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换一具新身体—— by不间不界
不间不界  发于:2023年12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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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秦玥看起来是在征求屋内所有人的意见,但所有人都默认十五才是家里的老大哥,四道视线整齐划一地投向他,等他拍板决定。
戊寅取过茶几上洗好切块的桃子,意外发现居然是甜的,他又吃了一块,轻描淡写地开口,“可以。”
不等秦玥高兴,就听戊寅继续道:“但是你要让她认清楚,谁才是她的恩人,谁才是真正对她好的人,哪里才是她的容身之处,别得了好处还跑到她心心念念的好妈妈面前去,摇·尾·乞·怜。”
解临渊:“……”
解临渊:“我——”
“想好解释了?”戊寅打断他的话,斜睨一眼,明目张胆地指桑骂槐。
解临渊:“我再想想。”
“好好想,慢慢想,你的账待会再算,现在,立刻,你们几个给我解决这小垃圾动不动就哭哭唧唧要妈妈的破习惯。”戊寅烦躁道,“吵死了。”

傍晚六点十分,2702全体住户出动,堵在了14层外的楼梯过道上。
经过商量之后,一行人派出看上去最好欺负的秦玥打头阵,她单手搂着小莓的肩膀,礼貌地敲响了1401的房门。
应答的是一个三十来岁女人的声音,对方小心翼翼地将房门开启了一条缝,探出脑袋问:“你是?”
秦玥对眼前这个女人没什么好感,但为了他们共同商议的“拯救睁眼瞎小莓”大计,她还是硬挤出了一副笑脸:“你好,请问是孙莓的母亲吗?”
见到门后出现的女人,小莓清脆又激动地唤了声妈妈,欢欣雀跃,恨不得立即扑到她怀里去。
可是女人见到小莓之后脸上却丝毫没有喜色,她愣了一下,眉眼间的厌烦和排斥几乎溢于言表,但又碍着秦玥的存在不好表现出来。
“怎么,她……”女人尴尬地朝秦玥笑了一下,把碎发别到而后去,顾盼之间颇有几分小女人的姿韵,“我不是早上刚把她送回她爸爸那里去嘛,怎么,又来了……?”
“你称呼那个男人为她的爸爸?”秦玥忍耐度不太好,一句话就破了功,“你知道那个畜生把小莓的身体拿去交易卖钱吗?”
“……”女人意识到来者的意图,脸色一变就要关门,秦玥眼疾手快地用鞋抵住门,“关什么门?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就在这时,一声暴喝从屋内传来:“谁啊?”
接着一名五大三粗的壮汉便从女人身后走了出来,身高足有一米九往上,肌肉虬结,小臂都有秦玥的大腿粗。房门突然被这个壮汉一把推开,高大雄浑的身躯来势不善,吓得秦玥不断抱着小莓往后退。
男人凶神恶煞地用手推搡着秦玥,还拿食指戳她的脑袋,威胁道:“你他妈带着你的兔崽子赶紧给老子滚,听到没有?再找上门,我打死你们!”
小莓哇一声就哭了起来,秦玥也痛得眼泪直打转,腿都在发抖,哆哆嗦嗦地背台词:“不,不走……你们今天必须给,给我个,说法……”
壮汉嘴巴一努,抬起比秦玥脑袋还大的手掌就要朝她脸上扇去。秦玥骇得脸色惨白,紧闭双眼把自己缩成了一只虾米。
这巴掌当然不可能落到她身上,早在半空中就被解临渊面无表情地制住。壮汉横眉竖眼地想要甩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却感觉双方力量悬殊,即使对方比他矮比他瘦,但他就是被钳制得动弹不得。
男人暗自心惊,嚣张的气焰顿时熄了不少:“你,你又是谁?”
