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后就摆放着扮演某些角色所需要的道具,半小时时间排练,之后由直播间的观众朋友进行测评,三十秒内猜出片名的就算成功,累计猜出五个方可助你们离岛。”
“注意,每个人、包括小朋友都要有对应的角色哦。”
“顺便剧透一下,快到中午了,渡轮上的厨师们准备了丰盛的自助餐,水果蔬菜肉类管够哈。”
有了动力,五组成员立刻行动起来,然而任务难度比想象中大,万湘并未明确这些道具分别对应哪几部动画,全靠个人想象。
简燃拎起一只狼耳发箍,眼睛瞄向虞白棠,想象了一下他戴上的样子,脸颊微微泛红,“这、这是什么东西啊?”
怎么有点像传说中的情/趣道具?
他听说好多人私下里都喜欢玩角色扮演的……噫,好变态!
虞白棠顺手接过来,把发箍递给周牧,“这个应该好猜一点。周哥,你跟赵姐可以演红太狼和灰太狼,吱吱演小灰灰,正好他们三个也是一家人。”
“对啊。”周牧眼前一亮。
简燃恋恋不舍地看着离他远去的狼耳发箍,心里有点小失落。
其实他还挺想看虞白棠戴一戴的。
虞白棠瞥见他的表情,不解道,“怎么了?”
简燃一秒端正神色,仿佛刚刚的他一直为表演什么而发愁,“咱们对一下看过的动画片吧,你有喜欢的吗?”
半个小时很快过去,到了展示成果的时候。
第一个登场的是周牧组,他戴着黑色狼耳和一顶帆布帽,右脸拿眼线笔画了一串刀疤,声情并茂地喊出那句经典台词:“我一定会回来的!”
短短数秒弹幕便齐刷刷给出正确答案——《喜羊羊与灰太狼》。
【下一组是谁啊,搞快点搞快点!】
【有一说一,这种全民参与的方式好棒,以后能不能多来几次[星星眼]】
【啊啊啊啊棠棠啊啊啊啊啊!】
虞白棠一袭月白衣衫,头戴假发,马尾高高束起,鼻梁架着圆框眼镜,长腿交叠,抱剑倚靠在桌子上,斜斜地望着镜头,“怎么可能呢?这都是大人编出来的瞎话,骗小孩子的,根本就没有什么科学依据。”
“还有,我最讨厌别人叫我四眼田鸡——!”
即便那剑是纸糊的,假发肉眼可见的劣质,虞白棠穿来依旧有种少年英气。
【好熟悉的台词,好眼熟的装扮,名字就在嘴边怎么叫不出来啊啊啊[挠头]】
紧跟着,穿着无袖对襟背心,戴中分假发的简燃走入镜头,二话不说先耍了段三节棍。
虽然两次不小心打到胳膊,整体也算帅气。
虞白棠使眼色:观众没猜出来,继续下一段。
简燃深吸一口气,撕开一包零食边往嘴里塞边含糊不清地念,“我爹说了,只要还有空间就要塞满。”
简明熙头戴黑色斗笠,系同色披风哒哒哒跑了过来,奶凶奶凶地喊,“把权力宝典的下卷交出来!”
最后五秒倒计时,一条弹幕缓缓飘过,【我知道了!是中华小子!小时候又怕又爱看的,有几幕简直童年阴影[哭]】
【双厨狂喜,我跟我妹都超喜欢唐小龙的!】
【啊啊啊抱起明熙宝贝旋转跳跃亲一口,好可爱的小黑狐王,快让姨姨rua一rua!】
万湘宣布测评成功,虞白棠和简燃同时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三组却没有他们顺利,一轮结束还差一个没猜出来。
眼看离岛计划就要泡汤,万湘又给了他们一次机会,“本轮不限制人数,五分钟时间准备。”
“有办法了!”
简燃小时候看过的动画片比虞白棠多得多,将众人召集在一起嘀嘀咕咕一阵,郑重的语气叫虞白棠莫名羞耻,很想撂挑子不干,他和五个小的倒兴致勃勃。
准备时间一晃而过,成瑄第一个伸出右手,气势磅礴地喊,“长虹剑!”
双双第二个:“冰魄剑!”
“……”
“青光剑。”
跟孩子们的清亮嗓音一比,虞白棠的显得毫无灵魂。
“旋风剑!”简燃丝毫不介意,兴奋地把手搭在虞白棠的手上,充满私心地扣住了。
七个人同时:“七剑合璧!”
