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他没什么东西,薄云璟偷偷离席,去吩咐了这边的主管一声。
不多时,端上来一份宋简最爱嗦的蛤蜊粉。
这碗粉卖相十分简单,Q弹爽滑的粉上铺了层蛤蜊,撒了葱花香菜。
耳边仿佛闪过昨晚说过的话。
晚餐抓一把蛤蜊煮粉就是美味的一餐……
当时说的时候完全是下意识反应,压根没想过会被他记住。
诧异地看着对面的男人,宋简的内心深处有感动的洪流排山倒海而来。
此刻,沉默已胜过千言万语。
吃完饭后,两人去了汗蒸馆,宋简真高估自己了,才待了一会儿就热得受不了。
但薄云璟却定力十足,闭眼坐在那儿,任由汗流浃背也稳如泰山。
考虑到他风寒刚好,宋简觉得他在这里边多待会儿也行,凑过去低声说:“我回去睡个午觉,你待够半个小时再出来。”
宋简只是随口一说,他并不知薄云璟掐着时间真的在里面待了半小时才出去。
回去后,宋简舒服泡了个澡,换上轻便的衣服就躺下睡了。
这是双人间,意识朦朦胧胧间,他听见了水流的声音,但疲倦已经让他睁不开眼。
也不知睡了多久,再醒来时,宋简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三点多。
出人意料的,他的微信上破天荒收到了妈妈的消息,只有简短的五个字:[你爸住院了。]
进到洗手间里,宋简拨通了好久没拨的号码。
“喂,妈。”
因为和父母有隔阂,明明是那么亲密的称呼,他叫出来都有点儿别扭。
“你爸骨折了,伤得挺厉害,有时间回来看看。”
宋简揉揉额头,暂没开口说话。
回想前世,他记得爸爸好像也骨折过一次,但不是在这个时候,而是两年后。
凌晨捕捞完上岸,不小心摔了一跤,造成股骨骨折,住了一个多月的院。
“怎么造成的?”宋简冷静询问。
“骑三轮车送货的时候摔了。”秦兰霏话一顿,似乎也有些难启齿,犹豫了半晌才说:“家里刚给你弟交了学费,你姑那边急着用钱,手头剩的钱都借给他们了,所以………”
后面的话她没说,宋简自然也能明白是什么意思。
不但是他和父母见外,他们和他之间也不怎么亲近,要不然让他交个住院费都不至于纠结这么久。
宋简想了想他银行卡里的钱,也只有几万块而已,他这会儿出道没多久,拿到的片酬很低,供日常开销都很紧张,之前还往家里寄了一些。
沉默片刻后,宋简只好说:“我先转两万块给你,你借给姑姑多少钱趁这个机会要回来。”
“人家家里盖房子,钱都花出去了,我怎么好意思开这个口啊?”秦兰霏嘟哝着,“行,两万就两万吧,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显然她和宋简也没话说了,不想强求儿子帮忙做什么,甚至没要求他回去探望。
宋简的印象里,爸爸骨折那一次后就没那么健壮了,每逢阴天下雨,碎过的地方都会疼痛,毕竟受过重创,很难复原到之前的程度。
这一次不知道会不会伤得像前世那么重。
挂了电话后,宋简在洗手间待了许久,直到外面响起敲门声才恍然回神。
拉开门,薄云璟问他怎么在里面那么久还不出来,宋简坦诚告诉他,“我刚接了我妈的电话,她说我爸骨折了。”
“那你现在要飞过去看他?”薄云璟下意识问了句。
这不奇怪,毕竟父母对谁来说都是最重要的存在,他们受伤了,当儿子的应该应该心急如焚才是。
想到,宋简自嘲笑了声,“你说我是不是太冷漠了?我刚刚还在纠结要不要回去。”
从这句话里,薄云璟自然听出了宋简和父母的关系不大好,他并未从说教者的角度讲什么,而是说:“你纠结说明潜意识里还是想回去的,不要让自己后悔就好。”
“说的是。”呼出一口气,宋简正视向他的眼睛,“要不要跟我去趟小渔村?就今晚。”
这一刻,他的眼里仿佛有浩瀚的星辰,要带他私奔到月球。