解临渊没说话,反倒是站在他后方的戊寅寒着嗓音道:“你爹。”
壮汉:“……”
他之前等在楼梯间,胳膊、脚踝、脖子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现在正是不耐烦的时候,终于等到了解临渊出手,戊寅直接从楼梯间走出来,拉开不中用的秦玥和哭哭唧唧的小莓,越过壮汉和目瞪口呆的女人就往屋里走。
他本以为这一间房里就这两个人住,但进去之后才发现屋里总共三家住户,八个人,除小莓妈妈之外都是男女夫妻加一个孩子的组合,并且互相都是熟识,戊寅看到男人们都身着款式相同的短袖,应当隶属于同一个雇佣队。
这些人大概平时在外威风惯了,戊寅一群人这么明摆着上门找茬,其余两家也不夹紧尾巴回避,反倒一个二个从房里取了枪出来,眼神凶狠地为自家好兄弟壮势,女人们把孩子往房间里一关,也彪悍地举着棍子出来,同仇敌忾,一致对外。
反倒是杨蓦和老胡,来之前顶天立地男子汉,来之后缩得像鹌鹑,颔首低眉地跟在戊寅身后大气不敢出。
戊寅对这些敌对的眼神熟视无睹,施施然往客厅中央的沙发上一坐,后仰翘起了一条腿。等到解临渊把房门反锁,他瞥一眼窗外的夕阳,天马上就要黑了,昏暗的黄昏在屋内投下狭长的阴影。
戊寅收回视线,淡淡道:
“你们两个放心,今天我们带孙莓上门,不是想把人丢给你们养,反而是我们想要收养她,但问题是这个蠢货还对自己所谓的亲妈抱有很严重的亲情幻想,为了防止我们费心费力养出一个白眼狼,还请丁翠竹女士好好和你闺女讲讲这半年多你都做了什么好事,让她死心。”
此话一出,另外两家人的表情突然产生了异样,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男人心眼直,没怎么过脑子就大声嚷嚷道:“什么亲妈?这小孩分明是翠妹子邻居家的妹妹。”
他正义愤填膺着,随即就被他的老婆猛地掐了把腰后的肉。
“她是你亲女儿?”壮汉一把攥住女人的手腕,“贱人你骗我?!”
“我没有!”小莓妈妈丁翠竹声音尖利,愤怒地辩驳着,“他们胡说八道!”
戊寅抬眸慢条斯理地瞥他们一眼,朝壮汉道:“别装什么被蒙在鼓里的傻大个,你有什么不知道的?嫌麻烦懒得管,外加打算把这件事当做拿捏她的把柄罢了。”
他说的这些话都不在之前众人商讨的台词范围内,都是戊寅的临场发挥,但通过壮汉和小莓妈动摇不已的神情来看,这些现编的话语无一例外,全部都说中了。
杨胡琴仨人敬佩崇拜的目光几乎聚成了闪耀的霓虹灯,在戊寅身后熠熠生辉。自解临渊之后,日后十五的称呼也会从先生光荣地晋升为十五哥。
其余两家人都不是傻子,他们察觉到什么,女人放下手中的棍棒,朝丁翠竹流露出轻蔑的眼神,但男人们的第一反应却是先驱逐外人,然后再关起门来解决自家事。
所以即便知道自家兄弟办了件非常不是人的事儿,但两把枪眼还是直勾勾地瞄准了戊寅的眉心,“请你出去,这不是能轮到你们撒野的地方。”
话音未落,枪支易手,两个男人甚至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手里就已经空了。他们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惶恐地看着眼前的银发男人。
解临渊慢条斯理地观察了一下这两把枪型,发觉不大喜欢,上下轻抛了几下,抬手交给杨蓦和老胡保管,然后礼貌微笑道:“请你们回到各自的房间,这里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
客厅瞬间清空,没了吵吵嚷嚷不识时务的闲杂人等,戊寅的心情也松快了一些,招招手,秦玥立即牵着小莓走到他的身边。
“天快黑了,时间紧迫,我也懒得知道太多无关紧要的事,”他望着视线不断逃避躲闪的丁翠竹,抬手捏上小莓的后颈,固定住这个孩子的脑袋,强逼她正视自己的母亲,“所以,我只问一句,你可以选择承认或者否认,而你,孙莓,你来判断你的母亲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疼,”孙莓哭泣挣扎着,“别掐我……”
戊寅无动于衷地开口:“孙莓,你的亲生女儿,是不是你在明知道她后续可能会遭遇到什么的情况下,仍旧故意把她丢给了你在G区的前男友,目的是让他看在孙莓可以被他拿去交易卖钱的份上,不要再来纠缠已经抱上新大腿的你,对吗?”
丁翠竹面红耳赤地咬紧牙关,胸口大肆起伏,低下头一声不吭。
“快点答,”戊寅催促道,“说完我们就走了。”
丁翠竹仍旧一言不发,僵持在原地。反倒是壮汉翻了个白眼,伸手粗暴地扯住她的头发,拖拽着这个让他丢脸的女人:“你这臭婆娘倒是快点说话啊,敢做不敢承认了?”
孙莓瞬间哭得更加大声:“妈妈,妈妈!别动我妈!”
