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他的手机震了震,收到了母亲的短信。
母亲问他:【雅君阿姨介绍的人有没有给你发消息?】
许渭尘低头回:【发了。】
【你觉得怎么样?回消息了吗?】母亲发来一长串,【昨天他来雅君阿姨家送一幅画,我见了,像是踏实的人。比我以前看到的那些不男不女的同性恋好很多,而且知根知底。我想过了,如果你真的要找,只能找这种类型的。】
许渭尘不知道怎么回,毕竟他自己也是母亲见过的同性恋。母亲对他私生活发表的言论,总是让他很有压迫感,许渭尘不想忤逆母亲,因为母亲只有他可以依靠了,但也不愿她插手自己的感情。
大概见许渭尘皱着眉头看手机不说话,唐既明关心他:“工作的问题?”
许渭尘抬头看他一眼,摇摇头:“我妈。”
唐既明是最了解许渭尘家里的情况的,他便没有遮掩,把手机给唐既明,忍不住抱怨:“我都没见,她就发这么长一段,见一面她岂不是要上门给你弟弟下聘礼了。”
许渭尘在餐桌边坐下,发现唐既明给他带的是他喜欢的餐馆的简餐。
前几年许渭尘念法学院时,碰到雨雪天气,唐既明会让司机来帮忙接送,要是他恰好在城里,又有空,便自己来接。
许渭尘本来就习惯占来自唐既明的便宜,心安理得地接受,使唤唐既明带他去这去那吃饭,这间餐馆他们吃得最多。
不论是唐既明记得许渭尘的爱好,还是恰好路过,许渭尘看着餐馆的标志,都难免开心,难得地夸他:“唐总吃饭真有品味。”
唐既明拿着他的手机在他对面坐下,递还给他,问:“你要见冯武应吗?”
“不知道,”许渭尘刚叹一口气,“我都还没给他回消息呢,不知道回什么。是不是不礼貌?”
唐既明安慰他:“不回至少比聊得尴尬有礼貌。”
“对不对?”许渭尘觉得还是唐既明懂自己。
本来以为自己毫无期待,但和唐既明聊起这话题,认识到他并不在乎,更不可能吃醋的时候,许渭尘发现自己仍旧有些失落。
他低头吃了几口,母亲又忽然发了一条:【干脆周末让雅君阿姨约他来家里吃饭,我问问既明,他要是有空,就让他带你回来,也让既明帮你参考一下。】
许渭尘觉得头大,回母亲:【我这周末很忙。】
母亲却说:【吃顿饭怎么会没空?既明都比你回得勤快。】
马上,唐既明的手机也震了,他看了一眼,对许渭尘说:“阿姨问我周末有没有空带你回家。”
“你快说没空,她要你带我一起去和你表弟吃饭。”许渭尘来得正好,想和他串口供。
唐既明却没有照做,看着许渭尘说:“阿姨早晚要你见的。”
许渭尘微微一愣,觉得唐既明的意思好像是他也希望许渭尘能见见冯武应。许渭尘不高兴了,冷下脸说了句“随便”,也不愿意再吃饭,放下叉子凶唐既明:“那我就见好了。我礼拜六见面,礼拜天跟他求婚,你们都满意了。”
“我的考虑是我带你回去,你见得不高兴随时可以走。”唐既明解释。
他说得很冷静,没有一点想催许渭尘谈恋爱的样子,好像也很为许渭尘考虑。许渭尘不凶了,嘴角往下挂,看着唐既明,过了一会儿,转移话题:“我是不是真的应该学开车?”
