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音压低,显得磁性低沉,像一把刷子拂过时绥心尖。
时绥垂着眼,别扭道:“我生气什么?”
那个帖子又不是陆淮知发的。
陆淮知手覆上时绥的手背,食指轻轻蹭了蹭,时绥僵了一会,把手转过来,跟人交握住。
“上自习课就想牵手。”陆淮知说,“可是今晚人太多了。”
时绥绷着脸,“牵个屁,不怕小猫咪伤心吗?”
他想起纸条上的小猫咪,那股气又涌了上来,他想挣开陆淮知的手,却被人牢牢握住。
“我以为那是你给我的纸条。”陆淮知声音无奈,低头,在时绥鼻尖亲了一下,“不然我都不会看。”
时绥感受着鼻子上痒痒的触感,没说话。
“其实我也不开心。”陆淮知声音低低的,“坐在你左手边的女生一只在看你,自习开始了半小时,她看了二十分钟。”
时绥否认:“不可能!”
“那么近你都没发现?”陆淮知说,“写题这么专注?”
时绥没吭声。
一方面是写题,另一方面他的注意力都在陆淮知那里。
陆淮知突然问起另外一个问题,“你最近学习好像很认真,是为什么?”
“想进前一百。”时绥低头遮住自己的脸色,“每次都在最后几页,很难看。”
陆淮知顿了顿,“原来是这样。”
他用手将时绥额上的发撩起来,拂去上面的细汗,问他:“那要上去吗?”
额上的手冰冰凉凉的,时绥却觉得更躁了。
他现在不想上去学习。
多媒体教室外昏暗的灯光让时绥隐约看到陆淮知的脸,以及那双黑沉沉的眸子。
两人视线在空中缠了一会,时绥被勾的不行,磨了磨牙,“还亲不亲了?!”
明明刚才是陆淮知主动凑过来的,就碰碰嘴皮子?
黑暗中,他似乎听到陆淮知低低笑了一声,然后面前的人就偏头凑了过来。
不同于刚才的浅尝辄止,这个吻很彻底。
时绥紧紧抓住课桌的边缘,被人逼得靠在旁边的墙上,耳边的窗户偶尔有风吹过,飘来几句操场学生模糊的闲聊。
混合着同样模糊的水声。
时绥想把两人从窗户口挪一下,刚动,却被人强势地抵到了墙边。
底下的课桌歪了,发出一声沉闷的摩擦声。
时绥感到后颈被人捏了一下,略微疼痛的力道让时绥拽着课桌的手更紧了。
酥麻感缓慢地走遍全身,时绥骨头发软地半靠在墙边,忍不住吞咽了一下。
他就明显感觉到陆淮知的吻顿了顿。
然后,更凶了。
每当这个时候,陆淮知就表现出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强势,扶着时绥的后颈,时轻时重地捏着,让人想逃都跳不掉。
时绥微微偏头,喘着气骂了一声:“你属狗的?又咬人?”
陆淮知不知足地在他唇上又轻轻咬了一口,“抱歉,没忍住。”
虽然说着对不起的话,陆淮知的行为一点没收敛。
唇上传来的缓慢厮磨感让时绥头皮发麻,他忍不住抬起一只手,抓住陆淮知的头发往后。
两人的唇终于暂时分开。
时绥舔了舔,唇上刺刺麻麻的,却没了那种过电的感觉,只剩下胀。
抓着头发的手陷入发间,时绥又把人按了回来,“算了,轻点咬。”
自习过半的铃声在耳边响起,时绥看着将自己完全压在墙边的人,手费力地推了推陆淮知的肩。
“陆淮知……”时绥声音含混,带着一点哑,“卷子还没做完。”
再这样,会亲一晚上。
陆淮知应了一声,“嗯。”
“时绥,你之前骗我。”
亲了太久,时绥脑子跟浆糊一样,一时没缓过来,懵懵问道:“什么?”
