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类大学—— by柴帽双全
柴帽双全  发于:2023年1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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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如此。”男人轻轻颔首,他看着江阳,犹如一种温柔的鼓励,“去吧,该结束了。”
江阳点点头,他五指微张,引动巨量的湖水,从上方的破洞处灌入地宫,将此处化为翻涌的怒海,巨浪起伏,水流以巨大的冲势和力道,将腐龙不断压入深水之中,禁锢它的行动。
而与此同时,江阳踏浪而行,汹涌的浪涛在他脚下变得乖顺平和,载着他一路向前,又在来到腐龙身边时,蓦然涌起,他踩着浪尖,举剑跳至半空。
风在他周边聚集,雷光在剑身跃动,就在他将要举剑斩下之际,正被水流禁锢的腐龙似有所觉,抬起头,魔化的龙角上蓦然爆发出一股从未有过的强大怨气,震退周边的浪涛,它巨嘴张开,喷吐出一道如有实质的粗壮黑雾。
江阳神色一变,却已经回转不及,被黑气直直地击中,在他要坠入下方的怒海时,却又有一只庞然大物,破水而出。
一只与腐龙分外相像,却又截然不同的青龙接住江阳,他的龙躯完好,龙角峥嵘,他从水中跃起,便像是父亲托举起幼崽,前辈寄托于后辈,他载着江阳,将其送到自己所能及的最高处。
江阳再一次跃下,他以风借势,以雷光开道,以滔天的浪涛为助力,斩破腐龙又一次喷吐出的怨气黑雾,剑芒犹如破晓的晨光,于这漫天黑暗中一闪,下一刻,风声飒然,雷光涌动,腐龙头顶的魔角顷刻间破碎爆散。
怨气狂涌,犹如濒临消散前最后不甘的哀鸣,龙宫结界受其冲击,再一次发出剧烈的震动。
震荡传导到地宫另一处,以火焰和水流交锋的陆时鸣和洛景动作齐齐一停,未等他们辨明这异动的来源,那摆放于石台上的天机镜,突然“哗啦”一声,化为无数破碎的裂片,散落于地面。
两人俱是一怔,天机镜这等先天至宝自然不会因为这样的震动就轻易损毁,他们同时意识到,天机镜早就毁坏了,他们先前看到的完好镜子是有人费了大力气将其重新拼贴粘合而成,却也只徒具其表,不过是些微的外力,便让其原形毕露。
震荡仍在加剧,跟先前都不同,这是龙宫结界即将破灭的征兆。
两人犹如突然想到什么,神色一变,他们同时放弃了继续交手,没有人再去管那面破碎的镜子,他们一个朝前一个朝后,从不同的方向离开地宫。
洛景不知去了哪里,陆时鸣却是直直地去那震荡的来处,他隐约在那里感觉到了凤翎的气息。
震荡的最中心,那处几乎已经被水流和怨气冲击成废墟的静室中,待到腐龙最后爆发的怨气渐渐消散,江阳退去湖水,落回地面,他看向重新变回人身,额头却生着一对漂亮龙角的男人。
“你果然是……”
“嘘。”男人竖指贴在唇边,对着江阳轻轻笑了笑,“你已经学会了,从这里沿着通道一直走,用我刚刚教你的法术分开水流,就是龙宫的出口了。”
“快去吧,你的老师正在前方等你。”男人为江阳指明方向。
江阳点点头,但他刚刚走出几步,却听男人又在身后唤道:“江阳。”
江阳转过身。
男人目光柔和,犹如长辈在送别晚辈,他温柔地说:“不要害怕未来,勇敢地往前走罢。”
江阳怔了怔,突然说:“我们还会再见吗?”
“我会一直陪伴你。”男人轻轻笑了下,“在时间与生死之外。”
他说话时,凝实的身影不知为何开始变得透明,逐渐化作破碎的光点,在空中飘散。
江阳神色一变,他赶紧向男人的方向跑去,但下一刻,地宫突然涌入一股磅礴浩大的水流,那是龙宫结界破碎所致,是灵力激荡的余波,江阳无法控制这水流中的狂暴力量,转瞬间被水流吞没卷起。
他在急乱的水流中努力游动,想去抓住那缕残存的虚幻影子,却只是抓出了一抹镜花水月,海市蜃楼。
这一刻,他心中蓦然涌起一股巨大的悲伤,犹如失去了什么至亲。
随即,他再难维持平衡,被狂涌的湖水卷走,在激荡的水体中失控翻滚一阵后,突然,他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陆时鸣抱着江阳,以火光震退周围汹涌的水流后,带着他一路上浮,他们穿过龙宫结界,游过幽深的湖底,终于重新浮出水面。
陆时鸣将江阳带到湖岸上,出水的瞬间,两人身上的一切水汽便俱都被火焰驱散。
他们又回头看着剧烈涌动的湖面,龙宫结界破碎的余波影响到了人世的洞庭湖,湖水中央生出了一个巨大的龙卷,正在湖心急速翻涌。
但很快,结界崩毁的冲击过去后,湖水的流速开始减缓,陆时鸣问着呼吸已经平复的江阳:“你在龙宫里遇见了什么?”