薄云璟毫不犹豫地答应,“要。”
宋简的唇角扬起,这一刻突然觉得所有的忐忑全按了格式化被清扫而光。
有他陪在身边,似乎也没什么好担忧的。
向导演那边请了明天的假,晚上直播结束后,宋简和薄云璟一起去了机场。
导演非常贼,当时爽快答应了,在他们要上车的时候,又派了位摄像师跟着,美其名曰说拍摄些花絮,以后用来作独家放送。
宋简无所谓,反正只跟到机场,也不会发生什么名场面。
夜已深,商务车平稳地驶上高架,薄云璟白天时没休息,和宋简坐在一起,不知不觉中倒在了他的肩膀上,合上眼皮,竟睡了过去。
宋简后背一僵,想到他们的后面还坐着摄像大哥,有些不知所措。
他怕吵醒薄云璟,维持着姿势动也不动。
男人的脸埋在他的脖颈里,热气挠得皮肤发痒。
宋简望着窗外月色转移注意力,谁料司机猛地急刹车,薄云璟的身体倾斜,唇瓣不偏不倚亲在了他的喉结上。
心脏在这个夜晚跳得剧烈,像是要冲破灵魂。
不确定背后的摄像大哥有没有拍到,宋简的手戳在薄云璟的额头上,试图推开他几分,然而他却赖着不走,像只慵懒的大猫似的在他颈窝蹭了蹭。
这个举动,让宋简不禁怀疑他刚刚亲喉结是故意为之。
眼帘低垂,宋简的视线向下扫去,对着他的耳朵小声问:“你没睡着吧?”
昏暗的环境下,薄云璟唇瓣扬起。
在始料未及中,他猛地抬头亲了下宋简的脸颊。
摄像大哥瞪大眼睛,本能坐直了身体。
名场面啊!!
薄云璟凝视着宋简,扬起的眉梢染着几分得逞的笑意。
宋简的脸上仿佛还残留他唇瓣的余温,刚刚那一下亲得可真重,似乎发出“啵叽”的声音了。
“你——”
没等他质问薄云璟,这人先笑着说道:“第一下是不小心,第二下就是想亲你。”
第43章
重生后,宋简第一次回到安临市。飞机平稳驶过这座三线小城的上空时,仅有寥寥灯光,与大城市的繁华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宋简从来都是个现实主义者,前世拼命想逃离这里,在大都市扎稳脚跟,从来不曾想过,或许有一日他会怀念这儿的安宁。
走出机场大厅已是凌晨两点,从这里到他爸住的那家医院还得一个半小时的路程。
想着这个点过去他们也都睡了,宋简早就做好打算,先找个地方和薄云璟休息,等明早再出发。
“我向这儿的朋友借了辆车。”
刚走没几米,旁边忽然传来一声。
薄云璟不习惯打车,还是自己有辆车开着比较方便。
宋简从恍惚中回神,下意识问薄云璟:“你交友范围这么广?”
“生意场上认识的。”薄云璟环顾四周,看见一辆打着双闪的库里南停在那儿。
在这个点,又是这么贵的车,显然就它了。
明明告诉了林墨屿,给他找一辆最低调的车,他偏要跟他反着来是吧?
车的旁边站着的大概是林墨屿的手下。
看见薄云璟,径直朝他走来。
“那你挺厉害,刚来国内不久,生意就做得这么大了。”宋简小声嘀咕,话里别有深意。
薄云璟刚在盯着库里南看,没听清他说什么,在他转头看过去时,宋简已缄默抿唇。
“薄少。”那位手下片刻之后就来到面前,站定在原地,将钥匙递给了薄云璟,还特地说明:“我们老板说了,这是他最低调的一辆车。”
薄云璟接过钥匙,笑容冷得令人发颤,“替我谢谢你们老板了。”
听见那位手下的话,宋简自然明白了背后的隐情。
薄云璟是害怕他内心会有负担,认为两人的身份差距过大,才不想在他面前显得身价过高,或许他隐瞒真实身份也是有这样的考虑。
宋简凝视着他的侧脸,心中暗自钦佩。
他太会揣度人心了,最初如果他知道薄云璟和GM那种做梦都不敢攀关系的世家大族有关联,一定会躲他躲得远远的,绝不让自己深陷。
坐进车里,宋简系上安全带,什么都没有问。
他拿出手机,默默地打开本地一家五星级酒店的,想要预定房间,但又被他抢先了。
“房间我已经让助理提前定好了。”
