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娱最佳男配角—— by千椿
千椿  发于:2023年1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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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邈远的声音带了一点笑意:“有多忙?你们至少有一个月没有见面了吧,他也能放心?”
“我们几个月不见面都正常。”宋涵随口道,“这算什么。”
“所以说———他是圈里的人对吧,而且咖位还不低。”
左边的队伍突然涌动,把宋涵撞了一下,他脚步晃荡,却被张邈远一把扶住手臂。
宋涵马上挣脱开:“我没事!”
这时去撒谎明显已经晚了,而且张邈远的语气太毋庸置疑。
张邈远太精明,一不留神就被他见缝插针。
闭口不言中两个人已经到了检票口,宋涵忙说:“票。”
张邈远笑了笑:“好。”
两个人入场坐下,宋涵觉得心里虚空没有着落,像是被人撞见了自己天大的秘密。
如果李淇风只是个普通人他其实是无所谓的,但他是个明星这就不行了。即使是零星半点的消息,只要被人拿去做文章,那在互联网上都是滔天巨浪,他可不想被人扒干净了扔网上。
就像他爸妈提过的,让他和李淇风办个酒席算是婚宴的事,哪怕只是请最近的亲戚,宋涵也不敢冒这个风险。
发呆中手里被塞了一瓶柠檬水。
张邈远塞完水,手又伸进口袋掏出一袋蜜饯:“吃吗?”
宋涵直接伸手去扒张邈远的口袋,里面却已经空空如也。
“我还以为你这是哆啦A梦的口袋。”宋涵放开手,“还真能装啊。”
张邈远却说:“我真有哆啦A梦的口袋。”
“嗯?”
张邈远凑近了一点,拍了拍自己的心脏:“这里,什么都装得下,也什么都能拿出来,你想要什么,都有。”
宋涵噗嗤一笑,推开他:“太土味了。”
两个人说笑着,仿佛没有了刚才那档子事,相声演员已经上台,逗哏捧哏一唱一和,台下观众笑声连连。
“他走了三天三夜!那狂风骤雨折磨得他不成人样,他问,这是南华山吧,结果那位老者捋着胡子说———你走反啦!”
宋涵笑得肚子疼。
“这秋观明月如同碧水———冬看瑞雪铺满了山岗———放出来儿夫还则罢了———若不然青锋剑下秃头命亡———”
张邈远拍掌,喊道:“好!”
周围叫好声此起彼伏,宋涵这次却是被张邈远逗笑的。
———如果回到初次见面的时候,他以为这个男人只会喊安可。
从云裳社出来,磨蹭到下午,两个人走到街道上,宋涵还意犹未尽地和张邈远说着相声里的段子。
他开心得好像什么都忘了,絮絮叨叨地说笑,也不怕自己招人烦。
一阵穿堂风过,张邈远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到宋涵的肩上。
那本来也是宋涵的衣服,张邈远竟然不怕被笑话地一直穿着,此时上面有他的体温,暖得要命。
张邈远结实有力的臂膀暴露在凉风里,但他好像没感觉似的,笑道:“回家吧,你爸妈要下班了。”
宋涵看着他手臂上的肌肉:“我陪你买件衣服再回去。”
张邈远没应承,只是很认真地看着他。
“我第一次觉得就这么来找你很冒昧。”张邈远说,“但你别憋屈自己睡不好也吃不下,你梦魇已经很久了,身体不能这么折腾。你的父母能接受你的性向和你的男朋友,他们肯定是爱你的,别让爱你的人难受,也别让自己难受,回家和他们好好谈谈,开心点,什么都会过去的。”
风还在吹,把每个字都灌进宋涵的耳朵里,身上还披着另一个人的温度,脚边的水坑倒映着两个人的影子。
宋涵微微后退了一步,却把水坑踩出荡荡涟漪,他把外套拢了拢,没唱反调。
“嗯,我知道。”

晚饭上,宋涵开门见山,直接说:“我是认真的要和李淇风分手,我们两个月前大吵了一架,现在都还在冷战,自从我退圈后,我和他渐渐就不在一条线上了,他忙着拍戏,忙着代言,忙各种事,他有很多事业上的野心和抱负,我却只能守着我那一亩三分地,这样的感情,根本维持不下去。”
今晚虽然家里依旧死气沉沉,但桌上的饭菜未曾变过,四菜一汤,绰绰有余。
红烧的鱼看着很鲜香,热气冒起来,暖呼呼的。
宋涵被那些热气惹得眼睛起雾,继续说:“他当初喜欢我什么我很清楚,怦然心动是一方面,我也和他是一种人这也是一方面。他那种有事业心的人,没有和他一样的劲头是根本没办法和他站在一起的,现在我被他甩在了身后,我们能走八年,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餐桌上无人回应,严如茉放下了筷子。
宋涵这时候又回想起来,李淇风回到家不止一次地会问他有没有洗澡,他不喜欢他身上有别的味道。
什么味道,火锅的味道,还是尼古丁的味道?
