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反派—— by冻感超人
冻感超人  发于:2023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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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长过来时,亲王已然等在楼下,神父提着个小皮箱站在离亲王不远处的地方。
“哦,兰德斯……”
侍卫长看了一眼亲王的仆人,比尔有些惊讶道:“亲王大人,您下来了……”
“不要说废话。”亲王冷冷道,向自己的舅舅脱帽弯腰,布鲁恩上前拥抱了下他,“我听说你今天很反常,有什么不高兴的事,让我们回王宫痛快喝一杯,将它解决掉吧!”
“已经解决了。”
亲王戴上帽子,帽檐的阴影遮住了他的眼睛,“没什么大事。”
神父单独乘坐了一辆马车,为了表示敬意,布鲁恩亲自搀扶了神父上马车,亲王也正在上马车,他向后看着,神父手掌搭在布鲁恩银色的盔甲上,“感谢您,侍卫长大人。”
“这是我应当为您做的,”布鲁恩吻了下神父的手,彬彬有礼道,“您值得我的尊重。”
布鲁恩替神父关上马车门后才返回前面的马车,亲王一只脚踩在马车车厢内,眼神冷而凶暴地注视着侍卫长。
布鲁恩被他看得一愣,“怎么了,兰德斯?”
亲王没有回答,直接进入了马车。
布鲁恩看向比尔,比尔给了他一个“您现在明白了吧”的眼神。
亲王坐在马车里,他没有脱下帽子,转着头看向窗外。
神父,神父,他仍旧满脑子全是神父。
他为什么不爱他?他知道他自己丑陋、瘸腿、性情傲慢……哦,得了吧,这些的确是他的缺点,但重点不在这儿,而在于神父,神父他对待爱的态度!他是如此随意……亲王的心被攥得生痛,一双无形的手正将他的心脏揉来搓去,肆意玩弄……
亲王一路都在出神,像座雕像般在马车里几乎一动不动,直至马车停下,比尔喊了他好几声后他才回过神。
“亲王大人,快下车吧。”
比尔向他招手,同时向后扭头示意。
亲王轻呼出一口气,正要下马车时,他忽然听到了外头说话的声音。
有人在笑,笑声是亲王熟悉的厌恶腔调,那种仿佛很有教养内敛又优雅的笑。
亲王从马车上的窗户向后看。
侍卫长板着脸站在一旁,神父从马车里探出半个身,他的手正被握在一双养尊处优保养得宜的手中,手指被轻轻吻着,吻他的王太子似乎正在为神父那美丽的容貌而惊叹,眼中难掩惊艳之色,嘴唇轻轻动着,不知在对神父说些什么。
亲王手掌紧攥着窗棂,他看着神父由王太子搀扶着下了马车,两人头碰着头说话,夏尔曼又开始发出令他觉得很刺耳讨厌的笑声,神父因低着头聆听,金色的头发抖落在他面颊两侧。
亲王感觉自己浑身也在发抖,而就在这时,神父将脸轻轻转了过来,分明是眼盲的人却是准确无误地看向了马车窗前那双发红的眼睛,亲王微微怔了怔,他凝视着那双湖绿色的眼睛,他看到那里头光芒一闪而过,落到了微微弯翘的嘴角,那笑容转瞬即逝,像是只为他而笑……

第91章
夏尔曼对神父殷勤备至,并不是出于对神父风采的倾慕,而是像神父这样年纪轻轻就能当上主教的人物自然不容小觑。
兰德斯野蛮凶横,夏尔曼一直都怕他,他从内心里对兰德斯感到恐惧,哦,他不愿意对任何人诉说这种恐惧,尽管他自己都很难在兰德斯面前掩饰住他那不同寻常的惧意,他只能说服自己他是王太子,在国王下令更换人选之前,他仍然是王太子!
