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沉舟目光微沉:“可他拿的是最便宜的。”
这话非常不符合他的风格,纪眠一心放在苹果上,没怎么注意,随口道:“别人拿得贵死了,可是不好吃呀。”
话里话外,好像都在替楚望钦说好话。
纪眠又道:“而且,我觉得楚望钦对你挺好的。”
这话听在耳朵里,像是在说,我觉得楚望钦真不错一样。
莫名不舒服。
这感觉来的怪,厉沉舟眉头轻蹙,纪眠没注意他,已经欢喜地出门洗苹果了,洗完回来,又从江秘书送来的小包里找到水果刀,吭哧吭哧地削苹果皮。
他用的笨拙,不会转着圈削一圈,只能一小块一小块的削,导致苹果皮薄厚不一,有些地方坑坑洼洼,看起来一大个苹果有些磕碜。
“呃……”纪眠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挠了挠头发,轻轻嘟哝,“其实我用削皮刀能削的很好的。”
他自己吃了一块,嚼吧嚼吧,眼睛瞬间亮了,连忙削下来一块,递到厉沉舟唇边,献宝似的:“可甜啦,你尝尝。”
望着眼前沾了水的细白手指和苹果,厉沉舟心中莫名涌上一股燥意。他扭过头,语调竟带着些罕见的生冷:“不用了。”
他淡淡:“我天生不爱吃甜。”
天生不爱吃甜?
他反应了一会儿,心说哪有这样的事,想了想,心思转动,问道:“这么不爱吃苹果呀?”
之前没发现这么挑食呢。
厉沉舟停顿片刻,对他这个脑回路感到清奇。
那股子燥意没有因为纪眠的话而消停,反而迅猛地顺着心尖往上爬,像是以往被刻意忽视的情绪随着这一点小事拱出了土,爬上了岸,这种让人全身都叫嚣着占有的情绪带来一股强烈的失控感,因为没有缘由,没有逻辑,像是火药一般,突然被点燃了。
厉沉舟蹙起眉。
他垂眼看向青年低垂着的睫毛。
直到如今他才不得不确认一件事。
他对纪眠的在意太超过了。
即便楚望钦没有点明这一切,但谨慎如他,又怎会察觉不出?
只是不愿承认,像是逃避一般,又或者,是认为自己可以掌控。
无论是见到那人冲向纪眠时心跳突然的骤停感,还是不想、不愿见到纪眠落下的眼泪,甚至因为担心纪眠得不到消息被指责,而刻意带进公司的举动,亦或者是现在,那股子没由来的烦躁,不想见到纪眠对别人笑,当纪眠对别人表现出柔软,表现出特殊,他便如同被攥住心脏,浑身血液叫嚣着——藏起来。
把纪眠藏起来。
藏到只能自己见到的地方。
而面容白净的青年还在一旁碎碎念,语调可爱极了:“吃点苹果很好的,之前你也不讨厌吃,怎么现在讨厌啦?不然我给你剥个橙子吧,果篮底下还有橙子呢……”
“嗡——”
像是忽然被敲了一声警钟。
他总是认为自己能掌控一切,掌控感情,包括自己,包括纪眠。
但现在,好像有什么在悄然裂开,试探地放出诱惑危险的信号。
这让他觉得陌生。
他习惯性做到最好,就像习惯性地掌控一切,这源于幼年时父亲和母亲的教导,长久的自我束缚,让他不愿意放手,不允许失误,或许是缺乏安全感,握在手中的事物,才是可以拥有的。
失控,是陌生的,它背后代表着危险,代表着不安。
他或许真的对纪眠动了心,但他也分不清这背后到底是怎样的深度,他可以给纪眠自己拥有的,可以让纪眠开心,给纪眠想要的,但这一切的前提下,都是他可以掌控眼前这个漂亮的青年,把这一切牢牢握在手心,谁也无法撼动。
底线在一步步退让,超出了他预设的范围,他像是被蒙蔽了心,捂住了眼,变得不像自己。
这让人恐惧。
他应该及时制止,即使路线有所偏离,他也可以让一切回到原来的进度。
“……”
他向来相信自己。
“你怎么不说话了?”纪眠捏着一块氧化的苹果在面前晃了晃,视线拉回,落在青年雪白的脸蛋上,像是拥有柔软皮毛的小动物一样无害纯洁,释放着让人放松警惕的信号。
厉沉舟漆黑的眼眸像是一潭幽深的水,就这样把他看着,轻轻一声:“嗯?”