【哈哈哈哈哈哈这还用猜??】
【行行行我来配合一下,答案是虹猫蓝兔七侠传!】
【刚刚差点笑厥过去,有没有姐妹录屏,这段完全值得反复回放[苍蝇搓手]】
【笑死我了,每次都跟小简总的思路相反。我以为他会暗搓搓把长虹和冰魄的台词分给自己和糖糖,毕竟虹猫蓝兔是一对嘛,结果他居然冲着光明正大摸手手去的,真不知道高看还是低看他了……】
【能想出这个点子,说明姐妹你快小简总化了[狗头]】
第五期直播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圆满结束,再次登上渡轮,眺望着逐渐消失的岛屿,心里反而多出几分感慨。
沈茗道,“还没来得及跟李班长他们告别。”
简燃随口回应,“他们应该正在出任务吧,就算去了也找不到人。”
沈茗一哂,随即释然,“也是。”
简燃转头,望向餐桌边那道身影,缓缓皱眉。
虞白棠保持着这个刷手机的姿势很久了,出事了?还是说跟谁聊天太过入神?
简燃坐到他旁边,无意中一瞥,看见有人给虞白棠发了段私信,第一句便是,【棠棠,我是你妈妈。】
虞白棠没避着他,简燃睁大眼睛,一目十行地往下看。
对方说,自己当年年轻不懂事,被繁华都市迷了眼,轻易相信了别人的甜言蜜语,如今十分后悔跟愧疚,没能亲眼见证虞白棠的成长。
对方说,她当年离开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最后,对面的人以一种极度卑微的语气问,【棠棠,如果方便的话,我可以见你一面吗?】
【哪怕远远瞧一眼都好。】
“???”
若非情况不允许,简燃真想拿过手机替虞白棠回复三个字:不方便!!
是黑粉?私生饭?还是诈骗犯?
居然编这种故事吸引虞白棠注意, 简直不要太过分。简燃神色不善,语气却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小心翼翼,“要我帮你把这个骗子揪出来吗?”
等抓到人, 先套麻袋揍一顿再说。
出乎意料的, 虞白棠犹豫了, “可她讲了很多只有我跟外婆知道的事。”
她说:棠棠,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小时候外婆家门前有棵槐花树,春天到了整个小区都是槐花淡淡的香气, 你外婆做的槐花包子跟年糕最好吃了。
客厅的老式电视机上有一排粉红色贴画, 是妈妈怀你的前一年大扫除亲手贴上的。
还有啊,小区的电线老化了,每到夏季特别容易断电,这时候我跟你外婆就会搬着摇椅到树下纳凉……
似是担心虞白棠不肯相信自己, 这个id为“书墨染茶香”的账号一件接一件, 事无巨细地讲了无数只有真真切切在那里生活过的人才清楚的琐事。
渡轮驶了一路, 她也讲了一路。用温柔的, 怀念的, 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语气。
虞白棠懵了。
向来精明的大脑在这一刻彻底宕机, 唯有第六感清晰传递着一个信号:对面的人真的是他从记事起便再未见过面的、与他血脉相连的、应当被称作“母亲”的人。
最后, “书墨染茶香”的话语中透出几分伤感, 【其实……回国后我去过咱们家几次, 但小区的几位老人说, 你们早就搬走了。】
【就在我以为这辈子再也无法与你相认你的时候,我在屏幕上看到了你的直播视频, 身为母亲的直觉告诉我,你就是我的孩子, 我们长得很像呢。】
【棠棠,你今晚愿意和我见一面吗?】
【妈妈真的很想你……】
虞白棠呆呆地打字:【我……】
虞白棠想过她吗?
当然想过。
小时候每每生病,虞白棠不止一次地想象过母亲的样子,幻想着母亲温暖柔软的手掌一下下轻拍着他的背,哄他入睡。
虞白棠怨过她吗?