而这位年轻的神父能一步登天,显然和兰德斯也分不开关系,若说两人之间没有私下里的勾当,夏尔曼是不会相信的。
“前阵子考尔比流行传染病时,我听闻神父您在其中的种种德行,对您就生出了敬慕之心,我专程前去想要和您见面,可惜那时兰德斯患病,我因在战场上受伤,身体实在不能支撑,没有等到和您的会面,令我遗憾至今。”
夏尔曼的声音语调都带有一股故作优雅的做作腔调,所用的词汇也特别地显示出他贵族式的文学修养,布鲁恩在一旁听得直皱眉头,向后看了一眼,亲王下了马车,头微微低着,帽檐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
“亲王。”侍卫长呼唤道。
夏尔曼仿佛这才发觉他亲爱的兄弟同样也回了王宫,上回兰德斯在宫中对他进行了殴打、威胁等的行为,夏尔曼向国王克制地控诉了一番,国王的回应则是缓慢的呼噜声。
夏尔曼强打精神,扬起笑容面向亲王,“兰德斯,欢迎你回家。”
亲王的回应和国王差不多,那就是没有回应,甚至连头也没有偏一下,提起拐杖,步履稳健地向前走去,他的侍从也同样傲慢,无视了王太子那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只紧紧跟随着自己那位今天脾气特别怪异的主人。
侍卫长对神父道:“神父,请进吧,”同时也给了王太子一点体面,“殿下,国王正在等候神父,您……”
“我正是特意来迎接你们的。”夏尔曼道。
侍卫长心说您难道不知道自己并不受欢迎吗?哪怕整个贵族圈的人都吃夏尔曼那一套,布鲁恩却是无法认可这么一个空有外表花拳绣腿的王太子,一个在战场上连一枪都没开就被吓得摔下马的王太子——侍卫长之所以还能勉强保持表面的尊重,仅仅只是出于对王室人员的尊重而已,侍卫长行了个骑士礼,“感谢您。”
队伍变得有些奇怪。
亲王和自己的侍从走在前面,迎接的人反倒走在了后面,神父夹在王太子和侍卫长的中间,侍卫长几次试图搀扶神父到前头与亲王汇合都很遗憾地以失败告终了,神父的脚步太慢,夏尔曼又不断地和神父攀谈,神父边说话边走,走得当然就更慢了。
“您走路不需要人搀扶着么?”夏尔曼伸手在神父的胳膊肘上抬了一下,“您的眼睛是我见过最美的眼睛。”
“我已经习惯了在黑暗中行走。”神父道。
“这一定很不容易。”夏尔曼的语气充满了同情。
“只要多摔上几次自然就变得灵活了。”
“这听了真让人心碎。”
“殿下您的心地很善良。”
“不不,这和善良没有什么关系,”夏尔曼的声音饱含感情,“任何一个活生生的人都会为您所受过的苦难感到伤怀。”
“不,您是我迄今为止所见的人中最能感同身受的一个,我听得出来,您是真正拥有高尚品格的人。”
夏尔曼笑起来,声调像唱歌一样道:“神父,我真后悔没有早些认识您,我感觉到我们的心灵之中有部分贴近的东西,真好,我们现在终于认识了。”
“能得到您的赏识,我感到很荣幸。”
侍卫长有点听不下去,他很想提醒神父王太子并不像神父所想的那样,神父要为亲王洗礼,最好是和王太子不要走太近,可又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来提醒神父,上帝,他真不擅长人际交往。
布鲁恩轻摇了摇头,抬头看向前方,亲王拄着拐杖,但走得气势十足,王宫里的侍卫仆人都在纷纷行礼,看样子亲王也没有想要理会后面密切交谈的两人,布鲁恩只能轻叹了口气,祈祷能快点让神父和国王见上面。
布鲁恩坚决地将王太子挡在了国王的卧室门外,好让神父单独和国王进行谈话,被拒之门外的夏尔曼紧紧捏了拳头,感到一阵无力,是那种权力在手中流失他却又无法阻止的无力。
夏尔曼往幽深的走廊看了一眼,兰德斯所居住的那间宫殿就在尽头向右拐,离国王亚尔林的卧室很近。
国王亚尔林已经非常虚弱,宫廷里的医师们早已束手无策,国王见到神父笑了笑,“如他们所愿,我终于见神父了。”
“陛下。”
神父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愿上帝保佑您。”
国王继续微笑着,他轻咳了一声,声气很虚地飘在空中,“时间过得真快,我的儿子们长大了,我却变得衰老了,死神每晚都在我的床头徘徊,哦,我这是又在说胡话了,神父,我是想说你是如何打动我那倔脾气的小儿子的?你知道吗?兰德斯是我最后一个儿子,可怜的昆娜,我从来没有责怪过她,上帝啊……”
想到早逝的妻子,国王情不自禁地痛哭起来,他手头没有手帕,屋子里也没有仆人,只用手掌盖住了自己的脸,短暂的失控过后,亚尔林放下了湿漉漉的手掌,有气无力道:“我可怜的儿子……”