“遇见了……”江阳下意识地回答,却突然感觉有一瞬的恍惚,他捂着脑袋,支吾着说,“我、我不记得了……”
陆时鸣愣了下,没等他再次提问,却见江阳怔怔地看着渐渐平息的湖水,神情迷茫,却又不知为何,有一滴泪珠,从眼角滚落。

第130章 应劫之人
“我被那股水流卷进龙宫结界后,发现里面都是水,我就想赶紧找到出口,但一直找不到,不过在我内息耗尽前,我看见了一个很大的海螺,海螺下还有阵法,我试着将其启动了下,大殿中的湖水就退去了,我又想继续寻找出口,结果意外遇见了洛景,他挟持我后,好像是要找什么东西,带着我一起在宫殿中寻找,来到了一个像是寝殿一样的地方,里面有一具龙尸,洛景在寝殿中翻找时,龙尸突然活了,洛景救了我一下,趁着他跟龙尸交手的时候,我偷偷跑了,然后就……然后就……”
江阳迟疑了一会儿,不确定地说:“然后我就被那股水流卷出来遇上了老师了吧。”
“你逃跑时,洛景没发现吗?”陆时鸣问。
“他发现了,他还追出来抓我来着,我差点就被他抓到了。”江阳想到洛景那句威胁,以及自己将要被重新抓住时的恐惧,这恐惧的感觉现在忆起都非常清晰,可之后呢?
明明在记忆中,他就快被洛景抓住了,可为什么他没有呢?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江阳想到这里神色又变得有些迷茫,明明之前的细节他都那样分明,洛景抓住他时指甲拂过脸部的刺痛,龙尸上腐败的伤口,可就是遭遇腐龙,逃跑后的这一段,像是打了个盹一样,中间是一片空白,再一回神,就是他被龙宫崩毁的水流冲走,与陆时鸣相遇,被其带着一起浮上湖岸。
“我、我不记得了……”江阳又一次捂住脑袋,他很努力地去想,却什么也想不起,但心中却又莫名地涌起一股悲伤的情绪,他的眼角不自觉地泛起些微水光,但在这水光凝结滴落前,却又有一双温暖的手,替他轻轻拭去。
陆时鸣捧住江阳的脸,用拇指拭去江阳眼角的泪渍后,又将其拥进怀中,轻拍他的背脊,像是哄孩子一样说:“想不起来就算了,睡觉吧。”
经历过龙宫这一番波折,再从湖岸边返回酒店的房间,现在已经是凌晨四点,快天亮了。
“嗯……”江阳闷闷地应了一声,但他却还是将脑袋埋在陆时鸣怀里不放,那股悲伤的情绪毫无由来,却又来势汹汹,只有被这温暖的怀抱拥着时,他才好似得到了些微的慰藉。
不过渐渐的,困意和疲倦一起席卷,拉着他的意识不断下沉,他以这样拥抱着的姿势,缩在陆时鸣怀里睡着了。
陆时鸣继续抱了他一阵,待江阳睡熟后,又将其轻轻放到床上,本想抽身离开,却发现江阳在熟睡中还无意识地拉着他的衣角,整个身体也蜷缩着,像是很没有安全感。
陆时鸣顿了下,短暂犹豫后,还是选择陪江阳一起躺到床上,手指轻拍着,安抚他睡梦中时而不安的颤动。
江阳一觉直接睡到了中午,揉着眼睛看到窗外明媚的阳光时,昨夜湖底的经历好像已经远去了,他仍然想不起来中间缺失的那一段经历,但心情却也不会如昨夜一般沉重。
大概再过段时间,他就会彻底忘记这件事,就像他也不记得在江边被人捡到前的经历,便如潮水漫过的沙滩,他的记忆中不会再留下半点痕迹。
“老师,你在忙事情吗?”江阳一睁眼,便发现陆时鸣也醒着,不知道是比自己早醒了一会儿,还是根本就没睡,他半靠在床上,手里拿着手机,指尖不断按过屏幕,像是在跟人发消息。
“嗯。”陆时鸣收回一直环在江阳身后的手,坐起身说,“起床收拾一下,准备回去了。”
“好。”江阳应一声,也坐起来,下床穿衣洗漱。
他没有急着去问洞庭湖事件的后续,因为他知道陆时鸣一定会处理得很好,不用他操心。
