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沉延挑眉,看着裴柠:“谢你什么?”
裴柠笑了下,迎上罗向辉直直盯着他的目光:“不知道。”须臾间,他起身上前,用肩膀在傅沉延胸口很轻地撞了一下,扬着头咬耳朵似的,音量却不低。
“可能是谢我把你带下凡吧。”
转瞬即逝的动作,却透着些少见的亲昵。
傅沉延漆黑的眸沉了沉。
“差不多了,该进场了。”钟谨文从楼梯上下来,高声道。
“围在这干什么,走走走,都进去!”
一屋人这才收了看戏的神色,陆陆续续站起来,朝外走。
裴柠跟在傅沉延身后,穿过拱形门和雕花的长廊,尽头处停着几辆车,带着他们开往后山。
要去的位置在边缘一带,绕过高尔夫球场,直到别墅区被甩在身后,才远远看到了后方的马场。
所有参赛者都朝准备室走,傅沉延没跟他们一路,而是先带着裴柠到了休息区坐下,一同过来的还有温向年。
钟谨文在前面叽叽咕咕给裴温二人介绍马场,傅沉延则落后半步,跟孟百川并行。
“管家会一直在这边。”钟谨文将一开始引路的老管家带了过来,又有点不自然地转过去对温向年说,“你也是,有什么需要就找他。”
裴柠道谢,温向年微笑着说了声好。
已经有速度快的选手换完衣服出来了,傅沉延还不走,钟谨文有点无奈:“没事啊,傅哥,嫂子丢不了。”
休息区坐下的人几乎都明里暗里朝这边瞥。
罗向辉要上场,这回倒是不在了,但方才附和他的灰毛就隔了两排,也偏着脑袋听。
傅沉延有意无意地朝他的方向看了眼。
“不想理的人不用理,等我回来。”
裴柠想笑:“知道了。”
话出口时,他突然想到,傅沉延接下来要参赛。
这个时候,于情于理,他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
傅沉延刚一转身,西服下摆就被从后面揪住。
“嫂子,傅哥等下还上场呢。”钟谨文提醒道。
“我知道。”裴柠道。
方才被罗向辉一激,跟傅沉延半做戏半撒娇的告状时不觉得,现在让他真说,反倒有些开不了口。
当着不少人的面,他垂了下眼睫,“你…比赛加油。”
“噗。”钟谨文没绷住,笑了出来,“嫂子,你是不是没见过傅哥骑马啊。哈哈哈哈哈我跟你说,不用给他加油!等会你就看吧,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我不说了不说了。”
傅沉延收回睨他的视线。
裴柠眨眼的频率比平常快了些,他松开拽住的衣角,又把褶皱伸平。
黑眸水润,脸颊白嫩,像只乖顺的猫,虽然东张西望,却会坐在位置上等自己回来。
对于他的声援,傅沉延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随后转身就走。
裴柠眼神专注地仰着头,让傅沉延想揉他的发顶,想捏他的脸颊,还想将半个颈侧拢在手里。
手痒得厉害,再待下去会忍不住。
傅沉延走得干脆,但裴柠没觉出什么,只看了他的背影片刻。
“哎不是,我也上场,怎么没人给我加油?你别骗我结婚啊,我可跟我爹说了…”钟谨文的念叨声从前面飘过来,直至完全听不见。
任务完成,裴柠轻出一口气。
比赛还没开始,他不动声色地观察起了周围的人。
傅沉延介绍时他记了个七七八八,这些大部分是继承家业的二代,骑马算一项基本技能,就算技术一般,也得换套衣服站在入口处装个样子,不能落了下风。
因此坐到休息区这边的公子哥没多少,大部分是作陪的情人,或者他和温向年,总之是身份无法融入的。
说起温向年…裴柠转头,见他的位置离自己很近。
“温经理。”他道,“刚才谢谢你。”
温向年颔首:“不客气,之前那次,我就应该制止的。”
裴柠知道他说的是会所里那次,但当时他们完全是陌生人,温向年其实没有替他出头的理由。
这点道理他还是懂的。
温向年气质斯文,成熟温雅,让裴柠不免心生好感。
他悄悄朝温向年的方向移动了一点。
傅沉延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上黑下白的马术服刚好衬出宽肩窄腰,黑色长靴点地,边走边从侍者手中接过护具。
明明服装大同小异,穿在他身上却利落明快,甚至显出些贵气来。
傅沉延牵了一匹黑色的高头骏马,翻身上马后便示意侍者放开缰绳,随后轻轻一拽,便走到了起点处。
裴柠还在张望,耳边传来声音:“裴柠?”