国王颠三倒四地说着他可怜的妻子和可怜的儿子,他祈求上帝宽恕他的罪孽,一切有的无的,都在他生命的最终段全部消散,希望神父能带给他以及他的儿子们平静。
“我已经很久没有忏悔了,神父,我不怕对您这么说,在上帝面前我也一样,我承认我的心并不虔诚,我早就背叛了上帝,”国王又哭又说的,已然疲惫极了,睡衣领口都皱成了一团,他压根没有留意到神父说了什么,或许神父根本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自顾自不停地说着,他现在需要一个人听他说话,一个同上帝连接的高尚的能保守秘密的人,国王躺在叠起的鹅绒枕头上,神情像是醉了般喃喃道,“我是个罪人……”
国王和神父至少说了一个钟头的话,国王一直说到嗓子沙哑双眼发直,他的眼睛和他的嗓子一样干涩得已流不出泪来,他已将憋了多年的话悉数说出,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神父始终说得很少,他静静地聆听着,因为神父的眼盲,国王可以不用顾忌自己涕泗横流的丑态,他从来没有这样痛快地在别人面前将自己所有的心事晾干,难能可贵的是神父的脸色始终平静无波,没有惶恐也没有同情。
国王道:“神父,感谢您,让我感受到了久违的平静。”
“陛下,您是个好人,上帝会接纳您的。”神父低声道。
国王闭上湿润的眼睛,“那真令我欣慰,神父,不,主教,我很高兴由您来为兰德斯受洗。”
神父从国王的卧房中走出,侍卫长在门口等候着,领神父去察看升任主教所要穿的衣服,当然神父是不能看的,只能用手去触摸。
侍卫长道:“需要我叫位仆人来帮您试礼服吗?”
“不必了,”神父道,“我能自己来。”
侍卫长行礼后退了出去,替神父将门关上,关门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神父伸手拎起礼服,礼服摸上去冰凉、光滑,还有繁复的花纹以及坚硬的宝石。
莫尹的心情并没有因此而感到特别愉悦。
财富、权力于他而言只是无用的装饰,他所使用的工具,用来带给他真正的快乐。
很可惜他在这个世界看不见,只能依靠想象去揣测亲王痛苦难过的脸庞,诚然,亲王那狂乱的吼叫也已经极大地取悦了他,令他产生了一种残忍而快意的愉悦,然而在这愉悦之下,似乎也有另一种非常浅又非常淡的感觉……正是那种感觉,令他想要去逗一逗、耍弄一下亲王,而不是予以更可怕的打击。
神父面上神情若有所思。
晋升一区主教的仪式本应十分庄严复杂,但在宗教力量并不那么强盛的莱锡,王权凌驾于教权之上,整个教廷的晋升体系名存实亡,国王的旨意就可以随意决定本区的主教人选,因为着急要为亲王洗礼,一切就都从简了。
整个王宫都在忙忙碌碌地为明天的舞会做准备。
兰德斯坐在窗前的沙发上,自从那年大火之后这是他第一次回到王宫,比起当年在大火中死里逃生,今日的心情并不比那时多快活。
比尔一面收拾房间一面观察亲王,发觉亲王的脸上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表情——忧郁,他将手里的毯子垂了下去,万分惊讶地看着亲王。
亲王的情绪从来都是大开大合,无论高兴与愤怒,亲王都很乐意将它们写在脸上,他是整个奥斯的领主,不需要有任何掩饰。
但像悲伤这类的情感,比尔身为亲王身边最亲近的侍从也很难见亲王这样的神情。
“亲王,”比尔走到沙发旁,恳切道,“您怎么了?”
兰德斯双手静静地看着窗外,他没有发怒,也没有回应侍从的关心,他是个富有的人,这并不是指他有多少封地,封地能收上来多少税收,而是他从未觉得自己欠缺什么,或是极度渴望什么,征服整个大陆这样的目标于他而言更像是宿命般的责任,他背负着什么,他在心中极其确定,而神父令他感到原本拥有一切的他仿佛顷刻间就一无所有了……
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钻入那个缺口,他发了疯似的在想着神父,他不相信,不愿意也不想要认为神父是那样将肉体与灵魂分开的人,不,他一定也是爱他的,亲王一时情绪激昂,确信自己一定是得到了神父的爱的,一时又陷入更深的漩涡,怀疑神父从头到尾都是在耍他。
可是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他一开始的冒犯令神父记恨,一定要向他还以颜色?可他已经受到过教训了,还是他的求爱过分草率,不,不,他不该从自己身上寻找原因,他应该想一想神父,这么想的话……神父到底有过多少情人……
嫉妒如同成千上万的蚂蚁一般啃噬着亲王的心,他身上笼罩的悲伤转向了愤怒,熊熊地燃烧着他!
