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公园—— by卡比丘
卡比丘  发于:2023年1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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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好像许渭尘欲求不满让他为难似的。
许渭尘心虚又挫败,恼羞成怒,气冲冲地咬牙:“你就这么不想被我碰,前天晚上怎么那么凶,叫你停都不停,吃了药来的是吧?”
他想把唐既明推开,自己回房间待着,一把按在唐既明肩膀,刚要向前冲,便被唐既明抓回去,这次唐既明把他抱在怀中,抱得很紧。
许渭尘挣不开,只好靠在唐既明胸口。
不管是什么场景下发生,这都是很纯粹的拥抱。许渭尘渐渐冷静下来,把脸贴在唐既明有些湿掉的肩膀上。
“你还病着,”唐既明对他说,“生气不利于康复。再说我吃没吃药,你不知道吗?”
许渭尘很喜欢唐既明这样哄他,心变得软软的,抱紧了唐既明,看见茶几上反射的一点点光,听着唐既明比自己慢一些的心跳,觉得自己和唐既明贴得这么近,简直像合为一体,如果唐既明可以真心真意地爱他,他一定很乖,再也不发脾气。
他想了一会儿,忍不住自怨自艾,对唐既明说:“唐既明,我脾气这么差,是不是永远找不到男朋友了。”
“……不会。”唐既明低声地安慰他。
“但是连你都觉得我很烦。”许渭尘觉得很悲哀。他从来没听唐既明说过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烦。
“我小时候不懂事,”唐既明说,“早就不觉得了。”
“好吧。”哪怕唐既明是骗他的,他也就当真地接受这安慰。
又抱了一会儿,许渭尘抬起脸,去找唐既明的嘴唇,说“那我要亲亲”。
因为他是被唐既明传染的病人,他有权利要求唐既明对他百依百顺。
唐既明的下巴被他的嘴唇贴住,扣着他腰的手收得更紧,低头找到他的唇,比许渭尘想象中更用力和猛烈地吻了他。身体的反应迅速清晰,像在反驳许渭尘口不择言说他吃药的气话。
至于许渭尘先前要和唐既明彻底结束肉体关系的决心,以及唐既明是怎么想的,到底是特别烦他,还是这么多年有了一些亲友朋友或炮友的感情,许渭尘今晚不愿思考,也不想关心。

如果往后许渭尘成为了名扬四海的大律师,在他的追悼会上,必须有人完整地向人们讲述他的生平,许渭尘觉得有一点必须强调,即是继唐既明搬来L市之后,他对唐既明的情感,并不是一开始就像后来那样难以自拔。
因为虽然唐既明外表是他喜欢的类型,但许渭尘毕竟亲口听唐既明说过厌烦自己,而且两人还在装家具时吵过一架,就算维持着表面的和平,他也不会只因为唐既明很帅,就盲目地坠入爱河。
许渭尘要为自己正名,他不是那么没骨气的人。
起初的一年间,许渭尘只是暗暗对唐既明保持了一种病态的关注。
唐既明在学校很受欢迎,他外表英俊,运动神经发达,性格又宽和,没多久就交到许多好友。休息时间聚成的男生女生的小团体,都在给唐既明留出中间的空位。
许渭尘和唐既明不一样,他目标明确,学习非常刻苦,从不浪费时间在没必要的社交上,只有四五个和他一样的朋友,成日钻营如何得到名校青睐。
每当路过唐既明所在的小团体,许渭尘总会暗中窥伺他的周边构成,把自己和靠近唐既明的每一个人相比较,揣测他们在唐既明心中真正的分数,并嘲笑他们不懂真正的唐既明有多冷漠,是怎样的一个利己主义者。
这病态关注的出发点,更像愤怒与不甘的结合,远没有到爱的程度。
许渭尘不可告人的感情,发生在唐既明毕业前的那一场学校高年级的舞会。
当时许渭尘已经确定了自己的性向,但母亲一无所知。
母亲觉得第一次有资格邀请女孩参加的舞会,比许渭尘的学习还重要。
许渭尘迟迟没有舞伴,她很着急,成天为他出谋划策,急切地为的许渭尘张罗着,还悄悄向学校里的其他母亲打听,有没有落单的女孩儿看得上她不开窍的儿子,她订一台豪华加长轿车接送,给女生完美的舞会体验。
