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午,甲辰,你们说这个死人短暂复活的原因……有没有可能是六十分之一?”
“……”、“……”
冗长的沉默过后,庚午猛地从塑料凳上跳了下来:“走,尸体在哪?义庄是吗?借辆车,我们现在就过去看看。”
他的行动力很强,话还没说完就拿起办公室门后休息的挂牌,打开门挂在了外面。门外瞬间哀叫连连,排队的人群一拥而上,询问龙先生为什么休息了,还说他们排了很久,麻烦给他们办理业务。
“抱歉,我有点急事,请你们去其他窗口办理业务吧。”甲辰说着又重新关上门,动作斯文地脱掉工作制服,在衬衫外面穿上西服外套,又披上挂在衣架上的呢子大衣,取过手套和围巾,还戴了顶软毡爵士帽,儒雅俊逸。
另一边,戊寅疑惑地看着他套了一层又一层,“你是很怕冷吗?为什么像竹笋一样穿这么多?”
闻言,甲辰转过眼珠,视线扫过戊寅的衣着,白色连帽卫衣和牛仔外套,工装裤扎进黑色的靴子里,简单大方,他微微一笑:“小寅哥的穿衣风格原来是这样,我记住了。”
“……穿衣风格?”戊寅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着,“我没有穿衣风格,这纯粹是解临渊喜欢的风格。”
衣服从里到外包括鞋带都是解临渊帮他从衣服店里抢的,每天具体穿什么也是这人给他搭配的。
解临渊完全没想到戊寅会这么说,诧异地眨了眨眼,竟然还很难得的有点不好意思,“……搭配得不好吗?如果你有别的穿衣想法,可以直接告诉我的。”
“挺好的。”戊寅很少在穿什么上面下功夫,而且解临渊的审美也确实还可以。
甲辰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互动,没说话,只是又浅淡地笑了笑。
收拾好东西,四人开门出办公室,打算去变异者那里蹭个车。
门外还聚集了许多迟迟不愿意离开的人,一见甲辰出门纷纷又凑了过来,尝试和他搭话,不少人手里还拿着纸袋,有新鲜摘的番茄,有刚下的鸡蛋,还有柚子和半只鸽子……或是强硬或是羞怯地往甲辰怀里塞。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结实高大,身穿皮夹克的男人强硬地推开人群,走到了最前面,他看起来有些身份,即使动作有些不礼貌其他人也没敢多说些什么。男人冷着脸,目光森寒地扫过其他人,又望向甲辰:“你要去哪,我可以送你。”
他手里也有个纸袋,拿细绳缠着,“一些手下人找到的陈皮和干柠檬片,你拿去泡茶喝。”
一旁,重新掌回身体操控权的伍哲拽拽戊寅的手指,神秘兮兮地让他弯腰附耳过来:“戊寅哥哥,这位是龙哥哥比较喜欢的追求者之一,好像是这里的…什么,二把手,很厉害的。”
“……”戊寅看向甲辰和他对面的男人,就见甲辰微笑着推拒了两句,随后便顺理成章地答应下来。男人有些得意地勾起唇角,故意将手搭在甲辰肩膀上,护着他往外走。
甲辰并没有拒绝他的触碰,还暧昧地朝他笑了笑。
趁着男人去取车的间隙,庚午很不赞同地走到甲辰身边,抬起头:“你不应该答应他的,甲辰,我们是去确认义庄里的尸体是否被另一个甲子实验体寄生了,怎么能让一个外人参与?况且又不是没有车,不是说好了去找白姐他们借的吗?”
“外人?”甲辰轻声笑道,“不是一直有一个外人在的吗?”