换好衣服,收拾好行李,下楼吃午饭时,他才趁这个时间问了问,果然像他想的那样,陆时鸣已经把一切安排得很妥当,洞庭湖底的变故,腐败的龙尸和崩毁的龙宫,都一并通知给了万象局和缉妖司,他们会派人手来处理此事,接下来如何,已经与江阳完全无关了。
但在离开酒店,打车前往岳阳市万象局的途中,路过洞庭湖湖岸时,江阳还是不自觉地看了眼这广阔的大河,他又一次想到那只静静盘踞于冰冷湖底,千年不见天日的腐龙,那已经远去的难过恍惚间似乎开始反扑。
陆时鸣握住了江阳的手,他明明在用手机忙事情,但他好像总是会分一部分注意力在江阳身上,因而及时察觉到了对方情绪的低落,给予自己无声却又温暖的安抚。
洞庭湖的风光在车窗外飞驰着远去,江阳握紧陆时鸣的掌心,最后看了眼湖面,终于收回视线和心绪,踏上回家的路。
不过是一个小时的车程,他们就到了岳阳市的万象局,再从此地万象局的传送站回到燕京,也只是几分钟的事。
终于,阔别两个月后,江阳重新看到了熟悉的建筑,西面是还未开学因而显得有些空寂的校园,东面则是气派的万象局总局大楼,而沿着出站口的这条商业街一路往北,就是一片住宅区,他和陆时鸣的家就在这里。
但,离家已经这样近,陆时鸣却先带着江阳去了另一个地方,是一栋临湖而建,江阳在年初来过一次的,窦元的住宅。
江阳不知道陆时鸣找窦元具体是什么事,但也并不觉得意外,想来作为水族元老,曾经侍奉镜湖龙君的老臣,窦元一定对龙宫有着旁人比不上的了解,陆时鸣来这里,大概是为了这回龙宫的变故吧。
两人进书房交谈时,江阳便坐在外面安静地等待,过了会儿,窦元突然打开房门,冲着江阳招了招手,像是要叫他过去。
“怎么了?”江阳走过去说。
“没怎么,就是觉得上回的占卜结果也许不太准确,想让你再来测一下。”窦元慈祥地笑笑,领着江阳进入房中,来到西北角那张长桌边。
这张长桌江阳上次来占卜时便注意到了,桌子上有一共九个或大或小的天体模型,不知道是用磁力还是法术,这些天体悬浮于半空,匀速地旋转着,就像群星绕着太阳公转。
他记得窦元当时说过,这个叫九星照命盘,一种测气运的法宝。
“为什么要测这个?”江阳不解地望向抱臂站在长桌前的陆时鸣,上回的占卜结果显示他不是已经没有血亲在世了吗?而且就算要重测,为什么是用九星照命盘测?气运代表着现在和未来,却无法昭示过去的来历,所以上一次窦元也说了,用不到这个。
“额……”窦元支吾了一下,像是一时没想到合适的说辞。
陆时鸣开口说:“测一下看看。”
他没有说理由,只是用哄孩子的语气哄着江阳,江阳……江阳自然不会拒绝,即便他仍然满心不解,却也站到长桌边,询问道:“要怎么测?”
“很简单,你只需要将手放进命盘中,轻轻拨动一下。”窦元大概演示了一下,随即把位置让给江阳。
江阳伸出右手,照着窦元教的那样,轻轻一拨命盘中的天体,霎时间,犹如误触了什么开关,匀速旋转的天体突然开始飞速地转动,一颗带动一颗,转瞬间,命盘之上,九颗星辰齐齐舞动,犹如飞转的流星。
江阳有些紧张地缩回手,疑心自己是不是不小心摸坏了,转头去看身旁两人时,却见窦元满脸错愕,犹如见到了什么不敢置信的惊骇事情,而陆时鸣则是目光深远,看向江阳时,仿佛有什么疑惑终于真正落定。
他还是没有做任何解释,只是对江阳说:“出去等我一下。”
江阳半是疑惑半是不解,但也听话地离开书房,帮他们带上房门。
房门刚刚关紧,陆时鸣布好隔音的法术后,窦元像是再抑制不住,连声说:“九星齐动,竟然是九星齐动!”