“棒棒糖不苦。”陆淮知偏头在时绥嘴角吻了一下,“甜的。”
他尝出来了,是橙子味的。
时绥没想到陆淮知还记得棒棒糖这一茬。
两人凑的很近, 时绥隐约在陆淮知的呼吸间闻到了香甜的橙子味。
又想亲陆淮知了。
时绥喉结滚了滚,用尽最后一点的理智,脑袋朝后退了退。
不能再亲了。
陆淮知也察觉出了时绥的意思, 克制地没追上去, 手拂过时绥额上和后颈的汗。
湿淋淋一片。
此时时绥的发已经全撩了上去, 露出饱满的额头,窗边的光线落在时绥的脸上,原本锋利的轮廓似乎柔和了很多,素来凌厉的眸子好像也沾了湿意,雾蒙蒙的。
两人一时无话, 都在平稳呼吸。
几分钟后,陆淮知问:“上去?”
时绥用手碰了碰自己微肿的唇, “不了,人太多,在教室没法好好复习。”
另一方面,他不想被人看出异样。
“好。”陆淮知问,“那去哪?”
这问题反倒把时绥问住。
当然是各回各家。
可在这情景, 说这话好像又有点渣。
话转了一圈,时绥试探道:“去我家?”
陆淮知家肯定不能去,毕竟他妈还在。
刚干完坏事的时绥会心虚。
陆淮知很快应下,“好,我上去给你拿书包。”
两人到时绥家门口, 时绥提醒道:“空调还没安, 可能会热。”
“不过——”时绥扫了陆淮知一眼,气势很足地补了一句, “热也忍着。”
钥匙插进锁孔,两人进门, 陆淮知跟在后面,忽然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买的空调?”
时绥毫无防备:“昨晚。”
说完愣了一下,陆淮知怎么知道他买了空调?
陆淮知思忖半晌。
昨晚,那就是时绥从他家回去,当时,时绥说管他。
所以,时绥是怕他流落街头,来投靠他的时候被热到?
陆淮知很快想清楚其中关窍,唇角弯了弯,偏头看向时绥,“谢谢你。”
时绥被他脸上的笑晃到,别扭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他边换鞋子边想。
陆淮知这语气怎么搞得这个空调是为他买的似的?
算了,让人高兴一会好了。
只不过这个高兴没持续多久,陆淮知似乎给他妈发了个信息说明行程,对方回消息之后,陆淮知脸上的笑容就淡了很多。
时绥刚从房子角落找到一块平整的木板,准备到时候就垫在床上,两人坐在床底下写卷子,一偏头,就看到陆淮知站在一边,愣愣看着手机。
“怎么了?”
陆淮知将手机放回口袋,“我妈说她去隔壁市出差,可能半夜才回来,让我不用等。”
时绥:“哦。”
他还以为陆淮知因为来他家挨骂了。
那陆淮知为什么还闷闷不乐的样子?
时绥想了想,将板子在床上放好,朝外走,还向陆淮知招了招手,“你过来。”
他在厕所洗了个冷水脸,随后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洗个脸再写题。”
陆淮知不明白时绥的意图,不过还是俯身用冷水冲了一下脸。
额上的发都湿了,被他随手撩了上去。
时绥本来想问陆淮知感觉怎么样,可目光落到陆淮知的脸上,一下卡了壳。
没了发丝的遮挡,陆淮知的面容一览无余,轮廓分明,线条流畅,脸上还覆着水珠,顺着线条一路滑到下颚,再滴到校服衣领上,洇湿一片。
在兼具少年人独有的干净时,又多了一丝性感。
“怎么了?”陆淮知问他。
时绥逼着自己挪开目光,含混道:“没什么。”
他以前就知道陆淮知长的不错,可每次直面的时候还是会带来不小的冲击力。
不过——
他又偷偷瞄了陆淮知一眼。
他每次觉得烦躁,或者不顺心的时候,就会去洗个冷水脸,很解压,特别是在大夏天。
只是对陆淮知似乎不适用。
两人回到卧室,时绥把床头柜上的小风扇拿下来,对着两人吹。
时绥本来是坐在里侧的,看了眼自己旁边的风扇,起身,用脚尖踢了踢陆淮知的腿,“换个位。”
陆淮知挪了过去,看了眼旁边呼呼转动的风扇,开口道:“我不热。”
时绥在他旁边坐好,将自己的卷子铺到板子上,板着脸:“你怎么话这么多?写题。”
说完就拿起笔,一副你影响我学习的不耐烦的模样。
等时绥把之前自习课没有完成的半张卷子写完,偏头一看,陆淮知竟然还停留在刚开始的那一页。
写的是他买的那个习题册。
这上面的题目这么难?
