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那儿。”宋涵指着对面街道上的一家小米粉店,“我读书的时候就吃他们家的米粉了,很好吃,明早我带你来吃。”
张邈远点头说好。
宋涵又絮絮叨叨地说周围还有什么好吃的,说趁年前还在营业,要带张邈远吃个遍。
他没有虚荣心也没觉得难为情,他不觉得自己住了几十年的这块地方有哪里不好,相反,他觉得这里哪哪都好,他想把他觉得好的全说给张邈远听,带张邈远去看,去吃,因为他知道张邈远是那个会和他一起去的人。
进入老旧的小区,爬上六层的楼房,在四楼的过道上,张邈远能看到天台上垂下来的爬山虎枝条。
宋涵比张邈远多上了几个台阶,他回头对张邈远招手:“上来,这家。”
他身后的那扇防盗门看着也有些年头了,但上面倒贴着的福字很新,张邈远的视线越过宋涵看着,又默默念了一遍对联的横幅。
迎新岁喜。
下一刻他突然看见那扇门开了,然后从那扇门里面窜出一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
他单肩挎着书包,叼着包子捏着豆浆,快速俯冲下来,和他擦肩而过,嘴里还模糊不清地说快点快点。
“快点啊。”
张邈远一顿,视线才对焦到前面的人脸上。
宋涵笑着问:“你愣什么呢,我们本来就堵了半天车,一会儿我妈得说我了。”
张邈远没说,就指着爬山虎笑道:“春天的时候应该很漂亮。”
宋涵却笑话他不懂:“不是漂亮,是蚊子多,物业跟不上,让处理也不见有人弄。”
他话音刚落,身后那扇棕色的防盗门是真的咔哒一声开了。
严如茉第一眼看到的是宋涵,她果然责备地开口:“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也不发个消息。”
然后她才看到几步楼梯下的张邈远,惊诧中她对上张邈远的视线,张邈远只是笑着叫她“阿姨”。
站在严如茉和宋明德的角度来看,外形上,张邈远确实看着年纪大,但这种大看着是稳重,不骇人。而从性格上来说,张邈远确实活泼,你说一句话,人家能回你两句,你不说话,他还有话说,问东问西,不拘谨也不过界,让人觉得亲近随和。
他们头一天晚上还紧张得睡不着,见了张邈远的人反而轻松下来了。
宋涵对张邈远的社交能力是从不怀疑的,而且对局势的把控能力也极强,见他很快打入我军内部,悠然自得地在这个家里开启了享受模式。
其实他有一瞬间有一种错觉,觉得张邈远好像不是第一次来他家,而是已经来过了很多次。
他们甚至没羞没臊,客房什么的走开吧你,门一关,都睡宋涵那屋。
宋明德见状关上卧室门气急攻心,对严如茉说:“你看看他,也不问问人家睡不睡客房,拉着人就进去了,让人以为我们没准备呢。”
严如茉虽然恼但也就一瞬,明明她就见了张邈远几个小时,心防却卸得那么快。或许是张邈远笑着叫她阿姨的一瞬间她心就软了———这个人看着比照片上的笑起来还温和。
她说:“你管他,他什么性子你不知道,又野又毛躁。”
严如茉说完拍拍宋明德的背:“人家两个好你还不乐意吗,我看着张邈远是个不错的人,不爱说虚的,也不假客气,该吃吃,该玩玩,倒比端着的更好,我看他们合适。”
宋明德没了话讲,半响也道:“合适倒是合适。”
第二天早晨,宋明德严如茉起来的时候宋涵和张邈远已经在饭厅吃早饭了,早饭不是他们自己做的,而是楼下那家店的米粉。
张邈远吃的清汤,他吃一口粉喝一勺子汤,抬头时鼻尖上还有点被烫出来的汗。
宋涵一边给他递纸巾一边说:“给你们打包的清红汤,放厨房了。”
这套房子虽然老,面积其实不小,有一百三。自从宋涵读大学走了之后,家里长时间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后来就算过年过节最多也就宋涵回来,这房子总显得空,而现在大概是张邈远长得太高太壮,二老总觉得自己这个饭厅一下子有点挤了。