听闻,宋简将手机锁了屏。
“我突然觉得,让你陪我来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他半开玩笑的语气说。
“宋简。”薄云璟异常严肃地叫他名字,“你应该明白,我不喜欢听你说这种话。”
“好,那我以后都不说了。”宋简扭头看向窗外,到底还是没忍住补充了句:“假如是你站在我这样的立场,应该也会讲的。”
凝视前方,薄云璟的眸底闪过一丝复杂。
宋简的话很有杀伤力,他完全无法反驳。
站在至高位置的人拥有天生的优越感,从来都是俯瞰一切,又怎能体会到仰视他的人,源于内心深处的那种惶恐。
仅凭这一点,他就没资格要求宋简以平视的角度看待他。
薄云璟订的是一间套房,里面有两个房间。
到酒店后,两人各自睡下了。
宋简原本想他睡几个小时就起来去医院,让薄云璟多睡会儿,但他进去之前先通知他,别妄想一个人开溜。
这人较起劲儿来也是够认真的,既然陪他来,那他就要陪到底。
翌日早上,刚过七点,宋简被闹钟的声音吵醒。
完全没睡足觉。
揉揉肿胀的眼睛,宋简打着哈欠起床。
他只带了一身衣服,洗漱后换上就出了房间。
没想到薄云璟竟然已经坐在那儿等着他了,而且还在喝咖啡。
男人穿矜贵的白衬衫坐在窗边,垂眸向他示意桌上的早餐。
“你怎么起这么早?”宋简有些不好意思面对他。
刚刚照镜子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眼睛睡肿了,颜值下降好几度,完全是无可挽救的程度。
在薄云璟面前,他还是很在意自己形象的。
“睡不着。”薄云璟淡然出声,让他先吃早餐。
昨晚他想了许多事儿,回顾了遍两人从认识到现在。
宋简有秘密,他也有。
彼此当仁不让。
薄云璟摸不准什么时候才是最好的时机来跟他摊牌,因为他无法笃定自己在宋简的心中有不可或缺到位置。
可是再拖又能拖多久?在他们正式交往之前,他必须要将自己的全部经历摊开来,告诉宋简,由他仔细考虑,到底要不要跟他在一起。
沉默用完早餐,宋简抬起头询问:“那你把我送到医院后要去做什么?找你那个朋友聊聊天吗?”
“是有这个想法。”薄云璟应和完,反问:“你要在医院待多久?”
“看情况,他们需要我多待一会儿可能要到下午。”
捕捉到他极其敏感的用词。
薄云璟的眸光突然犀利,向前倾身道:“宋简,你知道我们做生意的人最忌讳什么吗?”
宋简自然不知。
很快对面的他开口解释:“是将自己摆在任人宰割的位置。”
这句话说得有点儿重了,薄云璟抿一口咖啡,语气放平,“我具体不知你和父母的关系如何,只凭感觉的话,能看出你想和他们亲近但又迟疑、犹豫和退缩,也许是你这人得失心比较重,你怕自己付出之后被漠视,得不到应有的回报,所以你干脆随波逐流对吗?与其这么痛苦,为什么不干脆点解决?”
宋简轻启下唇,不知该怎么说。
他认为自己是有努力过想拉近亲子关系的,前世为他们买了房子,供弟弟读了大学,哪怕在外拍戏长年累月不回去,也时不时往家里寄钱,完全尽到了赡养义务。
不过听完薄云璟的这番话,他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潜意识里好像有个错误的观念:钱能解决一切。他以为这样做父母就该对他和颜悦色,关怀备至,嘘寒问暖,但其实呢?他们早在童年时疏远的距离是靠物质拉不回来的,人与人之间的感情还是要靠彼此都热络的相处才能亲密无间。
他对情感的掌控遗传于父母,别人对他冷脸他就不会硬往上凑,即便是对父母。一旦感觉到他们偏心,他就会在无意识里疏远他们,做不到像别的孩子那样撒娇和亲热,而父母怎么可能感觉不到,他们还是一如往常只疼爱他们喜欢的孩子。
照这样分析起来,那不就是父母的错?