可能是他的目光太明显,陆淮知放下了笔。
“不是题目的问题。”陆淮知说,“是我情绪不对,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时绥顿了顿,“因为你妈?”
“嗯。”陆淮知敛下眉眼,轻声道,“她周五就要走了,可今天还在隔壁市出差。”
要是他不主动发消息,卢婕可能都不会告诉他行程。
以前也是,他初三,爸妈离婚,卢婕就经常夜不归宿,他电话也打不通,不知道卢婕是在工作,还是去买醉去了。
这种模式持续了好几个月,那段时间学习很繁重,他回到家,除了家政阿姨,也没有陪他说话的人。
他就是在这种环境下中考,升入A市最好的清河一中。
可能是过于出彩的成绩终于将卢婕拉了回来,卢婕把目光多放在了他身上。
陆淮知深吸一口气,“算了,其实我也习惯了。”
这么久,早该习惯了。
只是卢婕最近对他过分关注,让他有了自己是被时刻照顾着的错觉。
人真的是一个很矛盾的生命体。
一方面,他厌恶卢婕的掌控,另一方面,他又渴望卢婕的关注。
陆淮知扯了扯嘴角,努力收敛心思,从旁边拿过时绥写完的卷子,“我给你复查一遍。”
时绥没说话,几分钟后,放在板子上的手很轻地碰了一下陆淮知的手背。
陆淮知偏头看他。
时绥没抬头,只是又碰了一下。
这次可能是有点着急,凸出的指骨撞到了他的手背,跟锤了他一拳似的。
时绥:“……”
他听到陆淮知短促地笑了一声。
在时绥准备逃开的时候,陆淮知抬手,握住了他,“收到你的安慰了。”
时绥抽开手,“什么安慰,我只是在催你快点看,别在那伤春悲秋。”
陆淮知听着这个成语,无奈又好笑,“嗯,不伤春悲秋了,给你看卷子。”
时绥听出了陆淮知语气里的笑意,不过细看,眼底依旧还残存这一丝落寞。
这人怎么这么难哄啊!
时绥坐了会,突然起身,“我去趟厕所。”
“你帮我把床头柜底下那个抽屉里的辅导书拿出来,我等会用。”
说完匆匆离开卧室,像是生怕陆淮知开口留他。
陆淮知没深想,将电扇挪开一点,拉开底下的抽屉。
触手很沉,能感受到里面放了很多东西。
等把抽屉拉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本没在市面上流通的辅导教材。
是他拜托之前的老师寄来的资料。
陆淮知没想到它们会以这种形式出现在这里。
在时绥那晚给他在书店买礼物,说是回礼,陆淮知就猜到这些教辅被他妈交给了时绥。
现在时绥愿意用这些教辅,也变相证明,他在接受自己。
等将资料全拿出来,陆淮知却在底下发现了一些别的东西。
一个被塑封袋装起来的,撕下来的几张碎纸片。
等陆淮知看清纸片上的字,一下怔住。
[没逼你负责,别太有压力。]
[我早就知道是我一厢情愿。]
[喜欢你是我的事,你亲我,我也愿意,不会用这个逼你当我男朋友。]
[:)]
是两人亲吻后,他询问时绥两人关系却被人回避写的纸条。
塑封袋底下还有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装着厚厚一沓纸。
是运动会上他给时绥告白用的加油稿。
时绥把后面的没念出来的拦截下来,陆淮知以为对方当场就撕掉扔了,没想到竟然留了下来。
而抽屉最底下,静静躺着几封蓝色的信封——
那是他给时绥写的情书。
陆淮知数了一下,八封。
从一开始那个简单的[喜欢你]到后来他想办法塞进时绥书包的那些,一封都没少。
而且,是拆封过的。
陆淮知垂下眼,看着抽屉里琳琅满目的物件,发现了一个很明显的事实——
时绥好像在收集他们之间的东西。
不像是一时兴起。
反倒像是知道两人之间的结果,在提前纪念。
显然,这并不是好的结果。
他将情书放回抽屉,突然从中间掉落下一张纸。
被折叠起来的A4纸。
是三班的月考成绩,中间撕开了一个很大的裂口。
这是他转学来时,在安城一中参加的第一次月考。
他考了第一,时绥倒数第一。
陆淮知定定看了很久。
他好像知道时绥想进年级前一百的原因了。
前一百名,成绩表打出来后,名字会出现在同一张纸上。
小心,又真诚。
如果他只是单纯看到这些时绥藏起来的东西,他会觉得时绥没有对两人的感情报以期望。
可是前几天, 他问时绥为什么最近学习这么刻苦, 时绥说他要考进年级前一百。
时绥在努力奔向他。
努力学习, 变得优秀,努力跟他在一张成绩单上,努力让两人拥有共同的未来。
陆淮知看着手上被人用透明胶带粘好的成绩单,小心将它放回原处。
他懂时绥的心意了。
一墙之隔的卫生间,时绥正坐在马桶盖上, 一脸沉思。
他是不是牺牲太大了?