“给你剥一个橙子吧。”纪眠说着,把那块苹果塞自己嘴里嚼吧嚼吧,含糊不清道,“你吃吗?”
厉沉舟的语气逐渐平静下来:“……我不吃。”
纪眠意识到了,是不是刚才他俩谈话时,楚望钦惹厉沉舟生气了,厉沉舟现在只是不想吃楚望钦带的东西?
纪眠有点意外。
大名鼎鼎的厉总,厉大总裁,怎么会这么小心眼呀。
想明白这一点,他歪了歪头:“真不吃呀?”
厉沉舟停顿片刻,像是做了什么决定,薄唇轻启:“不吃。”
纪眠撇撇嘴,用只能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叭叭:“……哼,真小气,小气鬼。”
“眠眠。”
“啊?”他一僵,迅速换上清澈的笑脸,“怎么啦?”
厉沉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刚才在说什么?”
“嗯……”纪眠吭哧了一会儿,“在说……幸好你没吃,刚才那个苹果下面被虫子咬啦!”
“是吗?”厉沉舟挑眉,故意道,“那虫子呢,给我看看。”
纪眠黑眼珠湿漉漉的转动:“咳……已经让我踩死了,你见不到了。”
他只要说谎,就显出一副心虚的样子,黑眸像是含了一汪水,即使过了这么久,也依然如此。
厉沉舟心下像是找到一丝熟悉的感觉,他握住纪眠的手腕,轻声说:“这样啊。”
趁着厉沉舟闭目养神的功夫,纪眠在旁边打打小游戏。
他玩游戏的技术很一般,吭哧吭哧打到30关,眼看就要通过了,“嗡”的一声,弹出几条消息,遮住了最上面的一栏,纪眠手底下的人物一下子死翘翘了。
他顿时不高兴地撇下嘴角,拉下通知栏去看,上面赫然躺着王秘书的消息。
他都忘了。
利士出了这么大件事,纪家那群人闻着味不就来了。
心里咯噔一下,他点进去消息。
【王秘书】:在吗?
【王秘书】:是不是在医院?厉沉舟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纪眠犹豫片刻,厉沉舟现在的情况?
像是想到什么,他看了一眼床上的厉沉舟,迅速去了卫生间,关上门,打开手机搜索头条小报,上面果然报道了昨天利士发生的事件。
【利士产品出现问题?CEO遭袭击?官方回应,假的】
【利士CEO被砸中后脑,情况不明,是否危及生命?】
纪眠划拉了一会儿,点进去一条写着官方的报道,密密麻麻的字要多官方有多官方,但中心思想就一个。
厉沉舟现在在医院情况很好,甚至没有报导厉沉舟脑震荡,只是简单提了厉沉舟后脑被包扎,很快就能出院。
纪眠切出去新闻,再看王秘书发的消息。
既然别人不说实话,那他也不说实话。
纪眠啪嗒啪嗒地打字。
【纪眠】:他现在挺好的。
【纪眠】:就是后脑勺破了,过不了几天就出院了。
消息发出去的同时,王秘书对话栏立刻显示出正在打字——
纪眠心头一跳。
这是蹲着他的消息呢。
【王秘书】:这样啊。
【王秘书】:我还以为会更严重一些。
【王秘书】:对了,你在利士得到什么消息了吗,利士出了这样的事,下一步肯定有计划,你在厉沉舟身边,应该知道什么吧?
纪眠沉默下来。
先不说他之前给纪家打工只是迫不得已,现在厉沉舟为了保护他而受了伤,虽然厉沉舟告诉他,这不是因他而起,但他心里不可避免地愧疚。
还不可避免地……触动。
厉沉舟保护了他,可保护过后,又表现出和往常没什么两样的态度,这让他觉得迷茫,他其实看不透厉沉舟是什么样的人,也看不透厉沉舟对他的感情,他没有退路,但又在某些瞬间,生出一丝幻想,如果厉沉舟是他的退路……
即使厉沉舟真的对他有几分说不清的情谊,那这份情谊,能接受一个人其实是安插在自己身边的卧底吗?
