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老师,你怎么在这儿啊?”他心虚地询问时,也在努力回忆发生了什么,他之前好像是在后山冥想练剑来着,然后被山灵幻化的巨猿带去了一处山谷,找到了疑似玄徽真人昔年悟道的悟剑台,和一把名为岚生的锈剑,再然后……
江阳猛然忆起了什么,坐起身,急声说:“饕餮呢?老师,饕餮想吞掉山灵……”
他说着说着又突然顿住,因为他又想起了一些事,饕餮是差点吞掉山灵没错,不过,他好像一剑把饕餮砍翻了?
他记忆中似乎是有这么幅画面,但他又不太确定,因为吞噬大量灵力进化后的饕餮那样强,他一个普通人,怎么能一剑将其砍翻呢?说不定是梦境中的幻想。
“饕餮被缉妖司带走了。”陆时鸣答完后,像是看出江阳在想什么,又说,“你击败了他。”
“我?”江阳仍然有些不敢置信。
“你昨天以天人境一剑,集天地风雷之威,击败了刚刚进入成年期的饕餮。”齐天纵推门走进来,身后跟着齐云。
齐云帮着补充说:“你斩完那一剑后,大概是因为灵力使用过度,等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昏倒在了地上,睡了一天。”
又一次听到灵力使用过度,江阳条件反射地一怔,未等他生出紧张害怕的情绪,陆时鸣冷淡却又温柔的嗓音便及时将他安抚。
“只是正常限度内的灵力耗尽,身体会感到一些疲乏,睡一觉就好了,不要紧。”
江阳试着感受了一下,确实,他并未有任何不适的症状,反而有种两个月未有过的轻快和力量感,他的经脉中重新流淌起灵力。
“所以……我现在是天人境的剑修了?”江阳还是有种不真实感,昨天之前他还连引气都做不到,真的那样天赋异禀,一步跨到了天人境?他感觉自己现在的灵力跟之前有凤火时差不多,也没有特别强嘛。
当然,昨天挥出的那一剑无疑是很强的,但让他再挥出同样威力的一剑,江阳感觉自己做不到,甚至连那一剑一半的威势都做不到。
“不是,事实上,你只是刚刚到了入道境,离宗师境都还有很远,更别说天人境。昨日那一剑,是借了山灵之力,它以山风助你入道,又借你入道时那一瞬与天地合的感念,化作龙身,引动天威,以你之手,斩灭饕餮。”齐天纵感叹说,“因缘际会,和合而生,你与山灵互相成就,方才破此危局。”
江阳想起来了,他在入定冥想时,感觉到的那缕最为特殊的,为他带来遥远过去的舞剑之声的风,正是这缕风,带他参透最后一层壁垒,在那危急绝境中,以剑入道。
“山灵怎么样了?”江阳问道,他原本还有些担心,因为山灵被饕餮吞了不少灵力,山中大片的林木枯萎,身形也缩小了很多,但听到山灵化作龙身,意识到当时云层中那只盘旋舞动的虚幻巨龙就是山灵时,他又安心了许多,想来山灵并无大碍。
“无甚大碍。”齐天纵也说,“甚至还因为这一次的机遇,它突破瓶颈,化为龙形,力量更进一步了,而且昨日你那一剑斩下,饕餮吞掉的灵气还没来得及真正消化,被你直接打回了原形,灵气也吐了出来,重新归于山川,山灵又以灵气复苏山中的草木,如今的齐云山比之之前,更加苍郁繁茂了。”
闻言,江阳特地从床上下来,走到屋外去看了看,他站在山顶朝下眺望,看见广袤葱郁的林海,大地的疮痍尽被修复,被惊走逃跑的飞鸟走兽们也重新回来,猴群栖息在山门不远处的树上,见到江阳,吱吱叫着围过来,江阳跟猴子们问好,又四处张望,虽然齐云山看着一切都好,但他却没再看到山灵所化的巨猿或巨龙。
另外三人跟在他后面走出来,齐天纵说:“昨日一番波折,山灵虽然有所突破,但还是耗费过多,就像你需要睡一觉,山灵也需要休养生息一阵,暂时无法幻化出实体形态了。”
江阳听到此有些失落,但下一刻,却又有山风吹拂而过,林木簌簌晃动,犹如在跟他打招呼一般。
江阳也挥了挥手,心中失落尽去,至此,他终于真正放下了心。
四人重新回到屋内,像是知道江阳肚子饿了,陆时鸣借用了一下屋中的厨房,他在准备不太早的早饭时,江阳和齐云帮着烧灶打下手,江阳给灶膛里添柴火,问齐云说:“林学长呢?”