“大劫将至!大劫将至——!”他在房中焦躁地踱步,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站定说,“得赶紧去将此事告知万象局……”
“不。”陆时鸣却说,“不要将此事告诉任何人。”
窦元微微一怔,随即又像是突然明白什么,望向陆时鸣:“你怀疑……”
“不是怀疑。”陆时鸣望向一墙之隔外的江阳,时至今日,他已然无比笃定。
两人交谈时,江阳坐在客厅中,想竖着耳朵偷听,却又什么都听不到,他既莫名其妙,又好奇九星照命盘显示的结果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让窦元那样错愕。
想了想,江阳打开手机,找到齐云的对话框,发消息说:“学长,你知不知道九星照命盘?”
“知道啊,一种测气运的法宝嘛,好像在窦老师那儿,怎么了?”齐云回得很快。
“没怎么,好奇问问。”江阳没有直接问自己占卜的结果,只旁敲侧击地问说,“这个九星照命盘测气运是怎么测的?结果要怎么看?”
“这个……”齐云像是被问住了,发了个干笑挠头的表情说,“你知道的,学长除了剑道都不怎么擅长,占卜更是刚刚飞过及格线。”
江阳瞬间领会,正想回复时,齐云却又说:“等着,我去叫个场外援助。”
没一会儿,江阳就被拉进了一个三人小群,除了他和齐云,被叫来的场外援助自然是林子真。
齐云显然已经跟林子真打过招呼,林子真进群后就打字说:“九星照命盘是一种测气运的法宝,九颗星辰分别对应人的九个命宫,象征着人与天地的联系,用九星照命盘占卜时,星辰被引动的越多,就代表这个人的气运跟天地联系得越紧密,也就是所谓的大气运者,这种人一般都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名垂青史的伟业,例如一统天下的君主。”
“那九颗星辰一起转动是什么意思?”江阳又问。
“九星齐动的命格非常罕见,几千年未出,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大气运者,而是关系到整个天地的存亡。”林子真说,“有这种命格的人,被称为应劫之人。”
“应劫之人?”江阳愣了愣。
“就是救世主啦。”齐云插话道,占卜什么的他不太懂,但这个词还是能听懂的。
“嗯。”林子真应和说,“九星齐动的命格出现的前提,一定是人世有将要灭亡的大劫难发生,如此,应劫之人才会应运而生。”
“哪来这种大劫难啊,就算是王朝更替,那些新朝的君主命星也不会九颗齐动,这只是一种传说中的的命格,历史上从来没出现过吧。”齐云说,“学弟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江阳找了个理由含糊带过,又跟两人道谢,放下手机后,他仍怔怔地看着屏幕。
“应该是弄错了吧……”江阳喃喃自语。

第131章 失控
从窦元家出来后,回家的路上,江阳试探着问道:“老师,你刚刚跟窦老师在书房里在说什么啊?”
“聊了点龙宫里的事。”陆时鸣淡淡答道。
这个回答倒是很理所应当,跟江阳之前猜测的一样,但他现在又感觉,陆时鸣应该还聊了点别的。
沉默地走了一阵后,江阳又问:“老师,刚刚用九星照命盘测出来的结果是什么意思?”
“我听齐云学长他们说,好像是九颗星辰对应人的九个命宫,星辰被引动的越多,就代表人的气运越强,还说什么九星齐动的话,那就意味着那个人是应劫之人,就是所谓的救世主,听起来好厉害啊。”他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视线却显得有些躲闪和紧张,像是害怕在陆时鸣脸上看到答案。
陆时鸣看着这些江阳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微表情,突然停下脚步,认真说:“不用害怕,无论未来怎样,我都会陪你一起面对。”
江阳怔了下,喃喃道:“所以我真的是……”
“不。”陆时鸣打断他,“命运从来都不是既定的,即便是最厉害的占卜法术,甚至那面号称能洞彻因果天机知晓过去未来的天机镜所作出的预言,也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预言很多时候只是一种可能性,是当下所能看到的最大的可能性,未来真正到来时,决定命运流转方向的,不是任何外物占卜的预言,是你自己的选择。”
江阳懵懵懂懂,但他似乎也明白了些陆时鸣的意思,就算他真的是什么应劫之人,却也只是一种可能性,人生有许多可能性,出门可能会下雨,走路可能会摔跤,但在一切还没发生时,也不必过于担忧,他可以在出门前带上一把伞,可以在走路时小心些,又或者躲在家里坐着不动,那些一听就很沉重的责任也不是非要由他来担。
而且他想担就能但得起吗?江阳至今仍然对这个占卜结果充满了不可思议,救世主?就他?