那个抽屉乱七八糟的东西太多,他只是想给陆淮知看压在底下的情书, 想着或许看到这些,陆淮知心情能变好一点。
可他忘了里面还被他塞了其他东西,加油稿,纸条,就连当时因为他跟陆淮知差点打起来弄撕掉的月考成绩单也被他鬼使神差地放了进去。
陆淮知不会嘲笑他吧?
所以, 他为什么要干这种蠢事?留着这些不知所谓的玩意,还拐弯抹角地去给陆淮知看。
时绥绷着脸,一边后悔,一边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什么动静都没有。
恰巧此时手机嗡嗡震动起来,是汪城在[一窝狗]的群里发消息。
【汪汪:@ss, @陆, 你们俩干嘛去了?怎么自习到一半开溜了?】
【汪汪:我写题写得可认真了,一转头后座空的。】
【汪汪:你知道你们临阵脱逃的行为给我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多大的创伤吗?】
【池青:我看你自习课玩手机玩的挺开心, 没看出创伤。】
【汪汪:狗屁!信不信我告你诽谤!】
【齐思正:?】
【齐思正:你边玩手机边笑的发抖,我桌子都跟着你的一块震, 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的?】
【汪汪:?你到底是谁同桌啊?早知道不把你拉进来了!】
[一窝狗]的组织加上齐思正,已经上升成了五人的群聊小组。
【汪汪:时绥,你干嘛呢?吭声!不然杀你家来了!】
【汪汪:还有学霸,冒泡!你两人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去了!】
然后就是一连串疯狂的艾特。
【ss:……】
【ss:别吵,蹲坑。】
【陆:刷题。】
时绥猝不及防看到陆淮知回消息,心虚地往门口看了眼。
依旧静悄悄的。
所以陆淮知应该也看到他的回复了吧?他不是心里有鬼不出来见人,他有十分正当的理由待在厕所。
【汪汪:你半小时前就私信我说在蹲坑,这么久还没完事?】
【汪汪:时绥,你便秘啊?蹲久了小心得痔疮。】
【汪汪:小狗托腮.jpg】
【时绥:……】
他很多时候真的想把汪城的狗嘴缝起来。
要不是汪城一直私聊轰炸他,他才懒得理。
时绥面无表情地将汪城拖进黑名单。
他刚放下手机,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很轻的敲门声,“还好吗?”
时绥看着门边玻璃印出来的模糊人影,咬了咬牙,把汪城从黑名单拖了出来。
【ss:明早你给我等着。】
说完,又把人拖进黑名单。
时绥磨磨蹭蹭地从卫生间出来,他努力无视陆淮知关切的目光,板着脸:“看屁!帮我把辅导资料拿出来没?”
陆淮知:“拿出来了。”
时绥走到卧室,坐到原来的位置上,随手从那六本资料中拿出一本,推到陆淮知面前,“之前不是说要教我怎么用?现在说。”
陆淮知顿了顿,翻开一页,讲解前,抬手将旁边的水杯递给时绥,“喝水吗?”
时绥莫名其妙:“我不渴——”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脸色瞬间臭了。
“陆、淮、知!”时绥咬着牙,一字一顿,“我没便秘,也没得痔疮!”
他就是在厕所马桶盖上干坐了半小时!