庚午微微一愣,明白他在暗示什么:“戊寅很信任他,二人几乎形影不离,这人几乎什么知道,现在再刻意瞒着他已经晚了,还不如坦诚一点。”
“……”
庚午没有再为解临渊说话,事实上,他也不期望他们寄生的秘密过多暴露在非六十甲子实验体之外的人视野里。
一个小时后,车辆抵达义庄旁五十米外,甲辰及时叫停了皮夹克男人,以义庄内过于脏乱为由,希望他在车里等待。皮夹克男虽有不满,但念在是甲辰的要求,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他多加小心。
接着,坐在后排的庚午小心翼翼地凑到解临渊身边,轻声对他说:“能不能麻烦你也留在车里,帮我们监视一下这个人,不要让他偷偷摸摸靠过来。”
第113章
听到庚午的请求,解临渊起身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只是目光微不可查地瞥向戊寅,看到对方视线落在庚午身上,短暂的疑问过后是若有所思。
解临渊明白了什么,嘴角噙着一抹笑重新坐回去,点头应下庚午的要求。
戊寅什么也没说,好像没有听懂庚午的话外之意,也没有注意到解临渊反常的表现。他面无表情地下了车,回头看见解临渊自然而然地和坐在主驾驶座上的皮夹克男攀谈起来。
发现戊寅的视线之后,解临渊还在车子挡风玻璃后面冲他笑笑,眉尾微微扬起,意气风发。
戊寅对解临渊的交际能力有着盲目的信心,总觉得等他回来的时候,解临渊绝对已经和皮夹克男谈笑风生,获得所有他想知道的讯息。
义庄的门槛很高,对于庚午来说可以算是一次跨栏运动,甲辰走在最前面,进入大门的瞬间就被里面难闻的气味逼得掩住了抠鼻。
摆放尸体的一楼大厅还算明亮,一缕一缕的光束透过后院茂密的香樟树枝叶斜入,空气中飞舞着无数细小的灰尘,墙面斑驳脱落,地上都是硌脚的砂石,无人打理。
“就是这个。”戊寅指向最靠外的三具尸首,其中两具面目全非,另一具就如他所说,后脑裂了一个缝,半睁着眼,漆黑的眼瞳扩散,其余地方还算完整。
尸体已经出现僵硬,庚午小声叮嘱伍哲闭眼不要看,然后半蹲下来,低头查看这具尸体的情况。
甲辰慢条斯理地绕着大厅转了一圈,因为习惯了里面的气味,捂着鼻子的手逐渐放下,弯下腰寻找周围是否有可疑的线索。
戊寅两手插着外套口袋站在一边,回忆上午离开时尸体摆放的情况,再对比现在,由是否出现变化来判断在他们走之后,诈尸情况有没有再次出现。
可他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只能确定位置大致没有发生变动,至于更细节的方面,他无法断定。
这让戊寅立刻想到了解临渊,这个随身携带监控的半机械体,如果他在这里,这些事情都不需要戊寅来考虑,就连头发丝是不是掉了两根解临渊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想到这里,戊寅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随后抬头看向庚午和甲辰,面无表情地问:“所以,为什么要故意让解临渊留在外面?是谁的主意?”
庚午似乎没想到戊寅发现了这一点,更没想到他发现之后会这样直白地出声质问。他为难地抬起头,“戊寅……”
“是我的主意。”甲辰打断道,他掸了掸不小心磕碰在大衣上面的泥灰,“是我不想让一个背景不明的外人继续接触我们的核心机密。说实话,我非常不能理解你为什么把[核]的存在都告诉了那个机器人。你就算再喜欢他,也应该保守这个关乎于我们生死的秘密,你知不知道[核]的暴露给我们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你在担心什么?”戊寅说。
“你觉得呢?”
“……”戊寅停顿两秒,认真地说,“我观察过他很长一段时间,他不会背叛我。”
甲辰不睦地冷着脸:“你凭什么这么确定?”
“他不在乎金钱、权力、名誉,唯一向往的只有自由,而我给了他自由。再加上他对我人的兴趣远大于其他。”戊寅平静地阐述着,“在这种情况下,我想象不出别人需要支付怎样的酬劳,才能让他背叛我……譬如给他提供另一个戊寅?”
“……”甲辰的目光越来越冷漠,嘴唇也绷紧了,他似乎在此刻终于揭下伪装的假善,对戊寅的话表现出了实实在在的不满,“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情天恨海,也不想和你争论他会不会背叛你,但是戊寅,你应该明白‘背叛’不一定出自他的主观意愿,除了利诱之外,还有威胁,还有欺骗,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这是你无法反驳的。”
这一回戊寅沉默了许久,他抬起双眼,安静地和甲辰对视,分析辨别着他深藏在眸底最深处的情感。
甲辰将其遮掩得很好,但戊寅对情绪的感知实在是太过敏锐,很快,他就准确地认识到,甲辰这掩盖在冠冕堂皇下对他的反感,名字叫做——
嫉妒什么?嫉妒我?
嫉妒我的脸……
还是嫉妒我所拥有的一切?
