边骂边哭、边哭边打,责怪跟随大师兄下界的同门没有好好将大师兄带回来。
紧接着, 突然崛起的抚州谢家毫无缘由地遣散了自家弟子。
同时,青州秦家家主也不知所踪。
因为这些事情, 整个修真界噤若寒蝉, 揣测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隐情。
半月后, 苍州楼家,少主楼西北在鬼门关中走了一遭。
昏迷数日后醒来,他打伤守门两位弟子, 崩开身上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状若疯癫奔走在长廊中,大声唤着沈初霁的名字, 双手撕开缠绕在身上的纱带, 引得鲜血汩汩流出, 顷刻间浸透了衣服。
“沈初霁呢?他在哪里?!”
他拉扯着眼睛上厚厚的纱带, 未曾愈合的血肉黏着纱布被撕下,刺眼鲜血沿着苍白脸颊滑落。
楼西北似是在短短半月时间瘦了许多, 几乎脱了相, 脸颊凹陷,唇瓣干裂, 以往合身的衣服此时却显得空空荡荡,浑像一棵即将枯死的树木。
“少主!别扯了!”一名弟子紧张地上前阻止,被他一掌击飞撞到岩石上,口吐鲜血。
闻声赶来的楼外楼看见他身上裂开的伤口,快步上前一巴掌狠狠扇在他脸上。
“你不要命了?!”
“不要了!我不要!我只要沈初霁!他在哪里?你们把他带到哪里去了?!”
“他死了!你看不见总该听得见罢?他死了!”楼外楼揪起他的衣襟,一字一顿地说。
“他的神府在你身上,感觉不到吗?”
“滚!!!”楼西北猛地将他推开,“死了而已!他敢骗我!他敢丢下我!阴曹地府我也要把他找回来!”
楼外楼牙关紧咬,拎起他的衣服将他扔进池塘,自己也跟着跳进去,将他的脑袋按进水里,咬牙道:“他死了,消失了,阴曹地府你也找不到他,明白吗?”
“你以为这么折腾自己他就会心疼,就会回来?他把神府都给了你,你想死都死不了,明白吗?”
楼西北在他手里根本不挣扎,鲜血染红池水,楼外楼拎起他的衣服,眼眶泛红:“楼西北,我错了,当初我就不应该让你去抚云顶,就不应该让你认识他。”
“你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你不是潇洒吗?你不是桀骜不驯吗?你不是要做修真界第一人吗?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爹……”楼西北紧紧抓住他的衣服,好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
楼外楼将他抱进怀里,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忍着眼中涩意:“傻孩子。”
“爹……怎么办……我好想见他……”
“为什么丢下我……为什么不要我……”
“楼西北,他不是不要你,他只是没有办法了。”
“被洗去记忆不好吗?他已经为你安排好了最正确的一条路,只要听他的话走下去……”
“不好!那是我的记忆谁都别想夺走!”
“爹……我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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