弄得许渭尘尴尬得恨不得去个偏远小镇离群索居,等舞会过去再回来上学。
舞会前一周,母亲照例在晚饭时检查两个男孩的舞伴情况,唐既明宣布他有舞伴了,是同级的林赛。
林赛有一头红发,身材高挑,和唐既明一样受人欢迎。
林雅君惊喜不已,母亲则是倒吸一口冷气,立刻看向许渭尘,许渭尘愣住,压力剧增。
方才回来的路上,唐既明完全没提起舞伴的事,许渭尘在学校也没听说唐既明和林赛互相邀请的消息,很怀疑是两人私下联系时约定。
原本每晚都是两人一起承受母亲们的过度关心,现在只剩下许渭尘一人,许渭尘简直有种被没舞伴的队友背叛的感觉。
他瞪着唐既明,简直想拍下筷子,逃离餐厅。
“渭尘,妈妈打听过了,”母亲开始和许渭尘分享她四处打探来的落单女孩姓名,“你真的得抓紧时间了。”
许渭尘实在烦不胜烦,说:“知道了,明天我会去邀请。可是人家要不要我,不是我能决定的。”
“怎么会不要你呢?”林雅君适时插话安慰,“渭尘,不要妄自菲薄。”
终于吃完这顿味同嚼蜡的晚餐,母亲们去散步,许渭尘和唐既明一起收拾餐具。
严格地说是唐既明收拾,而许渭尘站在一边,握着手机打字,与好友诉说自己晚餐时的悲惨经历。
暮色中,唐既明穿着白灰的卫衣,袖子捋到手肘,利落地处理碗碟。
许渭尘发完消息,盯着他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发呆。等唐既明把餐盘都放进洗碗机,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找到舞伴的?”
“下午,”唐既明说,“怎么了?”
“没什么,”许渭尘烦躁地说,“你怎么邀请的?”
“不是我提的。”唐既明合起洗碗机的盖子,告诉他。
许渭尘难免有些吃惊:“林赛邀请你?”
唐既明“嗯”了一声,许渭尘不说话了。
不是唐既明提的,但是唐既明同意了,是不是说明林赛是唐既明喜欢的类型?毕竟唐既明拒绝了那么多人。
许渭尘心里更加难受,忍不住想。艳光四射的大美人,唐既明的审美真是直得不能再直。
洗碗机工作的声音有些嘈杂,但是许渭尘烦得没动,倚在一旁,翻着通讯录,绞尽脑汁想他可以邀请谁,忽然听见唐既明问他:“你在不高兴什么?”
许渭尘抬头瞪他一眼:“你有舞伴,我妈就只攻击我一个人了。”
唐既明笑了笑:“那我没办法。”
“你是害羞吗,不好意思开口?”唐既明忽然问他,像想替他排忧解难似的,“需不需要帮忙?”
“不是,没有,不用。”许渭尘冷硬地说,心里骂唐既明虚伪成性,从性向到人生,都比偶像剧男主角还顺利,居然还想来装模作样地装关心,充当善解人意的救世主。
“好吧,不管怎么样,祝你成功,”唐既明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加油。”而后便擦了擦手,离开了餐厅。
有时候许渭尘觉得唐既明对自己的态度,经常比对别人不客气,仿佛许渭尘的性格已经差到让唐既明忍无可忍,懒得演全套,甚至有点阴阳怪气。
每当唐既明这样对许渭尘,许渭尘都有些不知所措,虽然他从来不会表现出来,有时候还会被唐既明激怒,说出更不理智的话。
天色暗了,很快,没有舞伴的日子又会再过一天。
由于太烦恼,许渭尘没有选择冲出去,再次攻击唐既明,想了又想,破罐子破摔,给交响乐团的小提琴手于梦月发去消息:【梦月,你有舞伴了吗?】
于梦月和他的关系不错,、很快回复他:【还没有。】
许渭尘犹豫了几秒钟,给她打了电话。
她很快就接起来,这时候,唐既明恰巧拿着要清洗的花瓶又走进来。
许渭尘看他一眼,继续说:“你愿意做我的舞伴吗?我可以坐豪华加长轿车来接你,然后送你回家,我会很绅士,保证不会对你毛手毛脚。”
于梦月笑了:“好的。”
“谢谢,”许渭尘诚挚地说,“我妈已经烦了我一个月了。”
“没关系啊,本来就没人邀请我。我邀请的男生也拒绝我了。”
“那是他的损失,”许渭尘道,“到时候我们让司机把车开到体育馆门口。”
于梦月大笑。
挂下电话,唐既明评价:“许渭尘,你想有舞伴,不是比喝水还简单吗?为什么生气。”
他又不明白许渭尘的秘密,自然想得简单,也说得简单。