宋涵说不清,但这一刻他觉得耻辱又可笑,一切都有迹可循。
这些话他都没说出来,但死寂的桌子已经传来了一声啜泣,分不清是他们三个谁发出的。
宋涵低头扒了一口饭,却怎么也咽不下去。
宋明德突然说:“宋涵,看着我。”
宋涵含着一口饭,抿紧嘴抬头。
宋明德从昨晚开始,面色一直阴沉,宋涵知道他很生气。
记忆里宋明德从来没打过他,但很会训人,他小时候皮得过头了还会被罚写检讨,检讨长得能写到深夜,他想睡的时候一直坐在他的旁边的宋明德就会戳他的脊梁骨继续训他。
现在应该也大抵如此吧。宋涵抬起头来准备继续承受他这位严父的怒火,猛然间才发现,宋明德这次竟然红着眼眶。
“爸......”
宋明德那张脸实在不适合有这样的情绪,他烦躁地抹了一把脸,直接起身走到宋涵的旁边坐下。
宋涵一瞬间脊背紧绷,却听宋明德说:
“宋涵,你不知道,我和你妈当初接受你是个同性恋花了多久的时间,你妈背地里哭了多少次,我们还一起去看心理医生,一起偷偷摸摸去参加同性恋家长交流聚会,我和你妈妈不歧视性向,但要让我们这种思想普通的父母去接受自己的孩子是个同性恋我们要花很大的努力你知道吗?”
深的他没敢往下说。例如他和严如茉去参加交流会的时候都会戴着口罩偷偷摸摸,每次下楼遇见熟人被打声招呼都能把他们吓出冷汗,似乎是被人戳到了脊梁骨。
坐在那些和他们怀着一样心情的家长群里,他们也不太敢说话,台词功底再好,这时说什么都结巴。
每次他看到有和他一样白头发的家长时,回家的那天必定要照很久的镜子。
他多想回到以前,二十年前,他还年轻的时候,他顶着一头黑发,给还未踏入未知人生的宋涵开家长会。
他想坐在那样的家长群里,摸宋涵的头发,告诉他考得不好也不用害怕,只要他好好长大,做一个普通又快乐的人就好。
然而事与愿违。
“偏偏你又进了娱乐圈,本就是风口浪尖,你又要喜欢李淇风,你的发展一开始就不如他,如果你们俩这事被人拿来炒作,你有想过你以后会过什么样的日子吗?”
宋涵就看着宋明德眼里的血丝越来越多,千言万语也只化作一丝心酸哽咽:“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
宋明德虽然咬牙切齿,却因为喉咙酸涩这句话说出来也有气无力:“你知道你不早点说!”
其实他知道宋涵以前不是这样的,宋涵可爱说话了,什么都得和他们说,受委屈了还得往家跑。别人都说女儿才贴心,男孩子长大了真心话会变少,但他们的宋涵不会,所以他一直对宋涵都是放心的。
只是,正如他冒出来的白发,宋涵也是要三十的人了。
孩子长大了也终究会自己藏事了。
“宋涵你今年都二十八了。”宋明德说,“你们这条路本来就难走,你有几个八年经得起这么折腾!我们又还能活几个八年,经得起你这么遛着我们玩儿,你想我们死的时候还看你一个人吗?”
眼泪落进碗里,泡得米饭发涨,宋涵不记得他上一次这样哭是什么时候了,他一把抱住宋明德:“对不起爸,但我真的和他过不下去了。”
宋明德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最终伸手抱住了这个他操了一辈子心的小孩子:“我又没打你,你哭什么......”
但亢奋过后,理智回拢,或者说终究还是因为那些偏爱,宋明德摸了摸宋涵的头发,哑声说:“你从小就倔,说一不二,我和你妈妈商量过了,不论怎样,我们不会掺和你们的事情,你按你自己的想法解决吧,只有一点,受委屈了一定要和爸妈说,知道吗?”
