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换一具新身体—— by不间不界
不间不界  发于:2023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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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形数据库解临渊立刻给出了答案:“兽人国医院,刘主任的同事兼助手,姓王,1型糖尿病患者,当着我们面跳楼逃跑的那个人。”
戊寅立刻就回忆起来了。
“跟上去,看看他要跟你说什么。”解临渊说。
戊寅自然没有异议,侧身快步追着王研究员出了门。
王研究员的步速非常快,甚至根本不回头确认保罗是否还跟在他的身后,只顾着自己在走廊上行走如飞,几次转弯戊寅都差点跟丢,好在解临渊的传感器功能强大,听声辩位,准确地给戊寅指引了方向。
最终,戊寅在地下二层车库上了一辆黑色轿车,还没等他坐稳,王研究员就皱着眉劈头盖脸地问:“那小子都跟你说什么了?保罗队长,你怎么会认识南营地的人?”
这些问题都在戊寅的意料当中,昨天解临渊、薛鸿意和陆捌三大智囊就给他总结了答案,此刻戊寅就只需要照本宣科结合语境做出回答。
“他们联系上了刘主任。”戊寅说。
保罗似乎就是一个言简意赅的男人,戊寅刚说了个开头,没等继续发挥,小王就自行脑部完了南营地联系上刘主任之后的全部,想必是知晓了他们在医院的所作所为,单独找到保罗除了威逼就是利诱,他焦虑地啧了一声,“该死……灾厄污染该不会真的可以防治吧?”
戊寅沉默地看着小王,发现这人自言自语过后下意识地瞥了保罗一眼,表情莫名心虚,接着还欲盖弥彰地大声问汽车驾驶员:“诶?见习,这是条什么路,你是要带我们去哪?”
驾驶座上是一个骨瘦如柴的女人,她的声音非常沙哑细微,像是从一条狭窄的岩缝中挤出来的沙砾:“上船,助教想见你们……”
后排的小王和戊寅同时诧异地抬起了头。
小王一副撞了鬼的表情,颤颤巍巍问:“助,助教想见我们?”
戊寅一副撞了大运的语气,不可置信地问:“助教想见我们?”
就连附在他耳后窃听的解临渊也愣住了,“……是不是太过顺利了?会是陷阱吗?”
能被接上船这么好的机会,就算是陷阱,戊寅也不打算放过。更何况,他很难想象有什么陷阱可以困住他。
“只有助教吗?”他问,“老师会不会来?”
瘦女人从后视镜里瞥他一眼,严厉地说:“老师怎么可能会见你们?”
“方才南营地的薛鸿意和我说了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戊寅开始胡编乱造,“我想亲自告诉老师。”
小王错愕地看着保罗,眼底满是诧异。
瘦女人嗓音如一条直线,没有任何波澜:“告诉助教,让助教为你转达。”
“让别人转达我不放心。”
“……”瘦女人似乎被保罗的胡搅蛮缠惹怒了,直接不怀好意地说,“那你可以去试着问问看,看助教会不会搭理你。”
戊寅还想再问,却被小王抓住了衣袖,强行摁了下来,他附到保罗耳旁,压低声音道:“你疯了,这么跟见习说话?他们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升成助教,然后做那什么手术,到时候杀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保罗,你活腻了找死可别带上我。”
见习,助教,老师……种种称呼整得跟一所学校一般,那像保罗和小王这些听起来是底层的人员,难道会被称之为学生?
想到这里,戊寅觉得有些奇怪,如果他们猜测得没有错,兽人国医院□□事件是保罗和船夫合作造成的,称得上免疫者们的‘思想启蒙’和北营地反叛的导火索。
按道理,像保罗这种始作俑者、有功之臣,在船夫这里怎么样也能混个小领导当当,但不知道为什么,感觉现在谁都能给他甩脸色。
思索间,轿车畅通无阻地驶过港口关卡,在海岸边稍作等待,随后排队驶上了一艘渡轮。
随着渡轮缓缓离岸,小王再没了方才教训保罗的嚣张气焰,愁眉苦脸地坐在位置上发呆。
戊寅却是泰然自若地打开了车门,无视驾驶座上细瘦女人警告的目光,自顾自下了车,走到渡轮甲板的边缘,双臂撑在围栏上,极目远眺,海风吹动头发,呼吸间尽是海水的气息。
解临渊认认真真地记录着航行路线和经纬度坐标,顺带检索每一张出现在视野范围中的人脸信息,记录在案。
而戊寅的思维发散,微仰头,嗅闻着海水的味道。
有些熟悉……他心想,腥咸,潮湿,原来这就是大洋的气味。
但总觉得还差一点什么……?