而且,骗人情报,又要骗人心,总觉得非常不道德。
纪眠心里纠结极了,他像是走在钢丝线上的人,进退两难,两个相反的小人在他耳朵边激烈争辩:
“在犹豫什么啊,把知道的全部告诉纪家,等纪家用不到你了,肯定就放过你了。”
“可是厉沉舟对他很好啊,即使这份好或许不那么真诚,但也是好啊?况且还为了保护他而受伤,难道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恋爱脑永远没有好下场,如果不是有人来闹事,他会被伤害,轮得到厉沉舟保护他?还是快点把消息传递出去,等厉沉舟倒了,你就能逃走了,反正签了婚前协议,倒了也不会拖累你。”
“这么做太不道德了,明明你也是依赖他的,怎么能这样做,这和渣男有什么区别,厉沉舟做错什么了吗?”
“别听他的!听我的!”
“就听我的,不要听他的……”
“……”
纪眠脑瓜都要炸了,他闭了闭眼,感觉胸腔中的心脏在剧烈跳动,愣了一会儿,开始打字。
【纪眠】:抱歉,王秘书。
【纪眠】:最近厉沉舟对我好像更加防备了,所以我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纪眠】:你给我一点时间,等他伤好了,我应该就知道了。
点击发送。
他的心砰砰跳,紧张地看着屏幕。
“叮咚——”
【王秘书】:好,我知道你也不容易。
【王秘书】:厉沉舟应该快出院了吧,我相信你。
【王秘书】:当然,你也不要忘记,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纪家好了,你当然也会更好。
看清消息后,纪眠缓缓地扬起唇角。
嘿嘿——
拖延大法万岁!
某某某曾经说过一句名言,如果有什么事情无法解决,那就回避他。
回避可耻,但是有用。
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最好能让他想明白,他现在心里太乱,个人的情感拉扯着他的心,让他无法正确地判断。
本来脑袋就不是特别灵光,他怕自己做了错误的选择,最后自己承担后果。
就让他逃避一小下下。
他看着王秘书最后发来的话,啪啪打下三个字:【我明白】
现在纪家还骗他呢,真当他不知道自己的户口都被牵走了,纪家就是成为世界首富,也跟“纪眠”没有一毛钱关系。
长时间在厉沉舟身边升级打怪,他现在可不是最初的纪眠了。
他现在是——钮祜禄-纪眠。
收起手机,他松了一口气,心说自己可真是太聪明啦,心情愉快地哼着小曲。
“啪嗒。”
门被从外推开。
纪眠一愣,与正站在眼前,神色冷淡的厉沉舟对上视线。
刚刚偷偷摸摸看完手机,虽说没干什么坏事,但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心虚了一瞬。
“呃……”纪眠眨巴了一下眼,连忙上前几步,“你怎么过来了?是想要上厕所吗?”
厉沉舟垂下眼,点了点头:“嗯。”
像是想到什么,他缓缓挑了挑眉梢:“眠眠在这里做什么呢?”
纪眠轻咳一声:“刚上完厕所正准备出去呢……用不用我帮你呀。你不是还头晕吗?”
话落,厉沉舟罕见地沉默了。
“不用。”
纪眠没多想,摆摆手退了出去:“要是需要我帮忙,你就喊我啊!”
“啪嗒。”
关上门,纪眠甩着手,正准备回到床位,忽然,又猛地顿住。
……他刚才说的什么。
有什么需要就让他帮忙。
他本意是想问厉沉舟需不需要人扶,但此扶非彼扶,他是想架着胳膊,好省力一些,但在一般语境下,怎么想,都像是他要帮厉沉舟扶……呃……扶小厉沉舟。
“……”
雪白的耳尖缓缓漫上绯红,他整个人像是要冒烟了,连忙跑到窗户边透透气,然后轻轻拍了拍自己嘴巴。
让你嘴快让你嘴快让你嘴快……
他透了一会儿气,天太冷,又连忙缩回脑袋,悄悄瞟了瞟卫生间。
如果没猜错,刚才厉沉舟是要……嗯,放水吧?
那怎么还没出来啊。
是不是头晕晕里面了。
可是也没动静啊,就厉沉舟那个身高,晕里面最起码得“咚!”一声。
不放心,纪眠想了想,狗狗祟祟地走到卫生间前,偷偷地侧着耳朵听。
也没动静啊。
他脑袋里不可避免地想起一些流传在民间的离谱传闻。
听说男人在放水时,放的时间越长,说明耐力越好,说明越持久,呃,说明肾越好……
那厉沉舟这样的,是……很厉害?