年后换个大一点的餐桌吧。
吃完早饭宋涵提着垃圾就和张邈远出门了,他昨晚和张邈远说,他要给他爸妈换套房子。
其实这件事几年前宋涵就提过,但严如茉和宋明德不肯,说现在的房子不小,也习惯了,搬家太折腾人。
这几年宋涵就没提了,但现在他打定了主意,反正先买了,我都买了你不能不住吧。
宋涵在S市时已经网上看了好几个楼盘,他对T市还是很熟悉的,也知道他爸妈还是喜欢周边的环境,不想离剧院太远,缩小范围很快选了几个楼盘,他得趁着年前把房子定了,年后马上开始装修。
他们开着宋明德的车,兜兜转转看了几个盘,出了最后一个楼盘,张邈远开着车,宋涵坐在副驾驶上翻那些楼盘给的宣传单和报价。
“你觉得哪个好?”宋涵有两个中意的,举棋不定。
张邈远记忆力奇好,他就瞟了一眼宋涵手里的宣传单就说:“这两个的话,格林花园吧,我开车过的时候看了那里的地铁口和公交站,都比枫林绿洲要近,医院也就在对面,对他们来说比较方便。”
宋涵嘿呀一声:“医院你能记住就算了,地铁口的位置你也能记住。”
毕竟这种环境配套在销售嘴里,一公里以内,那都叫很近。
张邈远笑道:“就是比枫林绿洲每平贵三千,这钱不是我付,就随你决定了。”
宋涵也不在乎价钱,但他逗趣地说:“那要是让你来付呢?你选哪个?”
前面红灯,张邈远刹了车,转过头来眉头一挑:“真的?真让我付?”
“哈哈哈。”宋涵笑着拍宣传单,“美得你。”
“哼。”张邈远转回头,绿灯亮了,他松了刹车。
“就格林花园那套吧。”不满之后,他还是实打实的说,“不过不买今天看的十一楼,直接买剩下的十九楼,噪音要小很多,对他们睡眠比较好,你买吧,我不掺和。”
宋涵还来不及说听你的,张邈远叹气道:“但我好想掺和啊我的宝,给个机会吧。”
他那架势跟想撞方向盘似的,宋涵笑得不行,最后在车子拐回格林花园之前,宋涵说:“那行吧,你既然求我,装修方案你来定。”
不出钱只出力对比单纯出钱,显得费力不讨好得多,但张邈远不这么觉得,这简直是宋涵给他的恩赐一般,大年三十晚上人家都在看春晚,他在手机上看T市的装修公司。
“吃水果吧。”严如茉端了一个切好的果盘过来。她其实想问句你看什么呢这么入神,又没好意思问。
她也叫不出邈远这样的称呼,总觉得面对张邈远那一张成熟稳重的脸叫着怪别扭的,只好关切地问:“你在这里过年你爸妈得想你吧?”
张邈远闻声收了手机,他选了个橘子剥开,很随意:“不会,我现在要是回家都得被撵出来。”
严如茉呆了一下,倒被张邈远逗笑了:“哪有这样的。”
“真的。”张邈远把剥好的橘子递给宋涵,“宋涵知道我妈的态度。”
宋涵哈哈一笑,接了橘子:“是呢是呢,阿姨在家庭群圈了我八百遍,问我张邈远在我家表现得好不好,规不规矩,说他要是表现不好,马上打飞的过来家规伺候。”
严如茉愣:“家庭群?”
宋涵解释:“就他们家家庭群。”
严如茉:“……”
刚进张家家庭群的时候宋涵也是严如茉现在这反应,但那个群实在太乐了,他很快就融入了。这会儿自在地把左腿往张邈远腿上一搭,靠着沙发上嚼起橘子。
宋明德看着,恨得牙痒痒的,训他:“你没个坐的样子。”
春晚的小品不怎么好笑,但宋涵笑得特别开:“在我自己家我还要讲规矩?”
宋明德想说这不是旁边还有个“别人”吗,但又不好说。
张邈远却不当自己是外人:“随便他吧,他怎么舒服怎么来,懒得管他。”
严如茉像寻到了知音人,忙说:“对吧,他真的野得很。”
要说野,那张邈远可太有体会了,笑道:“这是真的,但我挺喜欢的。”
他说着拍拍宋涵的腿:“我也不觉得重,他爱怎么搭就怎么搭,躺我身上都行。”
这话说得只有那么宠溺了。宋涵几乎笑得捶沙发,他捶够了趴在张邈远肩膀上,对严如茉疯狂眨眼:“怎么样,你现在承不承认我有魅力了?”
严如茉:“......”