前世今生,他都在挣扎和纠结,以亲情为由绑架自己,又总在对童年缺失的爱忿忿不平,纵然在外光鲜亮丽,也依然活得压抑。
永远在羡慕对父母能无话不聊的人。
宋简的脑神经转了一圈,忽然通彻了。
他对薄云璟笑了笑,随手拿过咖啡,“我知道怎么做了。”
薄云璟还没来得及说那是他喝过的,宋简已经喝进去了。
他敛眸,无意识转动下尾戒,“你不嫌我话说得过重就好。”
宋简目光闪躲了下,“我还不至于分不清好坏。”
来到医院后,宋简直奔病房。
还在上高二的弟弟也在,他只比宋简小三岁,因为生病晚上了两年学。
看到宋简进来,宋祈反射性站起,嘴唇张合两下才喊了声“哥”。
他如今的体质还是很虚,脸色苍白,没什么血色,一遇上冷天就咳嗽不停。
秦兰霏总自责怀他的时候还在干重活,导致那会儿七八个月了也没涨几斤,让宋祈在娘胎里没吸收到营养,生下来身子骨才虚。
因为这个,秦兰霏对宋祈就更为偏爱了,眼里时时刻刻都装着这个小儿子,到了冬天,他去上学前给他又围围巾又戴手套,还要放个热水袋让他在胸口揣着,而宋简冻得满手是疮也没人知道,像他脾气那么犟,自己更不可能往外说了。
宋祈自幼沉默寡言,不爱说话,宋简跟他只能说相处得很和谐,兄弟俩没打过架,但远不到交心的程度。
眼下,他叫完那声“哥”,宋简点下头,两人就无话可说了。
宋简走到病床边,对宋彦涛喊了声“爸”,随后问他怎么样。
厀娯
宋彦涛还未开口,秦兰霏端着洗脸盆从外面进来,他们住的这间病房特别小,连个独立的洗手间都没有。
看到宋简戴着口罩和帽子,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嘴唇动了下,似乎想说什么又没说。
“妈。”宋简叫完,见她要给宋彦涛擦洗,侧开身。
秦兰霏忙活着手上的动作,半晌后问:“你录那个节目不是很忙吗?怎么还有空过来?”
“可以请假。”
“哦。”秦兰霏不咸不淡应了声,顿了顿又道:“我听誉霖说,做你们这一行身不由己,你上这节目能火,就跟演戏差不多,是不是他说那样?”
当初挑拨离间的人是他,如今又假惺惺替他做解释。
宋简直接否认,“不是,我就是为了找男朋友才上那节目。”
毛巾掉进了水盆里,秦兰霏的情绪明显有波动,努力克制了下也没忍住,回过头直接问:“那誉霖怎么办?你不是喜欢他吗?”
“他又不喜欢我。”
“谁说他不喜欢你?”
“他喜欢我,那为什么不跟我在一起?”
“那是因为他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他想把事业做得蒸蒸日上再和你谈对象。”
“就他还妄想蒸蒸日上?当搞事业是蒸馒头那么简单?”宋简不屑嗤了一声,“我等他搞起来,牙都掉光了。”
宋祈缩在角落里,听完他哥的一番话,眼底闪过一抹震惊。
亲眼目睹他哥的毒舌,和网上看到的还是不一样,现场的效果更震撼。
无意识舔了下唇,宋祈有些跃跃欲试,他的嘴皮子要是像他哥那么厉害就好了,只可惜这张嘴生下来就那么笨,多说几句话舌头都打结。
秦兰霏被宋简那话噎得半晌没提上来气。
虽然听起来很过分,但她一时还想不到话来反驳。因为她也觉得裴誉霖优柔寡断,不是做生意那块料。
往往人不经念叨,宋简刚进病房没半个小时,裴誉霖拎着果篮进来了。
看见宋简,他眼睛一亮,都顾不得和两位长辈打招呼,放下果篮,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宋简躲他跟躲病毒似的,闪得比流星还快。
“离我远点,我恐小人。”
“………”裴誉霖哑然几秒,示意了眼外面,“你别赌气,我们有话出去慢慢说。”
“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宋简连个余光都不给他。
裴誉霖郁闷不已。
他这几个月把脑袋想破了也没想出来,宋简对他的态度为啥会有如此剧烈的转变。
秦兰霏对他还是挺热情的,把他掉了的面子又拾起来。
裴誉霖不知宋简在这儿,还约了人,本来打算走个过场离开的,待了没一会儿不得不走。
但在走之前,他还特地对宋简说自己下午还会再过来,给宋彦涛送饭。
他走以后,宋简问他怎么会知道住院这事儿,秦兰霏实话实说道:“昨晚找他爸妈借钱了。”
“他妈那么抠门,怎么想的要找她借?”