一直到渡轮和实验艇接驳,戊寅踏上另一艘船的甲板,看着面前上上下下接送渡轮物资的蓝色制服工作人员,他忽然想起了究竟还少了什么——
还缺了一点消毒水的味道。
“戊寅。”沉默许久的解临渊忽然开了口,语气非常严肃急促,“实验艇上有信号干扰装置,我……时间……离线……”
戊寅停下了往前走的脚步,试探着退后两步,看看信号有没有好转。这个异常举动立刻引起了细瘦女人和小王的注意,前者皱眉看他:“快跟上。”
耳后,解临渊还在卡壳:“……破解……等……”
随着一阵刺耳的电流声,声学传感通讯器彻底静音,但紧接着,一个温柔的男性电子合成音传来:“Z机械战神1932离线辅助系统正在运行中,请说出您的指令,例如:1932,播放一首歌曲。”
“……”戊寅还是头一回知道解临渊居然有这种功能,但他一点也不意外,毕竟他已经无数次表示这个系统压根不该叫什么机械战神,而是该取名为全能管家。
船上的安检要比地面上的严格很多,探测门、探测器,脱衣服,搜身,恨不得把保罗脸上的胡茬都剃干净,避免他把什么暗器藏在里面。
奈何实验艇上什么五花八门的道具全都上阵,依旧没有发现那枚出自解临渊手笔的通讯器。机械战神本就为战争而生,又怎么会没有考虑到安检的问题,饶是北营地最高规格的探测器,也无法发现自家王牌杀器的踪迹。
只可惜Z1932虽然被成功偷运了进来,但也差不多没了用处,唯一已知的功能就剩下点歌。
整艘实验船大小真如一所学校那般,四层高,细瘦女人把他们送上船之后似乎就结束了任务,由另外两名腰间别枪的安保人员继续带领他们往轮船深处走。
在三楼角落的一个办公室内,戊寅和小王看到了那名所谓的助教。
打开办公室门的瞬间,戊寅先看到的不是人,而是高低悬挂在天花板下方的铁笼子,大大小小的笼子里面,关押着种类各异的动物,奇形怪状,鲜血淋漓,一大半都奄奄一息。
见保罗的目光徘徊在这些笼子上面,坐在办公桌后的助教得意一笑:“保罗,上次你不是说看着恶心,还吐了吗?怎么,改主意了?”

第143章
戊寅寄生过形形色色的人,面对过无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问句,他为此总结了一个黄金伪装铁律——那就是能不说话就别说话,这些‘善良’的兄弟伙自然而然会为你的沉默找到借口。
不出所料,三秒之后,眼前的这名助教嘲讽地讥笑两声:“保罗,你还是老样子,一杆子打不出一个屁。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戊寅听不懂这两个人之间的恩怨纠葛,但可以确认的是保罗和助教关系紧张,非常不对付。小王还在一旁疯狂向他使眼色,似乎是想让他服软亦或什么,被戊寅直接无视。
助教冷嗤一声,端起茶杯翘腿坐在老板椅上,隔着玻璃逗弄着桌面鱼缸里的水母,架子十足:“刚才那会上都说了些什么?”
小王不指望保罗会老实作答,连忙替他出声:“李助,八点的会议上……”
“问你了吗?!”助教猛地一拍桌子。剧烈的动静吓得整个办公室的动物都骚乱起来,它们焦躁地在笼子里徘徊,张望,或是畏惧或是胆怯地远离助教所在的位置,又因为身体上的疼痛发出叫唤。
嘈杂之中,李助教双手撑着桌子站起身:“别再给我摆什么队长的谱,保罗,现在我才是你的上级,问你话你就老老实实地回答,不然我就拿你喂畸变体。”
戊寅始终保持着沉默,一直等到李助教立完威才突兀地开口说:“会议后南营地的薛队长单独找到我,跟我说了非常重要的事情。”
李助教十分警惕地盯着保罗:“什么事情?”