许渭尘脸冷下来,理也不理他,离开了厨房。
到了舞会的当晚,体育馆门口停满了车,站满参加舞会的学生。室内篮球馆传出的音乐摇动校园里的树木。
于梦月穿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许渭尘觉得她很漂亮,牵着她的手走进室内篮球场改造的舞会,许多人都看他们。
许渭尘希望于梦月喜欢的男孩也注意到她,醒悟自己错失了什么,为自己这无意义的夜晚填充少许复仇的价值。
当然,舞会的主角可能还是唐既明和林赛。
林雅君找来的造型师,将唐既明打造成电影明星的模样,黑色的西服,白衬衫,精致的发型。在幽暗得让许渭尘撞到了好几次人的舞池中,唐既明和林赛的头顶好像有追光灯打下,般配得像影片中的主角。
许渭尘和于梦月跳了几支舞,总是碰见唐既明,许渭尘觉得他很张扬,也很烦,刻意不去看他,跳了一会儿,借故称累,和于梦月去了休息区。
休息片刻,一个男孩来邀请于梦月。于梦月看上去有些动心,许渭尘鼓动她答应了他,回舞池跳舞。
许渭尘独自在角落待了一会儿,忽然看见邀请过唐既明的话题男孩诺顿,搭着另一个男生的肩膀跳舞。
诺顿穿着鲜艳的的红色丝绸西装,闭着眼睛摇摆肢体享受音乐,他是这样的自由而快乐。
许渭尘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变得坐立不安,四周亲昵的同学更衬托出他的压抑,便离开室内篮球馆,来到走廊透气。
走廊开了几盏灯,空空荡荡,与热闹的舞会像两个不同的世界。
他往前走,在走廊一扇窗边,看外面路灯下照着的灌木走神。舞会的音乐从远处传来,一切青春懵懂的爱情,好像都跟许渭尘没关系。
如果父亲还在的话,会接受他的不同吗,许渭尘忧郁地假设,会怎样替他说服母亲?
这时候许渭尘听见有人叫自己,回过头看,是唐既明。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唐既明可能是热了,脱下西服外套,挽在肘间,客气地和许渭尘搭话。他背光站着,肩膀和头发散发淡淡的光晕。
许渭尘不想回答,反问:“那你出来干嘛?”
“林赛的裙子被可乐弄脏了,来洗手间处理,”唐既明解释,“我陪她出来。”
“那你真体贴。”许渭尘讥讽。
唐既明并未生气,顿了顿,又问:“你为什么一个人出来?”
许渭尘看着他,既不想吵架,又反感唐既明明明并不在乎答案,却还要追问,不算动气地对他说:“你真的关心吗?要是随便问问,就回去等你漂亮的舞伴吧。”
唐既明又向他走近了一步,似乎是想了想,平静地陈述:“我说我关心,但是你不会相信,不是吗?”
“因为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关心我。”许渭尘说着,有些委屈,偏过了脸,看远处舞会的方向。
“你看,是你先预设我的立场,”唐既明停了停,坦言,“至少我不想和你有什么不愉快。”承认他确实没那么关心。
很奇怪的,许渭尘没有因此生气,可能他在心底早已接受这件事,他又望向唐既明,想去找唐既明的眼睛,但是他看不清,只能有些茫然地看着前方。
过了一小会儿,许渭尘听见自己说:“其实我不喜欢异性,不知道怎么和我妈说。她应该很难接受吧。”
唐既明的身影像是顿了一下,大概没想到许渭尘会在这种场合出柜,难得惊讶了几秒。
“我想像诺顿一样和同性跳舞,但我不敢。”既然都已经倾诉,许渭尘便不再遮掩,告诉唐既明。
唐既明想了片刻,看起来不算太真诚地安慰:“会好的。”
好在许渭尘也不追求唐既明对他有多真诚,自嘲地笑了笑,说:“别装了,你快滚吧,敢告诉我妈我就杀了你再自杀。”
“我不会说。”唐既明低声对他说。
“谢谢,好了,你真的可以走了——”
“——许渭尘。”唐既明忽然打断他,对他伸出手。
唐既明是个礼貌的人,打断许渭尘的时刻少之又少,许渭尘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感觉他的手搭在自己手臂上。
“林赛还没出来,”唐既明问他,“你要跳舞吗?”