陆淮知还想说什么,却被时绥很凶地瞪了一眼,“再说话杀了你。”
陆淮知沉默半晌,凑过去,在时绥唇上亲了一下。
时绥一下哑火,撑在地上的手都攥紧了,僵着身子没动。
“唇很干。”陆淮知把水杯递到时绥嘴边,“听话,喝完。”
时绥表情木木的,就着陆淮知的手把水喝了。
两人复习到晚上十点半,时绥送陆淮知出门。
换鞋子的时候,陆淮知随口道:“我还以为你今晚会收留我。”
时绥靠在墙边,姿势懒散,“人挤人,你不嫌热我还嫌。”
空调没安之前,他不会再留陆淮知过夜。
再说,陆淮知又不是被赶出来了没地去。
将人送到楼下,陆淮知很自然地牵住时绥的手,捏了捏他的指尖,“明天见,时绥。”
这个点小区很安静,耳边全是聒噪的蝉鸣。
时绥感受着手上的触感,耳朵红红的。
陆淮知随便牵手或者亲人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这是小区楼下,万一有人晚归经过看到怎么办?
真是胆大包天。
时绥一把将手抽了出来,在裤腿上擦了擦出汗的手心,冷酷道:“快回去吧你!”
说完,毫不留情地转身上楼。
陆淮知在楼下站了会,听到一声门关的闷响,才迈腿往外走。
可走了几步,他脚步顿住,转身抬头往上看。
四楼某一户的阳台窗户开着,上面隐约露出一个黑乎乎的脑袋。
不过他刚看了一眼,那个脑袋就簌地矮了下去,消失不见。
陆淮知拿出手机。
【陆:晚上别亮着灯开阳台窗户,会有蚊子。】
几秒钟后,四楼的窗户哗啦被人关上,力道大的几乎震碎玻璃。
陆淮知回到家,看着黑漆漆的客厅,把灯打开,在沙发上坐了一会。
他给时绥发消息自己到家了,对方没回,可能是洗澡去了。
陆淮知站起身,习惯性俯身将沙发上的枕头摆整齐。
片刻后,想起什么,又把手放下,让枕头自然地歪到一边。
时绥有次跟他提起,觉得他家的客厅太冷清了,连沙发枕头摆放的样子都规规矩矩,看着压抑。
上次时绥在沙发上跟糖糖玩了一会,全程没有碰枕头。
现在,枕头歪在一边,瞧着似乎真的多了丝人气。
陆淮知直起身子,准备回房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卢婕穿着一身正装,还在打电话。
“实在不好意思,我今天有事,李总我们下次再约,好的好的,再见。”
她脱掉高跟鞋,换上舒适的拖鞋,一抬头,才发现陆淮知在客厅。
卢婕面上忽然有点不自然,“你回来了。”
“嗯。”陆淮知上前接过卢婕的包,“妈,你不是说可能半夜才回?”
陆淮知温和的语气消弭了卢婕心底那点别扭。
她坐到沙发上,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回道:“你不是说让我早点回来?我就把那个饭局推了,也不是多重要的事。”
陆淮知怔了怔,挺直的肩背一点点放松下来。
那只是他随口一说,没想到卢婕真的会在意。
在以前,卢婕向来是把工作放在第一位的。
很凑巧的是,今天是时绥坚持让他回家。
不然,他可能就这样错过了。
陆淮知偏头,遮住眼底泛滥的情绪,很轻地呼了口气,“妈,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煮碗面。”
卢婕也意识到了什么,忽略心底的酸涩,含糊道:“嗯。”
等陆淮知进厨房,她补了一句:“我包里也带了点心,等会一起吃。”
这点心是隔壁市的特产。
陆淮知回头,唇边泛起了笑,“好。”
周五下午,时绥看着旁边空荡荡的座位,总感觉不习惯。
“时绥,别往学霸座位上看了。”汪城都数不清一个十分钟的课间,时绥看了多少眼了,“学霸不就去送他妈去高铁站?明天你就能见到人了。”
时绥收回目光,没说话。
他刚刚只是有一题不会,下意识想问,一转头却没人,那种突如其来的失落感让他很不适应。
他好像真的习惯陆淮知一直在他身边了。
陆淮知不在,仅仅一个下午,他哪哪都不顺心。
汪城瞅了他一会,“要不我坐学霸位置上顶一会?瞧你跟丢了魂似的。”
说完就准备拿下节课的书过来,却被旁边的齐思正按住。
齐思正被他吵的脑瓜子疼,“你消停点,你去时绥只会嫌烦。”
汪城悻悻坐回去,“我只是想让他别臭着脸了。”
齐思正想说,时绥不一直这种脸色?不过残存的理智让他住了口。
陆淮知不在,都没人能管着时绥。
“要不,我问问学霸到哪了?送人也不需要一下午啊!”汪城说完就准备掏手机,却被齐思正制止。
“我看过陆淮知的家庭关系,爸妈离异,他跟妈妈关系应该很亲厚,不然不会请假去送。”齐思正说,“你别想着把人催回来,给他们点相处时间。”
汪城一下被转移注意力,“难怪,我都没听学霸提起过家里人。”
他八卦道:“当初学霸转学的时候,大家都传言他家很有钱,是陆淮知的妈妈有钱?还是爸妈都有钱?”