宋涵哭得说不出一句话,抿紧了嘴巴也只发出一声嗯。
这一晚那条红烧鱼还是吃干净了,就是味道涩了点。
睡觉前宋涵翻了好几个身,然后跑到房间的小阳台,掏出了手机。
天边有一轮淡蓝的月亮,明天大概没有雨,但室内闷热,空调外机工作着,散发着闷人的热气。
[卖火柴的小男孩:我决定要和他提分手了,这不是在折磨他们,是在折磨我爸妈,他不配我爸妈为我如此忧心。]
张邈远收到这条消息时,他刚拉开酒店的窗帘,他也看到了那一轮明月,但他的第一反应并没有欣喜,他平静得如同月光下的湖水。
他酒店的卧室也有一个阳台,他拉开门走出去,靠在栏杆边打字。
[张邈远:如果你觉得这样好,那我就支持你的选择。]
[张邈远:那你要回S市了吗?]
宋涵把第一句话看了好几遍,才往右边挪了挪,离空调外机远了一点。
[卖火柴的小男孩:我爸妈最近情绪可能有点波动,我想和他们在一起待几天,然后再回S市和他提分手的事。]
[卖火柴的小男孩:我爸妈说,最近暑假,很多家长带孩子看话剧,他们话剧院的人手不够,让我去打杂当群演,我答应了,好像也很有趣是吧?]
宋涵点击发送后咬了一下嘴唇,屏幕的蓝光映在他的脸上,让他看起来清幽冰冷。
[卖火柴的小男孩:谢谢你的糖和相声,我没什么事,你回去吧。]
[张邈远:用完就扔?我是那么好甩掉的人吗?]
[张邈远:我也去应聘群演怎么样?我没有演过戏。]
宋涵悬着的心就落下去了,露出点淡淡的笑意。
[卖火柴的小男孩:是你不请自来。]
[卖火柴的小男孩:你那接近一米九的身高,长得像个大明星一样的脸,做群演你觉得合适吗?]
[张邈远:也对也对。]
[张邈远:那我看一场吧,看一场我就回去。]
[卖火柴的小男孩:跑龙套有什么好看的?]
[张邈远:我又没说要看你。]
宋涵“嘶”了一声,心想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一条语音突然弹了出来。
八秒的语音,手指轻碰点开,深夜让那股声音更加低沉厚重。
“都来了,我就再陪你三天,等你回S市的时候我们再见。”
这条语音宋涵就不敢再点开听第二遍了,他抬头看了一眼月亮,打算进屋。
“谢谢。”
比起“好吧”,他觉得这两个字更适合作为回应。
“谢谢。”
这条语音张邈远倒是听了好几遍。
宋涵的声音听起来干净清澈,带着些小小的腼腆,其实很动听,但他听着听着,神色反而更沉静了。
他没回房间,而是转了个身背靠着栏杆,继续刷起了手机上的那些陈年新闻。
严如茉和宋明德所在的话剧院是地方话剧院,但有好几位老艺术家都出自于此,剧院也有很多经典的剧目,他们当初被分配到话剧院后,一干就是三十多年,早些年已经评了国家二级演员。
不过说起来,即使如此,他们的基本工资也并不高,加上排练费演出费之类的,大差不差。
去话剧院的路上,宋涵说:“我遇见马文义叔叔了。”
宋明德开着车,浅浅回忆了一下:“文义啊,你怎么遇见的?”
宋涵也没藏着:“我出去接戏了,在一个剧组,我们还对戏来着。”
宋明德没有对他复出的事评头论足,直接说:“既然决定了就好好干。”
宋涵点点头,又问:“爸,你和妈妈以前就没想过去影视圈吗?”
结果严如茉哈哈一笑,拿手指戳宋涵的头:“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是你想出去就出去的。”
“为什么?”
