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反派—— by冻感超人
冻感超人  发于:2023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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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王很久没有与神父有私密的时间可以相处,今天他带着礼物去见神父……这看上去像约会似的……
约会这个词令亲王心神荡漾,过一会儿又叫停了马车买了一束花。
比尔有些莫名其妙,买苹果他还能理解,买花这是做什么?他奇怪地看着满脸笑容的亲王。
比尔的眼神提醒了亲王,令亲王那被爱情塞满的大脑有了短暂的清醒。
哦,是的,送花实在太不象样了,这不是叫所有人都看出来他和神父之间有什么特殊的关系了么?
亲王在马车上抱着那束花进退两难,半晌之后将那束花又送了出去,“分掉。”
“啊?”比尔满脸疑问。
亲王绷着脸,“去把这些花分掉。”
比尔道:“您是说分给谁?”
“随便什么人,拿去分掉,别再废话。”
比尔停下马车,将怀中刚买的鲜花分给路边的孩子们,他心说今天亲王真是怪极了,是不是传染病留下了什么后遗症?
考尔比街区和亲王离开前相比已经又变回了有些混乱的模样,地面上污水又流淌起来,整个街区又开始弥漫起那股垃圾的味道,亲王下了马车后立刻受到了瞩目。
“亲王——”
“是亲王大人——”
“天,亲王大人,您也来了——”
人群瞬间就围了上来,亲王被人群包围着,身为受人爱戴的领主,这对亲王来说不是什么新鲜事,就是手上提着的那一袋苹果有些扎眼,那些人亲热地和他说着话,向他投来热情的目光,眼珠子黏在那散发着水果香气的袋子不放。
亲王感觉手里的苹果袋子都快被那些热切的眼神给扎穿了,只好勉为其难地抬起手把袋子交给了比尔,用眼神示意了比尔。
比尔接过袋子,表情有些奇怪又有些憋着,对众人道:“亲王给你们买了些苹果……”
去贫民区布施一袋苹果,比尔心说亲王这到底是在干什么?真叫他无法理解,也许这就是亲王的独到之处?
瞬间变得两手空空的人终于得以从人群中脱身,他找到个人询问了神父下落,那人大概指了个方向,亲王一路询问,在整个贫民窟里绕来绕去,忽然发觉面前的风景似乎越来越熟悉。
潺潺流动的河水令亲王恍然大悟,这正是他得了传染病时用来休息的破屋子!
亲王心说:“他来这里是做什么?是为了纪念我们过去所发生的事么?”
亲王拄着拐杖慢慢下坡,河边的木棚里探出金发,亲王微笑起来,“神父——”
金发随着风吹散,从木棚中走出的神父转过了脸,只这简单的一转头便叫亲王心潮澎湃起来。
亲王加快了脚步,绿草在他的拐杖下碾出清新的绿草汁,亲王走到木棚前,神父面色平静道:“亲王。”
亲王登时就想吻神父,他伸手去搭神父的肩膀时,却被神父微一扭身避开了,神父道:“亲王,您怎么突然来了?”
“我……”
神父下巴往木棚的方向撇了撇。
亲王兴奋的情绪冷静了下来,他立刻明白了神父的意思。
木棚里还有人。
“哦,我来视察一下考尔比现在的情况。”
亲王一本正经道。
“您真好,考尔比街区有您的关心一定会好起来的。”
亲王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神父身后的木棚,“谁在里面?”
“是一位得了疾病的可怜人,”神父轻握了下亲王的小臂,“您请稍等,我再同他说两句话马上就出来。”
亲王道:“很严重吗?需要医生吗?”
神父摇了摇头,神情悲悯,“就让我为他向上帝祈祷吧。”
亲王明白了,拄着拐杖向后退了半步。
神父转身打开摇摇欲坠的门,光线很昏暗,亲王只看到里头墙壁上隐隐约约有团黑影子。
神父关上木棚的门。
将兜帽戴上的男人重又将兜帽放下,他走到神父面前,将声音压得极低,“外头是位亲王?”
“是的,你听到了。”神父同样将声音压得极低。
“那么让我现在冲出去将他杀掉——”
“不要擅作主张,”神父冷声道,“阿奇尔,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了?”
若是有任何第三人在场或是听到这个名字,那人必定会大惊失色地叫出来了,怎么革命党的头号杀手会出现在王都的贫民区?!