唐既明便笑了笑,说:“现在又想学了。”
许渭尘不说话,重新吃了起来。
周二许渭尘又开始上班,间歇回了几条消息给冯武应。
冯武应说话很有意思,两人随意地聊聊生活天气和工作,不像许渭尘想的那么尴尬。
唐既明说流感好得慢,这周中的晚上总是莫名其妙出现在许渭尘家里,说殷勤倒也不是特别殷勤,只是带些吃的来,观察许渭尘的身体情况再走,可能是因为许渭尘一直咳嗽,他心怀愧疚。
许渭尘受不了总是看到唐既明,而且赶又赶不走,便有些想把唐既明的指纹再删一次,但唐既明是为了来照顾他,没对他做什么,甚至也不睡在他家,如果突然删掉,似乎也显得没有良心。
到了周六,许渭尘先去了趟事务所。唐既明下午来接他,到家时,许渭尘家门口已经停了一台车。
走进家门,听见母亲欢快的笑声,许渭尘和唐既明走过去,发现冯武应在给两位母亲讲笑话。
李文心笑点很低,笑得停不下来,许渭尘很少见到母亲这么开心的样子,对冯武应的印象又好了一些。
冯武应长得比照片里帅气,穿得也没照片那么街头风,带了个鸭舌帽,把耳环戒指都摘了,仿佛一个男大学生。
许渭尘对他点点头,打了个招呼,冯武应没和他聊几句,便又被许渭尘的母亲叫着说话。
许渭尘的母亲似乎非常喜欢冯武应,一直向他推介许渭尘,简直要把许渭尘的从小到大的人生经历全说干净,冯武应则是十分捧场,不住点头,还接连提问,听得许渭尘心生烦躁。
许渭尘一烦就坐不住,换了几个坐姿,低头看手机里的工作消息,被母亲说了几句,只好把手机翻着放在桌上,脸也挂了下来。
许渭尘将手垂在腿旁,煎熬地听他母亲和冯武应聊天,正忍着不去拿手机,眼睛看向壁炉上的时钟,手背忽然被碰了一下。
坐在他左边的唐既明俯身往餐桌靠了些,仿佛正倾听李文心的话,在没有人能发现的角度很轻地捉住了许渭尘的手。
许渭尘不敢看他,只知道唐既明从他的手背又碰到手心,好像在安抚自己,许渭尘立刻再次觉得只有唐既明懂他,又觉得很委屈,便也曲起手指,抓住唐既明,把唐既明的手当做压力球,乱七八糟地揉捏。
只是抓了几秒钟,许渭尘心情刚平复一些,母亲忽然看向他,他吓了一跳,缩回手。
“渭尘,”母亲说,“你去拿你小时候的相簿给武应看。”
“……我都不知道在哪里。”许渭尘很无奈,不想动。
“不是在书房就是你房间里,让既明和你一起去找找看。”母亲又说。
唐既明先站起来,许渭尘也只好跟上去。
两人先进了许渭尘房间,许渭尘走到书架前,回头对唐既明说:“我想回去了。”
“等吃完,”唐既明靠近他一些,抬手摸摸他的头发,低声安慰,“我让秘书给我打电话。”
唐既明自己送到许渭尘面前,他当然不客气地抱住,把脸贴在唐既明胸口,生气地说:“我好烦。”
唐既明搭着他的背,刚要说话,许渭尘的门忽然被人敲了两下。
许渭尘一惊,立刻和唐既明分开了,走过去道:“谁?”
冯武应笑眯眯地推门进来,问:“找到了吗?”
“还没有。”许渭尘尽量客气地对他笑笑。
“抱歉,”冯武应说,“阿姨有点太热情了,我只能多捧捧场。我看你不太高兴,找机会上来和你道歉。”
他笑起来弧度标准,露出八颗白牙,显得性格很好,许渭尘也很难对他生气:“你不用道歉,我妈是这样的。”
“这样吧,”冯武应忽然提议,“我一会儿说起我朋友新办的艺术展,你说想看,我们俩直接开溜,怎么样?”
第16章
冯武应提议的出发点是好的,不过许渭尘有些犹豫。毕竟,和冯武应一起离开,对母亲来说,可能意味着他们已经开始谈恋爱。
他想了想,迟疑地问冯武应:“真有什么艺术展吗?”
“可以有,”冯武应咧咧嘴,说了个许渭尘没听过的名字,“你要是有兴趣,我们就去,没兴趣我们就干别的。”说完,他又看向唐既明,好像有点怕似的,讨好地说:“表哥,一会儿别戳穿我啊。”
下意识地,许渭尘也看了唐既明一眼。
唐既明宽容地对冯武应笑了笑,没说话。
许渭尘是有话就说的人,性格直来直往,很难揣测唐既明的想法,在心中怀疑唐既明的微笑是一种鼓励,不说话则是不想参与自己决定,又考虑了几秒,认为和冯武应一起玩玩也无妨,总比在餐桌上听母亲暴露他的隐私强,便说:“可以去看看艺术展,不过我没什么艺术天赋,可能什么都看不懂。”
冯武应刚笑着要开口,忽然听唐既明问:“是办在东区美术馆三楼的那场电子展吗?”