他转过头,来的是个女生,看起来年纪很轻,估计才二十岁出头,梳着棕色长卷发,模样清秀。
正是方才在大厅里同罗向辉呛声的女生。
裴柠:“你是?”
“简单的简,泉水的泉。”简泉咬着唇,“我听说你和傅哥已经领证了,是真的吗?”
裴柠顿了下:“是。”
简泉眼睛闪了闪:“他真的喜欢男人?”
裴柠礼貌道:“方才谢谢简小姐帮忙解围。但这种问题,你问他本人更好。”
简泉绞着手指,眼里的神情很复杂:“那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从来没听他说过啊?”
裴柠答非所问,试图模糊重点:“傅总好像本来也很少提私人的事情。”
该说不说,傅沉延的形象深入人心,简泉还真思考了一下。
她深吸一口气,扬起下巴:“反正你别信罗向辉的鬼话,傅哥不娶你也会娶别人,总归不可能是我,所以我不会恨你的。”
裴柠总觉得这场景太过魔幻,他试探道:“傅总以前喜欢什么类型,你没见过吗?”
简泉撇嘴:“他以前也没有喜欢的类型啊。”
裴柠:“?”
“他身边一直没人,出席场合都不带伴,整天忙工作…”简泉有些烦闷,“谁知道他喜欢男还是女?”
裴柠实在不擅长应付这种局面,只笑了下。
“哦对了!”简泉突然凑近,问裴柠,“那个是真的吗?”
裴柠疑道:“什么?”
“就是。”简泉压低声音,“他从来不恋爱,就有那种传闻,说他…”
裴柠挑眉:“性冷淡?不近美色?工作机器?”
简泉:“…阳/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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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柠这回真的答不上来了,不过好在他很快就能摆脱眼前的局面。
赛场上传来一声枪\响,是比赛开始了。
十几匹马踏出震地声响,吸走了场内的所有目光。
简泉也转移了注意力。
休息区位于整个场地的中间地带,一行人刚出发,都聚集在起点处。从他们的角度望过去,马匹前后位置还很密集,裴柠一时间看不准傅沉延的动作,于是稍稍挺直了身体。
简泉提醒:“靠护栏那边,蓝衣服后面,你还没看到?”
裴柠伸着脖子:“看到了。”
傅沉延并没有出发就跑在最先,而是处在中游偏上的名次。
反倒是钟谨文,之前给人感觉像是不怎么聪明,此刻却稳稳冲在了第一,握缰绳的动作也无比标准。
简泉显然也注意到了,她又说:“你没看过他比赛吧?傅哥不在第一,一般只有一种情况,因为他还不想。”
这副迷妹口吻太过中二,裴柠听得有点想笑,便顺口问了句:“那他什么时候想?”
简泉说不上来,负气:“急什么?这种对他来说,就是随便玩玩。”
急的人轮不到自己,裴柠将话还回去:“嗯,别急。”
温向年一路将两人的对话听下来,没忍住笑了下。
裴柠想起自己曾经看到过的资料。
对马匹进行训练和驾驭,会将属于男人原始的征服本能都被激发出来,而马术赛场上,想要力量与速度缺一不可,需要的不仅有娴熟的技巧,还有足够的耐心。
马蹄落地的“啪嗒”声不绝于耳,最前方的几个人很快来到裴柠所在的休息区。
傅沉延上半身前倾,肩背处的肌肉线条几乎都要撑出形状。他握缰绳的身形很稳,目光盯紧前方,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休息区前方是连着弯道的障碍,前面的人越过障碍后出于惯性,向前直线跑出几步才转弯。
只见傅沉延握住缰绳一夹马腹,黑马长嘶一声,猛地高高腾起,落地后毫不间歇地顺着弯道狂奔而去,直冲到最前方!