“他和严师弟一起下山去了,昨天跟穷奇打了一场,他们两个受了点伤,皮外伤,不用担心,稍微处理一下就行,严师弟本来还想留下来的,不过被季主任他们强行带下山去医院了。”齐云一边洗菜一边说。
“严师弟?严世辉?他什么时候来的?你们还跟穷奇打过?”江阳听得一脸懵,他突然发现昨天好像还发生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就昨天上午来的嘛,本来是替家里长辈来给我师父送酒跑腿的,结果正好被卷进这事,也是倒霉。”齐云跟江阳大致讲了讲他们这一边的经过,包括穷奇逃跑饕餮被抓的后续。
听到穷奇是为他来这里时,江阳又懵了一下,问所:“穷奇为什么要抓我?”
虽然之前穷奇也因为凤火而想把他抓回去交给洛景,但都是在无意撞见后的临时起意,从来没有特地抓捕过他。
“因为我。”陆时鸣将鸡蛋打散,淡淡开口,“洛景想用你挟制我。”
“嗯,老邢家那位小徒儿昨天也是这样分析。”齐天纵背着手走进来,说,“不过我倒觉得这更像一种临时起意的试探,将计就计地在围捕时拖住我们,让饕餮吞噬山灵壮大实力是主,抓你反而是次,成败并不重要,不然依那只海妖平常部署的周密,不会只派穷奇和饕餮来。”
“试探什么?”江阳没太懂。
“试探……”陆时鸣微微抬眸,“你对我的重要性。”
江阳怔了下,他突然又想起生日那天陆时鸣对他说的话,所以……他对陆时鸣应该是很重要很重要的吧,就像陆时鸣对他也很重要很重要一样,而洛景眼下得证了这点。
“恐怕下一次再对你动手时,就没那么好对付了。”齐天纵叹了一声,随即又说,“不过现在陆老师出关了,马上也要开学了,你在学校和陆老师身边,洛景也没什么动手的机会,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不用怕。”陆时鸣像是想安抚地揉揉江阳的脑袋,但不知道是因为他手里正在做饭不方便,还是因为某种跟之前一样的原因,他没有真正伸手。
江阳主动走过去,跟陆时鸣挨得很近说:“我会好好待在老师身边的。”
“嗯。”陆时鸣唇角轻轻弯了弯。
“老师,你们昨天是在进行围捕计划吗?发生了什么?”江阳又问,从刚刚齐天纵的叙述中,他隐约察觉到了一点,陆时鸣那边肯定也遭遇了一些意外,而且陆时鸣肯定做了什么,不然洛景不会得证出自己对他很重要的结论。
齐天纵似乎是想开口,陆时鸣却先一步说:“计划泄露了,洛景将计就计地拖住了我和缉妖司所有的主力,同时派穷奇和饕餮来这里,我们费了点功夫才脱困赶过来。”
就这样吗?江阳看向齐天纵,齐天纵说:“呃……倒也确实是这样。”
江阳总感觉陆时鸣在避重就轻,他特意观察了下陆时鸣右手的那串念珠,见念珠依然完好地戴在陆时鸣手腕上后,才安下心。