自然也怨过。
怨她生而不养,不负责任地留他与外婆相依为命,怨她留下一串桃色绯闻,连累他被同龄人欺负、嘲笑。
等虞白棠长大一些,到了明白事理的年纪,外婆将真相告知于他,他便彻底熄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除了没见过亲生父母,他并不比“别人家的孩子”少些什么,有外婆就够了。
而现在,实现儿时愿望的机会就在眼前,在他伸手便能碰到的地方。
【明天吧。】按下发送键的那刻,虞白棠忽然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就这样吧,无论真或假,好与坏,他的确该见所谓的母亲的一面。
书墨染茶香发来一个流泪的表情,【真的呀?】
【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什么时间都可以的,只要你愿意[哭]】
【哎你看,妈妈光顾着高兴,忘记你刚录完综艺肯定累了,一晚上会不会太紧啊,要不再多休息两天吧。】
【不用。我理解您激动的心情,但为了避免发生一些尴尬的事,我建议咱们先去做一个亲子鉴定,再谈其他。】虞白棠这番话堪称冷酷,书墨染茶香这一id下方的“正在输入中”反反复复显示了两次,才终于回复道,
【可以呀,妈妈也明白你的顾虑。】
就在虞白棠思索见面地点时,简燃突然开口说,“上午九点,在东湖路人民医院见吧,做完可以到附近的印象时光餐厅吃点东西。”
“嗯?”
虞白棠转头,简燃朝他笑了笑说,“朋友开的,我是二股东。那里私密性很好,不用担心被拍。”
“你同意的话,我给他说一声,叫他提前清场。”
“好,”虞白棠点头,顿了顿又道,“多谢。”
“不用谢,我也是要收报酬的。报酬就是……就是你能不能带我一块儿去?”简燃试探着问。
虞白棠定定看着他漆黑的眼睛,过了两秒缓缓移开视线,“随你。”
“一言为定,反悔的是小猪。”
“嗯,一言为定。”
得了允许,简燃给江芮发消息,说他们这周不回家住了,并收获了老妈爱的三连击:【为什么呀?】
【那妈妈叫人给你们送几箱海鲜和手切牛肉吧,岛上什么吃的都没有,可把我跟你嫂嫂急坏了。】
【你们两个相互监督,都要好好吃饭哦。】
很快到了约定见面的时候,简燃开车,半路接到好友打来的电话,“卧槽燃哥,你说要接待的客户……就是她?这、这也太漂亮了吧,是明星吗?我咋没在圈子里见过这号人物?”
简燃啧了声,“我交代的东西都办好了吗,不该问的别问。”
“我警告你啊,今天的事要是漏出半点风声,别怪我不讲兄弟情谊。”
“是是是,”好友恨不能举三根手指发誓,“我保证,就算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会向外吐露半个字。”
心里却直犯嘀咕:搞这么神秘,该不会有啥见不得光的事儿吧?
待瞧见一同现身的虞白棠,这位好友背过身悄悄抽了自己两巴掌:叫你多想!叫你瞎猜!
抽了血,采集完发丝,虞白棠在走廊停住脚步。因为简燃找了熟人帮忙,鉴定结果下午就能出来,他却有种踩在云上的虚幻感,完全没有寻亲节目里主人公表现得那样激动,甚至喜极而泣。
“进去吗?”简燃低声问。
“走吧。”虞白棠深吸一口气,推开了休息室的门。
吱呀一声,身穿砖红色长裙的女人抬头,满目惊喜地站了起来,“棠棠!”
她生得极美,看起来不过三十岁左右,最引人注目的除了那双妩媚又多情的眼睛,便是一头如海藻般茂密的长发。
仅一照面简燃便知道,对方没有说谎,他们的眉眼的确非常相像,只是气质迥然不同,一个是火,一个像冰。
女人眼波流转,目光缓缓落在简燃身上,“这位是……?”
“您好,我叫简燃,是虞白棠的……朋友,您叫我小简就好。”简燃礼貌伸手,跟她握了一下,然后悄悄拿余光瞅虞白棠。
不知是不是错觉,简燃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方才她看自己的眼神,好像过于炽烈了。看在对方很可能是虞白棠妈妈的份上,他压下了乱七八糟的念头。
“你这朋友……长得可真是一表人才。你看我,见了你什么都忘了,来,快坐下说。”
她温柔地望着对面的青年,还未开口,倏地红了眼眶,泪珠断了线似的沿面颊滚落,“这些年,你和你外婆过得还好吗?”
“都是我不好,当年不告而别,你外婆一定被我伤透了心,再也不愿见我了。她身体不好,我回来的事还请暂时不要告诉她。”
“我知道。”虞白棠顿了顿,抽出两张纸巾递给她,“擦一擦吧,荆……女士。”
荆兰筝勉强笑了笑,不无感慨地说,“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我记得你刚生下来的时候,小小软软的一团……棠棠,我知道这些年我做了许多错事,就算有天大的苦衷也不该抛下你不管,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但我希望你能给妈妈一个补偿的机会,好吗?”
