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换一具新身体—— by不间不界
不间不界  发于:2023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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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想要对这张脸做点什么。
……但他到底想要做点什么呢?
戊寅陷入迷茫。
解临渊仰躺着平复了一会,等到身体恢复原样,倦意也席卷而来,他在‘回书房睡椅子’和‘赖戊寅床上’这两个选项之间根本没有犹豫,直接闭上眼睛装死。
他以为戊寅一定会赶他走,或者把他推下床让他躺地板。
但奇怪的是,他安安稳稳地一觉睡到了翌日天光大亮,一直到戊寅打着哈欠起床,解临渊都还好端端地在被子里窝着。
这就是所谓的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吗?解临渊心想,不过他可不吃这一套,那十五分钟的折磨差点没把他给痛死……
临出门之前,戊寅忽然想起了什么,反身走回床边,倾下身,对上解临渊清醒的红眸,“我想起来了,昨晚我想对你做的事。”
“什么?”
话音被一双柔软的唇堵在了口中,戊寅亲了他一下,蜻蜓点水,一触及分。
“应该就是这个。”戊寅思考着说,“不过脱离了当时的场景,我也不确定了。”
说完,他便没有留恋地转身出了门,去卫生间洗漱,留在一脸懵逼的解临渊在床上见鬼一样的瞪大了眼睛。
……所以这才是那个甜枣?
解临渊决定乖乖吃下这一套,掀开被子也跟着出了门。
能跻身在C区的住户,基本的卫生用品还是能够得到保障的,戊寅刷了牙洗完脸准备去客厅躺着玩会俄罗斯方块,结果一抬眼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秦玥和孙莓,还有离她们很远,躲在餐桌角落的杨蓦和老胡。
见到戊寅和解临渊的瞬间,秦玥就像屁股上安了弹簧一般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十五先生……”
她做好了承担滔天怒火的准备,却发现戊寅只是淡淡地斜睨了她一眼,“嗯。”
“……”秦玥硬着头皮道,“我,我就是看她太可怜了,她只是不懂而已,从小被洗脑,一时之间思想扭转不过来,但只要耐心教……”
“嗯,”戊寅打断他,“秦玥,不用跟我解释了,你没有做错什么,我也很欣赏你坚守的善良和底线,这些都是十分难能可贵的品质,我希望你永远不要被生活的困苦打倒,变得麻木和畏缩。”
这些话居然是从十五的口中说出,令秦玥非常的惊讶,她眨了眨眼,搭在孙莓身上的手指缓缓缩紧,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不出所料,夸赞完毕紧接着就是转折。
“不过,做好事可不是只有一颗爱心那么简单,你既然坚持接收这个麻烦,也要准备好承担她可能带来的种种后果。”没有人知道,这些都是做好事三番五次被狗咬的戊寅的肺腑之言。
“就比如——明知道我不喜欢,但就是死活要带着她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他才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人,谁让他不爽,他就要让对方更不爽,“我没有那么高尚的品格去理解她的苦衷,我只觉得她很碍眼,想让她有多远滚多远。”
“正好这间房子一周的租期也到时间了,”戊寅摆摆手,“大家收拾收拾,分道扬镳。”

第59章
“分道扬镳?别啊别呀。”老胡赶紧叫了起来,“咱们这搭伙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分?”