阿奇尔紧绷着他那张坚毅又英俊的脸孔,手掌握着刀柄,生硬道:“一切都听你的,尤金。”

第89章
神父自小就被抛弃在克莱修道院的门口,幸运的是他相貌好,天生又聪明,懂得利用身边一切可利用的。
阿奇尔也是一名孤儿,所不同的是阿奇尔不像神父一样被抛弃,他生活在自己父母的身边,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贫困与疾病带走了生命。
因为饥饿,阿奇尔曾去克莱的修道院乞讨,神父跟着修女出来布施,虽然神父自己也是位无依无靠的孤儿,但他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些出来乞讨的小孩子,不过神父一向不会将自己的那种情绪表露出来,他总是表现得很亲切,阿奇尔感到神父金色的头发绿色的眼睛都十分美丽,脸上又总是带着美好的笑容,于是便对神父产生了好感。
之后神父常出来跟随修女布施,阿奇尔大胆地对神父道:“你好。”
神父愣了愣,随即露出微笑,“你好。”
阿奇尔与还是小修士的神父成了朋友,一直到神父离开克莱之前,他们相处得都很好。
当然,这是站在阿奇尔的角度去看,在神父看来,不过是摆脱了个小穷鬼罢了,神父从来不需要朋友。
神父满心欢喜地奔向王都,投入到了他向上攀爬的旅途之中,早已将克莱的一切都忘得一干二净。
然而两年前的一天,神父意外地与阿奇尔重逢了。
那时阿奇尔才刚加入革命党,革命党给他安排了一个任务,让他暗杀一个脑满肠肥的贵族,这是阿奇尔第一次杀人,险些失手。
在教堂附近连开数枪后,卫兵们悉数出动前来抓捕,阿奇尔趁乱躲进了莰斯堡教堂,遇上了正在“照顾”伤鸟的神父。
老实说,如果不是阿奇尔突然出现,神父正打算偷偷把那鸟烤了吃掉。
阿奇尔欣喜若狂,知道自己这回得救了!
对于幼时的玩伴,阿奇尔毫不设防地将自己的处境告诉了神父。
神父被吓了一跳。
那时革命党还没有现在声势浩大,听完阿奇尔的求助之后,神父立刻就想出去将阿奇尔给检举了。
可别耽误他的大好前程!该死的穷酸革命党!
还是阿奇尔的一句话阻止了神父,“城中潜伏着好几位我们的同党,让我在这里躲几天,他们很快就会想办法将我接出去的。”
还有同党?!
神父早就听闻革命党人擅长暗杀,一个革命党人能造成的破坏力堪比一支卫队,而且革命党人擅长收集情报,假使他举报了之后被革命党人发现,革命党人来报复他,那他岂非小命不保?
于是神父只能咬着牙答应了阿奇尔的请求。
这对于神父而言是一次倒霉的经历,对于阿奇尔来说却是救命之恩。
阿奇尔看不透神父美好圣洁的外表下隐匿的虚伪贪婪,他将神父视作朋友,也当作对革命党怀有好意的义士,把莰斯堡教堂作为办事的安全屋,返回王都办事时还会给神父捎带些钱。
革命党是讨厌,钱到底还是好东西,神父没有拒绝这些钱财,他的大胆和贪婪令他一直维持着和阿奇尔的“友谊”,必要的时候也正可利用。
“待在这里别乱跑,”神父低声道,“等我的消息。”
阿奇尔道:“你也要小心。”
神父点了点头,走出了木棚。
木棚外,河水流动着,其实这河水并不清澈,甚至有些浑浊,考尔比的污水全往里头倒,亲王站在河边,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仿佛面前的景色无比美好,听到木门打开的声音后,亲王回过了脸,尽管神父看不见,但亲王还是选择用自己并未烧伤的部分面向神父,“结束了?”
“是的,让他安静地自己待着吧……”
神父关上了门。
亲王提起拐杖,上前道:“他得的是什么病?”