简燃又瞥虞白棠一眼,替他开口说道,“荆女士,棠棠,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旁边有家环境很好的餐厅,不如我们去那里边聊边等。”
“好。”荆兰筝点头答应下来。
拿到菜单,荆兰筝扫过后便把它推到虞白棠面前,“棠棠点吧,我也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有没有忌口。”
等待上菜的功夫,荆兰筝忍不住问道,“棠棠,可以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吗?”
虞白棠垂下眼睫,“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无非就是学习和打工挣钱。”
因为充实,他并未感觉到苦,相比之下还是只花不挣的日子更令人心慌。
虞白棠说得轻松,简燃却听得不是滋味,等他回神,荆兰筝又呜咽着哭了起来,“对不起棠棠……我不知道……当时没有考虑这么多。”
恰在此时,简燃的手机响了,是医院打来的。
对面的人说,“小简总,结果出来了。”
“两人DNA相似度高达99.99%,确认是母子关系无误。”
“你确定?”
“当然,请不要质疑我的专业度”。”
简燃没有刻意遮掩,声音顺着听筒传了出来,在安静的包厢内听得清清楚楚。
荆兰筝霍然起身抱住了虞白棠,嗓音微微沙哑,“我的孩子!”
简燃打量着她的表情,有些不确定第一眼的判断了。
难道他误会了,荆兰筝是真心的?
第44章 (补字1k4)
周三早上八点, 申城文化艺术中心大剧院2号厅零零散散坐了不少人,打眼一瞧,有最近正当红的明星, 演技出众的老前辈, 还有初出茅庐的娱乐圈新秀。
他们出现在这儿都只为了一件事——试镜。
众所周知, 历史正剧拍得好了就是经典咏流传, 哪怕二十年过去依旧有人重刷, 有新人入坑,拍得不好……那就等着挨骂吧。
郑远卿虽只拍过两部正剧, 但部部是经典, 业内传闻不久后即将开拍的《天盛王朝》是郑老的收山之作,因此就连剧里小丫鬟小太监的角色都有无数人挤破脑袋也要抢到手,以期蹭把热度,混个脸熟。
乔司菡听着四周嗡嗡的背台词声, 再见两个才出道不久的年轻人悄悄在后排对戏, 心里的紧张一阵盖过一阵, 手脚都是冰凉的。
机会难得, 要是这次试镜通过入了郑远卿的眼, 棠棠就能更上一层楼, 以后拿到手的资源少说再提升两个档。
“乔姐, 喝点水吧。”虞白棠看出她内心的焦灼, 递了杯温水过去, “放平心态。”
乔司菡手指捏紧杯壁, 憋在胸口的那股气倏地散了,唇畔带笑, “你看我,还不如你这个即将上阵的人。”
“关心则乱, 我明白的。”虞白棠也笑了,这几天记载盛朝和谢思君的史书他翻看了三四遍,加上其他与盛朝相关影视作品跟剧本,统共写了五万多字人物传记和个人见解,马老太太才点了头,露出满意的表情。
这不,老人家惦记着他试镜的事,早早地发了消息过来,【加油干!】
只有简短的三个字,却不难看出内里隐含的期许。
除此之外,还有乔舒昀的:【我跟你说啊,郑导这个人做事特别认真,往难听里说就是轴、认死理,咱们圈子里默认的那套他都不吃,还特别讨厌手底下的演员私自营销,草热度带节奏。】
虞白棠回:【你跟他合作过吗?】
乔舒昀用一种理所应当的语气说,【没有啊,这是哥哥我特意替你打听的,怎么样够意思吧?】
【不过呢你也没必要过分紧张,待会轮到你进去,他叫你做什么你就按他说的做,一准没错。】
【虽说郑导人严厉了点,可他会调/教人啊,等你杀青,估计演技又有进步……干,说半天给自己说羡慕了=-=】
虞白棠调侃道,【你没收到邀请函吗?我不信[汪汪]】
乔舒昀:【[流泪猫猫头]收到了啊,档期实在冲突打算含泪推了来着……】
乔舒昀:【话说我那角色跟你的属于两个政党,有不少对手戏。嘶,不行,我去找经纪人商量一下,好几年没跟你拍戏了,让哥哥见识见识你这影帝的实力[酷]】
那日分别之后,荆兰筝跟虞白棠交换了联系方式,每天都给他发消息。
有时只是单纯说说话关心他的生活,有时会约他出来逛街,仿佛要将虞白棠童年的缺失部分补偿完似的,一股脑给他买东西,不容拒绝的那种。
当然,荆兰筝偶尔也会给他做饭,例如今日,【棠棠,你工作的事妈妈帮不上忙,我又学着做了几道菜,你跟燃燃中午有空的话,一起过来吃吧?】
好笑的是,同一时间简燃发了一模一样的话,【虞白棠,中午一起吃饭吧,我新学了几道菜,保证你喜欢!】