“对。”冯武应呆了呆。
“介不介意我一起去?”唐既明客气地询问冯武应,“有几件作品我挺感兴趣的,开展前也邀请过我,我当时没有时间,不过一直想去看看。”
冯武应大概没想到唐既明也要加入,看许渭尘征求意见。
许渭尘觉得唐既明应该是真的有兴趣,或许也有想陪自己的原因在,便耸耸肩:“那一起去好了。”
三人完全没看许渭尘小时候的照片,就一起下了楼,默契地假装已经看过。
冯武应的表演很夸张,还说了几句不符合实际的话,例如许渭尘看起来是班里脾气最好的,或者感觉许渭尘从小就很温柔,幸好有唐既明打圆场,才不至于被母亲听出不对。
聊了十分钟,冯武应巧妙地提起了朋友布的艺术展,许渭尘和唐既明顺利地接话,表示很想去看。
母亲不疑有他地同意了,许渭尘和他们一起走出去,本来习惯性想跟着唐既明上车,被母亲拽了一把。
母亲指指站在车边已经拉开副驾驶座的门的冯武应,许渭尘只好走到冯武应身旁,坐了进去。
冯武应开一台轿跑,内饰是纯黑色,在车前摆了一些金属小玩具,播充满脏话和暴力的嘻哈音乐,和坐在唐既明的车里完全是两种感觉。
他踩下油门,先看了看许渭尘,调低了音乐,突然开始道歉:“对不起,我没想到你比照片还好看那么多,见面我的脑子就不会转了,表现得太差。”
许渭尘对冯武应没有坏印象,而且在坦诚的人身边会松弛一点,便笑了笑安慰:“不会。我妈一直在说话,你都没表现的机会。”
他追问许渭尘对他的印象,许渭尘夸了几句,冯武应耳根微微红了,低声说:“渭尘,我第一眼看到你的照片,就想我一定要见你。”
许渭尘对这种肉麻话早就免疫,因此弯弯嘴角,没有搭话。
冯武应胡乱地说了几句,突然说:“不行,我今天得给你表现一下。”他看了一眼后视镜里唐既明的车,毫无预兆地踩下油门:“我们把表哥甩了自己去玩怎么样?”
轿跑猛烈提速,许渭尘吓了一跳,被加速力压在椅背上,眼看冯武应在最后一秒冲过了绿灯,高速在狭窄的车道上向前驶去。
冯武应像是个很爱飙车的人,冲过绿灯,便兴奋地大笑:“让我表哥自己去复古电子展吧。”
许渭尘对快车的恐惧极深,全然不觉得这很好笑,手抓紧安全带,看向冯武应,想喊停,然而冯武应简直化身赛车手,盯着前方猛踩油门,许渭尘想开口让他慢一点,都怕影响他的注意力。他加速又在前方路口拐弯,驶进一条小路,而后左绕右绕,许渭尘恐惧越来越大,心狂乱地跳着,嘴唇失血发白。
终于,冯武应找到了一个小型停车场,又像一个躲警察的黑帮人物,找到一台大车,躲在后面停下来,才拿出手机,对许渭尘说:“我们关机吧,这样他就找不到我们了。”
这时候,冯武应这才察觉许渭尘脸色不对,紧张地问:“怎么了?”
许渭尘松开抓着安全带的手,先是拿出手机,先看了一眼,唐既明没有给他打电话。
“渭尘?”冯武应见他不说话,叫他。
许渭尘情绪变得很差,虽然和冯武应不熟,脸还是挂下来了。他看着冯武应,问:“你为什么开这么快?”
可能是因为许渭尘表情冷淡,冯武应人来疯式的兴奋消去了,他摘掉鸭舌帽,抓了一下头发,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喜欢坐快车,我以为这样刺激一点,你会开心。”
他连连道歉,态度诚恳无比,发誓自己再也不这么开,甚至用上了赌咒。
许渭尘无话可说,打开手机想打车,不知是不是太偏了,没有司机接单,又想给唐既明打电话,刚打开通讯录,便听冯武应说:“你要让我表哥来接你吗?”
“和你有什么关系?”许渭尘手还冰着,对冯武应没什么好态度。
冯武应看着他,表情变得有些犹豫和微妙,过了几秒,认真地说:“我这么问是有点多嘴,不过你是不是喜欢他?”
许渭尘微微一怔,冯武应又说:“你自己不知道吗,挺明显的,但他是直的吧,你们没到的时候,我还在听阿姨说他的事。渭尘,他知道你喜欢他吗?”