夏尔曼在神父身边不断绕来绕去,那个不怀好意的家伙……
亲王猛地站起身,将比尔吓了一跳。
“神父现在在哪?”
“我去问问。”
侍从很快就问出了神父所居住的宫殿,他劝解道:“亲王,您是和神父产生了什么分歧吗?神父他那样温柔善良的人……”
对侍从的误解,亲王懒得解释,走廊中脚步声和拐杖声哒哒作响,门口的仆人惶恐地行礼,亲王猛地推开门,比尔抬腿跟着,没想到亲王居然在门口站住了,他控制住自己的脚在原地摇晃站定,没有撞到亲王身上,“亲王,您……”
“嘭——”的一声,门在比尔面前用力关上了。
这是个有些偏僻的房间,四面窗帘拉得很紧,水晶吊灯上的那几十根蜡烛都未被点燃,屋内昏暗无比,神父赤着脚踩在脱下的衣服上,他赤裸的身体白皙洁净,肌肤的光滑色泽如同一尊美丽的雕像,手上正提着血红的主教外袍,他背对着大门,听到开门声后才微微转头,金色的头发轻轻拂过他的后颈,那双无焦距的绿眼平静地扫射过来。
亲王的心脏像是被子弹给击中了。
神父嘴唇微微动了,“兰德斯?”
亲王喉结轻滚,他克制住澎湃的心潮,低声道:“我要你诚实地回答我一个问题。”
“我很愿意。”
神父的神色语气都很宁静,这令亲王也冷静了许多。
亲王双眼之中逐渐升起渴望而期盼的光芒,他克制着让自己的声音不要泄露那一份渴望,用最寻常不过的语气,仿佛闲谈一般,就是这么随便问一句,绝没有别的意思,也没有任何感情色彩。
“我是第一个有幸和你共度愉悦时间的男人么?”亲王道,他说完,屏住了呼吸,将目光紧紧地凝视在神父脸上。
求你了,求你了,看在上帝的份上,求你了——
他在心中高声呐喊。
神父道:“不。”

第92章
他是个傻瓜,是个全天下最傻最傻的傻瓜,亲王在心中大吼道,这下子就毫无疑问了,凭他怎么假设幻想也再没有用了,对于神父来说,同他上床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亲王难以具体、确切地去感知自己此刻的感觉,是的,他丧失了感觉,他分不清此刻所攫住他心灵的那种感觉到底由何种情绪组成,他只觉得呼吸急促,皮肤发热,手掌发抖,整个灵魂都在震颤。
“既然您这么不在意……”亲王很惊讶于自己的声气竟如此平静,仿佛他身体里有另一个人在替他说话,“当初我提出要求时,您拒绝得可是如同守节的少女一样激烈呢。”
神父披上主教的红袍,“我喜欢并且享受这种事带来的乐趣也不意味着来者不拒,亲王大人,容我提醒您,我从来没有欺骗过您,请您好好想一想,我是否有表露过对您的钟情?我只是没有拒绝您的求欢,这反倒得罪了您么?恕我直言,您这样可真称得上是矛盾呢。”
亲王瞬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神父将红袍如睡袍一般随意地在身上裹了裹,赤脚走向亲王,他站到亲王面前,微微仰头,“倘若那时我答应了向亲王您献上忠诚,您是否又该在心中庆幸我的放荡了呢?”