杨蓦也着急地站起身,想劝十五两句,但看着他手上的创可贴就又什么都说不出口了。说实话,他也很不喜欢孙莓这种不识时务的倒霉孩子,但要让他真强逼着秦玥把人赶出去,他又觉得残忍没人性。
……要怪只能怪他们没能力,却还既要也要。
秦玥低着头,双手握拳,但还是坚定了选择:“抱歉,我会带她离开,真的非常抱歉。”
解临渊真心觉得戊寅是一点也不懂什么叫说话的艺术,怪不得就算是做好事也极容易不被领情,不像他,一张嘴舌灿莲花,就算是把人卖了都能让对方死心塌地地帮他数钱。
“秦玥,杨蓦,还有胡宏博……”他微笑着上前一步,让戊寅边上凉快去,“其实我和十五早就想过分开住的事情,只是因为放心不下你们,才一直拖到今天。我和他的身份都比较特殊,从进南营地之后不久就被高层盯上,一举一动都受人监视,你们再跟着我们待下去,只会受到牵连,甚至是因此丧命。”
“另外,我们昨天大张旗鼓地跑去孙莓妈妈那里大闹了一通,害得她和她的男人丢尽了颜面,那些人看上去可都不是甘愿吃亏的性格,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包括孙莓在内,都是他报复的对象。我并不担心,但身体素质相对弱一些的你们呢?所以再和他们住在一幢楼里会非常危险,尽快换住处很有必要。”
“最后一点,也是我单独想和秦玥你说的一点。”解临渊看向不远处垂着头的姑娘,嗓音温和而优雅,不紧不慢,“我们没有一个人怪你,这也不是你的错。但你要清楚,既然你义无反顾地选择收养她,就一定要坚持下去。孙莓她就像是一只野外的流浪猫,你看她可怜把她捡回了家,那你就要接受她的身上可能有跳蚤,可能有皮肤病,可能会提防你咬你一口,可能会抓坏你的沙发和窗帘,她的猫粮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千万不要一时脑热捡了她,之后又后悔,再把她丢掉。秦玥,那才是真正的伪善。”
戊寅好整以暇地寻了把椅子坐着,此时不怀好意地补充道:“秦玥,你以后小心着点,她那个拿她卖钱的‘爸’肯定会找上门来讹你。而且她妈妈要是因为昨天的事情被扫地出门,指不定也会上门朝你耍无赖,别看那女人昨晚闷声不吭的,但她既然能做出那些没底线的事来,就绝对不是个善茬。”
秦玥:“……”
杨蓦和老胡光听着就头皮发麻,纷纷劝道:“小玥,要不……要不算了,她不是哭了一晚上要她妈吗?人各有命,你还是把她送回去吧……”、“是啊,你就一个女孩子,日后要是真被这群败类缠上了,你可怎么活啊?”
见秦玥脸色堪忧,恐吓达成的戊寅得意地翘起了条纹尾巴,哼着小曲回房间收拾自己的行李,左挑右捡也不过塞了半个背包,再加上解临渊的衣服,正好凑满一整个背包,轻装简行准备去C区的住建安置处更换住所。
杨蓦和老胡的东西比他们还少,十分担心地走到戊寅卧室门口,问他们接下来的计划,准备住哪里去?还有被高层盯上会怎么样?是不是有生命危险?
解临渊赶紧出面安抚他们,表示问题不大,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以后就不一定了。至于住哪里去,他也不知道,脑残戊寅突发奇想的念头,他身为生活助理,只能无条件尊崇雇主的想法。
他们正聊着,明亮的房间陡然一黑,有什么东西挡在了窗户外,众人疑惑地转身望去,就发现一个多日未见的男人骤然出现在窗口。
——没错,27楼的窗口。
他兴奋地敲了敲窗玻璃,对一屋子如丧考妣的低沉氛围熟视无睹,上来就眉飞色舞地对众人打招呼:“嗨~大家早上好啊,十五十五,好久不见!!”
“……”
戊寅在薛鸿意的身下看到了扑腾着翅膀找落脚点的变异金翅雀,眉梢轻挑,接着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来。他站起身,走到墙边把窗户开到最大,接着抬手摸了摸金翅雀的脑袋,“薛队长,好久不见。”
变异金翅雀高傲地扬起头颅,一副‘昨天的我你爱答不理,今天的我你高攀不起’,不过戊寅的摸摸实在太舒服,它还是忍不住快乐地蹭了起来。
薛鸿意之所以特意一大清早选取这么华丽夸张的出场方式,就是想看到十五震惊的表情,可是——“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啊?该不会是谁把我驯服金翅雀的机密泄露了吧?”
说着他探头看向屋内的其他人,杨蓦和老胡倒是很好地展现了什么叫做目瞪口呆,大大满足了薛鸿意的虚荣心,解临渊上一秒还没什么表情,等他视线移过去的那一瞬间,脸上立刻堆起一个惊讶又不失礼貌的营业性笑容,温和问候:“薛队,你这……你这是怎么做到的?”
“哈哈哈哈。”薛鸿意得意大笑,“机密!”
“……”解临渊核善微笑。
戊寅也笑着说:“没有人泄密,不过我一直相信薛队长是个能成大事的人。所以看到你骑着金翅雀现身,也就没那么惊讶了……薛队,要进来坐坐吗?”
戊寅的几句奉承也让薛鸿意感到大为受用,他高兴地摆了摆手:“先不坐了,昨晚我为了这家伙一夜未归,还得先去找爷爷报平安呢。”说着他呼噜了几下金翅雀的颈前的绒毛,勒紧缰绳,喝一声走!后者还算听话地抖了抖身子,振翅起飞,“下午再来找你聊老巴尔克的事情!”