但他这次没得到长在头上的红包,而是得到了一个真的红包。
二老无语过后还是笑着从茶几下面抽了两个写着吉祥如意的红包出来,一人给了一个。
宋涵打开看,数字怪好听的,一万零一。
万里挑一。
新年的烟花宋涵是和张邈远开车去郊外看的。
这些年为了环保,市内不许燃放烟火,少了很多年味,这也让郊外挤满了人。
在嘈杂的人声和烟花巨大的声响里,什么都听不见,宋涵只能凑到张邈远耳边,在新年的钟声敲响时,大声说“新年快乐”。
张邈远回了句什么,但宋涵没听清,他做了个手势示意没听到,张邈远笑了笑。
烟花的火光照亮天际,让大地宛如白昼,在飞散的火光里,张邈远的眼睛里好像有无数星星。
在烟花飞升的空隙里,他低下头,凑到宋涵耳边,用很轻很柔的声音问,我陪你回来过年你高兴吗?
这回宋涵听清了,说高兴。
然后张邈远说,那我能陪你回家过每一个新年。
那就是他们最好、最高的荣誉。
春天到的时候宋涵腿上的伤口已经痊愈,黑青也全部褪去,于是张邈远带宋涵去了医院,准备治疗那块麻木的皮肤。
宋涵以前没在乎那块麻木的皮肉,所以他也没和李淇风说过,现在却不得不重视起来,张邈远说什么他都听,医生说要做的治疗涂的药,他一个也不落。
《移山行动》已经发了好几版海报,定档五一。
四月的路演宋涵说他要去,张邈远没拒绝。
路演路线公布的当天,《移山行动》的官博发了一个长达半小时的记录视频。
那条视频很快就上了热搜。
宋涵看那条视频的时候张邈远正下班,他今天没带花儿回来,带了一个棉花糖。
很大一个,是小猫的形状。
宋涵惊喜地瞪大了眼睛:“你哪儿买的?”
春季张邈远的西装就只有衬衫和马甲,马甲完美地修饰出他的肌肉线条,流畅而结实,但举个棉花糖又显得他很滑稽。他把糖递给宋涵:“回来路过商场,外面有一摊儿卖这个。”
宋涵接了,舍不得吃,掏出手机拍了好几张照片:“真可爱。”
他们最近又回了千里江山住,阿姨做饭还得等一会儿才能吃,宋涵就把人拽到沙发上横着手机:“来看看这个。”
两个人就窝在沙发里看视频,视频里有对剧组很多人的采访,也有花絮。
其中有一段花絮就是最后杀青的那一场戏,但没有剧透成分,只放了一点点上岸后湿哒哒的宋涵和湿哒哒的杨熠,背景声全是剧组众人的欢呼。
宋涵上岸是被张邈远拖着的,然而画面里张邈远的身体和脸都被裁掉了,只能看得见他挽着宋涵肩膀的一只手。
那只手细看才能看到,他的中指上有一枚戒指。
下一幕画面又切到了夏柯剧外录的单独采访。
夏柯坐在一个剪辑室里,对着话筒说:“这是我的第二部电影,五月开机,十二月杀青,横跨了半个国土,也出了很多我没有预料的意外,甚至有人差点丢了命,但我依旧很感动,所有人都在为这部戏拼尽全力,我们的投资人,制片组,导演组,摄影组,包括后勤组,所有的演员,他们让我看到了行业的未来,也许我们做得还不够好,但我们足够真诚,足够努力,我希望大家能进影院感受我们的真诚,我们没有辜负心中的理想和追求。”
我们没有辜负心中的理想和追求,一路走来,披荆斩棘,做到了当前阶段里最好的自己。
宋涵把头抵进张邈远的颈窝,他闻着棉花糖香甜的味道,眼里浮出一层流光:“听他这么说,我就很满足了。”
张邈远仰头就咬了一口宋涵手里的棉花糖,低头喂给他的时候却已经化得无影无踪,只有嘴唇上还带着股甜味儿。
宋涵忍不住舔了舔那两瓣带着甜味的嘴唇,略有埋怨:“你把我的小猫咬坏了。”
他说完又笑盈盈地说:“那再来一口吧。”
三月底,宋涵踏上了路演之旅。他再次和剧组的朋友们相聚,一群人热络非常。
路演的中途站有T市,宋涵提前给严如茉宋明德打了电话,给他们安排了座位,但路演出来接受采访的时候,宋涵却发现张邈远也在,他坐在宋明德旁边,宋涵看到他的时候,他笑着冲宋涵挥挥手。
这太惊喜了。
影片放映完毕后会有一个简单的采访然后才是谢幕,所有演员穿着白色的卫衣,胸口印着移山行动四个大字站成一排,夏柯领头,主持人提问。
主持人说:“我们的路演场场满座,谢谢大家的支持,那么我想想先问问我们的主演们,来,我们的杨熠,大家想知道在这次拍摄中带给你的最大触动是什么?”