陆时鸣把名为早饭的午饭做好,已经是十一点多,材料有限,他做的菜都很简单,但还是让齐云感叹了一番自己厨艺和陆时鸣厨艺的差距,并且趁着这回能沾江阳的光蹭饭,特地多吃了两碗。
吃完饭后,江阳便回屋收拾东西,他该走了。
虽然这回没能成功抓捕洛景捣毁荒神众,但陆时鸣的事也算是暂时办完了,他等在这里,就是为了接江阳回家,而江阳来齐云山是为了学剑道,眼下他成功入道了,开学在即,确实也没理由再留了。
他收拾好行李,又注意到那把放在床边的岚生剑,如今剑身的锈迹尽数退去,雪亮剑锋上,隐约可现金紫的雷纹,剑锋轻轻挥动时,便会有飒然的风响,是把难得一见的宝剑。
江阳在跟齐天纵齐云他们辞行时,他特意把剑交回去,并且说了下他得到这把剑的过程。
“不错,这确实是玄徽真人昔年悟道之剑。”齐天纵观察一番剑身铭文和制式特征后,判断说,他同时将剑交还给江阳。
江阳连忙摆手:“这是玄徽真人的剑,应该留给巽风剑派才是。”
就像那把巽风剑,也是留给巽风剑派的镇派之宝,江阳觉得自己并不算巽风剑派的弟子,因而也不该留有这把珍贵的宝剑。
齐天纵却笑说:“岚生剑其实只是玄徽真人还未成名时随身配的一把普通铁剑,并不珍贵,所以玄徽真人也并未将其传给弟子,只像你见到的那样,将其置于悟剑台前,留作纪念。这是斑驳废弃之剑,你给了剑新生,以天雷锻其形,烈风铸其锋,从一把废弃铁剑晋升为堪称为法宝的灵剑,这是你的机缘,也是剑的机缘,收下罢,只有你适合做这把剑的主人。”
江阳这才接过剑,他想将剑收起来,可又感觉无处可收,他连个剑鞘都没有。
“可以收进丹田里啊,剑修的基本功嘛,学一个法诀就好了,很简单的。”齐云教了江阳一下。
江阳照着试了试,确实很简单,他尝试了一会儿,便将剑成功收进丹田,想再召出时,也只需要心中一动念。
“你所学剑术虽然起源于我巽风剑派,但你除了修习风法,却也自行领悟了雷诀,你的剑招中蕴藏风雷之势,已然自成一派,小老儿已经再教不了你什么,往后如何,全靠你自己走了。”齐天纵送江阳到山门处,最后赠言一句。
“嗯,多谢前辈。”江阳郑重地行了个谢礼。
“学弟,开学见!”齐云跟他挥了挥手。
“开学见!”江阳也挥了挥,他跟齐云道别,也跟他的猴小弟们,跟他脚下这座山川道别。
山风呼啸,长风送别,最后看了一眼大家后,江阳提着行李箱,跟等候在旁的陆时鸣一起下山。
离开齐云山秘境后,江阳说:“老师,我们现在是去坐火车回家吗?”
“不,先跟我去一个地方,我还有些事情要办。”陆时鸣说。
“好。”江阳先答应,才问说,“去哪里?”
“岳阳。”陆时鸣答。
岳阳?江阳怎么感觉这个地名那么耳熟呢?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问说:“岳阳的洞庭湖,是不是古称镜湖来着?就是镜湖龙君过去久居的那处湖泊?”