虞白棠打字拒绝,【不用了,我跟荆女士约好了。】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虞白棠没有改口,荆兰筝亦没有催促的意思。
只是客客气气的“荆女士”和简燃常挂嘴边的“江女士”相比有多少不同,恐怕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
简燃立刻回复:【那我也去。】
【上午工作做完了,我提前在剧院外等你。】
对此,虞白棠有以下三点要说:【…】
简燃:【对了,我听老简头说他有个朋友跟郑远卿关系非常不错,如果你想请他吃饭的话,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虞白棠:【不用。】
刚切到荆兰筝的聊天界面,回复了一个“好”字,便有工作人员通知虞白棠前往1号厅。
虞白棠礼貌道谢,推开厚重的金属门,险些跟一人面对面撞上。
“还剩几个人?”见了他,男人的话戛然而止,眉毛一挑,慢悠悠侧身让出一条路,“白棠也来了,你先请?”
是个熟人。对方比虞白棠年长,出道时间更长,论资历辈分得喊他一声哥。
之所以对张一朔有所了解,并非是他们关系多好,而是来的路上乔司菡本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朴素观念,唠唠叨叨给他分析过有哪几个竞争谢思君这一角色的男明星。
其二嘛,四月份张一朔的新剧上线,自开播那日起他几乎没下过热搜。这样高的热度究竟是剧方和他本人自炒,还是粉丝自发行为,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张哥,请。”虞白棠唇角轻扬,点头打了声招呼。
两个相互客气的人擦肩而过,张一朔扭头看了虞白棠一眼,压低声音问,“事情都办妥了?临门一脚可别出了差错。”
“放心吧。”经纪人比出一个“ok”的手势。
双方拉开距离的瞬间,乔司菡同样翻了个白眼:眼珠都快黏她家艺人身上了,建议张一朔方多关注自己,没事别来沾边。
只不过她担心影响虞白棠状态,没有说出口罢了。
走在狭长的走廊上,虞白棠一点点放空自己,近日里翻看的资料依序在脑海中浮现,最终汇聚成一个立体的、有血有肉的人。
谢思君本名阿元,和多数穷苦人家的孩子一样,因为家乡闹饥荒吃不上饭流落至京城,为活命狠心给了自己一刀,入宫做伺候贵人的太监。
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阿元初进宫,做的都是最脏最累的活计,即便如此,他和一同分来的两位同龄伙伴仍时不时受年岁资历皆大于他的太监们欺压。
其中一位不堪折磨,死在了冬季最冷的一天。草席一裹,昨日还嚷着想吃肉包子的人就这样被随意丢去了乱葬岗。
阿元发着高烧,站在雪地里目送运尸车渐渐远去,同伴吓得呜呜直哭,阿元脸色苍白,眼睛却和飘落的雪花一样冷。
横竖都是死,死前他必须拉这几个畜生垫背。
阿元偷偷藏了根坚韧的粗麻绳,计划等他三人吃醉酒昏睡不醒时将其勒死,还未实施,先被尚膳监总管谢平发现了。
对方端详着阿元因畏惧而本能颤抖的身体、倔强不甘的脸,忽然笑了,问阿元愿不愿意认他为父,跟着学些真本事,前者一口答应下来,冠养父姓,更名谢元。
这是谢元第一次真切体会到权力的滋味,他拼了命地向上爬,开始在皇帝跟前露脸,甚至被嘉德帝亲口夸赞过,称他聪慧机敏,若是生在寻常人家,考个状元出来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次年,嘉德帝意外驾崩,国朝动乱,谢元献计助太子睿登基,新帝念其功,有意培植谢元为心腹,特赐名谢思君,并将人调往司礼监任秉笔太监一职。
权力之盛,连宰相见了都要礼遇三分。
离1号厅越来越近,虞白棠的表情逐渐有了细微的变化。
他面含微笑,观之有如春风拂面,是谢思君来到司礼监后最常用的表情。
他的皮肤非常白,像昆仑山巅千年不融的积雪幻化而来,眉眼鲜明,美得让人心颤。
但这种美并不会给人带去柔软可欺的错觉,相反的,他看上去凛然不可侵犯,不少宫女太监搭话时都不敢直视那双眼睛。
1号厅内,郑远卿一言不发地低头凝视着评分表,似是在回味方才张一朔的表演。
旁边一位西装革履的投资人笑着开口说,“我看刚刚那位‘谢思君’就很不错,几处细节处理得非常到位,郑导您觉得呢?”