严如茉笑道:“你看看你马文义叔叔,首先人家长得好,那时候外面的剧组来剧院‘借人’,人家也不是什么人都要的,第一眼当然是看你长相,第二就是看你的表演功底,你马文义叔叔就属于老天爷赏饭吃的人才,我和你爸那会儿还跟着有样学样呢。”
说技不如人又貌不如人的事,老两口也不觉得丢人,依旧乐呵呵的,还回忆起年轻时在剧团的时光。
“那时候也下乡演出,那几年乡下连黑白电视机都少,怕晚上停电,基本都是白天演,但我想白天又要忙农活,有谁来看,结果演出当天,那些村民听说有演出,全都来了,黑压压把台子围了好多圈,剧院里大家都是坐得整整齐齐的,完全没有那种热闹。”
“演完了那些村民给我们送水送饭,孩子乐的哦,在台下一遍遍问我们后面的某个人物到底怎么怎么样了,可太有趣了。其实我当初是想去舞蹈团的,但最后还是选择留下来了,毕竟无论扎根在哪里,都是为群众提供大众娱乐和散播文化底蕴,都一样。”
“后来剧团里也断断续续走了好些人,有出去混得好的,也有一无所成的,那时候我和你爸已经有你了,我们想着这个干着也挺好,安安分分过日子得了,虽说后来没给你太好的物质资助,好在你自己还算争气,多少挣了点钱傍身。”
话题绕了回来,严如茉开始感叹宋涵就算以后孤独终老,好歹有钱可以过点自在日子,宋涵的思维却全在前面的话上,每个句子都在他的脑袋里兜兜转转。
宋涵像是求证似的,又突然问:“爸你给我取的这个名字是不是有点普通啊?”
宋明德眉头一皱,又严肃起来:“什么普通啊!涵,包涵,涵养,宽容,有什么不好......虽然你和这个字好像并不沾边......”
“但哪里普通了!”宋明德不满,“再说,普通就不好吗?你们在娱乐圈里是不是天天就爱比东比西的?”
宋涵忙说:“我就问问,问问,你想那么多。这会儿听您老这一解释,我瞬间觉得我这名儿低调内涵,讳莫如深!”
宋涵到话剧院的第一天是真的打杂。在最右边的一个小剧场里,他们要拆一个布景。
忙了一个小时,微信响了一声。
宋涵略有所感,掏出手机。
[张邈远:在哪里?我去找你。]
宋涵用手背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拍了一张现场的照片。
[卖火柴的小男孩:[图片]]
[卖火柴的小男孩:工地搬砖呢,你酒店歇着吧,我下工了去找你。]
张邈远很快回了。
[张邈远:工地搬砖你不叫我?看不起我的腱子肉是不是?]
[张邈远:熊猫头豪横.jpg]

张邈远来的时候宋涵瞪大了双眼,问他:“你怎么进来的?”
张邈远看样子已经做好了搬砖的准备,穿的深灰小v领体恤配着黑色长裤,没戴表,他得意地说:“还有我办不到的事?”
宋涵作势要踢他。
张邈远说:“哎,你是不是喜欢家暴啊。”
宋涵这回是真要踢他了。
张邈远才老实道:“剧院在招暑假志愿者,我昨晚就填了报名表,今天上午审核通过了。”
他既然是来为社会做贡献的,宋涵也不好说什么,把手里的钢管放到张邈远怀里:“行吧张董,一天工资50,包盒饭的工作确实比你在酒店无聊地吹空调好得多。”
但有一说一,张邈远干活还真是不盖的。
宋涵以为张邈远这种层次的人,怎么着都是养尊处优惯了吧,没想到抱起钢管跑得飞快,布景的门窗他徒手一扯就下来了,扛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宋涵忍不住曲了曲手臂看了看自己微微凸出的肱二头肌,羡慕极了。
每年寒暑假都是话剧院小剧场最忙的时候,这座剧院的文化发展方针之一就是为青少年奠定良好的社会价值观和提高文化素养,每到假期都会出教育类的话剧,学生购票会打折,场场售罄。
小剧场的演员也多是年轻人,忙的时候也是一人掰成几个用,什么都干。
年轻人都爽朗率性,大家打着杂都不觉得累,嘻嘻哈哈地聊着天。
一眼望去,好像就张邈远一个人看着有三四十,但他的性格宋涵真是一点都不怕他融不进去。
到饭点,张邈远还嘿咻嘿咻地扛着拆下来的木板,宋涵看他把木板放到指定的地点,两个巴掌拍了拍,然后头微微往下,又拍了拍头发上的灰。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如果不是宋涵知道他身上那件极简的上衣价值四位数的话,宋涵觉得他真的蛮像一个打工人。
“吃饭了!”宋涵喊他。
张邈远露出自己的手掌:“哪里洗手?”