“嗯。”陆时鸣轻轻颔首。
“老师,你去那里做什么?”江阳问道。
“查些事情。”陆时鸣说话时看了江阳一眼,那幽深的黑眸中似乎有些江阳看不懂的深意。
江阳试着琢磨了一下,没琢磨透,他干脆也就不管了,反正跟陆时鸣在一起,去哪里都可以。
在假期的最后几天里,他开开心心地跟着陆时鸣搭上去岳阳的火车,犹如去旅行一般。
“老师,你在看什么啊?”江阳把脑袋探到隔壁座,去看陆时鸣的手机。
自他们坐上这列开往岳阳的高铁后,陆时鸣就一直看着手机屏幕,手指时不时地翻动,虽然几个小时的车程时间确实很无聊,玩手机是很正常的选择,江阳自己也在玩,但陆时鸣一向是那种很少用手机的人,甚至在遇到江阳以前,他连手机消息都不怎么看,因而他此刻这样长时间地看着手机,便显得有些反常。
江阳把大半个身体都探了过去,想看个究竟,这举动有些冒犯,手机对大部分人来说都是很私密的东西,换作之前,江阳也不会随便这样做,但经历过这段日子的许多事情,他在陆时鸣面前越发没大没小,或者说没有边界感,因为他有一种无论怎么样对方都会包容他的底气。
陆时鸣果然也并未介意江阳的举动,甚至还把手机屏幕侧了侧,让江阳看得更清楚些。
“这是……”江阳看到很长一串文字和表格,表格中多是一些化学成分的含量和数值,结合他看到的一些文字内容,这像是什么水质检测报告。
“老师,你看这个做什么?是在工作吗?”江阳问道,陆时鸣又不从事水利工作,突然看这些,似乎就只能是跟他们此行要办的事有关了。
陆时鸣“嗯”了一声,又说:“也不算是工作。”
那到底是什么事呢?江阳没问,因为他先前问过了,而陆时鸣并没有给他很明确的答复,就说明对方暂时不打算告诉自己。
就像之前被陆时鸣避重就轻带过去的围捕时的经过,还有其他一些事,江阳知道陆时鸣是有事瞒着他的,有些他隐隐察觉到了,有些他还未察觉,他同时也知道,直接问并没有用,虽然陆时鸣现在基本什么事都由着他,像是那种溺爱小朋友的家长,百依百顺的,他想要什么都可以,但这有个前提是陆时鸣觉得可以,他觉得不可以做,不适合说的事情,江阳撒娇打滚耍无赖他也不会同意的。
唔……也不好说,毕竟江阳并没有对陆时鸣用过这招,也许真的能让陆时鸣松口也说不定。
不过想想还是算了,一来有点丢人,二来陆时鸣不说一定有其原因在,江阳不想让对方为难,反正陆时鸣总不会害他的,他对陆时鸣的信任就像是对人敞开肚皮的猫咪,可以把最脆弱的地方交给对方捏揉。
江阳坐回自己座位,晃荡着腿,一会儿玩玩手机,一会儿看看车窗外的风景,一会儿又叫住推着车沿过道叫卖的乘务员,买了份水果拼盘。
同样是坐火车,但这回的心情跟上次已经截然不同,让他烦闷了一整个暑假的事已经不在了,他现在重新有了灵力,不用转专业,还可以继续跟老师住在一起,现在还一起出行。
这趟车全程大概得五六个小时,因为要中转绕路,所以即便是高铁也比较久,从里世界的传送站走的话,其实会更快一点,两个小时左右就到了,但他们并不急着赶路,只选择这样慢慢悠悠的方式,犹如假期旅行一般。
江阳玩了一会儿,又靠着座位睡了一会儿,睡着睡着头就歪到了陆时鸣肩膀上,在他无知无觉的时候,陆时鸣调整了下姿势,让他睡得更舒服些。
天近傍晚时,他们终于到了岳阳。
在高铁到站的提示声中,江阳去拿自己的行李,只有一个轻便的背包,大部分累赘繁重的行李都被他直接寄走了,表世界的快递虽然不能寄到里世界,但胖达快送在表世界却有营业站点,只需要寄到站点,胖达快送便会根据快递单上的信息进行二次转送,非常方便。