目送薛鸿意飞远之后,戊寅唇角的笑意愈深,心情看起来也变得更好了,他愉悦地转过身,却见解临渊面色阴沉沉地直视着他,满脸不虞。
戊寅无辜地眨了下眼,疑惑问:“你怎么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注意力全放在金翅雀和薛鸿意身上,因此缺席了什么内容,于是求助性地望向门旁的杨蓦和老胡,却见这两个人如出一辙地用手捂住脸,快速开门退了出去。
“你就这么……”解临渊忍了忍,没有用昨天晚上那个特殊的词汇,选择另一种更加委婉的说法,“欣赏他?”
“什么?”戊寅仍旧一脸的状况外。
“……”解临渊欲言又止了许久,最终无力地摆摆手,“没什么。”
戊寅盯着他看了一会,皱眉问:“真的没什么?”
解临渊没好气道:“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他冷笑一声,“你准不准备离开的时候带薛鸿意一起走?要不带上他得了,毕竟他正直,热情,单纯,心软,没脾气,还缺根筋。”
戊寅总觉得这一系列形容词似曾相识,但已经不记得在哪里听过了,“为什么要带他一起走?”他莫名其妙地问,“这家伙又没什么用,身体也不适合寄生。”
“……”解临渊微微眯起眼睛,意有所指地放慢了语速:“那你去哪儿都带上我的原因,就是因为我的身体很适合寄生?”
“你的身体也不适合,我以前确实这么想过把你当作宿体,不过很快就发现寄生你非常麻烦,”戊寅说,“还不如留着你,你的其他用处比当作寄生宿体的价值更大。”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奇怪?解临渊皱眉:“……我应该感到荣幸吗?”
“不应该是庆幸吗?”戊寅看向他,“你不是一直很担心我会寄生你,让你失去自主意识,成为被操控的傀儡?”
“早就不担心了。”解临渊说,“知道为什么吗?”
“嗯?”
“因为我发现……”解临渊伸出手,虚虚地捂住了戊寅的嘴唇。他没有把话说完,只是暧昧地笑了一声,随后转身拾起背包朝门外走,“准备换去哪里住?先说好,我身上的生存点只够我们在E区睡体育馆的百人大通铺。”
戊寅没有立刻回答,他还沉浸在话题转折之前,思忖解临渊为什么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然后捂住了他的口鼻。
捂嘴代表着什么?……倏然,他想到了昨天夜里解临渊种种的反常行为,捂嘴代表着——
‘你是不是有一点喜欢我?’
“……”
概因解临渊实在重复了太多次,而且口吻越来越笃定,甚至都开始玩起心照不宣的哑谜游戏,搞得戊寅都有些疑惑……难道我真的喜欢他?
我喜欢他,然后呢?
我要做点什么吗?
良久没有得到回应,解临渊奇怪地回过头:“十五?”
“嗯,我在。”戊寅决定先暂且把这些疑问按下不表,等离开了南营地之后再好好弄个明白。他简单和杨蓦等人告了个别,甚至没有给秦玥和孙莓多余的眼神,就毫无留恋地转过身,追上门外解临渊的背影。
他没有再恼怒或者生气,因为并不在乎,所以也就没有多余的情感。
自失去大半的记忆从这具仿生体中苏醒开始,戊寅见过了太多的离别,或许是由于实验体的特殊身份,他至今还不曾对任何人产生过不舍与留恋,他就像一个人世间的旁观者,一时兴起便融入其中,失去了兴趣便抽身离开。
所以他才能够像现在这样干脆利落,轻而易举地反手带上门,头也不回地将身后的视线隔绝在外。
他两三步走到解临渊身侧,和他并肩下楼梯,“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的生存点只够定E区的大通铺。”
“那就定E区的通铺好了。”
“……你确定?”
“确定啊,反正又不住。”
“……”解临渊诧异地看向他,心领神会地放轻声音,“那你是打算……?”
“我打算,”戊寅狡黠地笑了下,“今晚我们就‘私奔’。”

第60章
昨日解临渊就向戊寅提起过‘私奔’,当时戊寅的回答是:过两天,等薛鸿意那边的事情有了进展,他好奇问:“刚见过薛鸿意你就跟我说私奔,他那边的事情有了什么进展?驯化了金翅雀就是你所谓的进展?……你该不会是打算让金翅雀抓着殿下飞出去吧?”