“那里。”宋涵指了指侧门旁边的洗手间。
张邈远去了很快就回来了,一群人零散地坐在座位的第一排,端着盒饭有说有笑。
一位男演员给张邈远递了一瓶水,夸奖道:“兄弟你好厉害,那么重的门,你怎么一下子就扛起来了。”
张邈远接了水说谢谢,然后道:“以前有练过,我拉背,七十公斤都不怎么费力气。”
“哇,好牛。”
宋涵把自己盒饭里的鸡腿夹给张邈远:“吃饭也堵不住你吹牛,不饿?”
张邈远没拒绝,夹起鸡腿就吃:“我哪里吹牛了,是真的,但现在我估计够呛,回国没时间练。”
你放弃你这追人的闲工夫,我相信你依旧能拔山举鼎,宋涵心里说。
他这么想着,又忍不住去瞄张邈远的身体,张邈远大概是用水洗了一把脸,额前的头发微湿,但也有可能是被汗水打湿的。
目光顺势往下瞟,就瞅见张邈远的手臂上有一道小划痕。
不深,但起皮了,张邈远大概根本没注意到,盒饭吃得津津有味。
等盒饭一扫而空,张邈远喝了口水:“这感觉让我想起十几年前我在南非做志愿者。”
宋涵已经借来一个医药箱,从里面抽了一个碘伏棉签掰断,一边贴到张邈远的手臂上,一边随意问:“做什么志愿者?”
棉签抵着皮肤摩擦,似是春日里新发的狗尾草扫过人皮肤,让心都酥酥麻麻起来,张邈远低头看了一眼:“大白鲨保护。”
“嗯?”宋涵感觉自己那点地理知识真的都还给老师了,“南非有大白鲨?我理科生,你别骗我。”
张邈远没展开解释,只是笑,然后又说:“这么点小伤,用不着。”
宋涵没听他的,又拿了个创口贴贴了上去。
张邈远说:“贴这个太矫情。”
宋涵想了想,抽了一支签字笔出来,贴近张邈远的手臂。
尖细的笔尖隔着创口贴滑动起来,明明很轻,却让张邈远能从心底细细描绘出了那一笔一划的走势。
撇,竖,横折钩。
比棉签擦拭的感觉还让人发痒。
最后一笔落幕,宋涵收了笔,畅然一笑:“怎么样?现在是不是觉得硬气了很多。”
看着创口贴上的“帅”字,张邈远不由摸了摸,满意道:“很配我。”
下午收工后,宋涵说要送张邈远回酒店,张邈远却说:“都累了一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我自己能回去,明天见。”
宋涵看着张邈远的上衣多出来的几道灰痕,心想,张邈远这辈子大概没这么灰头土脸过,就帮他拍了拍袖口。
“明天见。”
第二天宋涵就要跟着剧团排练了,张邈远被分配去搭新的场景,宋涵想张邈远大概会觉得失望,但没想到张邈远什么话都没说,而且似乎很忙,只是在午饭时给他发了几张照片。
[张邈远:[图片],[图片],[图片]]
[张邈远:你看那个灯,我挂上去的,我这一八八的身高搁这儿很有用吧?]
[卖火柴的小男孩:小兔子嗯嗯点头.gif]
[卖火柴的小男孩:你真棒.gif]
[张邈远:熊猫头嚣张.jpg]
这一天两个人没见上面,张邈远那边四点就收工了,宋涵却要排练到六点半,宋涵收到了张邈远发的微信,说他先回酒店了,明天见。
他似乎不黏人。
但宋涵却有点愧疚。张邈远好歹也是为他打飞的过来的,自己应该尽地主之谊带他玩一玩吧,至少不应该是现在这样,让他当了苦力,还要自己掏钱续酒店。
第三天是正式演出,他这种临时龙套用起来就是这么便捷,头天排练第二天就可以上场,但演话剧和演影视剧的差别还是很大的。
首先就是分寸感不一样,影视剧偏生活化,而话剧更“夸张”。
严如茉说以前演话剧没现在的设备辅助,全凭着肢体语言和一副嗓子喊,动作嗓子放不开,观众都能看睡着,这也是环境影响的结果之一。
而且话剧不能NG,两三个小时,必须都处在一个强度演绎人物,演技也是直接面向观众,不存在配音,对台词的要求比较高,你好与不好,观众尽收眼底。
宋涵以前在影视剧里做背景板是没有台词的,任务就是走来走去,这次他有一两句台词,虽然是一群人一起说的,但他还是去请教了剧里的专业话剧演员。
“老师!老师!老师你听我说!”