江阳背着背包跟陆时鸣一起出站,打上车后便直奔巴陵广场。
这不是陆时鸣要去的,而是江阳的主意,陆时鸣原本是想先带江阳找个旅店安顿下来,不过江阳刚刚在高铁上无聊时顺便搜了搜岳阳当地有什么好吃好玩的,其中一个景点就是巴陵广场的落日,他们下车时正好是傍晚,且车站距巴陵广场也不太远,于是江阳问了下陆时鸣可不可以先去看看落日,陆时鸣答应了他。
走进这古朴开阔的广场后,先入眼的是正中的羿射巴蛇雕塑,雕塑北面便是大名鼎鼎的岳阳楼,而后方则是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的洞庭湖了。
落日余晖洒落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犹如熔金般灿烂,沙鸥从河滩上飞过,隐约可见水中跃动的鱼群,真正是如古文里说的那般岸芷汀兰,郁郁青青,周围已经有很多慕名而来的游客在拍照打卡,江阳“哇”了一声,也赶紧朝湖边跑去。
陆时鸣跟着过去,与兴奋的江阳相比,他对这湖景的反应平平,像是不太感兴趣,但在江阳拍照时,他的视线轻轻扫过湖面,在某几处略微停留了一下。
“老师,我们一起拍一张吧?”江阳拍完了湖景,又回头问陆时鸣。
“好。”陆时鸣收回视线,应了一声。
他走过去跟江阳站在一起,本来以为只是普通的拍照,却不想江阳突然踮起脚,搂住了他的肩膀,而江阳还犹嫌不够,对陆时鸣说:“老师,你也搂住我啊,不然取景框拍不下了。”
陆时鸣迟疑了一下,慢慢抬起手,虚揽住江阳的腰,江阳凑得更近了些,脸几乎贴到一起,他没注意到陆时鸣那一瞬的不自然,按着快门,连拍了好几张。
拍完后他立即松开,挑选着照片,选了一张最满意的出来说:“老师,我发一份给你吧。”
“嗯。”陆时鸣轻轻点头。
拍完照,天色彻底暗下来,但不远处却有繁华热闹的古街夜市,江阳又提议说:“老师,我们再去汴河街逛逛吧。”
“好。”陆时鸣说是来这里有事要办,但他似乎也不急着去做,只先由着江阳四处玩玩转转。
江阳在临走前又看了眼洞庭湖湖面,落日隐去后,湖面变得有些暗沉,不再有先前的浮光跃金之感,有船只撑篙靠近湖岸,拿着漏网在打捞着什么,江阳不经意扫过,看到几条翻白肚皮的死鱼。
怎么会有死鱼呢?江阳下意识地想,但随即他又被夜市上小吃摊子的叫卖声吸引,心想湖边有被水流冲上来的死鱼倒也很常见,他以前住江边时也见过不少,于是也没太放在心上,开开心心地往汴河街去了。
陆时鸣跟在后面,他的视线同样扫过那几条死鱼,却并未对江阳说什么,像是不想搅扰小朋友游玩的兴致。
穿过瞻岳门,来到汴河街,江阳先来了一份当地特色的桂花顶糕,又买了份豆角肉馅儿的华容团子,再跟风去许愿井里投了个币,逛逛文墨店和礼品店,边逛边吃了一圈,肚子吃得滚圆后,又买了个芋泥冰桶,当做饭后甜点。
江阳拿着冰桶,和陆时鸣找了个地方坐下,公共的休息区旁,是一家露天烧烤店,江阳正用勺子挖芋泥吃时,被身后吵吵嚷嚷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他回头看了眼,是一桌正在吃烧烤的食客,与普通食客不同的是,他们边吃还边拿设备直播,镜头对准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衣着招摇,耳朵上挂着耳钉,五官有种不自然的俊秀,像是什么网红。
江阳原本以为这是个探店博主,男人也确实是在边吃边点评,但突然的,男人话锋一转,说:“家人们听说了吗?洞庭湖最近发生的几件怪事,湖面连续多日出现大量死鱼。”