“你无权知晓。”戊寅模仿着保罗可能会有的排斥抵触的口吻,“事关紧急,我要见老师,亲口告诉他。”
“……你要见老师?”李助教狐疑的目光落在保罗脸上,忽然笑了一声,“你想得美,南营地能跟你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打算,当初是你严词拒绝了老师的好意,怎么,现在反悔了?”
“……”
什么好意??
一头雾水的戊寅极限二选一,不负责任地随口做出抉择:“对,我后悔了。现在就为我联系老师。”
“哈。”李助教夸张地笑了一声,语气非常冲,“你说后悔就后悔?晚了保罗,你的手术名额早就归我了!我怎么可能会让你见老师?”
“你抢了我的手术名额?”
“什么抢?是你清高,你自己放弃,还不允许别人要吗?现在看我混得比你好了,你想回头了?”李助教狞笑道,“不可能,我才不会给你重新踩在我头顶的机会。”
短短几句对话中,戊寅大概猜测保罗在医院□□事件之后,要么是利益冲突,要么是良心觉醒,和船夫阵营出现了龃龉,而这个姓李的男人曾经是保罗的手下,毅然背叛倒戈了船夫。
关键就看今早出席会议的保罗的憔悴程度,戊寅甚至怀疑医院□□事件保罗是上了船夫和着什么李助教的套,等到满目疮痍才发现自己一时冲动造成了多么无法挽回的严重后果。
真麻烦。戊寅面无表情地敷衍道:“我没后悔,我也不想动手术,把那种恶心的东西放进身体里,我是真的有非常重要的情报要亲自汇报给老师。”
李助教的脸色越来越黑,他张口就是驳斥:“那是老师智慧的结晶,是圣物,是恩赐,是足以主宰世界的力量,你这种——”
话刚说到一半,他好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嗓音戛然而止,脸色也倏然变得十分微妙。
戊寅注意到李助教就在这个刹那陡然换了一种目光,不屑和愤怒消失不见,眼底剩下的是一种紧张又奇怪的视线,怀疑地望着他,口风也跟着倏的一转:“你确定要见老师?”
“……”戊寅不是读不懂脸色的蠢人,相反,他对情绪的感知比许多人都要敏锐。
就在李助教语气改变的时候,他便察觉到了异常。
但小作思考之后,戊寅还是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对。”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稳中求进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李助教的面色更怪异了,他让小王先出去,随后走去一旁拾起内线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戊寅看着他用手掩住嘴型,小心翼翼地和电话那头的人对话,中途还时不时回头瞥他一眼,然后将声音压得更低。
很快,那头交流完毕挂断了通话,李助教努力板着脸,装作毫无异常的模样:“我已经和总助教提出申请了,他去汇报老师了,你在这里等一下答复。”
戊寅也跟着他演,老实巴交地找了个椅子坐下,然后就看到李助教左腿颠得都快飞起来,身体也不自禁地向门口方向倾斜。
等到门外响起敲门声的时候,他更是一个猛地跳了起来,快步打开门,把外面的两人迎了进来。
来者是一男一女,皮肤黝黑,带着常年风吹日晒的沧桑感,戊寅看见他们长相的第一秒还有些困惑,随即忽然反应过来,这是典型的长期在海上捕鱼受到狂风和烈日洗礼的面容。
他们的身份似乎很高,方才还嚣张跋扈的李助教霎时腆着脸凑上去恭维了好几句。
其中的渔民男人夸赞了李助教的异兽房管理得好,让他再接再厉,随后才状若无意地瞥了戊寅一眼,装腔作势道:“保罗队长,是你要见老师?”
“对。”戊寅又把说腻了的见面借口又重复了一遍。
渔民男意味深长地说:“跟我们说也是一样的,我们可以帮你代为准达。”
“这件事非常重要,我必须要亲口告诉老师。”
渔民男仿佛就是为了亲眼确认保罗的态度,听到这句话便没有再坚持,笑眯眯地说:“行,那你就跟我们来吧。”
另一位渔民女的眼睛很小,但脸上的肉很多,穿着厚厚的大棉袄,应该是个讨喜的面相,却因为面部表情的一丝不自然的破坏了整体的和谐,见保罗出门,她也咧出个笑来。
两人走在戊寅的前面,用各自的身份卡刷着一道道的关卡,步伐不紧不慢地给他带路。
但等到上了实验艇最高的第四层,戊寅身前不知不觉就没了人,脚底是柔软的地毯,鞋面踩上去没有一丝声音,那两个渔民很大概率是故意在这里甩下了他。
这一回没有了解临渊给他引路,耳后只剩下一枚人工智障,戊寅只能自行观察着走廊两侧的房间,冷静地前进,转弯,然后迷路。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主人的迷茫,安静多时的Z机械战神1932离线辅助系统忽然嘀的一声激活:系统正在运行中,察觉到您的步速异常,是否需要开启导航模式?如果是,请说出你想去往的目的地。
“……”你能把我导到哪里?海底?