“说不清,”神父低声道,“我们走吧。”
我们?亲王脸上的笑容顿时扩大了,“哦,那可真是遗憾。”他尽量控制自己的语气不过分欢悦,毕竟对屋内快要去世的人不能太不尊重。
“或许他需要一些料理后事的费用。”亲王提议道。
“亲王您真善良,”神父道,“若您肯援助的话,不妨交给我就好了。”
亲王心说交给神父的话,那钱不是有去无回?对于神父的贪婪,亲王可没有因为陷入了爱情就盲目地将它忽视了,只是不会再为此感到恼火,反而觉得神父有些可爱,哦,这爱财的小混蛋——
“好吧,”亲王迈开脚步,脸上笑容温和,“待会儿我就让比尔把钱给你。”
两人穿梭在考尔比街区中,贫民区的风景没什么可看的,即使亲王沉溺在爱情的美好中,也不得不承认短短几天的时间,考尔比又变回了面前这一团糟的样子。
要想使得一个地方从贫穷变得富裕,从野蛮走向文明,这绝不是简简单单一朝一夕就能做成的事,亲王刚到奥斯时,奥斯的状况也很不妙,人们被沉重的税收压垮了,每个人的脸上神情都是疲于奔命的灰败,贫穷伴随着疾病笼罩在大陆上,简直没有一丝希望。
熟悉的场景令亲王的脸色变得有些沉重起来,个人的幸福也令他更深切地感受到民众的不幸。
考尔比的民众对亲王和神父行走在一起的场景感到无比怀念,靠在墙根的平民在两人路过时站起,默默地向他们鞠躬,亲王轻轻点头示意,为他父王对国家的治理能力感到羞耻。
“亲王?”神父感觉到亲王突然的沉默,情绪也仿佛低落了一点,他想是不是亲王发现了什么,毕竟这可是主角,不能掉以轻心。
亲王回过神,“布鲁恩来教堂通知我明天国王会下旨让您升任本区主教,恭喜您,将会成为整个莱锡最年轻的主教。”
神父如亲王所预想的那样没有表现出过分的欢欣兴奋,“未来我会证明国王的选择是明智的。”
亲王笑了笑,神父的这种高傲真是将亲王撩拨得心神荡漾。
比尔狼狈不堪,有些无奈地告诉亲王除了苹果之外,他身上的钱也全被拿走了。
“他们围着我,你一言我一语的,亲王大人,那些孩子们既可怜又狡猾,我实在没有办法。”
亲王嗤笑了一声,没有责怪讥讽侍从的心软,打开了马车门转身伸出手,打算去搀扶神父。
比尔连忙道:“我来。”殷勤地扶起了神父的手臂,将神父扶上马车。
等神父钻入马车后,比尔忽然觉得亲王似乎正在冷冷地盯着他,比尔想了想,试探地伸出手,“亲王大人,需要我也来扶您……”
亲王理也没理,夹了拐杖跨步上了马车,直接关上了马车门。
比尔慢慢将手收回去挠了挠头,心说亲王一向慷慨,应当不会在意他把随身带的钱送完,不过今天的亲王的确很反常。
马车很宽敞,神父安静地坐着,闻到马车中有股残留的香气。
交叉放在膝前的手指突然被轻碰了碰,亲王的手指很热,皮肤的触感有些许粗糙。
神父一动不动,对亲王这种热情的渴望不以为奇,亲王欲望很强烈,而他又故意回避了一段时间,他虽然看不见,但能感觉到亲王欲求不满时那注视他的火热眼神,这也是一种对主角另类的折磨,同样能让他感到快乐。
神父正等着亲王会如何急切地抚摸他时,亲王拨开了他的手指,柔软微凉的事物塞进了神父的掌心。
神父用手指轻轻拨动了一下,发觉那是朵花。
亲王在将花束交给侍从之前,偷偷留下了一朵。
神父掌心捧着淡色的花朵,浅色的睫毛低低地垂着,仿佛是在注视着手上那朵花瓣有些皱了的花。
亲王的内心感到一阵无以言表的甜蜜。
他真想现在就说出去一千句,不,一万句能表达他爱意的话语,可惜他不会说,场合也并不合适,比尔可就在马车外面呢。
“是什么花?”神父低声道。
“蔷薇。”
亲王同样也压低了声音。
“放在袖子里,”亲王向神父传授自己的经验,“不会叫人发现的。”
神父将手里的花向亲王的方向一送。
亲王有些发愣。
“我不喜欢花。”
“……”
短暂的僵持过后,亲王取回了神父手里的花。