死鱼?江阳想到自己刚才看见的,耳朵一下竖了起来。
“是,有说是水质污染的,但小马哥到这边来又听说了一件事情,也是这几天发生的,是一个钓鱼客,在南湖那边钓鱼的时候,钓上来一条死鱼,不不不,不是鱼钩挂上去的,那条死鱼是正口咬上来的。”
“对对对,就是死鱼正口,而且小马哥还听说了,那个钓鱼客钓中的时候,感觉到了一股特别大的拉力,还以为是钓中了什么大鱼,差点被拽河里去,结果费了大劲拉上来一看,是一条死鱼,都不是新死的,是身体一大半都已经腐烂了,死了很久的死鱼,你们说说,死鱼死了就直接浮上来了,怎么还沉在水底咬钩呢?整件事邪性得很,那个钓鱼客吓得立刻就收杆走了,现在这事在这边传得沸沸扬扬的,不信你们把定位定到洞庭湖这边,搜周边新闻,能刷到不少讲这个事的视频。”
江阳立刻拿手机搜了搜,还真看到了不少,除了这位叫小马哥的网红说的死鱼正口事件,还有其他一些类似的灵异新闻,不知真假,但有一件事肯定是真的,湖面上确实连续多日出现了大量死鱼,政府甚至不得不派人每天进行捞捕清理,就像江阳之前看到的捞鱼人,确实也是穿着工作制服的。
江阳悄悄问陆时鸣:“老师,这湖里是不是有问题?”
他突然又想到高铁上陆时鸣在看的水质检测报告,恍然说:“老师你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件事来的?”
“算是吧。”陆时鸣看着江阳嘴边沾着的一抹芋泥,漫不经心道,“缉妖司上报了这件事,顺道来看看。”
“所以这是个案子吗?”江阳一下兴奋起来,“我可以帮老师一起查吗?我保证不添乱!”
“可以。”陆时鸣拿纸巾帮江阳嘴角的芋泥擦掉,像是终于满意了,嘴角微弯着应道。
第117章 怨气
“那我们等会儿再去南湖那边看一眼吧,正好那边也是个度假区,我们可以在那边找个店住下……”江阳正跟陆时鸣说着话,却突然听见那吵吵嚷嚷的直播声变得近了些,一回头,就见到那个叫小马哥的主播带着他的拍摄团队走了过来,而且不偏不倚,无视了周围其他桌的游客,径直走向他们这桌。
“哇,果然是两个帅哥,刚刚看背影就很帅了,跟明星一样!”小马哥自来熟地往江阳这桌的空位上一坐,视线在两人脸上打量一圈后,停留到陆时鸣身上,“两位是素人?没在圈内见过呀。”
“额、是吧。”江阳不怎么追星也不怎么看直播,对他的用词半懂不懂。
“那是做什么的?这个颜值,啧啧,这么完美的脸,不当明星也太可惜了。”小马哥一边跟江阳他们说话,一边还回着直播间的粉丝,“真的没开滤镜,小马哥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帅的,而且真人比上镜还帅,别说你们心动了,小马哥都要心动了,恨不得原地弯成曲别针!”
意识到对方在拍自己,虽然主要拍的不是他,而是陆时鸣,但江阳还是有些不自在,出于礼貌回答说:“我还在读大学。”
“原来是大学生,那旁边这位呢?应该不是学生了吧?”小马哥热切地看着陆时鸣,除了对他很感兴趣,那热切中似乎又夹杂着别的什么。
陆时鸣并没有回答,他一向是冷淡的,却也会维持基本的礼貌,可他现在不光无视了小马哥的问题,甚至连个眼神都懒得落到对方身上。
场面有些尴尬,江阳及时救场说:“他是我老师。”
“哇,大学老师,更加分了。”小马哥像是也看出了陆时鸣的冷淡,接下来主要问着江阳,“你们是岳阳本地人,还是外地来的游客?听说过洞庭湖最近发生的怪事吗?”