台下坐的大半都是杨熠的粉丝,他自信从容地拿起话筒说:“是坚持,是所有人的坚持我们才能顺利地拍完这部戏,像边境线那块的拍摄环境很恶劣,剧组病了很多人,也有人受伤,但没有人退缩,大家都很有毅力,让我很感动。”
“嗯,是啊,我刚才看影片也很感动,一部作品的诞生真的需要全组人的努力,那么接下来是,”主持人笑着看向宋涵,“我们的宋涵,我想问问你,对于本次你饰演金三这样的角色有什么不一样的感受吗?”
舞台中央,电影灯下,身后是巨大的荧幕,面前是数百位观众,但宋涵不怯场,他拿过话筒沉沉思考了一下,说:“我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演戏对我而言每个角色都一样。”
主持人大概有些意外他这个回答,正要补充打圆场,宋涵又说:“每个角色对我都很重要,每个角色都需要我去用心,但对于这次的角色,我觉得对我而言还是更有挑战的,我很震撼于编剧敢于写出这样一个人性复杂的人物,夏导敢于做这样的戏剧编排,所以金三这个角色对我而言他是独一无二的。”
先抑后扬的味道让主持人眼睛都冒出光来,马上渲染气氛道:“在剧组你是受伤最重的那个,所以你是为这个角色才坚持下来的吗?”
宋涵笑道:“不仅仅是因为角色,还因为有剧组的大家。”
他说完目光抬起来,看向张邈远的方向。
张邈远微微偏头,那意思就是,你说吧,我在听呢。
宋涵便看着张邈远说:“感谢支持我的你们。”
然后他大方地把目光望向观众:“是大家的支持陪伴才让我更好的完成了这一次的挑战,我很期待《移山行动》公映的那一天,我希望大家能通过金三看到人性的不堪和弱点,看到顾祖辉身上的正义和信念,这部戏是我的挑战,也是夏柯导演的挑战,因为它足够大胆,足够不羁,我觉得它值得被所有人看到。”
这段话似是完美的谢幕,让现场响起热烈的掌声,人群里有七八个宋涵的粉丝,他们大着胆子喊了几声宋涵的名字,宋涵对他们微微招手,抬头时看见张邈远已经站了起来。
在数百名坐着的观众里,他站得独树一帜,手指上的戒指在鼓掌时光芒细碎闪现,他薄唇轻抿,唇角微扬,深邃而庄重。
宋涵捏紧了话筒,笑着退回了其他演员之中。
结束后的休息室里,张邈远给所有人都带了下午茶,杨熠还被堵在影院里给粉丝签名,宋涵把杨熠的那份递给他的助理,自己那份分了一半给张邈远:“我爸妈回去了吗?”
张邈远说:“让王幡送他们回去了,不过他们让我给你带了束花。”
宋涵吃了口蛋糕:“你怎么来了?”
张邈远没说这些蛋糕是池伶做了非让他带过来的,只是吃了一口说:“想你了,你一个星期没回家了。”
宋涵吃出嘴里的蛋糕味道有点熟悉,回味地说:“拍戏的时候我们一个月不见也不见你这么急。”
张邈远叹气:“我完了,恋爱脑已经晚期了。”
“哈哈哈哈。”
宋涵作势戳张邈远后脑勺要给他开开刀,却被张邈远捉住手臂:“你看你越来越招人喜欢了,我听到有粉丝喊你的名字。”
宋涵扬眉:“我现在掉粉很严重好吧,我当年在尚世的时候,路演出席活动粉丝不比现在多?”