气氛有些怪异。
亲王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但一定有问题在,这是他初次坠入爱河,有些找不准方向。
或许他该留下一个苹果的,亲王想。
马车回到了教堂,比尔跳下马车拉开马车门,这次他先对亲王招呼,殷勤伸手,亲王从来不用他服侍,当然自己跳下了马车,他站在仆人前挡住了仆人企图再次搀扶神父的手,而是自己伸出了手,握住神父的手臂,让神父借力下了马车。
“多谢您。”
神父的语气礼貌极了,同时也冷淡极了。
亲王看着神父,心里有点发慌,也很不解神父为什么对他的态度如此冷淡。
“神父,我想和您谈谈之后受洗的事,您有时间吗?”亲王平静道。
“有的,回我的房间去谈吧。”神父也同样平静道。
亲王心中大大松了口气,脸上又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想神父大概只是不想在人前泄露出什么。
两人回到神父的房间后,亲王立刻关上门,随手扔下拐杖将神父搂在怀中,深深地嗅着神父脖颈的香气,吻了下神父的脸颊,“我真想你,简直想你想得要命。”
神父没有回应,只是也没有抗拒亲王的这种亲热举动。
亲王很快就吻到了神父的嘴唇,神父的嘴唇柔软又微微带了些许凉意,亲王为此着迷极了,撬开那两片温顺的嘴唇,满意地品尝到了他这几天做梦都在回味的滋味。
空气似乎越来越热,亲王的吻也越来越传达出他那强烈的渴求。
他正渴望着他,像发了疯似的。
神父推开了亲王。
亲王没有料到神父会那么做,踉跄地后退了半步,他的脸色惊讶难看极了,“你……”亲王正觉得他那颗可怜的心脏正在沉沉地下坠时,神父抬起手,手指搭在自己领口的那枚扣子上将那枚圆圆的纽扣缓缓解开了……
漆黑的外袍落在深色的地板上,堆在神父的脚边。
神父双手提起身侧的内袍慢慢向上卷起。
“现在是白天,”神父一面卷外袍,一面语气依旧很冷静道,“站着来吧,别闹出动静来。”
阴暗的墙根下,神父的脸趴在微凉的墙壁上,身后洁白的布料遮住了一切罪恶。
这突如其来的宛如偷情般的状况令亲王血脉喷张,他从神父的后颈吻到神父的耳根,又吻到神父的嘴角,用别扭的姿势强行将自己的舌尖与神父交缠,掌心用力地揉搓着神父,两人的气息都急切浓郁极了。
亲王在激动时想要托抱起神父,被神父摇头拒绝,“不,地板会发出响动的,不行,兰德斯……等晚上,天黑了你再偷偷上来……”
哦,这可真是做出了偷情的约定了!
亲王狠狠吻了下神父的后颈,他的力道实在太大了,神父不由轻哼了一声,抬起手抓住亲王的手,奋力仰起脖子。
真是要命般的快乐——
短暂的平复过来,亲王感觉自己胸口爱意翻涌,直接就从他的嘴里蹦出来了。
“神父,”亲王吻着神父的眼睛,“我真爱您……您想象不到我有多爱您,从初次见面时,我就已经深深地爱上了你,哦,尤金……你是上帝派来的,你一定是上帝派来的,”亲王像鸟一样啄吻着神父的嘴唇,同时又像每一个初次陷入爱情的人一样,紧紧拥抱着他的爱人,愉悦地想要回应,“你呢?尤金,告诉我,你爱我么?嗯?亲爱的尤金,你这讨人喜欢的小坏蛋,快说,你爱我么……”
亲王亲昵地吻着神父,嬉戏般地问着神父,而神父的沉默逐渐让亲王发觉了事情的不对劲。
亲王停下了吻神父的举动,视线顿在神父脸上。
神父脸上依旧残留着从极度的愉悦中还未恢复过来的红晕,那模样令亲王看了又有些放松下来,“尤金,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亲王温柔道,语气中包含了暗示性意味很强的期待,“你可以说实话的,亲爱的。”
神父轻眨了下睫毛,湿润的嘴唇微微打开,“亲王大人确定您要听实话吗?”