冯武应摘掉帽子后,头发乱糟糟的,看着许渭尘的眼睛。
可能是他的眼神太诚恳,许渭尘懒得伪装,简单地说:“不知道。”
“我想也是,”冯武应笑了笑,而后把车熄了火,告诉许渭尘,“不怕你笑我,我有点怕我表哥。我不想跟他待太久,所以才开这么快。在C城我们住得很近,我从小到大都活在他的阴影里,但不是怕这个……我觉得他不是那种对人有感情的人。”
“比方说,”冯武应好像犹豫了一下,才回忆着继续,“有一次我在他家花园的楼梯上玩滑板摔得骨折,满身是血,他帮我打救护车电话,普通人都会着急吧?但是当时他看我的眼神……像看一块肉。”
他停下来,有些难受地对许渭尘皱皱眉:“他人表面上是挺好的,不过我觉得他是那种人格,只有想达到的目的,没有想亲近的人——可能除了阿姨,不知道你懂不懂?虽然你们妈妈的关系亲近,以他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好像也不可能和你发生什么故事。”
“对不起,渭尘,”他观察许渭尘的脸色,补充道歉,“我说得有点直接,但当局者迷,我不想看你为不可能得到的回应痛苦。而且我真的想有追你的机会,我以后开车带你车速绝对不会超过八十码,可以给我一个吗?”
冯武应行事冲动,目的性很强,不过说的也是实话,许渭尘和唐既明是不会有未来的。
虽然许渭尘觉得唐既明对自己多少还是有点感情,不至于像看一块肉,否则不会这么多年来总是愿意照顾他,当然,也谈不上爱情就是了。
“虽然我肯定比不上他优秀,”冯武应说,“但我可以保证和我在一起你会很开心,你不用在我面前掩饰自己的想法,而且我绝对绝对不会再带你飙车了。”
他情商不低,说得很诱人,这些都是许渭尘想要得到的,好像在许渭尘面前铺陈出十分快乐积极的未来。如果选择冯武应,就能拥有轻松的不遮掩的幸福。
只是许渭尘看着冯武应,发现自己的确没有感觉,谨慎地思考了几句能拒绝的话,先说:“我脾气挺差的。”
话音没落下,两人都听见了来自另一台车的声音。
黑色的车准确地在冯武应的车前慢慢停下,唐既明下了车,绕过车头,不快也不慢地走过来。
下午天气转阴了,没有下雨,唐既明穿着西装,个子很高,面无表情地微微俯身,敲了敲冯武应的车窗,墨色的车窗膜外,他的眼神少见得有点阴沉。
“武应,开门。”他的声音不响,从玻璃外传进车厢,听着又闷又轻。
冯武应没有动,唐既明又轻轻敲了敲。
冯武应还是妥协了,降下车窗,许渭尘看见唐既明的眼睛直直看向自己,问:“还好吗?”
许渭尘呆了呆,反应过来,唐既明是问自己坐了开得很快的车,还好吗,“嗯”了一声。唐既明又说:“我带你回去吧。”
唐既明的声音很低,远不如冯武应推销自己时那种甜美,像魔鬼贴在地上的引路符咒。许渭尘在冯武应的注视中,沉默地伸手拉开车门,唐既明便帮他把自己的车门打开,站在门边等他。
下了车,许渭尘往唐既明的方向走,他看见唐既明垂着的手,和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忽然之间想起在他刚认识唐既明的第二天,十八岁的唐既明开那台旧旅行车,跟在他的自行车旁,和他一起去学校。
从开着的车窗,许渭尘看见唐既明的手搭在方向盘上,骨节也是这样明显。
唐既明也这么高,这么沉默。
有些头晕地坐在副驾,唐既明帮他关好了门,许渭尘才发现,原来即使有分岔路让他选,一旦魔鬼靠近他的身边,他就还是毫不犹豫地回到地狱。
离开停车场,唐既明目视前方专心开车。
许渭尘坐了一会儿,情绪平稳了许多,虽然想到冯武应一眼看出自己喜欢唐既明,以及他说的那些丧气话,心里仍然有点难受。
他不喜欢沉默,找话开口问唐既明:“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猜的,”唐既明说得随意,“他转弯的位置,选在哪停,不是很难找。”
许渭尘嘟哝“好吧”,觉得唐既明未免太过自信,问:“那万一猜错了没找到怎么办?他还要我关机,如果你给我打电话,也打不通。”
“报警。”
许渭尘笑了:“神经。”
然而唐既明没有笑,车里的空气莫名有些凝固。
许渭尘想缓和气氛,便说:“其实你表弟也不是故意的,他说他怕你,想和我单独相处。你要不要反思一下自己什么时候吓到他了。”
“我没吓过他,对他印象都不深了,”十字路口,唐既明轻松地否认,稳当地停在红灯前,转头问许渭尘,“那你想吗?”