这一切就在裴柠眼前发生,他瞪大了眼睛,几乎是目不转睛看着傅沉延经过。
他视线追着傅沉延的背影,看着他熟练地驭马越过障碍,动作轻盈又优雅,在赛道上一骑绝尘。
“见识到了吧。”简泉哼哼道,“就说这些对傅哥都是小儿科。”
“呵。”
身后传来极为短促的笑声,一身灰西装的男人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身后。
“你干嘛?”简泉回头,不乐意道。
裴柠回了头,方才傅沉延在别墅里介绍过这人,他记得是叫孟百川。
“你不接电话,简伯伯打到我这儿来了。”孟百川双手插兜,看起来懒洋洋的。
“什么事啊?”简泉边说边掏出手机,果真一串未接来电。
孟百川摊手:“我怎么知道?”
简泉皱眉:“完了,我估计得先走了。”
她看向裴柠,又想起什么似的,小声道:“那个要是真的也没关系,我认识医生,很有名的,医院保密也很好。”
裴柠一个头两个大,只想赶紧打发她走:“谢谢你。”
简泉骄傲:“不客气。”
“她学还没上完,小孩脾性。”孟百川解释了一句,“说什么你别在意。”
裴柠摇头:“不会的。”
赛场上,傅沉延已经遥遥领先,钟谨文和罗向辉追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只隔了半米,还有点争斗的意思。
孟百川忽然问:“刚才的弯道障碍你看到了吗?”
裴柠点头。
孟百川:“怎么样?”
裴柠实话实说:“很厉害。”
孟百川深深看他一眼:“可加速的安全位置那么多,你觉得,傅沉延为什么要选在这?”
裴柠:“啊?”
见他根本没反应过来,孟百川笑而不语,他慢悠悠走到护栏前,半真半假感慨:“真该给他录下来。”
裴柠不明所以,看起来有点呆。
一旁的温向年推了推眼睛,轻笑着提醒:“孔雀开屏。”
裴柠望着远处的傅沉延,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是说他故意炫技?就为了……”
给他看?
“不一定是为了我吧。”裴柠下意识道,“他本来就…”
孟百川笑了:“本来什么?本来就不把那些人放在眼里?”
傅沉延一圈已经结束,他逐渐挺直了脊背,坐在马上的身形颀长矫健,他摘掉头上的护具,眉宇间只有矜贵冷淡,浑身都是与生俱来的傲气。
孟百川没否认,只是道:“但他这种实用主义者,对不放在眼里的人,也不会有多余的兴致,不是吗?”
裴柠视线不知落在哪,没答话。
“走吧。”说话间,温向年已经站起身,“他们那边结束了。”
整个比赛到尾声,时间也已经接近傍晚。
有专业的人员将马牵走休息喂料,钟谨文大喇剌瘫坐在入口处的休息区,咕咚咕咚喝水。
其他选手都围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刚才的情形。
傅沉延只歇了片刻,放下水瓶就要起身。
“傅少怎么,赢了比赛就走?”说话的人穿了身马术服,看样子也刚从赛场上下来。
“那不然呢?我早说了,这比赛没什么看头!”先前的灰毛不知何时来了他身边,吊着一双眼睛道。
罗向辉道:“话不能这么说,傅少来比赛就够给脸面了,是吧?”
钟谨文眼眸一凛:“说什么呢?”
罗向辉哼笑:“没什么。”
灰毛附和着起哄道:“各位,可不能不识抬举啊。傅少心里瞧不上咱们,还能来赛马,可不就是给脸面吗?”
罗向辉意有所指:“也未必给我们,这是钟少的场子。”
两人一唱一和,明褒实贬,弄得在场大部分人脸色都不太好,连带着看傅沉延的神情又微妙了几分。
钟谨文气笑了:“罗向辉,你没事吧?”
罗向辉却起身上前,哥俩好似的揽住他:“随口说说嘛。”
他盯着傅沉延得背影道:“傅少情场职场双得意,赛马也不在话下,总不至于连个玩笑都不能开吧?”
傅沉延终于转过来头,神色风轻云淡,他没答话,很轻地翘了下唇。
像是根本不在意。
“傅哥急着见老婆去。”钟谨文笑着,将罗向辉的胳膊甩下去,半真半假道,“没空理你们。”
身后有人眼尖,大声道:“不用去,人来了!”