事实上哪还用什么言语回复,冗长的沉默和回避的视线早就已经表明了真相。丁翠竹泪流满面地捂住头发,无助地在男人手底下挣扎。
杨蓦和老胡看不下去冲过去帮忙,见目的达成,戊寅也微微松开了固定住孙莓的手,可没想到的是,下一秒小姑娘竟然双手一把攥住戊寅的左手,张口恶狠狠地咬在了他的虎口上。
“呃!”戊寅吃痛地低吟一声,解临渊瞳孔微缩,飞速掐住孙莓的下颚,双指如铁钳,强迫她张开了嘴。
流血的半圆牙印留在了戊寅的虎口上,戊寅捂着手震惊地看向面前的小女孩,却发现对方蓄满泪水的眼底满是对他的恨意:“坏人!你这个大恶人!”
戊寅恼怒地反问:“我恶人?坏事都是你妈做的,你受的苦都是她造成的,我帮你看清她的真面目,而且她全部都已经默认了,在你这里我反而成了坏人?”
“你撒谎!是你在逼她,”孙莓哭叫道,“我妈才不会那么做,你这个骗子!滚出去啊!”
戊寅不可置信地怔愣了一瞬,随即起身转头就走。
他总是盛气凌人的,凡事颐指气使,即便就连现在,离去的背影也仍旧气势汹汹不见落寞。
解临渊很讨厌他唯我独尊的作派,总希望有朝一日戊寅能够吃个教训,明白自己不会总是想要什么就会有什么,世界也不会围着他转。
可就在他发愣的那一瞬间,解临渊呼吸微滞,心脏也随之被揪紧了,又酸又涩,下意识机械地抬起腿跟着戊寅走到门口,理智才缓缓回流,解临渊停下脚步,缓慢消化着方才涌入心头的情感,又皱眉回头看向屋内的其他人:“杨蓦,秦玥,老胡,走了。”
混乱之中杨蓦和老胡莫名其妙挨了好几肘击,鼻青脸肿的,早就想走了,一听这话跑得比解临渊还快,只有秦玥犹犹豫豫地停在原地:“解哥,我们走了,那,那小莓怎么办……”
“留下,让她和她最爱的妈妈在一起。”解临渊头也不回地说。
“解哥,解哥!……”
2702内,戊寅一进门就气得把茶几上的东西全扫到了地上,又把餐桌上小莓不肯戴感觉是在害她的蝴蝶结发夹扔到了地上狠狠碾了一脚。杨蓦和老胡颤颤巍巍地把身子嵌在玄关里,恨不得化身两张墙纸。
解临渊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戊寅在发飙的场面,他冷着脸走过去,摁住戊寅乱砸东西的手,把人强压到沙发上,再从口袋里掏出上午用剩的棉球和碘伏。
戊寅已经有些看不清人脸了,老胡和杨蓦贴着墙蹑手蹑脚挪动的身影成了移动的马赛克,解临渊为他消毒的手也成了模糊斑斓的色块,但他可以感觉到对方的动作细致又温柔,身上独属于解临渊的清冽气息也很好闻,一点一点地抚平着他的怒气。
老胡狗腿地献上一杯水,“十五哥,你别生气了,不值当。”
杨蓦也适时说好话:“就是,不识好歹的东西,生死有命,我们不去管她了!”
清创结束,解临渊给戊寅的伤口贴上了一块创可贴,双手虚握住他受伤的这只手,轻声询问:“现在还痛吗?”
戊寅总觉得解临渊此刻的掌心烫得出奇,忍不住缩回手:“……不疼了,就是很气。”
“我也很气。”解临渊重新攥住戊寅闪躲的左手,干燥炙热的掌心贴上他温凉的手背,牢牢地握紧,他叹息道,“是我的错,注意力分散反应慢了……”
“……”戊寅感觉更怪了,强烈的违和感弥漫上他的心头,他不太明白,可是直觉告诉他解临渊现在的情绪和语气都有些奇怪,怪到他都顾不上继续生气,只想赶紧离开。
“我,”戊寅站起了身,“我回房睡觉了。”
“我送你。”解临渊立刻跟着站起身。
杨蓦眯起眼睛——回房间睡觉这总共三步路还要送的?