让他相信这点,还不如让他相信那个九星照命盘坏了。
“我明白了,老师。”江阳这回的语气是真正放松下来,他决定把这件事忘掉,就当不知道,未来如何,那就未来再说。
“嗯,回家吧。”陆时鸣带着江阳继续往家走。
这段路只需要十几分钟,但因为下午在窦元家的耽搁,傍晚时分,他们才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中。
进门前江阳的心情还很轻快,但在看到堆在客厅里那一大堆杂乱物品时,身体不由一僵。
他此时才终于想起,暑假走的时候太匆忙,当时把同学送他的礼物一股脑丢在家里就走了,也没来得及收拾,乱糟糟地堆在那里,跟整个屋子整洁干净的基调格格不入。
陆时鸣看到那堆东西,也是微微顿了下,不等他提问,江阳就赶紧脱下鞋子跑进门说:“走的时候没来得及,我现在就收拾!”
他飞快地捡起那些放在沙发地板茶几上的礼物时,陆时鸣也换鞋走进客厅中,他用法术将房间中所有的积灰扬尘都吹起清走,又站到江阳旁边,打量了片刻说:“别人送的礼物?”
“嗯,当时住院同学来探病送的。”江阳找了个收纳箱,把东西全塞进去,他此刻也顾不上分类,只一门心思地想把这些东西都装走再说。
他把堆在上面的礼物都装走后,物品堆积的下方隐隐现出一抹红色,陆时鸣目光突然一顿。
“这个也是礼物?”陆时鸣俯身将那枚隐隐露出尖端的红色羽毛从杂物堆下捡起,语气有些微妙。
“啊对,洪锦送的,说是一种凭证。”江阳抬头看了眼,一把将陆时鸣手上那根羽毛夺走,连同其他东西一起塞进储物箱中。
凭证……陆时鸣神色变得越发微妙,他以漫不经心地口吻问:“你接受了?”
“对啊,这是送我的礼物嘛……”江阳说着说着突然又想起什么,收拾礼物的动作变得慢了点,抬头悄悄看了眼陆时鸣,试探说,“洪锦说羽毛对翼族来说很重要,轻易不会送人,但他觉得一般的礼物太轻,就送了我这个,是一种重视和感谢的凭证,不过好像在翼族里,更多时候,送羽毛是求偶的意思,老师你知道这种习俗吗?”
“略有耳闻。”陆时鸣神色似乎很淡然。
那你送我羽毛时有没有带上一点这种意思呢?江阳想问,却又感觉自己这问题很莫名其妙,陆时鸣从来都没对他表现过爱慕之类的情绪,也从未过界,他们之间的相处可以说是亲密的师徒,却绝对够不上爱侣。
而且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想啊?就算陆时鸣之前也表达过对于两个男人相恋的态度,是不排斥的,但这不代表他就会喜欢自己啊。江阳越想越感觉这个问题不光莫名其妙,还有点冒犯,好像玷污了陆时鸣送他羽坠的真心。
那种长辈对于晚辈的关爱之心,而不是他瞎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
因而,江阳什么都没问,把东西都装走后,便“蹬蹬蹬”抱着箱子跑上了楼。
他没看到的是,在他走后,陆时鸣的神色有些微的松懈,像是松了口气般。
而跟着他这一刻放松的心情一起,一道金红的火焰突然在他周身燃起,带着灼烫的高温和可怖的威势,正要朝四周席卷蔓延之际,却又被主人及时压制住。
陆时鸣眉头微微蹙起,他看了眼自己右手上正在发光的念珠,拉低袖口将其隐藏起来,又扫过刚才火焰失控时被燎了边角的沙发靠垫,伸手召出一缕凤火,将其燃烧成不可辨的灰烬后,用风将其送到窗外。
江阳重新下楼时,客厅里已经看不出半点痕迹,只除了无故失踪的靠垫,但他并不会注意到这样的细节,满心期待地凑到陆时鸣身边说:“老师,你今晚做饭吗?”