“不然怎么办,你爸手术费就两万,你那点钱……”秦兰霏叹了声气,“算了,我那会儿也是想着死马当活马医。”
病房里的气氛沉默了片刻,宋简能感觉到他爸妈确实是着急,朋友圈就那么大,总共也认识不了几个人,医院可不会大发善心,没钱只能走人。
“把你们的存款从姑姑那儿要回来,她没钱让她去借,你们摊上这种事,她不拿钱出来,说明人家也没把你们看得有多重。”
宋简只说这一番话,姑姑家是有钱的,起码现阶段比他们家的经济状况强,要不然也不能盖得起新房子。
他真不明白,两口子对外人都能那么好,怎么没见对亲儿子有多上心?
秦兰霏听宋简还是这样说,没有拿钱的打算,只好点头,“那我打电话试试吧。”
待到下午三点,宋祈要回学校,宋简跟他一同离开。
他走这么早也是不想再碰到裴誉霖,这次他肯定会没完没了地纠结。
兄弟俩走到大厅门口,宋简看见天空乌云密布,好像要下雨。
他们这种沿海城市就是雨水充沛,空气中都泛着潮湿。
收回视线,宋简正要跟宋祈再见,没想到居然听他说:“哥,那个薄总挺好的。”
宋简一怔。
难得听弟弟发表评论,他不由追问:“哪好?”
“对你挺好的。”宋祈小声回答,被宋简看得不好意思,将卫衣帽子迅速戴上,“我去学校了,再见。”
望着他匆忙离开的背影,宋简有一丝微妙的感觉浮上心头。
薄云璟可以啊!竟然能让他话少得可以溶于空气当透明人的弟弟夸赞。
印象中,宋祈并未插手管过他的事儿,而他刚刚说这句,很明显是想告诉他,薄云璟这人真不错,可以考虑深入发展一下。
唇角带着笑,宋简迈下台阶,心想着等会儿告诉薄云璟,他会不会很骄傲呢?
结果面前突然杀出来一个人,把他的好心情瞬间破坏。
“宋简,你要走吗?”裴誉霖庆幸他来得及时。
压低帽檐,宋简快步迈下台阶,完全无视。
裴誉霖跟上去,满脸费解,“宋简,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突然不理我了?”
“我说过不止一次,看到你就烦,只想让你离我远远的。”
“那你对我的喜欢呢?就一扫而光了吗?我不信,你一定是有苦衷,是不是公司逼你什么了?”裴誉霖寸步不离跟在他的身边。
宋简马上就要走出医院大门,却被他攥住胳膊,“你今天不把话说明白,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如果你不想我报警告你骚扰,请便。”
裴誉霖根本不管他说什么,自顾自道:“小简,你不知道我关于未来的所有计划里都有你,我全部的努力只是想和你有一个美好的未来,我不能失去你,如果你有苦衷,现在还不能和我在一起,我可以等你。”
宋简彻底不耐烦了,拿出手机正要报警,忽然头顶响起“轰隆”一声,随即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连雷公都看不惯他在那儿逼逼赖赖了。
宋简眉头紧锁,感觉雨滴砸在肩上,正要挣脱开裴誉霖的手,找个地方避雨,忽然一把黑色的伞撑在了他的头顶。
薄云璟从拐角处走来,一米九三的身高在宋简的身后形成坚实的壁垒,挡住了所有的风雨。
“他的未来是我。”骨节分明的手厌恶地将裴誉霖的手甩开,男人清冽的嗓音里不爽地溢出一声,“滚!”
裴誉霖身形薄弱,被强劲的力道推搡,踉跄退后几步。
雨势加大,淋得他全身都快湿透了,努力抬起眼皮,被冲刷的发梢还有睫毛都在往下滴水。
宋简神色平静收回放在他身上的目光,转头看向薄云璟。
他出现的时机刚刚好,晚一秒他就要被淋湿了,像是专程在这边等着。
裴誉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站稳以后,他神情错愕直视向前面的男人,对上冷漠的视线,心脏骤然缩紧。
男人的眼睛仿佛没有焦距,深黯的眼底充满了压迫,他沉默地融在雨雾中,进出令人胆战心惊的寒光。
在他周身被镀上了层阴暗的滤镜,让人看起来不太真实。
裴誉霖看过节目,自然一眼就能认出他是谁。
在现实中亲眼见到,远比节目里要来得震撼,薄云璟的气场之强,是他在生活中从未领略过的。
这个男人无需多言,只要站在那里,就能令人心生畏惧。
而薄云璟对他是谁压根不感兴趣,另一只手搭上宋简的肩膀,就要转身离开。
“站住!”裴誉霖快步追上,拦到他们面前。
宋简不知道他这张嘴又要扯什么闲话,低声对薄云璟说:”我们走。”
逃避的举动看在裴誉霖的眼里是心虚。
他冷笑了声,不顾自己此刻有多狼狈,“小简,向他不介绍一下我们俩的关系吗?”