老胡也跟着眯眼睛——重点是睡觉。
拗不过力大无穷还乐于助人的半机械体,可怜无助的小寄生虫被强行半搀半扶地架到了房间门口,甚至到这个时候了半机械体还不肯放手,要“贴心”地把人送到床上去。
见十五和解哥都开始调情了,杨蓦和老胡天真地以为躲过一劫,松了一口气准备洗洗睡觉。
可没想到就在这时,房门忽然从外被打开,秦玥出现在门口,脸上写满了心虚。原本轻松的氛围陡然消失,在重新凝固的空气中,她缓缓上前一步,让出了手里牵着的小女孩,支支吾吾地说,“呃,我还是把她带回来了,总不能真把人丢在……”
嘭一声关门的巨响打断了她的话语,戊寅懒得听她废话,直接回房锁门。和他一起不见的,还有解临渊的身影。
房间内,解临渊反锁房门,转身看向已经倒在床上的戊寅。
“出去。”戊寅背对他侧躺,压抑着满腔怒气,“我现在心情很不好。”
解临渊不退反进,坐在了床沿上,嗓音低沉轻缓,像流淌着月辉的夜晚,“那我接下来可能要说一些让你心情更不好的话了。”
“那就闭嘴。”
“戊寅,”解临渊置若罔闻,倾下身,“三天前,我去见了薛鸿意的爷爷,南营地军区总元帅薛岳,他以我的自由做饵,希望我同他合作,而他真正的目标,是你。”

第58章
若是旁的人乍一听闻自己露了马脚,被心怀叵测的基地高层盯上,就算不是惊慌失措,也要认真思考一下保命对策。
但戊寅却好似一点也不在乎,气定神闲地在床上翻了个面,寻个舒服的姿势,仰躺着,问俯身于他咫尺间呼吸交错的解临渊:“……你这是准备开始解释了吗?”
“嗯,是的。”解临渊垂眸注视着他脖颈上的那枚小痣,旁边有蚊子叮咬的痕迹,被抓挠了几下,皮肤上漫着浅淡的绯红色。
“那你可真挑了一个好时机。”戊寅抬起手,摸索着抚向他的脸庞,为了表现得更加合群,解临渊几日没有刮胡子,下巴上长了短短扎手的胡渣,戊寅一点一点摸过去,指腹停留在他的眼尾,“就不怕我会迁怒你?”
“你会吗?”
“我一定会。”
闻言,解临渊笑了起来,带着胸膛和小腹一并微微震动,低哑舒缓的浅笑声像是给这个宁静的夏夜蒙上一层飘渺的细纱,萦绕在戊寅的耳畔,又酥又痒。
“你猜我答应他们了吗?”
“答应了。”
戊寅回答得太过不假思索,惹得解临渊又笑个不停,“是的,我答应了。不过他们并不知道你已经把最高指令交给了我,所以提出的合作条件是,会优先为我取得最高指令以示诚意,但在这期间,也要求我不间断地提供有关于你特殊能力的各方面线索。”
“……”戊寅等了一会,没听到后续,疑惑地捏了捏解临渊的脸颊,“就这样?没了?”
“没了,你还想要什么?”
戊寅捏得更加用力,把解临渊脸都捏得变型:“你都提供了我的什么信息,透露了我的哪些异能?”
“我什么也没有告诉他们。”解临渊说,“我怎么可能会出卖你?”
“你猜我信吗?”
“是真的……疼,别再用力了。”解临渊握住这两只在他脸上不断作乱的手,“……好吧,那我换一种说法,其实是我根本不信任他们,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在他们心目中我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异类,他们不可能同我平等合作。所以你的能力同时也是我的底牌,他们拿不出足够打动我的砝码,这种时候,暴露你的异能对我来说没有一点好处。”
“哼,你也不傻。”戊寅收回了手,“甚至精明得令人讨厌。”
想想也是,就以解临渊筛子似的心眼,他谁都不会相信,但谁也不会得罪,他最希望的结果应该是薛岳和他戊寅两败俱伤,而自己全身而退。
“戊寅……我没有背叛你,”解临渊又朝他靠近了一些,额头抵在他颈侧柔软的被褥间,灼热的气息不知道是刻意还是无意,尽数泼洒他的衣领中,“但我确实瞒了你。我承认,我是有私心在——”
“因为我对你太好奇了,所以我想借用南营地的资源和条件,通过他们去打探你的身份和来历。”解临渊说,“如果你没有发现的话,我会尝试着劝你在南营地多留些日子,在这期间斟酌着向军方提供一些无伤大雅的线索,让他们调用人力物力顺藤摸瓜地去排查。有发现也好,没发现也罢,总归最多不出一个月,我就会带你离开这里。”
戊寅很煞风景地冷笑了一声:“为什么你能把打听我的弱点这件事说得这么缱绻动听?”