齐思正皱眉:“这我哪知道。”
汪城又转头看向时绥。
时绥:“看我干嘛?”
汪城纳闷道:“你们平时天天凑一块,没点小道消息?”
时绥顿了顿,“他妈工作好像很忙,至于他爸——”
时绥完全不知道陆淮知爸爸是什么样的人。
此时正好上课铃响,几人的谈话就此中断。
上完下午最后一节课,时绥没留下来上晚自习。
他买的空调今天配送,他得回去看着。
时绥在街边随意买了个煎饼,吃完一半,另一半放回塑料袋。
最近天气太热了,都没什么食欲。
夏天天黑的也早,等他走回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时绥拿着煎饼袋子,另一手去书包里拿钥匙,摸索出钥匙后,他刚上一节台阶,忽然发现有点不对。
时绥往左偏头,正好跟树下黑暗中站着的陆淮知对上了眼。
时绥:“?”
陆淮知站在这里扮鬼吓人?
没等他开口问,手机响了。
是空调师傅的电话。
“你到小区门口了?我正好在,我来接你。”
时绥把煎饼果子跟钥匙一并交给陆淮知,“我去门口接人,你先上去帮我开门。”
他这个老小区没有空调,他跟师傅两个人一步步将空调搬上去的。
不过上到二楼陆淮知就来帮忙了。
时绥跟师傅说清楚安装位置和空调外机的摆放后,才空下来管陆淮知。
“你怎么来这里了?”时绥擦了把额上的汗,“你妈走了?”
陆淮知嗯了一声。
时绥察觉到陆淮知话都比往日少了。
他下意识以为是亲人离开后不适应。
时绥刚想说什么,卧室的安装师傅突然高声问:“小伙子,你卧室在哪打孔?”
他只能先应了一声,“我马上过来。”
不过他没立即过去,先将客厅的吊扇打开,“你坐沙发中间,那里风大。”
说完他就准备去卧室,可走了几步,又回来,“你吃饭没?”
陆淮知顿了顿,“没来得及。”
时绥把桌上塑料袋里的一半煎饼塞陆淮知手里,“加了鸡蛋,里脊和火腿,我吃了一半,味道不错,你吃不饱自己点外卖。”
刚说完,师傅又催了一句,时绥立马转身过去。
陆淮知本来不怎么饿,可听了时绥的话,好像真的闻到了煎饼果子的香气,也有了食欲。
等空调安完,陆淮知的煎饼果子也吃完了。
师傅走后,时绥立马招呼陆淮知过来,“你来感受一下。”
两人一块站在空调底下吹了会凉风。
时绥眼睛亮亮的,“是不是还行?功率不大,不过放卧室够了。”
陆淮知的情绪被他感染,眼底也有了笑意,他将时绥下巴坠着的汗擦干净,“嗯,很凉快。”
时绥去冲了个澡,用毛巾擦头发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刷了个牙。
等刷完,才意识到自己这个点刷牙很离谱。
他用力把嘴边的泡沫冲干净,消灭证据。
等他回来的时候,发现陆淮知已经自己把之前那块写题用的板子放在床上,卷子都摆放好了,就等他回来写题。
时绥在他身边坐下,从书包把老师发的作业拿了出来,“我把你的那份也带来了。”
很快,房间内除了空调呼呼的运转声,只剩下纸笔摩擦的声音。
时绥做完半张化学卷子,在一个合成题上卡了壳,有一个化学物的结构简式一直推断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