斜前方,休息区的人已经走了过来。
孟百川吊儿郎当地走在最前面,裴柠跟在他身后,最后是温向年。
“替你接一下。”孟百川看着傅沉延,笑了笑。
傅沉延随意“嗯”了声,掀起眼皮时,目光却只落在裴柠身上。
裴柠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扮演什么角色了,此刻径直走到他面前,柔声问:“累不累?”
“还好。”傅沉延道。
有几匹马被拴在护栏上,还没牵走,其中一匹打了个响鼻。
裴柠听见声音,下意识望了过去。
傅沉延注意到,问:“想试试?”
刚才傅沉延那番技术,确实看得裴柠有点热血上头,此刻众目睽睽之下,他有点不好意思承认,只是道:“我没骑过。”
钟谨文来了兴趣,腾地蹭过来:“没事,我教你!等着,我给你挑一匹性格好的。”
孟百川翻了个白眼:“你牵来就行了。”
“对哈,傅哥还在呢。”钟谨文拍脑袋,“跑傻了。”
傅沉延没理他,对裴柠道:“先去换衣服。”
裴柠便由管家带着,进了一旁的准备室。
侍者拿来的衣服码数偏大,裴柠腰间塞进去满是褶皱,行动间并不舒服。
别墅里平日没有别人来,衣服尺码常年按照钟谨文他们几个人的身材准备。管家想到什么,隔着门板道:“小少爷以前收集的马术服也会放在这,您在房间里找一找试试。”
裴柠翻遍了屋子,最后还真从衣柜里找到了一套崭新的。
他换的时间长了些,穿好衣服汁源由扣抠群,以五二尔期无把以整理更多汁源可来咨询后推开门,霎时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在场人的马术服都是深蓝或咖色,但裴柠身上的长衫是酒红色。
上衣很修身,配上棕色的腰带,纤细的腰身线条几乎一览无余,雪白的紧身裤包裹在腿上,及膝的马靴黑亮。明明是潇洒冷冽的造型,黑发却格外蓬软,给整个人又添了几分柔和的弧度,令人移不开眼。
“卧槽。”钟谨文率先拨开一众人走了过来,看到裴柠,明显停滞了一瞬。
傅沉延不动声色走近了些,挡住了身后各异的视线。
说来这套衣服价格还不低,当初钟谨文说要看他穿,没想到定制失误尺码不够,就被随手塞进了柜子。
没想到今日被裴柠翻出来不说,还穿在了身上。
裴柠凑近,小声解释了一下。
傅沉延“嗯”了声,看不出喜怒。
裴柠已经转了过去,背后又传来声音。
“不错。”
裴柠怔了下,他想开口,傅沉延却已经走到了前方。
几匹马已经重新牵到了入口,为他挑好的是一匹白色的骏马,身形稍小一些,看起来很温驯。
裴柠在傅沉延的指导下戴好护具,拉住了缰绳。
“脚蹬和肚带已经检查过了,抓这里。”
裴柠听话的用右手抓住马鞍的后鞍鞒,用力翻身上马。
“缰绳抓好,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松开。”傅沉延道。
裴柠点头。
初学者需要有人牵着带,立时有陪练人员上前:“我来吧,傅总。”
傅沉延没反驳,交出缰绳后上了自己赛马时的那一匹,放慢速度与裴柠并行,时不时教他调整姿势。
“真看不出来。”孟百川啧啧称奇,“傅总还有这份耐心。”
温向年不知道想到什么,看了钟谨文一眼,后者心虚地动了动嘴唇,什么也没说。
“大家也别光看着。”钟谨文感赶紧转走换题,“衣服没换的,不如都再去骑两圈。还有谁来着,要教人的,去去去,都去吧。”
闻言,有一些再次上马去跑圈了,还有的自己技术勉勉强强,但好在情人面前充数,也带着人乐颠颠的进了场。
剩下的七嘴八舌聊了一会,突然间,罗向辉道:“钟少,听说你前几天得了一匹好马?不遛出来给大家看看?”
钟谨文挑眉:“消息很灵嘛?”