郑远卿点点头,虽未直接敲定谢思君的人选,单看表情的确对张一朔还算满意。
哪怕张一朔身上的瑕疵跟优点一样明显,郑远卿也有信心将他打磨到最理想的状态。
“那——”
这位投资人正想催促导演把人定下,话到嘴边突然被人打断了。
编剧皱着眉问,“等等,下一个是谁?”
副导演看了看名单,“虞白棠,代表作有……”
郑远卿轻叩两下桌面,笃笃声与敲门声重叠在一起,他扬声道,“进,开始你的表演。”
果真和乔舒昀打听到的一样,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亦没有提示,选哪段都可以,全凭个人发挥。
谢思君从未忘过昔日仇恨,走到如今的地位,他甚至不必开口,自有为了巴结他的人故意找他们的茬,随便安个罪名处死。
第一个人挨板子的时候,谢思君亲自前去观刑。
坚硬的木板打在□□上啪啪作响,直到下半身变成一摊烂肉,谢思君也没有多少快意的感觉。
举目四望,接触到他目光的小太监们噤若寒蝉,一个接一个低下脑袋,包括曾经相依为命的同伴。
他见了他如同耗子见了猫,仿佛谢思君是什么可怖的怪物。
“你最近还好吗?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回大人,奴婢一切都好。”谢思君走到他面前,那小太监脊背佝偻,头埋得更低了,像是要一路埋进胸膛里去。
谢思君点点头,转身沿来时路向前,每走一步,周遭的气息便阴郁一分。
他心里清楚,自己抛弃了许多“人”身上宝贵的东西,从今往后将彻底沦为一只玩弄权术的怪物。
“戏演完了。”虞白棠重新回到台前,朝观众席上的人鞠了一躬。
郑远卿上下打量着他,半晌后开口说,“去换身衣服,再演一场。”
第45章
十五分钟后, 一身朱红色绣祥云公服的虞白棠重新回到台前,单看容貌气质,的确比张一朔更符合史料中的记载, 像谢思君跨越千年时光活脱脱走到众人面前似的。
时刻关注着郑远卿反应的投资人心中暗道不妙, 有心想挑几处毛病贬低对方, 一时间却又不知从何处挑起, 硬生生急出一头热汗。
只能眼睁睁看着郑远卿仔细端详长身玉立的青年半晌, 满意地点点头,随意敲了敲剧本, “就这段, 谢思君受罚。把你身后的木桌当做龙床,准备好的话直接开始吧。”
心思电转间,虞白棠很快回忆起对应剧情。
满座俱静,端坐在椅位上的“观众们”神色各异, 屏息凝神注视着虞白棠的一举一动。
眨个眼的功夫, 虞白棠的气质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肩膀松垮, 挺直的脊背微微弯曲, 俯首仰面, 低眉抬眼, 每一分神态都透着温顺, “主子爷, 您醒了?”
他弓着腰, 两条手臂举至与眼平齐的高度,跪着将什么东西送到皇帝面前, “喝杯茶润润喉吧。”
原来是杯晾温的茶水。
皇帝轻呷一口,皱起了眉, 哐当一下将杯子搁回木托盘上。
“奴婢伺候您穿靴吧?”谢思君仍是面带笑意,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他那张芙蓉面上丝毫不叫人觉得谄媚,进而心生厌恶,那种全心全意的崇敬恭顺,直叫帝王身心舒泰,暂时按下了勃发的怒气,懒洋洋伸出一条腿。
谢思君捧起卧榻边的皂靴,小心翼翼替他穿好,刚一松手,猝不及防被踏着肩踹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