“想什么?”许渭尘起初没理解,疑惑地看着他。
唐既明解释:“想和他单独相处。”
他的语气很温和,像和关怀的人谈心,仿佛如果许渭尘需要,他可以把许渭尘送回去。
许渭尘微微一怔,诚实地说:“不是很想。”
“我看他很积极,”灯绿了,车向前开,唐既明继续说,“阿姨也很喜欢他。”
许渭尘听不出他是想撮合自己和冯武应,还是随便聊聊,便耸耸肩:“反正长得不是我的菜。”又和唐既明说笑:“追我的哪有不积极的,他这才到哪。”
虽是玩笑,也是实话,许渭尘从小到大收到的疯狂爱意数不胜数,工作后更是时时需要拒绝来自各类人的邀约与豪礼,冯武应只是其中普通的一员。
不过想起母亲,许渭尘有些犯愁:“我妈要是来问我,我怎么说?”
“就说冯武应性格急,带我飙车我觉得吓人,你觉得怎么样?”他询问唐既明的意见。
唐既明很低地说“嗯”,许渭尘觉得他没有真心给自己提意见,不满意地看他:“什么叫嗯?你好好帮我想。”
“我觉得可以按你想的说。”唐既明的语气有些无奈。
“那我妈来问你呢,你怎么说?”许渭尘逼问,伸手推推唐既明的胳膊,“认真想。”
唐既明说“我不知道”,想了想,问许渭尘:“我说许渭尘好像不喜欢,可以吗?”
唐既明正在好好开车,说话声音低沉悦耳,和冯武应不羁的一惊一乍完全不同。
许渭尘明明不抱期望,却又因为唐既明替他出主意,帮他想交代母亲的说辞而觉得有些开心,又接着问:“还有呢?”
“还有什么?”唐既明看他一眼。
“还有,帮我跟我妈说,许渭尘很忙,阿姨别再给他介绍了,他自己会找的,懂了没?”
许渭尘教得理直气壮,唐既明却说:“我管得太多,容易让阿姨以为我在帮你隐瞒什么。”
“隐瞒她什么?”
“你找了那种她不会同意的男朋友,”唐既明解释,又说,“说你很忙,没时间恋爱,应该就够了。”
唐既明是合理推测,许渭尘却觉得胃酸,因为唐既明好巧不巧,戳中他的痛处。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沉默下来,看着车窗外发呆。
不知不觉,车开进了城,往许渭尘家的方向去。
许渭尘看着愈发熟悉的街景,随口问:“你送我回家之后还去看那个电子展吗?”
“不去了吧,”唐既明说,“怎么了?”
“好吧,本来你要是去的话,我也想一起去,”许渭尘无精打采地说,“不想这么早回家。”
唐既明便在前方转了弯,说:“去也可以。”
东区美术馆离市中心有些距离,周六去看展的人多。唐既明打过电话,抵达时已经有人前来迎接,替他泊车。
保镖带着他们从特殊通道进去,许渭尘挨在唐既明身边一言不发,看着他和馆长问好,两人看起来似乎很熟悉。唐既明介绍他为“许渭尘”,没有加任何定语,许渭尘随意地向对方点头微笑。
许渭尘不过是想来美术馆杀杀时间,但唐既明确实感兴趣。
有时站在展品前看得久了,唐既明和讲解员一起,给许渭尘介绍几句,许渭尘比较可以听进唐既明的话,逐渐也发现有意思的地方。
四周有几名游戏玩家认出唐既明,兴奋地前来搭话,请求合照,唐既明平时不常会答应合照,这天破例同意了。
许渭尘见他们拿起手机,赶紧识相地躲到了一边去。唐既明发现他走开,很快结束了合照,回到他身边陪他,问他是不是觉得无聊。
展办得不大,四点不到就看完了。
上了车,许渭尘觉得以后和唐既明见一次少一次,心情不太好,唐既明问他晚餐吃什么,他说不上来,唐既明便送他回了家,但和他一起上楼,说给许渭尘做饭,吃完再走。
“你做什么给我吃?”许渭尘嘴上不说,心里是高兴的。
唐既明问他的想法,许渭尘马上得意地说:“我先问的,不许问我。”
恰好电梯到了,唐既明没说什么,唇角动了动,好像笑许渭尘幼稚,自然地搭搭许渭尘的背往外走。
灯光很亮,许渭尘被他碰了一下,走得有点慢,看见唐既明果然熟练地开了他家的指纹锁。
进了门,许渭尘开玩笑地质问他:“谁让你录指纹的?”