罗向辉龇牙笑着:“好品种也难见,这不是想跟着沾个光。”
他这么一说,周围人便也都来了兴趣,嚷着要他牵出来看看。
钟谨文虽然对罗向辉今日颇有微词,但该说不说,这个提议也中了他的下怀。
好不容易得来的好东西,想炫耀一番也是当然。
钟谨文只好挥手让人带来:“驯马师只跟了不到一周,看看就得了。”
灰毛道:“放心,我们不是傅少,也没那个本事给你驯。”
几人说着,后方牵来一匹棕色的高头大马,浑身皮毛油亮,后颈鬃毛挺立。它鼻息喷出来,有些躁动似的踩着马蹄,乍看还真有几分野性。
钟谨文亲自接过缰绳,随手系到护栏上。见周围人目光聚集,他得意道:“怎么样?”
有人问:“钟少是真爱马,得这个数吧?”
钟谨文嗤道:“不止。”
他亲自比了个手势,看得一圈人更加感慨。
虽然骑马是个技术活,但看马不是,一匹毛色极佳的高头骏马拴在这,就连先前在休息区不会骑马的一些人也纷纷围了过来。
罗向辉走到最前,眼馋似的伸手在下颏处抚了把:“果真是好马。”
棕马似乎是有些嫌弃,它偏过头,这一转,就看到了马场上的裴柠。
没人注意到缰绳什么时候解开的。
棕马眨眼间便撞开最前面的人,发狂一般的冲了出去!
此时马场上汁源由扣抠群,以五二尔期无把以整理更多汁源可来咨询的人并不少,它陡然出现,原本的马受了惊吓,纷纷四散开来。
棕马横冲直撞,一路疾驰。
前面正是裴柠和傅沉延二人练马的地方!
陪练吓得躲到了一边,尖叫声响成一团。裴柠只觉得身下的马忽然猛地昂首长嘶,若非贴近时抓紧了后鬃,他整个人都险些栽下去。
白马似乎受了惊,嘶鸣过后便撒开腿狂奔起来!
裴柠来不及反应,只能凭本能紧紧抱住马的脖颈。
心跳混着急促的马蹄声,撞得裴柠耳边嗡嗡作响,空气极速从颊边流过,刮得他脸颊生疼。
他脑中一片空白,颠簸中险些呛出泪来。
混乱中,裴柠听到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
一声高过一声,越来越焦急。
傅沉延不知何时已经行至他身侧,两匹马并排前进,黑马似乎也在尽力安抚白马的情绪。
两人几乎快跑到马场纵向的尽头,感受到速度终于慢下了些,裴柠努力坐直身体。
傅沉延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近,直到两匹马之间几乎要贴上,他单手驭马,朝裴柠伸出手来。
“抓住我!”
裴柠在这一刻没有任何多余的思考,只循从了潜意识的本能。
手腕被牢牢握住,随即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腰间,身体蓦地腾空。
夕阳刚好降到地平线上方,远处天尽被染成蓝粉,仰头却是无边无际的橘红色,烧着了似的。
独属于傅沉延道气息密密匝匝,兜头裹了下来。
裴柠在风里闭了闭眼。
剧烈的心跳未止,心口又烫了起来。
第25章
接上人以后,黑马的速度慢了下来,傅沉延干脆单手拽停,用空出来的手在裴柠背上安抚性地拍了拍。
“谢谢。”裴柠听见自己说。
此刻缓过来,裴柠才觉出自己紧张之际手变得冰凉,掌心也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方才在空中的一刹那,他猛然想起来,自己小时候也骑过马。
父母答应带自己骑马,十岁的裴柠期待了半个月,每天让保姆放马术纪录片看,悄悄跟着模仿,晚上蹬被子也想象成上马。
最后三人一同出发,进到马场里的却只有林菁。裴任几乎全程都在马场以外的入口处,举着电话一趟又一趟,那架势像是忙着维护地球运转的。
林菁的笑容越发勉强,后来干脆将他丢给教练。
裴柠抓着马鬃拼命往外望,只看见裴任不耐烦的咂嘴,和林菁失望又疲惫的脸。
他们争吵的声音很大,惹得周围人也看向门口,目光落回裴柠脸上时又充满怜悯。最后是教练走过来,将他连人带马一起牵走。
仔细想想,他们二人的关系,好像就是那次之后越来越僵硬冷淡。
马已经停下,裴柠却依旧将大半张脸埋在傅沉延胸口,不肯抬起来。
“怎么样?”傅沉延问道。
“一分钟。”裴柠的声音很闷。
跑到边缘的白马已经两位驯马师一起制住,逐渐安静下来。有工作人员欲上前,又被傅沉延一个手势制止。
没多久,钟谨文和另外几个先前参加比赛的人气喘吁吁奔过来,傅沉延正要开口,钟谨文率先大惊道:“怎,昏过去了?我叫医生过来!?”