“为什么不可以呢?”戊寅指向基地北面黄土与青翠相间的断崖面,“晚上金翅雀从那边刺溜一下不就飞出去了?”
刺溜你大头。“你猜猜看这么大一个基地有没有防空警报和对空导弹。”
“……啧。”
“再说……是薛鸿意驯化了金翅雀,又不是你,它怎么肯听你的话帮你偷渡狗子?”
闻言,戊寅勾唇一笑:“你猜?”
“……”解临渊略微思考过后眉头直接皱了起来,“你和薛鸿意达成了什么交易?”
他又想了一下,不知道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思,板起脸认真劝谏道:“他知道的太多了,临走之前保险一点把他弄死吧。”
上班时间,C区通往更外围区域的公交车里总是人满为患,大量的工作机会都集中在F区的种养殖场和G区的城防。通往内区的车相对而言就要空旷许多,各个都是精英,上下于B区的商业中心和A区的科研政治中心。
戊寅和解临渊在公主所就职的高新技术产业园区站点下车,因为没有工作证明进不了园区,最后还是在保安厅候了十五分钟,等黑骑士亲自开车来接的。
狗爪子熟练地操作着它专属的方向盘,一路飙车,戊寅远远就看见黑骑士的那颗狗脑袋从天窗上探出来,甩着舌头冲他们狂吠。
返程路上,黑骑士礼貌地朝戊寅致歉。
——我和公主方才在实验室陪殿下做测试,所以来晚了一点,让您久等了。
戊寅点点头应了,“另外两只呢?”
——随军队到安全区外出任务了。
“它们的年纪换算成人类也不过五六岁,出任务的频率是不是高了一点?”
——……我们是工作犬,这是我们的天职。
“……”戊寅不再多言,跟随着黑骑士踏入科研大楼,在前台登记之后乘电梯直达十九楼,接着在一扇巨大的玻璃窗后看见了公主和殿下。
殿下耷拉着耳朵,乖巧地趴伏在蓝色手术单上,两颗脑袋都温顺地贴着桌面,它的左爪上端连接着一根采血针,两名研究员打扮的人不停接力取走抽满血的采血管,贴上一张又一张的标签,再取来新的采血管接上采血针。
公主在旁边心疼地看着,用舌头舔舐殿下的毛发。
殿下有气无力地抬头看她一眼,又恹恹地重新重新伏下了脑袋。
实验室内除了这四个人之外,还有一名职级明显更高的中年男人,他坐在检测仪器后方,神情严肃地研究着殿下最新的各项数据资料,时不时唤来手下的研究员,就某一项数据进行讨论,随后再给殿下额外添加一项检测项目。
戊寅在玻璃窗外足足等了有二十分钟,殿下才终于跳下手术台,甩甩身上的毛发,委委屈屈地绕着公主蹭了一圈,轻吠着撒娇。公主爱怜地舔舔它取血的爪子,又用吻拱了拱它,示意它看向窗外。
殿下疑惑地抬起头,一眼就看见了在看见玻璃窗外,满脸不耐烦的戊寅。
它两颗脑袋同时惊喜地汪了一声,撒着欢冲到实验室门后,抬起前爪熟练地开门,随后像个炮弹一样朝戊寅怀里飞扑,如果不是解临渊及时在戊寅身后撑了一下,就殿下这实心中型犬的冲击力,戊寅少说都得是个脑震荡。
金毛——呜呜呜,哥哥姐姐都去安全区外面玩了,我也想出去!
边牧——呜呜呜,抽了好多血,我好累哦……
就在殿下各种嘤嘤嘤求安慰的时候,实验室内那名的中年男人也拿着一叠资料从里面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两名研究员,还在就殿下的身体数据进行讨论。说话间,他的目光不经意落在戊寅脸上,倏然,他停下脚步,望着戊寅道:“是你?你醒过来了?”