尽管神父仍旧满面红晕,眼睛湿润,但他那股神情却是已完全恢复了平静无波的模样。
亲王脸上的表情慢慢僵住了。
他好像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第90章
爱情会让人变成傻瓜,此刻亲王可以算是个高明的傻瓜,他觉察出了神父的言下之意,这是他的高明之处,可他偏偏要继续追问道:“实话,什么是实话?”这显然就是傻瓜的行为了。
神父推开了亲王,提起裤子转向浴室的方向走去。
亲王站在原地,如果这时他够聪明的话,就也该提上裤子干脆利落地离开,这样就不至于会全然地落入下风,然而亲王在短暂的怔忪后,立刻就追了过去。
神父正在浴室里用湿毛巾擦拭身体。
亲王走得很急,呼吸也急,“神父,请你说清楚你刚刚所表达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面对着亲王一而再再而三傻瓜般的举动,神父冷淡道:“我以为亲王您能理解我的意思。”
“不,我不理解。”
亲王斩钉截铁道,他的那股高傲劲上来了,他甚至感觉有些生气,虽然他自己都不明白他那股愤怒到底从何而来,他的心脏跳得很剧烈,但显然和沉浸在爱情中的剧烈不同,带着一点难受的意味。
“好吧,”神父声气不高不低道,“事实就是我并不爱您。”
他竟说得如此干脆!
亲王感到头顶一阵天旋地转,他手上没有拐杖,脚步也不稳当,仿佛整个人受到了重击,摇摇欲坠似的。
“哦,你不爱我……”亲王重复了一遍神父的回答,神情有些恍惚道,“可我……你这样说……我的意思是……你……我……”亲王语无伦次,用意志力强行控制住自己的喉咙,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顺畅的话语,“我是说你刚才是很主动的……”
“是的。”
神父没有否认,“我的确很乐意和亲王您共度这样愉快的时间。”
“共度愉快的时间?”
亲王鹦鹉学舌一样重复着神父所说的话,双眼直直地盯着神父。
神父金发披散,内袍洁白,神色平静,瞧着没有任何冷酷无情的意味,神父天生就有一副悲悯之色,此刻他似乎就正在怜悯亲王。
那双无焦距的绿眼睛是那么美丽,绿色,青草湖水的颜色,生机勃勃的,多么美妙,代表了生命,绿色,同样也是宝石翡翠的颜色,冷冰冰的,只是纯粹地绚烂闪人的眼睛,使看见它的人误以为其中蕴含着特殊的意义,其实只是块无生命的宝石。
亲王后退了半步。
他生在王室,作为莱锡的王子,对于贵族阶层上流圈子里一些龌龊事和混乱的关系,他即使不想了解也总有耳闻。
亲王懂了,他已经全然理解了神父的意思。
这时他还有机会,只要他彬彬有礼地向神父表示原来如此,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也不是不懂这些游戏规则,耸耸肩膀,表现出不在意的模样,然后潇洒离去,甚至可以再确定一下晚上幽会的细节,将自己包装成个熟悉这种事的花花公子,尤其要表明自己所说的那些爱语全都是出于逢场作戏,请神父切勿自作多情胡思乱想,方才只不过是他向神父开个玩笑,试探神父是否也懂这些上流贵族的玩法。是的,只要这样做,他就能将他的姿态给捡回来。
亲王绝不是不聪明,他将一切想得清清楚楚,而且是马上就想清楚了。
然而他同时又在心中怒吼:“我为什么要在他面前装模作样?难道我还怕丢脸吗?不,我一点也不为自己感到羞愧,我诚心诚意地爱他,我为什么要为此感到羞耻?该感到羞耻的人是他——”
“谢谢您,慷慨的神父,”亲王冷冷道,“我没有这种只是为了享受肉体愉悦就和人乱搞的嗜好,很抱歉,我是因为爱您,并且以为您也同样爱我……”亲王双眼之中喷出怒火,“感谢您消除了我们之间的误会……”
亲王转过身,一瘸一拐地快速走出浴室,他手掌发抖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捡起地上的拐杖,扬声对着浴室的方向道:“今晚我不会来的。”拐杖“哆哆”向前两下后,他又对着浴室大声补了一句,“以后也不会!”
比尔在楼梯口仰头迎接着快速下楼的亲王,“亲王大人,您怎么了?和神父争吵了吗?”
亲王的脸色可怕极了,比尔见过亲王各种发脾气的模样,但也被亲王此刻那冰冷的脸色给吓得不敢说话。
亲王回到房间,直接关上了门,比尔被关在门外,心惊胆战地想亲王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有如此多反常的举动?