傅沉延:“小点声。”
钟谨文从大音响变成小音箱:“那去医院,我送你们!”
“不用。”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插进来,裴柠从傅沉延的怀里抬起头。
钟谨文立即凑够来,仔细观察:“真不用?”
裴柠面上确实没什么伤,只是惊吓过后脸色苍白,眼尾隐隐泛红,平日里翘着的碎发也软下来,看起来有些恹恹的。
“看够了吗?”傅沉延问。
他的手始终没从裴柠肩上放下去过,此时更是把人又搂紧了几分。
“其他人呢?”
钟谨文道:“有两个受了点轻伤,已经送走了。其余没事,让他们待在原地了。”
“那匹马怎么回事?”
说到正事,钟谨文脸色也变了变:“就是跟你说过的那匹。我明明打的是死结,刚才检查了绳子,没有断裂,说明不是挣脱的。”
那就只能是人为解开的。
“人太多,它一出来就不太对劲,当时我就该注意的。”钟谨文懊恼道。
傅沉延问:“你自己牵来的?”
“不是,饲马员。”钟谨文眉头紧皱,“但他们在这的时间都不短,应当不至于。”
“谁提议的?”
“是罗向辉。”背后有人道,“钟少你忘了,最开始就是他要看你的马!”
“操。”钟谨文显然也想了起来,不可置信道,“疯了吧他!”
钟谨文瞪着眼睛,虽然明知道不知冲自己,但因为靠在傅沉延怀里的姿势,裴柠依旧感到有些别扭。
毕竟在人前,裴柠挣了一下,傅沉延也配合的松开了他。
一个缓缓直起身,一个慢慢放下手,背上和怀里同时一空,傍晚的空气都凉了几分。
裴柠努力忽略那点异样,问:“这人跟你们有仇吗?”
钟谨文看了眼傅沉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傅沉延却已经料到似的,平静道:“有没有都无所谓。”
钟谨文:“啊?那到底是不是他?”
傅沉延没说话,而是一拉缰绳,作势要走。钟谨文忙跟上:“去哪?”
“去问他本人。”
事发突然,连驯马师都吓了一跳,能反应过来且跟上的只有少数几人。
大部分人马术平平,也没有应急经验,只能先按照钟谨文离开前所说,留在入口处等待。
罗向辉脸上的阴翳一闪而过。
裴柠的马受惊他自然看到了,但没想到傅沉延会那么果断的追过去。
毕竟此前没人听说过“裴柠”这个名字,即使是顺着查到裴家,那点东西也太不够看,完全不懂傅沉延结婚时是为了什么。
甚至可以说,抱着好奇心看笑话的人都不在少数。
可今日傅沉延带着他来,又亲自教他骑马,已经能说明一切了。
此刻两人同乘一骑回来,在场许多人更是泛起了心思。
孟百川最先出来,打量了他们一圈:“没受伤就好,刚才太危险了。”
钟谨文翻身下马:“谁说不是,吓死老子了。”
傅沉延先下了马,随后向裴柠伸出手,后者很脆的挂在他身上滑了下来。
温向年道:“还是约医生做个检查,以防万一。”
罗向辉也附和:“说得对,看着是没事,万一实际有内伤呢。”
他话音落下后,空气突然安静了一瞬。
“干嘛看我?这不是怕万一吗。”罗向辉干笑了两声,“傅少这么宝贝,要是留下什么后遗症,可怎么办?”
“罗向辉。”傅沉延忽然开口,没有任何缓冲,一字一顿道,“缰绳是你解开的?”
“缰绳?”有人惊呼,“什么缰绳?”
“就那匹发狂的马,绳子不是挣断的!”
“可那马还没驯,为什么要解开…”说话的人被人拽了一把,左看右看,也反应过来什么,连忙闭上了嘴。
一时间,几十双眼睛落在了罗向辉身上,等待着后者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