戊寅没搭理它,凭着直觉继续选择着方向。
就在抵达第四层的时候,封锁的密码门打开,与之相对应的,仿佛也有什么无形的门被强行破开封堵,他就有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仿佛楼层的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呼唤着他。
那是来自血脉中的声音,让他血液沸腾,大脑嗡鸣,只想不断地朝终点靠近。
实验艇内的一层甲板最是热闹,来来往往都是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的工作人员,二楼的血腥味很重,也都是人声,三层同样喧哗的声音,大部分来自动物,以及一些不知名生物的低吼。
只有四楼的画风最为与众不同,踏足地毯的那一刻,仿佛周边所有的声音都被吸收殆尽,光线也跟着消失,走了这么久,戊寅的耳边安静到只剩下他心跳的声音。
昏暗的船舱顶灯悠悠地在地上投下一圈光晕,戊寅没有犹豫地左转,走过中庭,迈下一个黑暗的楼梯,又转过一个弯,忽然在走廊的前方看到一面屏幕。
背景漆黑,只有中央画着一枚银白色的奇怪符号,他皱起眉,盯着这枚符号缓步上前。
可就当他走到屏幕前三米处时,画面忽然一闪,符号消失,紧接着,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那是一个野心勃勃又初显老态的男人面容,眼角皱纹好似放射的鱼尾,一双眼比鬣狗还要贪婪,目不转睛地盯着保罗。
戊寅在解临渊的画里见过这张脸,那是通过癸酉的形容所绘的肖像。
他就是船夫。
戊寅没想到和船夫的会面来得这么猝不及防,只是可惜见的只是对方的实时视频通讯。
“保罗·昆特,听说你要见我。”船夫目不转睛地说,声音沙哑浑浊,像喉咙里卡着一口怎么也吐出不去的痰。
“……对。”
口头应着声,但戊寅的注意力却不受控制地从充斥着船夫整张脸的屏幕转移到屏幕后方。
那里没有灯光,一片漆黑,戊寅什么也看不清。但他就是有一种直觉,认为那里藏着他想要的东西,即便他连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船夫嗓音粗粝地笑了几声:“是不是一直听说我从不见人,见我一面非常困难?”
戊寅收回了视线,对上船夫的目光,紧接着又再次抬起,看向屏幕上方的摄像头,镜头内闪烁着刺眼的红光,散发出浓重的恶意。
“其实一点也不难,想要见我,非常简单。”船夫语气逐渐变得兴奋,“只要有人能成功走到这面屏幕之前,然后再过一关,就能见到我。”
在李助教打出那个电话之前,戊寅还在尝试着掩饰身份,然而在那之后,他就大大方方地露出了破绽,因为他发现船夫的态度竟然不是逃避,而也很想引他见面。
戊寅钓鱼,船夫堂而皇之地咬饵。那他到时要看这条老谋深算的大鱼究竟有什么底牌,敢这样把他引到自己的老巢。

只要能够走到这面屏幕之前……
戊寅知道这句话是在暗示自他抵达四层起就感受到的那种诡异的吸引力,冥冥之中,无形的手在推着他前行。大概率正常人都不会感知到这只手,只有“他们”才会受到指引,在层层绕绕的过道和无数个十字路口中准确无误地寻到正确方向。
即使戊寅的大脑还在有逻辑地思考,明白这里面必定有问题,但来自这面屏幕后的致命吸引力扭曲了他的判断力,抹去他的谨慎和犹豫,只剩下冲动和疯狂的求知欲。
他看起来非常理智,也自以为非常理智,认为现下他的一切行为都是评估过实力和处境过后做出的最佳选择。但实际上,当戊寅接收到来自阴影深处的召唤的一刹那,结局就已经注定,他必然会走到这里。
“过关,要我过什么关?”戊寅面无表情地问。
船夫没有回答,只是继续用炙热的眼神盯住他不放,兴奋与激动几乎溢于言表。
从他的反应中,戊寅感受到了一丝微妙的违和。
事实上,戊寅一点也不意外船夫会在第一时间发现他寄生了保罗。船夫知道六十甲子实验,也清楚寄生和[核]的存在,在这方面有所警惕之后,识别他就不是难事,毕竟戊寅的演技欠佳,平时能在人群中不被察觉,纯粹依赖于大部分人的脑子里根本没有寄生这个概念。