——甲辰说的话确实无可辩驳,但这些“正确的言论”却并非他真正的目的,而是达成目的的一种手段。
戊寅了然地勾了一下唇角,慢条斯理地说:“你的理由还是不成立,他是机械战神实验体,武力值是最顶尖的。至于……欺骗?谁能骗得了他?……你能吗?”
甲辰没有立刻回答他,绿色的眼瞳阴沉沉地和他对视。
“不如我们打个赌,”戊寅说,“你去试着骗一骗他,让他做出不利于我的事情。如果你成功了,那么从此以后,我不会再告诉他任何与我们相关的事情。”
“……”
庚午站在戊寅和甲辰的中间,左右为难。他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一件造成兄弟间产生隔阂的事情,解临渊在戊寅这边比他想像中还要更重要,没有和戊寅商量就代替他将解临渊隔离在外,引起了戊寅的反感。
就连伍哲也忍不住抢回了声音控制权,弱弱地说:“哥哥,不要吵架……”
“好。”甲辰倏然开了口,“我答应你,但我需要你配合我做一件事。”
“没问题。”戊寅甚至没有问甲辰需要他做什么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皮夹克男的名字叫做严光誉,一开始对解临渊还有几分敌意,担心这个男人和他一样能够,也是冲着龙先生来的。等到聊了两句,得知对方和龙先生新来动物园的哥哥有一腿之后,他的态度瞬间变得缓和,主动和解临渊攀谈起来。
不到十五分钟,进入义庄的三个人就重新走了出来,这次是戊寅走在最前面,步速很快;庚午走在中间,步伐犹豫地一步三回头,看看戊寅仓促的背影,又回头看向落在最后的甲辰。
甲辰的呢子大衣搭在手臂上,抬腿跨过门槛,又反身带上了门。
解临渊和夹克男严光誉同时打开车门走了下来,一个站在原地迎向戊寅,一人快步走到甲辰身边。
“怎么样,有发现什么吗?”解临渊问。
“没有。”戊寅说,“死得很彻底,他们也没发现问题。”
“嗯。”
听着他简短的回应,戊寅倏然笑了笑,伸手勾住他的胳膊,贴上去,轻声地问:“怎么,没带你进去,有情绪了?”
“……没有。”解临渊抿了下唇,“我知道不是你的意思。”
不远处,甲辰安安静静地看着戊寅和解临渊的互动,视线一转,见到了向他走来的严光誉,凭心而论,这个男人长相尚可,身材也不错,比起解临渊来还是有一定差距,但在寻常人之中条件已经算得上优越。
“龙,事情结束了吗?”严光誉伸手想要为甲辰接过大衣,没想到对方却侧身避了开来。他动作间的排斥太过明显,让当惯了上位者的严光誉脸上有些挂不住。
但当他抬起眼,看到龙的这张脸的时候,严光誉的怒火又瞬间烟消云散。
……美人还是应该有些许特权的。
“事情是进行得不顺利吗?”他不怒反笑,包容了龙先生的行为,“脾气比平时还要大。”
甲辰的目光再次错过他,落到了车旁的戊寅和解临渊身上,他也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还行吧。”
严光誉疑惑地顺着他的视线回过头,看到了站在车旁的两人。
与此同时,戊寅也发现了甲辰投来的视线,他冷冷地回望了一眼,然后收回视线,搂着解临渊胳膊的手顺着攀上对方的肩膀。
紧接着,戊寅背对过去,朝解临渊摘下了帽子和口罩。
“怎么了?”解临渊问。
戊寅没说话,只是伸手按住他的后颈,微微侧过脸便倾身朝他吻了过去。
解临渊眉头紧皱,扭头躲开了这个吻。
闪躲间,他的视线落在了戊寅的身后,在那里,甲辰和严光誉饶有兴致望着他们,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戊寅疑惑地让开了些许,转头看向解临渊视线的落点,随即轻笑了一声:“是不好意思了?这不像你啊,解临渊。”
“……”
“配合一下。”戊寅再次凑上去,暧昧道,“有人对你图谋不轨,我想当众宣誓一下主权。”
话音未落,他阖目吻了上来,不过这一次解临渊并没有侧头闪躲,而是直接用手盖上了戊寅的脸,将他推了开来。
“你们到底在做什么?”他十分不高兴地问,“调换身份,感情考验?你们在义庄里面憋了半天,我以为在做正事,结果就整出这么个烂活,很有趣吗?”