“外地来的,今天刚到,也听说了一点。”江阳答说。
“那你怎么看死鱼正口事件?”小马哥将死鱼正口的事又简述了一遍,问说,“你觉得这是否隶属于某种灵异事件呢?”
“当然不是!”江阳义正辞严,“世上根本就没有鬼怪,死鱼正口只是一种巧合,死去的鱼正好被什么东西缠在水底,又正好被鱼钩挂住钓上来了而已。”
“哈哈哈,看来这位大学生弟弟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小马哥对着镜头说,“小马哥呢其实也是不太信这个的,不过看直播间的家人们对这件事那么好奇,这样,点赞破十万,小马哥待会儿就带你们去洞庭湖边一探究竟!”
说着,他就带着自己的拍摄团队咋咋呼呼地走了,又去采访别的路人游客。
江阳也转头对陆时鸣说:“老师,我们也走吧。”
陆时鸣应了一声,跟着离开。
照着江阳先前说的那样,他们往南湖景区走,路上,江阳问说:“老师,这个案子很危险吗?”
“不,你就能处理。”陆时鸣明明也是傍晚刚刚到这里,但他似乎对整个案子的大概已经了然于心。
“啊?那么简单吗?”江阳奇怪道,“那为什么老师你先前说这个案子是缉妖司上报的?”
按照属地管辖原则,小案子是属地缉妖司直接处理的,根本不需要上报,只有危险特殊的案件需要上报总部,由总部调派人手处理。
“因为这里是洞庭湖。”陆时鸣说。
江阳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因为这里是镜湖龙君的故居?”
“嗯。”陆时鸣轻轻点头。
“是因为镜湖龙君失踪的事吗?缉妖司也在查这件事?”江阳问说。
“唐代的缉妖司确实追查过,但没有查出结果,后世的缉妖司,直到今天的万象局,能够追查的线索是越来越少的,已经过去太久了,所以也不算是在调查,只是对此地的任何异动都更关注些。”陆时鸣说。
江阳了然,他对镜湖龙君失踪的事也很好奇,但就像陆时鸣说的,已经过去太久了,万象局缉妖司查不到线索,他更查不到,因而他的注意力还是要放在眼下的案子上。
他突然想到什么,期待地说:“老师,这个案子很简单的话,可不可以交给我来查?”
像是早就猜到他会这么说,陆时鸣嘴角轻弯着,应允道:“可以,这是正式的案件,你独立解决的话可以进行申报,计入你的实践学分。”
缉妖司专业想修满学分顺利毕业,只上学校的课程是不行的,还得办案子拿实践学分,不过这个实践学分一般都是大四成为实习缉妖师后才开始拿,个别早一点的,像齐云林子真他们,大三就开始实习了,江阳现在大二都还没正式开学,修实践学分有些太早了,但也不是不行,毕竟实践学分计算的规则里,并没有规定年级。
江阳正兴奋得摩拳擦掌,陆时鸣又打了个预防针说:“但你决定要自己查的话,我就不会再为你提供任何帮助。”
不帮就不帮,江阳本来也没打算让陆时鸣帮忙,不然毫无挑战性,不过……
“老师,如果我查错了,你会帮我纠正的吧?”江阳说。
他倒是不怕拿不到学分什么的,主要是第一次真正靠自己办案,他不是很有自信,怕自己万一搞砸了,做些抓错了人放跑了真凶之类的糊涂事,那他就要愧疚得无地自容了,他想要从陆时鸣这里要个保证,一种放手去做大胆施为的底气。
“自然。”陆时鸣说,“但我介入的时候,你的实践就宣告失败了。”
这就够了,知道有人兜底,江阳彻底没了后顾之忧,兴冲冲地往河岸那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