神父的气息芬芳清新地向亲王扑面而来,声气也极其柔和,只是嘴唇中所吐出的字句带有不着痕迹的锋利味道。
亲王屏住了呼吸,心里头乱极了,和起初那蕴含着愤怒的狂乱不同,他感觉自己是被神父给压制住了。
“您这样的狂怒可叫我真是不解,是因您高傲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难道您爱的每一个人都无一例外地爱着您?那您可真算得上是上帝的宠儿了,”神父抬起手,红袍从他手臂上滑落,他的手掌贴在亲王脸上的疤痕上温柔地抚摸,“毕竟您可是以丑陋而闻名的。”
神父仰起脸,嘴唇轻轻吻了下亲王,而亲王根本都不明白这吻的含义,他无法控制自己,不知道自己此刻应当愤怒还是喜悦。
“7点,今晚7点,”神父呓语般道,“来这里见我。”
他说完便放下手,毫无留恋地转过了身,继续去试他身上的主教服饰。
亲王站在原地,神父不像是在穿柔软的长袍,而像是在穿戴盔甲一般,抖落袖子的动作干脆利落极了,血红的长袖包裹住他纤细的胳膊,他的手掌从袖子中钻出,兰德斯以为他手里会拿着匕首什么的,寒光闪闪的,可以一下要人的命。
亲王走出了房间。
靠在墙边的仆人立刻担忧地站直了,“亲王?”
亲王看上去冷静了许多,或者说显得有些颓废。
比尔不敢多问,陪着亲王回到了房间,王室的仆人带来了明天舞会亲王需要穿的礼服、鞋子,还有一应的饰品,亲王对打扮自己没有任何兴趣,比尔命仆人们将一个个托盘全放下。
亲王重新回到窗前的沙发前,犹如一座倾倒的山,人半倚着沙发,拐杖放到一旁,整个人都没了力气。
比尔替他倒了杯热咖啡在桌上。
亲王有勃勃的雄心,想要征服奥斯顿这片大陆那谈何容易,无数人曾为此倒下,而亲王却从不怀疑自己能够将皇帝的桂冠摘下,他从来都没有为此烦恼过,就像是树上长了颗果子,他决定去摘取,然后就确定自己能够摘到,那或许要费些力气,不过没什么,他可是兰德斯·德·哈卡特,这难不倒他,简单来说,亲王的人生从未迷惘过。
他曾面对过各种各样的问题,先天的残疾、幼年丧母、兄弟的迫害……哦,太多了,他所遇到的困难数不胜数,而他只是抬起他天生不一样长短的脚,用力跨过去就是了,人只要有意志力,就没有什么是办不到的。
“比尔。”
兰德斯道:“你为什么还不结婚呢?”
比尔没想到亲王会突然操心起他的终身大事了,他有些慌张又有些羞怯道:“我……其实……”
亲王从侍从的支支吾吾当中明白了什么,他扭过脸,上下打量比尔那张涨红的脸,“你有未婚妻了?”
比尔的脸红透了,“是的,我想是的。”
“你想?”
“她……我还没有向她求婚,所以……”
亲王冷笑了一声,“那么我要劝你别太自信。”
比尔的脸涨得更红了,他结结巴巴道:“离开奥斯之前,我已经问过她的意思了。”
“怎么问的?”
“我……”
亲王从来不关心侍从的私事,比尔也是第一次向人袒露此事,不由十分忸怩,“我、我向她告别,她、她拥抱了我……”
亲王简直止不住地冷笑。
拥抱?拥抱算什么呢?倘若拥抱就能算作答应订婚的证据,那神父岂不是已经和他不知该结上几次婚了?
“然后……”比尔神情羞涩但是又欣喜又骄傲,那种男人被自己心爱的女人所选中的骄傲,他从贴身的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只闪着温暖光泽的珍珠耳环,“她将她的一只耳环送给了我。”
比尔脸上控制不住的甜蜜笑容深深刺痛了亲王的心。
看来,跟他的盲目自信不同,他的侍从的确是有了对方确切地钟情与他的证据。
上帝啊——
亲王有些痛苦愤愤地扭过了脸用手掌扶住自己的额头,他怎么会那么蠢,陷入爱情的人都是盲目的,而他简直像是被塞进了大木桶里,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就只徒劳地想拥抱那个人……
“说说看,”亲王平静道,“你是怎么认识那姑娘的。”
比尔小心地收起耳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亲王大人,这里没有什么浪漫的爱情故事,一切都很平常。”
“可我想听。”
“您是在为明天的舞会紧张吗?亲王大人,王都的淑女们都很聪明,她们会知道什么样的丈夫能给她们带来真正的荣光,没有人会不为您倾倒的。”
亲王讽刺地笑了笑,他重复道:“我劝你别太自信。”他不想听侍从的安慰,再次转过脸,“好了,比尔,讲讲你的故事,或许我该为你准备贺礼了。”
比尔很快乐温和地一笑,“谢谢您,亲王,我知道您会的。”
“其实那真没什么,她是个牧羊的姑娘,养了两头厉害的牧羊犬,她会骑马,很敏捷也很厉害,我路过收税,她正骑着马牧羊,威风凛凛地挥着手上的鞭子,我被她那鞭子勾住了心,甘愿变成她羊群中最温顺的一只……”比尔羞涩无比道,“事情就是这样。”
亲王的表情很复杂,他也不知道自己期待听到什么,反正这部分显然不能令他满意。
“你愿意了,我明白了,然后呢,她是怎么愿意的?”