他想的小脸通黄,回过神猛地掐了掐自己的脸。
太不纯洁了。
想什么呢。
这根本没有科学依据嘛,而且厉沉舟现在还没去体检,根本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有什么心理障碍之类的。
不过……
他有点走神了,现在正好在医院,简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此时不试试,更待何时?他完全可以说服厉沉舟下楼去检查检查……
正当他想着出神时。
“啪!”
门被从里拉开,他以一个狗狗祟祟的姿势,与厉沉舟对上视线。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一片死一样的寂静中,纪眠轻咳一声,缓缓地直起腰。
厉沉舟半靠在门框,轻轻挑起了一边的眉梢,似笑非笑:“眠眠在听什么?”
“啊,在听你是……”纪眠迅速打住,脑袋在这一瞬间完成了头脑风暴,“我怕你晕在里面,所以守在这里。”
嗯,就是这样。
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心虚地睫毛颤颤,厉沉舟忍不住轻牵唇角,拉长声音:“哦?是这样吗?”
“那我是不是还要……”厉沉舟轻轻凑近,“谢谢眠眠关心我?”
纪眠心说可别。
他连忙转移话题,着急地指着水池:“你出来还没洗手呢,你快点洗手。”
厉沉舟顺从地走过去,纪眠湿漉漉的眼珠转动,斟酌地开口:“你后脑勺受伤了,这段时间,免疫力肯定下降了。
厉沉舟擦了擦手指:“嗯?”
“所以呢。”纪眠一边想一边说,“所以我觉得你应该做个体检检查一下,最好把心理啊,肝啊,肾啊,全部检查一遍。”
他说完,颇有些紧张地看着厉沉舟的背影。
厉沉舟转过身,意味不明地问:“体检有什么好处吗?”
“啊?”纪眠微怔,“我上次和你说过呀。”
停顿两秒,他有些忧心忡忡地问:“你是不是被打到脑袋以后……”
后半句他没敢说出口。
厉沉舟差点让他气笑了,之前青年胆子小的像是一碰就抖,但现在都敢伸爪子了。
他微微眯眼:“眠眠?”
“哦……”纪眠反应过来,怂怂地缩了回去,“不要生气嘛,气大伤身的,知不知道?”
说着,他把手机递过去,上面显示着浏览器的页面:【生气的坏处】
权威医生为你解答,生气伤身,更是对我们的肝脾有损伤,会使人食欲不振,肝火旺盛……
说得像模像样。
厉沉舟头一次感到无奈,心中却并不生气,反而觉得轻松,伸手捏了捏纪眠细嫩的脸蛋,将人面团一样的脸颊扯的直哼哼,再把视线落在手机时,浏览器因为蹭动,不知什么时候,跳转到了初始界面。
他不以为意,轻笑道:“现在还知道找‘帮手’……”
话音戛然而止。
他视线微垂,落在浏览器忽然弹出的搜索记录上。
【男人性冷淡怎么办?】
【什么样的表现是性冷淡?】
【男人29是不是要肾虚了?】
【肾虚的表现】
【如何补肾?】
【男人会突然阳/痿吗?】
【阳/痿的表现】
【体检能查出性冷淡吗?】
【男人是不是将近三十就不行了?】
“……”
厉沉舟:?
厉沉舟闭了闭眼,将手机按灭,唇角诡异地缓缓扬起。
纪眠本来还在碎碎念,逐渐地,他闭上了嘴巴,小动物的第六感出现了,他觉得空气中忽然有一股非常危险的信号在突突亮红灯。
他咽了一口口水,悄咪咪瞥向厉沉舟的侧脸。
……别笑了,求你别笑了。
笑的怪狗比的,我都害怕了qwq
熟悉厉沉舟的人便知道,这是他怒极反笑,准备磨刀霍霍了。
被霍霍的纪眠心里一咯噔,身后隐形的尾巴都不翘了。
怎么了这是。
他把自己搜索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东西通通忘在脑后,就看着厉沉舟睁开眼,一脸核善地看向自己,嘴角勾了点弧度,笑意浅浅的问:“……我都不知道,眠眠背后这么关心我?”