这个男人就是公主的直系领导,也是她的博士生导师。当初戊寅还在王穗体内时,曾大言不惭地找这人要狗,可惜被断然拒绝。
事实上,被拒绝之后戊寅就不打算接救回黑骑士的任务了,他完全可以用白嫖的方式救回受重伤的仿生体,然后将“王穗”丢在南营地还债,自己悄悄溜走。
但彼时公主私下找到了他,答应了戊寅提出的条件,选择用小狗换大狗,戊寅这才费尽心机潜伏进狼烟庇护所内,也因此遇见了一个特殊的半机械生命体。
实验室外宽敞明亮的走廊上,博导低下头,看见原本还咧着嘴巴朝戊寅摇尾巴撒娇的双头犬,感知到他的靠近瞬间夹紧了尾巴,小碎步躲到解临渊身后。
戊寅也注意到这一点,弯腰安抚性地摸了摸边牧的脑袋,又抬眸对上博导的眼睛:“是的,黑骑士救回来不久之后我就醒了。”
博导对这件事也略有耳闻,他点了点头:“非常感谢你朋友们对营救变异犬的慷慨相助,双头变异犬是我们科研园区非常宝贵的变异实验动物,对我们了解灾厄传染源,研发相对应疫苗、特效治愈药品,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戊寅默不作声地换了个狗脑袋摸,边牧怨念地看金毛一眼,把脑袋伸到解临渊手底下。
相较于明显心不在焉的戊寅,面子工程向来到位解临渊可以说是给足了博导存在感,他一边听一边点头,还附和地表达了两句‘为成大事,不拘小节’‘有牺牲才有胜利’‘人类的利益高于一切’的观念,令博导非常满意。
然而在对方视线的死角,解临渊掌心下变出锯齿状的圆头小梳子,抚过边牧的脑袋,摸得它直哼哼。
“研究过程虽然坎坷,历经波折,但在众多科研人员夜以继日的辛勤努力下,已初见成效,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人类一定能克服这项难题。”博导做完最后的总结,见解临渊一脸受教,还算满意地询问:“你们现在到园区里来是……?”
戊寅没心没肺地答道:“我们现在找不到工作,账上生存点清零了,所以来找公主和黑骑士借一点应应急,好歹先把这周的住处搞定。”他又问,“对了,你这边招人吗?”
“不好意思,这方面我不太了解,你们可以去人才市场看一看。”说罢,他又暗示性地说,“在你昏迷期间,一切医疗资料费用都是由公主女士支付的。”
“哦。”戊寅应了声,潜台词:所以呢?
“……”博导身处他这个位置,已经很少接触像这样听不懂人话的家伙了,他顿了一下,不再纠缠下去,提醒公主下午的会议不要缺席,接着转身大跨步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戊寅收回视线,半蹲下,捧起殿下的两颗脑袋,和这两双一棕一蓝的眼珠对视。
人类的利益高于一切。
变异犬对于灾厄污染具有至关重要的研究价值。
那又怎么样呢?
戊寅的行事最高准则就是一切以他本人意志为优先,他想养只狗狗在找寻本体的漫长旅途上作伴,所以他就一定会带殿下离开,至于其它,都不纳入他的考量范围内。
“殿下,”他抬起其中一只狗爪子,轻声问,“想不想出去玩?”
迫不及待被拐卖的金毛——想啊想啊!
略微谨慎的好奇边牧——去哪里玩?
“安全区之外。”戊寅微微笑着说。
听到这句话,殿下倏的一喜,尾巴晃得人眼花缭乱——真的吗真的吗?什么时候?现在?
“是的,就现在。”
殿下激动得什么疲惫都忘了,蹦跶着绕戊寅转圈,它没有注意到,在听到戊寅说现在的时候,它的父母也陡然神色一变,与它的狂喜乱舞相反,公主和黑骑士的眼底先是出现惊讶和慌乱,浓烈的哀切随之而来,接着万般滋味又悄然退去,只剩下了淡淡的怅然若失。
黑骑士快步走了过来,将前爪搭在戊寅肩头——一定要今天吗?会不会太快了?殿下才刚抽完血,身体不太舒服……
戊寅抬眸望了它一眼,拂下肩头的爪子,站起身,面无表情地问:“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公主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走到沉浸于可以出去玩的殿下面前,曲膝半卧下来——殿下,爸爸妈妈还有工作要忙,今天不能陪你出去玩了,等出了安全区,你一定要听主人的话,保护好他,注意安全,知道吗?
——主人?
听到这个词,双头犬垂下尾巴,悄悄瞥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戊寅,又欣喜地望向妈妈——主人?
——是啊,你不是最喜欢这个黑头发绿眼睛的人类了吗?以后,他就是你的主人了。
——好耶!!主人他知道这件事吗?他承认我是他的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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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分别舔了舔殿下的眼睛——妈妈也不知道呢,或许,你可以叫他一声试试看?