船夫甚至将有关信息告知了下属,从方才接触到的三名助教反应来看,船夫一定警告过他们提防性格大变、记忆错乱的人,特别是对方还表现出迫切想要见他的意图。
但令戊寅非常奇怪的是船夫的态度,这人似乎手中掌握着什么能够针对寄生实验体的武器,并且是绝对的强有效,一击致命……
癸酉提供的信息中却完全没有提及这一点,就连庚午也从头至尾不曾讲到过,至于戊寅本人,他是失忆最为彻底的一位,更是毫无印象。
要么就是大家失忆都非常恰到好处,集体忘记他们的致命弱点;
要么,就是这项武器是后期船夫自己研发出来的。
但不是戊寅瞧不起船夫的科研水平,主要是这帮人制造出来的东西从头到尾都散发着一股粗制滥造的腐坏气息,变异动物只会肢解拼接,高层还是渔民,再吸纳了一群心理变态的疯子搞科研,人造[核]都是超水平发挥了……
克制他的秘密武器?戊寅发自内心的不屑。
但激进冲动之余,一股浓重的不详预感也如乌云笼罩在他头顶,戊寅明白他现在的状态不对劲,但他已经落入了这显而易见的陷阱,无法自拔,只能沉默地等待着船夫所谓的最后一关……
屏幕后方一定有与寄生实验体密切相关的东西,他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这样想着,倏然,一道尖锐的长鸣声凿进戊寅的脑海,他意识一空,在这一瞬间猛地失去了对保罗身体的掌控。
与此同时,真正的保罗·昆特恢复了意识,他回过神之后茫然地环顾四周,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异常。在看见屏幕上船夫那张狂喜到狰狞的脸的时候,皱紧了眉头,腮帮子不自禁地咬紧,压低声音质问:“纪永福,你在搞什么鬼?”
戊寅脑海轰鸣不断,如同啸叫的耳麦砸在他的脑仁中央,疯狂震荡。
但被他寄生的保罗却没有任何反应,还在警惕地观察自己所处的方位,质疑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是特殊频率的声波,只有寄生体能够听到的噪音声波。
戊寅下意识就要去捂住‘自己’的耳朵,但保罗却不这么想,他在发现自己的双手竟然如同有了独立意识一般地自行抬起,下意识就攥紧了双拳,竭力夺回身体的操控权。
“你对我做了什么!”保罗愤怒地抬起脑袋,“纪永福你不得好死。”
船夫得意地笑了起来:“老保罗,我什么也没做。你自己着了道,我是念着过去咱们做过邻居的情分,在救你啊……”
保罗当然不会信他的鬼话:“情分?你在医院套我的话,伙同我的下属背叛我,把脏水往我身上泼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情分?”
“哼,”船夫的脸也冷了下来,“如果不是念着往日情分,我还会让你活到今天?……不过也好,没想到留你一命,你居然给我这么大一个惊喜……”
戊寅意识模糊地听着他们的对话,[核]本能地想要侵占保罗的身体,逃离这里。但啸叫声波不断地削弱着他的体力,再加上保罗的意识恢复之后,情绪激动,对他的排斥分外激烈。
离开这里!
戊寅听到了本体不堪重负痛苦的哀嚎声,肉球如同心脏一般,快速地泵动着,在高频声波下不停地震颤。
离开这里,离开这里!
恍惚间,属于他的声音之外,竟然分裂出了一个不同的声音,夹在男女声之间,无法准确辨认性别,陌生嗓音和他的惨叫混杂在一起,交织缠绕,同时厉声劝告他:离开这里!
戊寅控制不住地想要化核离开保罗的身体,独自寻找生路,但他更清楚这绝对是船夫想要的结果,这个专为寄生体准备的超声波频率就是为了将它驱逐出宿主体内。
他绝不能离开。
“走。”
保罗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他错愕地四处环顾,事态太过诡异,他出了一身的冷汗,心跳如鼓、寒毛直立——直到发现这道声音竟然就来自他自己的嘴巴。
“快走!”