“不能录吗?”唐既明脱了西装外套,表情堪称无辜,“你生病了,一直让你开门不好吧。”
瞪着他挂好了衣服,许渭尘的手机震了震,他拿起来看,是冯武应发来的消息。
冯武应和他道歉,说问过阿姨,知道了许渭尘害怕开快车的事,也主动和阿姨坦白了。
许渭尘没想回,他又发:【可以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吗?我想带你去湖畔公园骑双人自行车,享受低速的快乐。】
冯武应说话的表情语气实在夸张,只见过一面,许渭尘已经可以在脑中构想他的样子,拿着手机笑了笑,听唐既明问他:“在笑什么?”
许渭尘给他手机:“你表弟。”
唐既明看了一眼,问:“你去吗?”
“不去,”许渭尘摇摇头,湖畔公园是他的伤心地,他去那里干什么都不会开心,再者,要去也不会是和冯武应,“开车那么快,再也不跟他出去了。”
他想起都觉得劫后余生:“而且那地方偏得我想打车都打不到,为什么想找个男朋友要受这么多苦。我不找算了。”
说到这里,许渭尘发现不对,停下来。他看了唐既明一眼,给自己找补:“我也不是要你继续和我上床的意思,你明白吧。”怕唐既明觉得自己想食言。
唐既明听罢,不认同也不反对,只是看着许渭尘。他的瞳孔很黑,眼底没有情绪,身形又高,许渭尘和他对视几秒,无端有些害怕,小声说:“你干嘛?”
“许渭尘。”唐既明轻轻叫他的名字,许渭尘发现他们的距离太近,大脑想要后退,可是腿不听使唤。
“你如果愿意,不觉得我太无聊,”唐既明盯着他的眼睛,抬起手轻柔地地碰碰他的脸,低声说,“其实可以继续找我。”
唐既明语气认真,也很温柔,可是许渭尘看不出他的任何情绪,或许是下午冯武应的说的关于唐既明的事让他胡思乱想,他脑中莫名其妙警铃大作,凝神屏息,不敢说话。
“你觉得呢?”唐既明等了一会儿,又轻声问。
许渭尘畏惧他这副模样,吓得凶不起来,胆小地说:“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唐既明耐心地问。
“我妈妈发现了怎么办,”许渭尘小声问,“还有雅君阿姨。”
“没事吧,我们都这么久了,”唐既明就像并不把这些当回事,随意地说,“你不想和阿姨介绍的人约会,我也可以帮你掩护,随时把你带走。”
许渭尘盯着他,不理解他在想什么,又想不出不答应的理由,好像一个发誓要戒毒的瘾君子突然被提供一桌毒品,意志力都变得薄弱。
“为什么?”许渭尘抓紧仅存的理智,问。
唐既明说:“我觉得像以前一样没什么不好的。”在许渭尘拒绝之前吻了他。
吻得很温柔,轻吮许渭尘的唇舌,但是箍紧许渭尘的手却丝毫不松,许渭尘把他的衬衫抓得很皱,不明白自己和唐既明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唐既明隔着裤子抚摸许渭尘,许渭尘最终没有能够拒绝,和他倒在沙发上,又去到卧室。
在许渭尘的卧室里待了两个多小时,许渭尘把唐既明胸口抓出血痕,用微弱的声音骂唐既明有病,睁开眼,他忽然看见自己的手机亮了。
唐既明终于停了停,伸手拿起手机,告诉许渭尘:“阿姨来电话。”
他的左手搭在许渭尘的腰上,许渭尘发着抖,咬着嘴唇,听见唐既明轻声说:“阿姨,”
“对,我接许渭尘回家了,您放心,”唐既明听上去很稳重,是最值得信赖的人,“他是有点被武应吓到,还在生气,我给他做了饭。陪他吃完我再走。”
许渭尘听见母亲道谢的声音,高兴地夸唐既明靠得住。
唐既明客气了两句,挂了电话,把手机放在一旁,对许渭尘说:“阿姨也觉得武应车开得快,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