殿下激动地再次摇起了尾巴,爪子踩着地,面向戊寅短促地汪了一声,眼底满是期待。公主也站起身,缓缓走到黑骑士身旁,靠着它闭上了眼睛。
戊寅明白他们的意思,抬手朝殿下招了招,“乖狗狗,到我这儿来。”
殿下欢呼一声,直勾勾地向他冲过来。与此同时,戊寅的后背也兀然贴上一个人温热的胸膛。
他的小腹被单手牢牢扣住,解临渊的下巴抵着他的肩头,戊寅侧脸看他的时候,就感觉那双淡色的眼睫几乎快杵到他的眼球里。
解临渊嘬嘬两声,右手抬起,掌心往下压了压,示意殿下不要乱扑,后者居然也能会意,及时刹车,讨好地用身体蹭蹭解临渊和戊寅的大腿,再坐下,眼珠子闪亮亮地望着它的主人和……女主人???
“……”
“我叫狗呢,你抱上来做什么?”
“不能抱吗?”
“……”
戊寅思考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感觉自己好像越来越说不过解临渊了。
每次抽血过后,殿下都有长达三日的假期,戊寅带着它以及它父母友情相赠的嫁妆——10个生存点,溜溜达达跑去了D区的住建安置处找房子住。
反正就是个让高层以为他们还准备安心继续在南营地待下去的障眼法而已,解临渊想着随便找个地,是正经房子就行,谁能想到戊寅居然在安置处唧唧歪歪折腾了整整一个小时,还跟人讨价还价,最后竟然是靠脸给房价打了8.8折。
解临渊回头看向薛岳安排跟踪他们的人,感觉障眼法非常有效,南营地指不定以为他们要在这里扎根住到死为止,不然哪对得起这一个小时才砍下来的房价。

第61章
D区的住宅基本都是一幢一幢的公寓楼,纯水泥外墙,陈年老旧,阳台上挂着洗了太多次变形拉长的衣服,楼道和房间内的白色墙皮几乎都脱落个干净,露出底下青灰色长满霉斑的水泥面。
穿过堆满了杂物的狭窄过道,按照手中安置处给的房间信息卡,解临渊用钥匙打开一间黄色的木门,宿舍内的陈设更是简陋,入门就是一张上下铺的床,一张木桌、两把折叠椅,外加一个门已经无法关拢的衣柜,就已经是全部的家具。
还没进门起,戊寅就是嫌弃到要死的表情,恨不得踮起脚尖走路;解临渊看着上户人家留下的发酸发黑发硬的床单,也忍不住皱紧了眉;只有殿下一副狗不嫌家贫的兴奋样,在逼仄的小宿舍里可劲儿撒欢。
好不容易戊寅和解临渊才在这个房间里找了个干净舒适的落脚点,结果刚坐下没一会,长目飞耳的薛鸿意就寻了过来,他把变异金翅雀和飞鸿雇佣队标志性的老爷车一起栖在楼下,喜气洋洋地带着他的暴脾气小弟夏阳彦来戊寅“新家”做客。
四个大男人外加一只狗,只能说是站都没地方放站,恨不得把挑两个挂到窗户外面。
解临渊立刻“贤惠”地表示他去其他人家里借把椅子,再打点热水回来,夏阳彦心领神会,连忙说他来帮忙,随即一溜烟跟了出去。
戊寅靠坐在折叠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殿下后背的毛发,听薛鸿意兴奋地讲述老巴尔克事件他探寻到的真相。
——巴尔克的女儿确实是个无可救药的赌鬼,他在巴尔克妻子的房间里找到了许多藏在抽屉夹层的欠条,林林总总加起来,有百万之巨。除了欠条以外,还有好几张发誓戒赌的保证书,都被妻子视若珍宝地保管起来。
另外,薛鸿意还找到了某一个现在生活在C区,老巴尔克夫妻俩曾经的邻居。从邻居的口中,他得知了老巴尔克有暴力倾向,不是以殴打妻女为乐的纯纯暴力分子,好的时候也真的是个非常热心的好男人,但他很容易情绪上头,一旦吵架必定会动手。巴尔克妻子曾无数次找她抱怨丈夫易动怒打人和女儿赌博这两件事,但也仅仅是抱怨,她坚信这两个人都一定会改正。
有一次邻居看到她身上的伤痕帮忙报警,还被妻子反骂了一顿,说她自己有个酗酒成性的酒鬼丈夫,就不安好心想让勤奋能干的巴尔克也坐牢,气得邻居再也没管过他们家的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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