“别这样一针见血嘛,我又没想要你的命,我只是想要拥有更多的底牌,更多的自主权……谁能想到你会这么快就发现了我的秘密。”解临渊左手肘压在了他的脑袋旁边,呼吸间都是戊寅身上的气息,不是香水味,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味道,但异常的好闻,沁人心脾,让他不由自主地放松躯体,缓缓闭上了眼睛:“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别跟我说你从到尾都在诈我其实什么都不知道,我会很怀疑我的智商。”
戊寅确实想这么讲来着,但迟疑一秒,看在解临渊虽然说话不太中听但难得如此坦诚的份上,还是如实告知:“那天你是不是喝了薛岳的茶?那种茶叶只有薛岳办公室里有,殿下闻到了,然后告诉了我。”
“……”解临渊白天的时间想了无数种可能,想天想地,想破脑袋,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它的狗鼻子,是不是太灵了?隔那么远都能闻到我嘴里那么轻微的茶叶气味?”
“闻的是我。”戊寅说,“当时你刚和我接过吻……还亲了三次。”
解临渊:“……”
他无语了许久,喃喃道:“美色误人。”
“嗯?”
“没什么,”解临渊轻笑道,“就算没有殿下,我也不打算再继续那所谓的‘合作’了,我突然不太愿意通过他人之手了解你,我更想通过你本人来了解你,听你亲口告诉我属于你的经历,你的记忆,你的曾经,你的一切。”
戊寅认为他先前绝对没有感知错,今夜的解临渊真的很不对劲。
“你想多了。”他皱着眉说,“我为什么会主动告诉你我的弱点?我活得不耐烦了吗?”
“可是你分明告诉我很多了。”解临渊举例,“你的编号,你的本体叫[核],你受到变异种的喜爱,能通过接触听懂变异动植物的语言,你在人体内寄生的位置是心脏上方,你的能力除了寄生以外还有附生,短时间内多次寄生会脱力,需要将本体藏在生理盐水里面休养。”
“……这好像不是我告诉你的。”
“戊寅,你和我最开始认识你的时候,发生了很大的改变。”解临渊轻声蛊惑道,“你有没有发现?你在我面前变得更加有生气,更加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戊寅不知道他有没有变得有生气,但他方才真的很生气。
“戊寅……”解临渊暧昧地在他耳廓边呢喃着他的名字,像是毒蛇张开獠牙,吐着信子,诱惑着一无所知的人类偷食禁果,“你是不是有一点喜欢我?”
“我——”
戊寅刚发出一个音节就被解临渊用手捂住了嘴,他不需要听到回答,因为戊寅根本就不懂,所以他的回答没有任何参考价值,解临渊只想相信他想要相信的,他认为是正确的答案,“你有一点喜欢我,你舍不得我,所以才愿意给我第二次辩解的机会。”
“听到了吗?你喜欢我,不然就按你的脾气,抓到了我的小辫子,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放过?”
解临渊无数次重复着,加深戊寅的记忆,力求三人成虎,但很快他又意识到一个问题:“你知道什么叫喜欢吗?”
戊寅终于掰开了解临渊恨不得闷死他的左手,又是刚说出一个“我”字,又再一次被解临渊用双手捂住嘴,“算了,你别回答了,你肯定不知道,就算知道肯定也是错误答案,你在这方面就是一张白纸。”
解临渊的逻辑终于形成坚固的钢铁闭环,他认真道:“谢谢你的喜欢,戊寅,我也愿意去相信你,跟随你。以前我是被迫的,但这次,我是自愿跟你走的。以后,我也会对你更加坦诚一些的,希望你也可以……”
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情绪更加稳定一些?”
倾述结束,解临渊等待了一会,缓缓放开了戊寅,后者立刻警告道:“不准再捂着我不让我说话,不然我就附身你!”
解临渊没有出声,也没有动作,戊寅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他朦胧的脸部轮廓,还以为自己的震慑有了效果,结果下一秒,解临渊忽然毫无惧意,甚至是有些轻佻地开了口:“你看你看,你要是不喜欢我,早就不打招呼直接动手了,哪还会像现在这样高举轻放?”
他理直气壮地问:“你承不承认?”