纪眠黑眸中露出一丝迷茫,忽的,他猛地顿住,脑袋里那块被遗忘的记忆忽然打通任督二脉来到了眼前。
他好像想起来自己用浏览器搜索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东西了。
他手机内存超大,无论是看电影,还是听音乐,或者是其他杂七杂八,都安装了很多个软件,浏览器也装了三个,方便换换引擎搜索,主打一个齐全,他甚至贴心地就把他们归类放在了一块,有时候点到哪个浏览器,用哪个浏览器收藏了网页,都不太记得。
他现在好像也有点忘了,忘了刚才给厉沉舟看的到底是哪个浏览器,更忘了他到底是用某度还是某狗搜索的了。
但看这样子……
哈哈,好像撞一块去了呢:)
他顿时吓到模糊。
“那个、那个……其实呢,”他说话有些磕巴,“其实我可以解释……”
厉沉舟懒洋洋地托起他的下巴,心情很好似的:“那眠眠解释一下。”
纪眠视线游移,被他笑得头皮发麻,说话都颠三倒四的:“我这个,我这个主要是,主要是关心你的身体嘛,关心你是不是真的那什么……当然这完全是我的猜测,你肯定不会是那什么的…你放心,无论你是什么样!我肯定会对你一心一意,忠心耿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厉沉舟声音冷下来:“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
纪眠闻言抬眸,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蔫巴巴的,小声说:“不、不是……”
青年半垂着眼睫,睫毛颤动,黑眸湿漉漉的,说话声音也小,看起来又心虚又害怕,很可怜的,胆子只有那一丁点大小。
厉沉舟静默片刻。
纪眠从一开始就有自己的目的,仔细想想这背后的逻辑,或许是因为自己对他太过小心,生怕吓到他,缺少了一段关系中的性吸引,他才认为讨不到自己的欢心,从而战战兢兢,千方百计的试探。
莫名的,明明刚才还在恼怒,现在却觉得心口被抓了一下,带着微微的刺痛。
而在片刻前,他想信心满满地“回到正轨”,也因为这样轻易的妥协,变得像是个笑话。
有一瞬的怔忪,纪眠已经悄悄抬眼瞅他。
“……这么害怕?”厉沉舟语气淡淡,“那怎么之前这么大胆?”
纪眠不吭声,像是鸵鸟一样把脸埋在手掌心,专心致志的逃避。
他这个样子,厉沉舟莫名有些想笑。
一想到自己一直以来,小心翼翼地怕吓到对方,从而克制地连吻都只在静谧的黑夜悄悄进行,一时间又荒缪,又可笑。
“起来。”厉沉舟口吻淡淡。
纪眠不情不愿地抬起脸,就听厉沉舟道:“下楼,我们去查一查。”
“啊?”纪眠眨巴眨巴眼,“现在就去?”
“嗯。”厉沉舟颔首,“不是很着急吗?”
“也没有啦。”纪眠现在只觉得惊悚,“你现在不是还没好吗?我们等等再去……”
“现在去。”厉沉舟开口打断。
纪眠默了一秒。
他怎么觉得严重伤害了厉沉舟男人的自尊心。
他大着胆子摸上厉沉舟的手腕:“嗯……其实年龄不是问题啦……”
厉沉舟一哽。
纪眠说完,偷偷掀起眼皮,猝不及防地被厉沉舟弹了一个脑瓜崩。
“唔!”纪眠捂住脑门。
厉沉舟笑得冰凉且凶残,缓缓道:“不用这么费心,检查一下就知道了。”
最后还是被强行拉去了检查。
厉沉舟的脑震荡像是突然消失了,带着天然的怒气buff,下楼时纪眠战战兢兢,心说好可怕。
只查肾,出结果也快,查完西医,又去看了中医,得出的结论是——
下巴上留着一绺白胡子,看起来就医术高超的老中医摇摇头,语重心长道:“小伙子,我看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卖力这么好?堵不如疏,火气太旺,还是需要适当的发泄啊,老是憋着,很容易起到反作用。”
纪眠在旁边听的小脸通黄,就听白胡子老头又看向自己,问:“你们是什么关系?兄弟吗?如果是兄弟,尽早劝你哥找个对象。”
纪眠尚未开口,厉沉舟便淡淡道:“我有。”
“哦?有啊。”老头又把写上的两味药划了,“那你还跟个和尚似的,是没结婚吗?那你还挺守男德的。”
纪眠:“………”
现在的老医生都这么潮吗?