张邈远说:“没事儿,我做你的粉丝。”
“去你的。”宋涵笑了,但又眉眼弯弯地说,“每一个喜欢我的人我都会很珍惜很感谢,即使没有也没关系,反正———”
“今儿你这话我是当真了。”
“嗯。”张邈远点点头,“即使全世界的人都不爱你,我都爱你。”
宋涵发现张邈远现在越来越爱说情话了,简直可以收录一本情话语录。
但他比张邈远还不知羞耻,因为他发现他可太爱听了。
《移山行动》的最后一版电影海报就是边境线的那条河。
是一个鸟瞰的大全景,河边站着两个对峙的人影,那便是顾祖辉和金三,金三手里拿着枪,从背后抵着顾祖辉的后脑勺,而跨过河流的对面,是另一座高耸的山。
画面整体色调是墨绿色的,苍翠宏伟,上面的提字是:做他人眼里的愚公,移自己心中的大山。
比起带自己脸部特写的海报,宋涵更喜欢这张,他保存下来做了壁纸,静静等五一的上映。
明明《迎风而上》上映前他还紧张,《移山行动》上映前他却一点都不忐忑,该吃吃,该睡睡,还在话剧院排起了话剧,他觉得这不是他胜券在握,而是他已经交出了一份自己满意的答卷,不论结果,他都心满意足。
电影上映那天他还在话剧院排戏,他们话剧院今年拿下了几个经典的影视版权,改编成了话剧,按试镜的表现,其中一部剧宋涵拿到了男主的角色,排练两个月,下半年会进行全国巡演。
他下午五点结束排练,张邈远四点五十准时开车在门口接他。
剧院外早就没了记者,而剧场内大家都已经相互熟识,宋涵甚至能和门口的保安大爷聊天,他拿着自己的水杯和手机出了剧场,兴高采烈地上了张邈远的车。
速度太快,差点一屁股坐到放在副驾驶上的花,宋涵手疾眼快地把花抱进怀里:“吓我一跳,你不能放后排么。”
张邈远笑他:“是你太毛躁,不懂浪漫。”
“嘶。”宋涵搂着花龇牙,“开你的车。”
张师傅便把车开出了停车位,车子向影院的方向驶去。
无论是路演看过,还是创达有影院,以及现在张邈远真的在上月给三楼装了一个家庭影院,宋涵也还是要去影院看。
依旧是IMAX的巨幕厅,音画效果拉满,宋涵依旧坐在最后一排,他看着陆陆续续进来的人,觉得口罩带着有点气闷。
在电影开始熄灯的瞬间,他终是把口罩摘了下来。
张邈远没说话,轻轻拉住了他的手。
宋涵直直盯着大屏幕,他现在看电影都不愿意错过片头,因为龙标之后,第一个出现的就会是创达影业的片头。
漆黑的画面里会先有一点亮光闪烁,然后那点亮光突然耀眼起来,化作无数流星滑落而下,每个流星里都有代表一部影片的人物,然后那些细碎的光芒汇聚成创达影业的logo,配音开始低沉,后面恢宏,非常抓人。
宋涵低声说:“如果我一直给你打工,是不是有天我演的某一部作品也能放到一颗流星里?”
“也许吧。”张邈远对着他的耳朵轻声说,“但有件事我没告诉你。”
“什么?”宋涵问。
张邈远说:“《迎风而上》我们两个去看的那场票根,已经浇筑后放到创达的一楼了。”
“卧槽。”宋涵大为震惊,“那是创达的历史博物馆,不是你的恋爱博物馆。”
张邈远浅浅一笑,眼若流星:“我乐意。”
这句话太无理了,宋涵露出了一个嫌弃的眼神,但很快还是笑了,再抬头时正好已经开始了正片———
老旧的街道上传来孩子们的笑声,滑轮鞋一闪而过,而在孩子们穿过的拐角,一扇房门打开,镜头逐渐上移,一个佝偻着肩膀的小青年逐渐显现,他嬉皮笑脸地说:“三哥,就差两百,你饶了我吧。”
那扇门后,只见声音不见人:“都饶你几回了,没个完了是不是。”
孩子们的笑声还在飘荡,两个人的交流也还在继续,画面的角落渐渐浮现出字幕。
出品方:创达影业
“不是三哥,你也知道,前两天出了那个案子,这两天到处都看得紧,哪里搞钱啊。”
出品人:张邈远
联合出品人:赵百川.赵知硕.刘天真
“案子?香樟园那个?”