始终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的庚午总算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拍着胸脯暗想吓死人了,幸好幸好……
‘戊寅’——换了戊寅衣服的甲辰脸色奇差,他强行咧出个笑,语气森冷地问:“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一开始。”解临渊说。
“这不可能。”甲辰认定解临渊是在撒谎挽回面子,或许他之后的言行举止和真正的戊寅有所不同,被解临渊发现了端倪,但是他绝不相信解临渊能从第一眼就辨认出他和戊寅。
“你太小看我了。”解临渊说,“如果我现在区分戊寅还需要通过长相,那我这个恋人当得也太不合格了。”
第114章
听完解临渊的‘爱情宣言’,甲辰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他嘴唇动了动,但终究还是什么也没有说,无言退后一步,动作粗暴地扯掉了脸上的口罩和帽子。
与此同时,戊寅的心情却是非常不错。他撇下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严光誉,悠哉悠哉地朝解临的方向走来,还顺带笑着调侃道:“一开始就发现了?我也不信。”
“你凭什么不信。”解临渊皱起眉头,抬脚朝他迎过去。虽然言语中都是不满,但身体动作却是格外诚实。
“既然你早就发现了,那还和龙寒暄这么久?”
谈起这个解临渊顿时更气了,“我那是因为……”等二人走得近了,他迅速侧身附到戊寅耳边:“我以为你们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暂时交换身份,所以故意没有揭穿你们,还好心给你们打配合……谁能想到是冲我来的?”
说完他停顿几秒,又问:“你们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如果真是无聊的爱情考验,我可要开始生气了。”
戊寅笑意更深,解开衬衫最上方的纽扣,又将两边袖子捋到手肘上方,“谁准你生气的,给我憋回去。”他蛮不讲理地命令着。
解临渊:“……我是不是最近对你太和颜悦色了?还是你误以为我向你告白之后就会变成一个唯你是从的恋爱脑?给我小心点知道吗——”
戊寅还想说什么,但眼角余光见到严光誉正快步向他们走过来,于是小声跟解临渊说了句“待会再跟你解释”,接着便不再多说。
很快,他们就听到了严光誉错愕的声音:“你们……你们到底谁是龙?”
甲辰此刻已经调整好了神情,早不见方才的失态,宽松的卫衣和牛仔外套都被他穿出了温文尔雅的味道,但见识过他在义庄内那赤裸裸的妒忌之后,戊寅已经不会再被他的伪装欺骗。
戊寅已经确信了,甲辰嫉妒他,嫉妒到想要将他取而代之。
他故意将甲辰怀疑解临渊的话题朝两人交换身份方面引导,然后同对方定下了一个很奇怪的赌约,正常人根本不会同意,毕竟仅从解临渊是否能够辨认出他们这一点就决定能否信任解临渊,这前因和后果根本没有逻辑。
但甲辰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就应了下来,他表现得太过急切,令戊寅确认他抓到了重点。
甲辰的这份嫉妒来得炽热又猛烈,仿佛蓄谋已久,针对性也很强,简单说甲辰就是冲着他来的。毕竟庚午和甲辰相处非常融洽,戊寅又没有在庚午身上察觉到任何的敌意。
这令戊寅除了警惕之外还心生了浓浓的违和感。
他开始思索甲辰嫉妒他的原因。
是因为身体吗?但他明明用着自己的仿生体,戊寅虽然有异议,但也没有明确要求收回,更何况现在戊寅用的也是仿生体。他嘴上嚷嚷着要找本体,却连本体到底还存不存在都不知道。
还是恋人?甲辰对解临渊的关注度一直比较高,但戊寅直觉这是一个相反的逻辑,甲辰是因为想要顶替他才会接触他的恋人,而不是因为他的恋人才想要替代他。
甲辰一定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这个关键的秘密才是他这一系列违和行为的真正原因。
他们这些表面亲密的“兄弟”其实都各有各的秘密,碍于各种原因深藏于心,还不如关系看着冷淡的解临渊和陆捌来得坦诚。
戊寅头一次对自己的失忆感到棘手,也产生了离开的想法。
来动物园之前,他对同类抱着毫无理由的好感,一见到庚午的留言便没有任何怀疑地匆匆赶来;但现在,他却只觉得麻烦。
那他为什么不走呢?