屋内刚刚做过清扫,地板干净得能反光,窗户开着,外头树荫里穿进来的风凉丝丝的,拐杖“当啷”一声扔在地上,兰德斯动作粗鲁地解开了领口的扣子,解了一颗之后,随即又快速地解了剩下的纽扣,他觉得自己简直快要窒息了。
兰德斯敞着衬衣一屁股坐在床上,胸膛上下起伏着,一股强烈的热气在他胸口徘徊,他想大叫,想砸东西,想骑上他的马带上他的猎枪去林子里大干一场!
上帝啊——
亲王垂下脖子,双手抱住自己的头。
他真觉得痛苦极了。
他怎么能这样对他……他竟是这样看待他的求爱么?他将他当作什么?!共度愉快的时间……该死的愉快时间!仅仅、仅仅就只是觉得愉快?仅仅就只是出于享乐么?他并不爱他,他相信他也了解了他,虽然他们认识的时间并不算长,但亲王觉得两人心有灵犀似的,仿佛很早就认识了,他真觉得他早就在爱着他了,甚至在他们认识之前,他就已经在爱着他了,哦,可神父说什么,他并不爱他……天哪,他的心都要碎了……
亲王痛苦不堪,眼睛刺痛模糊,他不敢置信他居然哭了,可事实是男人为爱情掉两滴眼泪又算得了什么呢?这世界上有谁能抵抗爱的折磨?
为什么?为什么神父竟会这样对他?!他竟从未想过或许贪婪虚荣野心勃勃的神父远不止于此呢?
“他是个荡妇,”亲王盯着地面上的水渍,双眼直勾勾地发怔,“他是个随便同人上床的荡妇。”
“亲王?”
比尔敲了敲门。
亲王没有理会。
“侍卫长来了。”
亲王依旧没有理会。
“他来接您和神父进宫,为过两天的受洗仪式……”
“滚——”
亲王大吼了一声。
比尔脸皱成了一团,毫无疑问,亲王绝对和神父闹出了什么事来。
侍卫长还在教堂外等待,比尔思索之后,立刻选择了上楼去找神父。
“过两天将要在王宫举行受洗仪式,所以从今天起您必须和亲王一起住到王宫里去,仪式需要提前彩排,您需要试礼服,亲王也需要,国王也想见见您,总之侍卫长正在教堂外等待……”
比尔语气可怜兮兮道:“神父,亲王大人是和您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吗?”
神父温和道:“没这回事。”
“可亲王大人看上去很生气。”
“亲王是该改改他那急躁的脾气了。”
比尔又为亲王辩护,“大部分时间里,亲王都是很冷静的,亲王很少真正发怒,但他一旦发怒……”比尔的表情更可怜了,“就谁也劝不住了。”
“是么?”神父提议道,“去请侍卫长来劝劝他吧。”
比尔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以为神父会帮这个忙的,不过大概神父也无能为力。
“我去收拾些东西,你快去请侍卫长吧。”神父道。
比尔点了点头,只好道:“那您先收拾东西。”
忠诚的侍从脚步飞快地下楼,等他离开小楼后,神父也下了楼。
“咚咚——”
敲门声没有引来回应。
神父道:“亲王大人,侍卫长来了。”
依旧是一片寂静。
“因为私人的情绪而耍脾气是孩童才有的权力。”
门被打开了。
亲王衬衣敞着,深棕色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水痕,不过神父看不见,亲王冷冷道:“谢谢你的提醒,不过我并没有在耍脾气,也不是因为私人情绪,而是为一个人的无耻放荡而感到痛心。”
“我原以为亲王您知道。”
亲王咬着牙道:“上楼去,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好吧,”神父不以为意,“很可惜您不像我一样眼盲。”
亲王勃然大怒,不是因为神父言语上的讽刺,而是神父这毫不在意的态度简直如一把利刃刺进他的心脏,令他勉强压制住的怒火将他快要燃烧殆尽!左眼刺痛地抽搐了一下,亲王忍住了眼泪,尽管他知道面前的人看不见,“上去,我记得我们的合作,只是请别让我想要去毁约。”
神父感觉到了亲王那浑身愤怒狂暴的气息,他天生以此为乐,爱看人痛苦煎熬,折磨人,尤其是折磨强大的人,这令他由衷地感到愉悦,这种破坏欲与生俱来,带给自然人最原始的快乐,神父其实很想现在伸手去勾一勾亲王的下巴,或者是捏一捏亲王的鼻子,就这么逗一逗,一定有趣,不过这样做的话,或许他们今晚就不能赶到王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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