“嗯。”陆时鸣往厨房走,语气与平常一样,“家里没有新鲜的食材了,今晚做得简单些。”
“好!”江阳也不是非要吃什么好吃的,他就是很怀念也很喜欢跟陆时鸣一起做饭的感觉,平淡又温馨,就仿佛回到了一年前,初相识的时候,还没发生这许许多多的大事件,日子还会一天一天重复地过下去,不会有波澜和意外。
简单地吃完晚饭后,江阳便回房间睡觉,他虽然是睡到中午才醒,但无论是昨夜龙宫的经历,还是今天回程的舟车劳顿,都让他还有些没有缓解过来的疲乏,因而早早就睡下了。
等到第二天,在熟悉的家里熟悉的床上睡足整整一夜后,江阳的精力才算是完全恢复过来。
这已经是暑假的最后一天,明天就要开学了,而对于大部分学生来说,今天他们就已经开始陆续返程,在来学校的路上。
江阳吃完早饭,正盘算着王皓郎勇他们今天应该就回来了时,便收到了两人分别给他发的消息。
王皓:“晚上怎么说?我到学校了。”
郎勇:“你回来没有?晚上出来吃饭吗?”
在跟着陆时鸣去岳阳的火车上,江阳便喜不自禁地把自己学会了剑道的事告诉了他们,三人当时便在小群里欢呼兴奋了一番,又约定说开学来一起吃顿饭,既是庆祝江阳重新入道,不用转专业,也是庆祝他们暑假后的再次重逢。
“吃,当然吃。”江阳刚刚回完他们,就又收到一条消息。
齐云说:“学弟你从岳阳回来没?听说你在那儿又干了不少事啊,我今天回学校了,出来吃饭不?来的话我把林子真和严师弟他们也叫上。”
“可以来,不过我这边也有人。”江阳把自己跟王皓郎勇他们约了的事一说,又转头去跟他们说齐云那边的约,问说介不介意凑在一起时,双方都表示不介意,甚至齐云还欢迎得有点过分热烈。
跟他们约好后,江阳又转念一想,既然已经喊了那么多人,为什么不再多喊点呢?他跟金鹏他们也是许久没见了。
于是他又群发了一遍消息,把自己列表里所有相熟的好友同学都喊上,由他请客,大家一起在开学前聚一下。
他很快收到了回应,金鹏他们基本都同意了,甚至一个意料之外的人,一向很繁忙许久未联系的王劼,这回也应允说会准时前来。
江阳开开心心地去跟陆时鸣说了自己今晚出去玩的安排,又问说:“老师你去吗?我请客的!”
陆时鸣正在整理厨房,把一些过期的食品调料丢弃,闻言看了江阳一眼,他看到江阳眼中的期待,却还是说:“不了。”
江阳有些失落,但也不是很意外,想来陆时鸣是不太喜欢那么多人吧,因而也没多问。
在下午四点多时,江阳便早早地出门,准备去提前订包厢,在玄关换鞋时,他看着正在给沙发换靠垫的陆时鸣,突然说:“老师,真的不一起来玩吗?”
“嗯。”陆时鸣俯身整理着新靠垫的折痕,没有抬头。
“那我尽量早点回来。”江阳又说。
“不必。”陆时鸣淡淡道,“难得一次,玩就玩尽兴罢。”
“好。”江阳正要推门出去,却又突然转身,跑进客厅抱了陆时鸣一下,煞有介事地说了句,“不要想我哦。”
在陆时鸣尚且怔愣着没有反应过来时,他便已经一溜烟跑出了屋门。
陆时鸣抬头看着临街的窗户,可以看到江阳快速跑走的背影,就像只刚刚偷了鱼的小猫。
他嘴角不自觉地轻轻弯起,待江阳彻底消失在视野后,他又继续去做家务。
离开两个月,屋里需要打理的东西不少,除了基础的清洁,他养在阳光房里的那一盆盆花卉绿植也需要好好修剪一番了。
齐云布置的阵法可以自动浇水,让植物们不至于因为缺水干枯,但精细的照料是没有的,横生的枝干掠夺了主枝的营养,让这些草木显得有些委顿。
陆时鸣带着这份愉悦的心情来修剪花卉,却在无意中燃起一缕火焰时戛然而止。
突然出现的凤火将他手中刚刚修剪完的那盆兰花瞬间吞噬,灼烫的热度同时燎得周边的绿植枝叶变得焦黄卷曲,发出难闻的气味。
陆时鸣放下剪刀,对着这一盆盆顽强活过了无人照料的两月,却顷刻间便失去了生机的兰草们沉默了一阵,突然抬了下手指,火焰随之再度燃起,这养了一年多的花草们,在他眼前,付之一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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