戊寅忽然想到他之前似乎从未有过离开的想法,好像抵达这里就该理所当然地留下,如落叶归根。可他既然没有了过去的记忆,所谓的“兄弟”又令他感到不适,那他完全可以一走了之。
离开的想法越演越烈,戊寅豁然开朗,倏地抓住了解临渊的手腕。他甚至没有要收拾的行李,唯一必须带走的就在他掌心中。
……哦,还有殿下。他居然把千辛万苦从别人手里抢来的乖乖宠物忘了。
以及灰蓝和变异者们最好也要知会一声。
对了,还有新同伴,至少也要解了诈尸之谜再走。
……真烦,怎么这么多事。
甲辰正在为严光誉介绍戊寅和他的双胞胎身份,严光誉没有在戊寅面前自带降智光环的变异者们好骗,目光狐疑,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
趁这期间,戊寅拉着解临渊转身向义庄走去,庚午立刻追了上去,而甲辰的视线一直追随着他们,但从始至终他都保持着沉默。
“抱歉。”半路上,庚午忽然对解临渊说,他没有解释道歉的原因,但他知道解临渊知晓理由,这是一个比他想象中还要敏锐和聪慧的男人。庚午的性格向来软和,容易被别人牵着走,这或许和他的能力是共生有一点关系,惯于顺从他人意见。
他其实并不赞同今日甲辰和戊寅的赌约,在他的直觉中这个赌约非常奇怪,非要说的话,那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就在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才发现今天这出完全是甲辰和戊寅的私人恩怨,他被当枪使,对解临渊说了谎。
所以庚午没有再阻止,现在结果明了,他也遵从赌约结果,相信戊寅的判断,接受解临渊。
“没事。”解临渊地摆了下手,抬脚跨过义庄的门槛,下一秒,都不用戊寅问有什么发现,他自然而然就指着开瓢的男尸说:“它有问题,在我们离开之后又活动过,左手手指弯曲的弧度不一样了。”
解临渊用自己的手指比划了一下,其中的差别仅靠人眼和记忆根本无法区分,除非前后用两张照片仔细比对。
庚午脑子一抽,“有没有可能是被我们碰了一下……”说到这里他猛地止住话头,尸体目前已经出现尸僵,他们随便碰一下最多挪动尸体,但很难让他动作产生改变。
“所以他又诈尸了,并且诈尸之后还不希望我们发现,故意摆回了和之前一样的姿势。”戊寅说,“有意思……”
他几乎能断定这就是他们兄弟会干的事了,庚午也从他大脑记忆的深处挖出了一个根植基因的词汇:“腐生。”
“什么?”戊寅低头问。
“腐生……”因为这个词完全是脱口而出的,所以关于它的具体解释庚午反而记不起来,最终还是解临渊查找他战神系统的百科名词,从细菌和植物相关的习性中找到一个差不多的释义:“只能寄生于尸体或腐烂组织,获取有机物维持自身生活。换做你们这群寄生虫,大概就是只能寄生在尸体体内。”
“寄生、附生、共生、腐生。”戊寅喃喃着饶有兴趣地围着开瓢男尸绕了一圈,随即做下决定,要把这具尸体带回去,“他大概率也没办法立刻换尸体寄生,不然的话,既然不想被我们发现,就根本没有必要继续腐生在这具已经被我们怀疑的尸体上。”
或许是体力不够他更换尸体,又或许不是所有尸体都能腐生,满足条件的只有目前这一具。
总之三人说干就干,遮挡的白布也不给人盖一条,一人抱腿一人抬肩,直接就把尸体扛到了严光誉的车上。
中途,戊寅隐约看到尸体眉梢露出一个痛苦愤怒的青筋,但再定睛看去,一切又毫无异样,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但都已经到现在的地步了,连寄生能力分支的方向都被他们挖出来了,戊寅肯定不会怀疑自己的眼神,勾唇一笑,“你好,不知道你是哪只动物?”
彼时严光誉正讨好地和甲辰说这次是因为他比解临渊少了很多讯息,所才没有反应过来,并保证下次他一定也能分辨出龙和虎的区别,结果抬眼就看到一具脏污丑陋的尸体被戊寅放到了他的车辆后座上。
严光誉:“……”
他刚才到底是怎么认错的?这一龙一虎简直是天差地别,认不出来才奇怪!