“……”
戊寅当然知道喜欢这个词,但也敏锐地意识解临渊所指的喜欢和他理解的含义应当不一样。
解临渊口中的“喜欢”似乎更加特别,更加珍重,戊寅从中听到了一种隐隐约约的期待,让他心脏不受控制地快速跳动,这种感觉很微妙……但并不讨厌。
不过他不想在感知迟钝又思维怠惰的夜晚去探索不擅长的未知领域,不管是承认还是否认都可能带来无法挽回的后果,所以他聪明地直接换了话题,避重就轻道:“……你今晚真的好反常。好像从14楼回来开始就不太对劲……我被气得半死的时候,你又受什么刺激了?”
“……”解临渊哪能看不出戊寅的想法,回避处理确实是最理智也是最聪明的做法,他没有继续纠缠,情绪冷静下来之后他撑着床铺坐起身。
“没有受刺激。”他非常有闲心雅致地勾起一个戏谑的笑,“主要吧……我看到某一个突发奇想要做点好事的小倒霉蛋,亲力亲为费时费力却被反咬一口,都快气炸了……我有点为他鸣不平。”
他说得轻巧,像是幸灾乐祸的作壁上观者,语气还有几分揶揄和调笑,但也只有解临渊本人才会知道,在戊寅被孙莓咬伤虎口,震惊又落寞地转身离去的时候,他那几乎控制不住满腔的怒火与杀意,恨不得把这些不识好歹的人全部屠个干净。
提到这事戊寅就来气,“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人类真讨厌!”
“别这样说,你也是人。”
“你敢说我不讨厌吗?”
“……”解临渊还从没见过这么骂人的,噎了一下,“好吧,我承认,你是挺讨厌的。”
“嗯,你也是,你也讨厌。”戊寅信誓旦旦,“所以别怀疑,你绝对是个纯血人类。”
“……谢谢?”
沉默了一会,解临渊忽然问:“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戊寅光顾着生气了,从没想过什么接下来。
“我们什么时候走?要不……今晚我们就私奔吧?”
“不要,我要睡觉。”戊寅听到一个晚字就断然拒绝,随后才问,“什么叫私奔?”
“私奔就是……我们俩偷偷地跑,不带他们。”
“本来也没打算带上他们。”戊寅没好气道,“……过两天吧,等薛鸿意那边的事情有了进展。你去薛岳那边扯两个谎,把他们的注意力吸引到别处,然后我们直接溜。”
解临渊已经懒得遮掩他对薛鸿意的不喜,一听到名字就瞬间垮下了脸,诋毁道:“就他那种智障,能有什么进展?”
“傻人有傻福,说不定会给我们一个惊喜呢?”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戊寅倏然笑起来,眉眼弯弯,翠色眼瞳如波光流转的翡翠,浅蓝月华为其装饰点缀,盛放在黑天鹅的翅羽下。
然后他就又被解临渊捂住了嘴,还伴随着一声不满的呵斥:“笑什么笑?”
戊寅:“……”
戊寅愤怒地反手一把攥住解临渊的小臂,黑色血管在掌心下方快速顺着他的胳膊生长:“看来今天不给你点刻骨铭心的教训,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解临渊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随后瞬间示弱,“疼……”他强行压下反抗的本能,微微蹙着眉,用求饶的眼神瞥了戊寅一眼,然后又意识到对方现在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瞎子。解临渊咬紧牙关,一边哼哼唧唧地抵御着从心脏上方蔓延开来的痛苦,一边往戊寅这个始作俑者身边靠,软下嗓音:“你别这样,真的很疼,戊寅……”
戊寅:“……”
有点假,但他还真就吃这一套。
讨好惩罚者,向施暴者寻求安慰,多么愚蠢的行为,又多么令人愉悦。
不过虽然很满意解临渊的反应,戊寅也没有停下,或者说他越是满意,才越不会停下。
就着流水一般明亮的月光,他从床上坐起,俯下身,将脸逼近已经痛到缩在床上直冒冷汗的解临渊,长久的折磨之中,银色长发散乱地铺在被子上,脖颈间也浮上一层细密的汗珠,青色的血管逐渐被黑色侵蚀,那双赤红色的眼瞳紧紧闭着,倏然又睁开,一只眼球外凸得厉害,狰狞又可怖。
终于,解临渊一把抓住了戊寅的小臂,坚持了将近一刻钟,他目露凶光,咬牙切齿道:“够了吧你?就算加上先前我知情不报的惩罚,也够了吧?”
柔弱和服从在此刻已经荡然无存,戊寅要是再不收手,他打算直接把这个蹬鼻子上脸的家伙脑袋拧下来。
“啧。”戊寅索然无味地松开了手,但指尖却下意识地为对方撩开一缕额前汗湿的长发,然后盯着解临渊的脸发了会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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