总监制:齐海
监制:王惠月.马晨涛.傅正
“是啊,就死了个人嘛,不知道为啥查我们。”
制片人:周屹
“你还知道什么?”那只手从门后伸出来,勾住小青年的脖子。
策划:于竺雨.赵星爵.孙印
发行人:张海涛.万闵萧.郑灵巧
“你说说。”那个声音还在继续,“聊得好我饶你这两百。”
导演:夏柯
“跨哒!”
“轰隆——”
编剧:吴果.孟非常.温华
“呜——呜——呜呜呜——”
“滴哩——滴哩——滴哩——”
领衔主演:杨熠.施佳倪.宋涵
“妈的雨太大了!”
“所有人后退!后退!不要超过警戒线!”
主演:谢家真.陈瑞.江霖.王天乐
......
很多很多名字一一从画面下方显现又消失。
在画面和音频的蒙太奇拼接下,观众的视觉和听觉一般只会集中在画面上,很少有人去看那些名字。
然而就是这些人、这些环节加起来,一部影片才得以诞生、展现,而且只有混迹在这个圈子里的人才知道,要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演职员表上是多么的不容易。
因此,此时此刻,在每个参与创作的影视工作者眼里,当他们的名字出现在荧幕上的那一刻,那就是他们最好、最高的荣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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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刑侦工作的真实写照,为一个线索谋划,奔走,却往往一无所获,甚至要付出生命的代价,致敬每一位守护我们的人!]
[对正义的追求不在于财富官衔,而是自我的情感价值和对社会的责任感。]
[每个人都可能成为金三,却不一定做得了顾祖辉,这使我悲哀,但又使我更加坚信,正因为有顾祖辉这样的人,我才生活在这样干净的时代。]
甚至主流媒体那边也给予了良好的评价,讴歌英雄,匡扶正义是永恒不变的主题。
数月后《移山行动》送报了第三十八界金蝉奖,入围并斩获六项提名。
其中包括最佳男配角奖。
颁奖典礼是十月中,在A市。
宋涵觉得这个时间挺好的,十月A市正凉爽,他要巡演的那部话剧也刚好收尾,只是提名公布之后,张邈远就开始给宋涵定礼服,行动非常夸张。
那天宋涵刚从剧院出来就被张邈远绑上了车,回家一进门,家里站着好几个穿着得体的人,宋涵问干嘛,张邈远说量尺寸。
宋涵就被当做娃娃似的翻来覆去量了个遍,然后又问他的喜好,对面料的感知度等等等等,把他人都折腾麻了。
等一群人走了,宋涵瘫在沙发上说:“没必要定做,太麻烦了,到时候随便找家店买一套就行了。”
张邈远翻着店家留下来的定制说明细细筛选款式面料:“还是得特别一点,不能太随便。”
理论上是这样,任何明星无论去参加宴会还是颁奖典礼,衣服都只会穿一次,要不找品牌借,要不花钱做高定,反正不能重样。但宋涵不在乎这个,一件衣服,多穿两次能咋的。
然而张邈远很坚持:“人家小朋友有的,我家小朋友也得有。”
宋涵笑死了,从沙发上爬起来趴在张邈远腿上:“不是这个说法,而是我也不一定用得上,随便穿穿吧。”
张邈远低下头看他,揉了一把他的头发:“宋大明星心态真好啊。”
宋涵嘿嘿笑。
他这么说是基于事实,虽然他再一次提名了最佳男配,但这次的最佳男配和上一次的最佳男配差距还是很大的。
一是金蝉奖,金婵,数年蛰伏,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是由电影家协会主办的国内最权威最有影响力的电影奖项。
二是今年入围最佳男配提名的几个演员全部都是硬邦邦的实力派。俗称神仙打架。
宋涵看到名单时玩笑说他这“倒霉”体质也是从一而终了。不过张邈远清楚,这就是大环境的体现。
现在能演主角的不一定是实力派,但演配角的很大程度会是实力派,很多片子基于商业利益,又得兼顾影片质量,顶流配实力派就成了标配,这种配置的剧创达也拍过不少。
以前是绿叶衬红花,现在是绿叶托红花,还得用力托。
面对现实,本来宋涵就平常心,现在更没报什么期望,张邈远比他还清楚,但心里始终还抱着那么点期待。
只是他的期待不再是宋涵要靠这份荣誉迎来更多的利益回报,而是他觉得宋涵的演技,宋涵的努力,配得上这份荣誉,他是他心中完美的演员。
宋涵也看出了张邈远的心思,虽然嘴上说麻烦,但还是由着他去做衣服,而且说要黑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