半小时后,这具男尸出现在龙公馆的一楼大厅。
等严光誉神情恍惚地离开,戊寅没好气地踹了尸体一脚:“赶紧起来,别装死了。这里都是自己人,你感觉不到吗?”
男尸没有任何反应,仿佛真的只是一具货真价实的尸体。
甲辰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缓缓靠过来,抿了一口:“他要是一直这样不配合,我们也拿他没办法。”
“他为什么不配合?”戊寅疑惑。
“不明白。”庚午双手环胸。
灰蓝从葡萄家里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四人弯腰围着一具尸体聊天的惊悚画面。他先是腿软了一下,随后深吸一口气,义无反顾地走过来:“你们准备埋在哪,要帮忙挖坑吗?”
解临渊微笑着拉过他,问他吃晚饭了吗,还让他今天早点睡觉,无论门外听到任何声音,都千万不要出来,不然的话很可能会看到很恐怖的画面。
“最多不就是看到你们在分尸烹尸吗,能有多恐怖?”灰蓝不知天高地厚地说,“总不能看到尸体又活过来了吧?”
解临渊笑容更深,但笑不语。
四人一直等到了太阳落山,‘尸体’还是打定主意装死,三个夜里的瞎子只得先行回房间睡觉,反正只要是他们的同类,那晚上肯定也是瞎的,不用担心他逃跑。
但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就打的这个主意,等到大厅落入寂静,又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之后。
男尸的指尖微微动了动,随即他就像个僵尸一般,一个猛子直愣愣地坐了起来。
第115章
弹射起身之后,‘尸体’僵硬地活动四肢,两只手四处摸索,随后鬼鬼祟祟地贴着地面以跪爬的姿势缓慢移动。
今夜的月光十分明亮,透过不日前刚被清洗干净的窗户,洋房内仿佛被笼上了一层洁白温柔的细沙。‘尸体’一步步移动到窗边,扶着墙一点点站起身,将脸颊贴到玻璃上,如同被关在橱窗里的人偶模特,好奇地看着外界的景色。
他大概维持这样的动作长达五分钟之久,接着转过身,摸索着朝楼梯走去。他走路的姿势很诡异,不仅在于看不见,肌肉舒张也和正常人有明显的区别,犹如一只木偶人,楼梯因为踩踏发出声音,‘尸体’为此皱了下眉,脚步放得更轻,好一会才成功抵达二楼。
随后他径直走到了最靠里的房门外,立直不动了。
然而他所不知道的是,隔壁房间内,解临渊的左眼正在实时接收屋外五枚监视器传来的画面,全方位、多角度,他躺在床上,右手掌心是新破纪录的游戏机,左手边是把自己裹成一团早已熟睡的戊寅,解临渊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名在庚午房间门外安静伫立的‘尸体’。
五分钟后,‘尸体’终于缓缓地动了,他移动到隔壁甲辰的房间,再一次地一动不动地站立。
就这样,‘尸体’一视同仁地在他们房门外全部站上了五分钟,也不知道在做什么。轮到戊寅的房间时,今晚特意与戊寅同睡的解临渊警觉地开启了红外扫描,一心二意地在注视监控的同时观测屋内的动静,试图找出房间内有没有多出些什么东西。
‘尸体’这一次确实多停留了一段时间,但除了停留了双倍时间之外,没有发生任何的异常,十分钟之后,他抬起脚步,走到了灰蓝的门外。
解临渊祝愿灰蓝千万不要半夜口渴或者起夜开门。
好在并没有意外发生,灰蓝睡得很熟,洋房的夜晚寂静无比。五分钟之后,‘尸体’转身摸索着回到了他方才躺尸的地方,重新变回最初的尸体。
天亮之后,戊寅看着解临渊投影在墙面上的昨晚监控,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到底在做什么?”戊寅忍不住问,解临渊很难解释:“别问,我也看不明白……他大概是在观察吧?或者在寻找什么东西?”
戊寅想不明白,干脆也就不想了。洗漱完毕走出房间,去大厅又抬脚踹了地上的尸体两下:“嘿,起来,还装死呢?拿出你大半夜站我们卧室门口的精神呢?”
‘尸体’:“……”
灰蓝惊悚地看着戊寅和尸体对话,谈话内容更是让他坐立难安,没一会就随便找个理由出了门,看情况天黑之前不会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