那位演员全身心地为宋涵饰演了一遍。他眉头紧皱,一声哽咽,一只手捂住胸口一只手长长地伸了出去,脚下快速地迈出两步。
“就这样。”他收回动作,“声音要洪亮,底气要足,脚下步子别太大,你要记得观察人群的状态,保持整体的协调,但手抬高是没问题的,微表情还是要有哈,别手脚一出表情就忘了。”
宋涵点点头,自己练了好几遍。
副导演在旁边陪练,观察了一会儿宋涵,说:“我看你身形台词都不错,跑龙套有些浪费,年底我们话剧院招人,你有兴趣可以来试试。”
主演的男一笑着解释:“霍老师,宋涵是影视演员,是明德老师叫他来帮忙的。”
上了年纪的副导哦哦点头:“这样啊,那也好,也好,都是做演员,有舞台发挥就都一样。”
宋涵笑了两声,心想,他这个影视圈混得还不如这剧的男一呢,人家才26岁,表演时松弛有度,收放自如,那叫一个潇洒。
宋涵上午有一场演出,下午那一场要排到三点后,六点结束。
候场的时候他给张邈远发微信问他在哪里,却没有得到张邈远的回复。
他表演的剧目是一个老师去山村支教的故事,他和另外七八个人饰演长大后的学生,他们一起回去看望那位那老师,她操劳一生,半头白发,却依旧站在三尺讲台之上,为那些孩子铺着走出大山的道路。
宋涵夹在其他群演里,男一站在最前面,聚光灯打在他和老师的身上,把他们单独地圈了出来。
即使是在灯光之外,那七八个群演依旧万份认真,他们有人粗重地喘息,有人小声啜泣,有人目光眺望,就维持这样的情绪一直到主演的表演结束,他们才集体向前了几步。
“老师!老师!老师你听我说!”
七嘴八舌的声音让头发花白的老师回过头,那是一位老演员了,她此时拿枯槁地手理了理头发,眼泪决堤而出。
“孩子们......”
低沉的音乐起来,宋涵的眼泪无声地滑到下巴。
他能熟练地掌控自己的泪腺,但在这样直接有音效的环境里,加上集体不间断的感情喷涌,情绪的共鸣快速地奔向高.潮。
在这一刻,他看着那位老演员颤抖的双手,听着耳畔旁人的啜泣,他深深地被代入到了这个环境之中,仿佛一切都是真的,他就是被这位老师带出大山的孩子,他敬佩这位老师的人格,他深陷其中。
灯光暗去,掌声如潮。
上台谢幕时,按顺序宋涵站在舞台的最边缘,他微微转身揉了一把眼睛,以为没有人会看见,但一回头,就看到坐在最后一排的张邈远。
张邈远笑着向他挥了挥手,然后又同所有人鼓起了掌。
舞台座位如同漩涡,让他们隔着层层人群,宋涵站在漩涡的中心,看不清张邈远具体的眼神,却能拨开所有掌声,独听到张邈远手掌分开又合拢的声响。似是为盛大宴会的欢呼。
陌生的环境有这样熟悉的气息,宋涵心里有一丝柔软,他浅笑,同全体人员拉住手,集体鞠躬致谢。
张邈远好像买了全天的票,下午演《李太白》的时候他也坐在最后一排,宋涵藏在后门偷偷地看他,但张邈远聚精会神地只看着台上。
宋涵也就看向舞台。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舞台正中挂着的孔明灯。那是张邈远挂上去的灯。
灯下,那位饰演李太白的老师台词功底了得,对着仆人大喊一声:
“拿剑来!”
那声喊,带着长袖一掷,似乎是甩在宋涵脸上的,让他怔住了。
下午的演出谢幕后,宋涵掏出手机定了一场《李太白》的票,刚想给张邈远发消息,张邈远却先发过来了。
[张邈远:我在剧院门口等你,我结工资了,一百块,我请你吃饭。]
宋涵不禁莞尔,和他爸妈打了招呼说今晚估计会晚点才回家,然后就跑出了剧院。
剧院外,张邈远靠在一棵树上看手机,手臂上竟然还贴着那个创口贴。
宋涵走过去一把给他撕了:“皮肤要透气,不能天天贴着。”
张邈远伸手去抢:“贴的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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