老头唰唰写完单子,又嘱咐说:“不过既然这么久都没有有过,别憋太着急了影响功能,这样,吃完这几副药再做吧,当然,手也行,最好就是能和对象通一通……”
直白的话跟把大铁锤似的砸在心口。
纪眠耳朵尖红的像是要滴血,明明看病的不是自己,但此刻却羞得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正害羞时,又转念一想,厉沉舟看起来好像……非常行,那怎么还要忍着,不还是对自己不感兴趣吗?
想到这里,他原本扑通扑通的小心脏又有些郁闷,嘴角耷拉着,很不开心的样子,厉沉舟拿了药,余光瞥见他的表情,领着人出了门,拐过一个弯,唇角轻牵,才不急不慢道:“眠眠不要担心,等我吃完这几副药。”
纪眠支起耳朵:“嗯?”
厉沉舟略微停顿:“你就知道这药有没有用了。”
纪眠:“………”
这是什么意思?
纪眠眨巴眨巴眼,厉沉舟又开口道:“不过你如果着急验收成果,今晚也可以。”
语气好像很贴心似的。
纪眠蓦地反应过来,红了脸,结结巴巴道:“医、医院宣淫不好吧……”
厉沉舟微微笑着点了点他的脸蛋:“那等回去,我们一起算?”
被点到的地方像是被烫到一般,纪眠伸手搓了搓,顿觉屁股一凉。
纪眠:呜呜呜呜呜呜呜。
他能想象到屁股不保。
还不如肾虚呢qwq
在厉沉舟的坚持下,纪眠当天爬到床上和他一起抱着睡。
虽说厉沉舟好像在检查完以后突然对自己来了兴趣,但纪眠不可避免地觉得奇怪。
之前不涩涩是因为不喜欢吗?
那现在呢?
现在想涩涩是因为更喜欢一点了吗?
还是说……男人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想要用这个来证明一下?
纪眠想的脑子痛,窝在厉沉舟怀里,半梦半醒间,感觉自己的脸颊上一软。
唔……这个天气还有蚊子吗……
厉沉舟出院时,天气骤冷,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江予谦来办了出院手续,还给他们带了厚衣服,可谓是非常贴心,纪眠本想着穿一件风衣,但厉沉舟并不同意,亲自上手,里三层外三层地给他裹上,让他穿的好像一颗已经泡发的胖大海,只露出圆圆的脑袋,和一对黑溜溜的大眼睛。
他带着围巾,感觉很勒,都喘不上气来了,非常不满的抗议:“为什么你穿的是大衣,我穿的是棉服?一点都不好看。”
厉沉舟给他整了整衣服:“什么天气还追求美丽冻人。”
他小声叭叭:“那你怎么不穿棉服?”
厉沉舟轻笑:“因为我不会一个月感冒三次。”
拿出实力说话的后果就是……就是纪眠瞬间蔫下去,静了一会儿,才暼着嘴,好像很不服气地说:“那不是从前吗?我听了陆医生的嘱咐,每天都在努力的锻炼,身体素质好了许多!”
厉沉舟反问他:“最近几天锻炼了吗。昨天流鼻涕的是谁?”
这话果然有效,纪眠吭哧了一下,没音了。
最近这段时间,在发生社死事件后,他好像胆子更大了一点,像是忽然发觉,厉沉舟不会随便对他发脾气。
胆子小小的猫猫,就是很会得寸进尺。
而厉沉舟好像也在变化,管得越来越多,越来越爹系,简直是他婶子的翻版了。
他穿的像是个球,站在旁边看江予谦和厉沉舟提着行李往车上般,偷偷说:“我觉得你现在一点都不酷了。”
风声很大,他还是没有大胆到光明正大的吐槽,但厉沉舟却像是听见了,闻言淡淡道:“当然了,毕竟我29岁。”
纪眠:“………”
不知从何时起,也许就是从上次社死事件之后,厉沉舟好像突然变得在意自己的年龄。
纪眠踢了踢脚下的小雪球,非常心虚地开口:“其实呢,29岁也很年轻啦……”
厉沉舟轻笑:“29岁不是比你大7岁吗?”
纪眠皱了皱眉,费劲的安慰:“听没听说过一句话,男大七抱金砖……”
厉沉舟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尖,带来一点冰凉的触感:“别瞎扯,上车。”
纪眠闻言迈着企鹅一样的步伐坐上了车,实在是笨拙,江予谦都忍不住笑了一声,纪眠脸红了,转头对厉沉舟说:“你看看,这么厚,我都不能伸胳膊伸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