宋简语气凉薄:“我为认识你这种人感到羞耻,没有什么可说的。”
“那你之前为什么喜欢我?现在上节目认识了帅气又多金的就瞧不起我了吗?”裴誉霖淡声反问完,对薄云璟说:“我是宋简的发小,也是他曾经友情之上恋人未满的哥哥。”
这两番话讲完把宋简描绘得好像一个拜金的“渣男”,同时也暗示了薄云璟,如果不是他横插一脚,他们俩就顺理成章在一起了。
薄云璟沉默地抿唇。
看他那如刀锋般犀利的眼神,裴誉霖还以为他是想继续听下去。
他本不想当着宋简的面讲他的坏话,但他种种行为都令他过于寒心,假如他还继续为他着想,恐怕连他本人都要瞧不起自己。
于是,停顿了会儿,裴誉霖又接着道:“宋简说放弃我就能放弃,等日后他遇上比你更厉害的男人,也能一脚把你给踹了,现在跟你不过就是逢场作戏罢了。”
全程都是裴誉霖一个人的独角戏。
薄云璟没出声,而宋简也没反驳。
本以为,薄云璟听完之后会质问宋简,可他却是连一记余光都没给他,单手揽着宋简,继续朝前走。
全程视裴誉霖为透明。
宋简不意外薄云璟会有这样的反应,或者说他如此表现才是正常。
裴誉霖那种身份的人在他眼里无比低微,他怎可能有闲工夫跟他扯皮。
原地站了数秒,裴誉霖不敢相信地转过头,看见薄云璟揽着宋简走到马路边的一辆豪车旁,拉开车门护着宋简让他坐了进去。
看他们之间的相处,完全就像是交往已久的恋人。
裴誉霖有绝对的理由怀疑,两个人上节目之前就已经暗度陈仓了,不然宋简怎么说不理他就不理他了?明明不久前还亲热的一口一口叫他“誉霖哥”,如今却是看他都不屑了。
枉他小时候那么疼他,还对他好,原来他是这么趋炎附势的一个人,还说什么是热爱表演想赚大钱才进娱乐圈,根本目的就是想结识豪门大佬,让自己扶摇直上。
盯着消失的车尾,裴誉霖越想越气。
特别是回想到薄云璟如看蝼蚁那般轻视他的目光,就觉得要疯掉了。
进了车里,封闭的空间在大雨滂沱的世界像是隔绝了外面的一处庇护所。
宋简看到旁边放着杯奶茶,一摸还是热的,就知道是薄云璟专程去买给他的。
待他绕到另一边,收起伞上车之后,宋简主动出声解释:“那个人他没撒谎,我之前的确是喜欢过他。”
宋简不知薄云璟会如何看待他,会不会像裴誉霖口中说的那样,认为他是一个三心二意的人。
薄云璟找出一包湿纸巾,慢条斯理擦下手,随后拿起了那杯奶茶。
插上吸管后,他递到宋简的手里,“你无需向我解释,我只信我眼里所看到的和我本身的感受。”
宋简接过奶茶,喝了一小口,应当是五分糖,甜味儿很淡。
不过咬到珍珠又觉得甜度叠加了。
“那在你眼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佯装不经意地问薄云璟。
对方发动引擎,思考了几秒才说:“复杂多变的人。”
宋简眉梢扬起,“何来复杂,何来多变?”
“对我忽冷忽热算吗?”
听闻,宋简失笑,“你这是在借机控诉。”
他本来紧张而忐忑的心因他的这句玩笑而化解,盯着男人的侧脸认真看了几秒,宋简犹豫出声道:“我之前的确很喜欢裴誉霖,在我眼里,他很优秀,对我也好,我以为我看到的他就是我眼里的样子,直到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让我彻底看透了他的为人,才感觉心寒,对他的好感全部转化为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