比尔双手摸了下自己发烫的脸,“哦,这,您是指我是怎么追求她的么?”
“嗯。”
“我送她一些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到她家去干活,赞美她浓密的头发……这说起来实在太难为情了,总之,我尽我一切能做的能说的来讨她的欢心,我把她当成上帝,”比尔兴奋起来,“我的上帝——亲王大人,您真不知道她有多美,浅棕色的大眼睛,浅棕色的头发,脸上的小雀斑可爱极了……”
亲王抬起手阻止了侍从继续说下去,“回去之后,我会为你在奥斯找一块土地,让你和你的上帝在上面构建一个新家园。”
比尔很高兴,他早知道亲王会这么做的,他吻了亲王的手,道:“但愿您也能早日组建属于您的家庭。”
亲王脸上的神色极快地黯淡了下去。
比尔脑海中灵光一闪,他忽然明白了今日亲王身上所有的古怪,他真笨!他怎么就没看出来亲王的表现和他当初追求妮娅,妮娅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时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比尔瞪大了眼睛,“亲王大人,您是不是……”
亲王挥了下手,他不想分享自己的心事给任何人听。
比尔看了一眼亲王的脸色,也只好道:“明天的舞会,您可以好好放松一下。”
亲王沉默不言。
比尔离开了房间,替亲王关上了门,他回忆着亲王来到王都这一个月的时间,仔细思索亲王到底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遇上了个什么样的姑娘呢?
今天的古怪是从亲王早上买苹果、买花去考尔比开始的,比尔摸着下巴,心想难道是生活在考尔比的姑娘?
亲王在考尔比待了那么长时间,又是在传染病期间,这样特殊的时期是很容易滋长些特殊的感情的。
可是亲王为什么要跟神父争吵呢?
比尔想了一会儿,想明白了,拳头一砸掌心。
肯定是神父反对亲王和那出身贫苦的姑娘来往!
想明白了,全想明白了!
比尔在王宫的长廊里团团转,脸上神采奕奕的,是把一切事情给想清楚了的畅快。
毫无疑问,亲王爱上了个考尔比街区的某个姑娘,神父作为将要为亲王洗礼的人,自然可以对亲王的终身大事发表属于他的意见。
神父出于某种考量,希望亲王放弃和那姑娘的交往,于是亲王就和神父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尤其是明天舞会在即,所有人都知道舞会上将会为亲王挑选一位王都的淑女作为未来莱锡的王后。
以亲王的脾气很有可能因此而和神父争吵不休。
可怜的神父……
比尔皱起了眉,他倒不是反对亲王和考尔比街区的姑娘在一起,但也能理解神父的顾虑,怪不得神父说亲王的脾气实在太急躁了。
作为亲王身边最忠心耿耿又最体面的侍从,比尔觉得自己有责任也有义务帮助亲王去解决这个烦恼。
亲王独自在房间里坐着,他没有看一眼旁边的礼服,仆人进来请他去用餐也被他拒绝了,他就这么独自坐着沉思,等天色渐黑之后,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还有半个小时就到7点了。
去,还是不去?
他早上才说以后再也不会去他那儿……
他那时指的是再也不去那栋楼的楼上了,更何况他觉得他的确是有必要去和他再谈一谈……下午他的话语中似乎还有在指责他当初逼迫他那件事……他们之间是有些该好好说清楚的!
亲王扶着拐杖站起身,来回看了一眼房间,突然发现他忠实的仆从比尔不见了,大概是在他没意识到时离开了房间,亲王走出房间,提起拐杖招来王宫中的仆人,“我的侍从呢?”
“殿下,那位先生出王宫了,他嘱咐我,若您问起,便告诉您他去考尔比街区了。”
“考尔比?”
亲王轻轻皱眉,比尔去那个地方做什么?哦……他想起来了,丧葬费!
因和神父的事,亲王把这事全给忘了!
亲王神色复杂地嘱咐人带上钱去考尔比街区将钱交给他的侍从,“他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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