保罗如梦初醒,转过身拔腿就跑。
在他背后,船夫欣喜异常地狂笑:“终于!终于让我遇到一只[核]!活的核!”
说着,他右手快速地拨开桌面上的一排按键,随着他的动作,走廊墙壁角落中打开一排机关,从中弹出数支枪眼。
保罗安保队长的身手尚在,但无奈枪击太过密集,几乎没跑出去几步,就有一针麻醉准确无误地打在了他的后颈。
踉跄两步后,保罗颓然跪下,直勾勾地迎面栽倒在地毯上。
他昏迷之后,特殊频率的声波仍旧没有停下,戊寅不再被宿主的意识排斥,松懈下来,昏昏沉沉地缩在保罗的左胸口。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有一队身着蓝绿色研究员制服的人训练有素地靠近,将昏迷不醒的保罗放置在担架上,船夫的声音从他们放在胸口前的通讯器里传来,非常急促和激动。
混乱嘈杂之中,一道温和的机械男声破开噪音,徐徐开口:Z机械战神1932离线辅助系统正在运行中,察觉到您的身体出现异常,是否需要紧急求援服务?需要请说是。
戊寅:“……”
如果我还能说是,我就不会需要紧急求援服务。
短暂的颠簸之后,保罗被直接抬上了手术台,刺眼眩目的手术灯在头顶轰然炸开,立刻有麻醉师走上前为保罗再补了针麻醉。
戊寅不明白他们想要做什么,直到手术刀不留情面地从保罗胸部正中切口,从胸骨上窝到剑突剖开皮肤,逐层切开皮下各层组织。
在旁协助的护士技术很蹩脚,好不容易才止住了血。
接着便是电锯的声音,沿着胸骨正中自上而下锯开,用牵开器撑开胸骨——有力泵动的心脏上方,一枚与周围组织几乎融为一体的肉球随着节奏规律地起伏‘呼吸’着。
猩红稚嫩的肉块,精巧鲜活,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难以想象,这枚指甲大小的器官竟然是活着的,还是一个单独的生命体。
只有亲眼见到正品,才能意识到那些仿造的人造[核]到底有多么粗劣,污黑发臭不堪入目,永远无法望其项背。
船夫兴奋的叫嚷声在手术室里回荡,他远程全程旁观手术,并在第一时间看到了这只寄生实验体的本体模样。这便是他追寻数年的目标,是他找了多少人都无法重现的奇迹。
为首的医生取出一只镊子,夹住了肉球的两端,努力地将它从保罗身体里剥离。
[核]的四周长出了无数肉芽,紧紧攀附着胸腔周围的血肉,医生的手段非常粗暴,几乎是强行扯断了那些细小的肉芽,接过护士递来的玻璃瓶,将肉球放进了生理盐水中。
“我去给老师送[核]。”他说。
其他医生面面相觑,其中一人连忙开口问:“那这个人……?”
托着玻璃瓶的医生瞥了眼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视线悠悠转到创口面,看着大开的胸腔,“……这不是现成的[核]巢吗,还是纯天然的,给他做人造[核]手术。”
“可是,人造[核]已经没有库存了……”
闻言,医生不耐烦地啧了声,思索了一会,认为还是老师的事情比较重要,转头叮嘱那名一直紧紧跟着他的护士:“用我的权限,去5号房拿。”
玻璃瓶内,肉球吐出一连串细密的气泡,沉沉地落到了底端,凹凸不平的表面极力缩紧,泵动的频率变缓,好似睡了过去。
特殊频率的超声波从头至尾都没有停下,并且逐渐扩散到整艘实验艇。
医生不敢误事,把玻璃瓶放进冷藏箱里,扣上锁,拎起转身就出了手术室。
在他身后,护士拿着权限卡快步在地毯上小跑着,两人背对而行,越走越远。
然而,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一支绿芽悄悄弹出了头,细长的深绿色根系爬上冷藏箱,小心翼翼地拨动了一下锁眼。
与此同时,温文尔雅的机械男声也再次开了口:Z机械战神1932离线辅助系统正在运行中,检测到目前场景满足任务执行条件,监控摄像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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