舞会的音乐,遥远地传来,是一首缓慢的老歌。
许渭尘一言不发,唐既明轻拽着他,他们躲在储物间的暗室后面,僵硬地跳了半支舞。
在黑暗的地方,许渭尘就像一个盲人,他咬着嘴唇,眼睛泛红,由唐既明摆弄他,摇摇晃晃地挨在唐既明身上,安静得像如果发出声音,属于他的魔法夜晚的十二点会立刻到来。
没有跳完整支,他们就听到林赛叫唐既明名字的声音,好像还在往储物间的方向走来。
许渭尘先停下来,把手抽回来,对唐既明说了谢谢。
唐既明拍了拍他的肩膀,祝他开心,离开了黑暗的储物间,许渭尘背靠在冷冰冰的铁柜子上,意识到这是自己爱上唐既明的时刻。
他不爱唐既明亦真亦假的关怀,也不爱唐既明的左右逢源和滴水不漏,他爱上的只是真的同情了他两分钟的唐既明,不想被唐既明看出来,为此遮遮掩掩,虚张声势多年。

舞会过后,唐既明毕业了。暑假,他去市区的一间公司实习,在公司旁短租了公寓,周末才回家,结束实习后,便直接在L大入学,一个月才回家一次。
许渭尘上学早,只比唐既明低一级。
从L市最好的夏季,又到短暂的秋季与漫长的冬季,他只能成日匆忙地准备着大学申请,时间像开了快进,不容许他停下,给自己的个人生活一点特别关照。
开学后,唐既明回家的时间更少了,许渭尘日子过得糊涂,后来回忆时,总觉得在他的高中最后一年,只和唐既明见过三五面。虽然唐既明否认了他的说法,说是因为每次见面,许渭尘都捧着电脑头都不抬。
那时候,唐既明偶尔会给许渭尘打电话,问问许渭尘的近况。
起初许渭尘觉得诧异,逼问唐既明缘由,唐既明坦言是两位母亲的任务,因为许渭尘努力得太魔怔,母亲拜托唐既明来劝他别太辛苦。
许渭尘骂骂咧咧几句,其实不舍得挂电话,转而生硬地问起唐既明有关申请大学的技巧,唐既明耐心地回答。
两人总是聊到唐既明那头有人叫他,许渭尘便会心虚起来,倒打一耙说唐既明话多,说得太久,然后率先挂掉电话。
初冬的一个下午,唐既明放假回家了。
那几天下雪,许渭尘搭于梦月的车回家,到家时天已经黑了。他下车一抬头,看见唐既明房间的窗帘半拉起来,明黄的灯亮着。
与往后许多个发现唐既明房间亮灯的晚上一样,许渭尘的心不受控制,忽快忽慢地跳起来。
晚餐在林雅君家吃,唐既明穿着印着学校标志的卫衣,头发理得很短,肤色健康,比起学计算机科学的宅男,许渭尘觉得唐既明更像一个运动员——只是看起来又比学校里那些运动员聪明一些。
看见许渭尘,唐既明微笑着打了个招呼,亲近又客气,如同对待其他每一个人,正大光明,没有暧昧。
许渭尘刹那便领悟,舞会的夜晚对自己来说还近在咫尺,但是唐既明早已离开很远了。唐既明的心大抵从没有因那支舞而停留过,这是再应当不过的。
许渭尘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吃饭时李文心聊起最近常爱说的话题,许渭尘和于梦月的关系。
她觉得许渭尘一定是和于梦月有了少男少女的懵懂感情,打趣许渭尘,又幸福地回忆自己刚和许渭尘父亲认识时的场景,还断言许渭尘和于梦月约好上同样的大学。
许渭尘感觉唐既明看了自己几眼,觉得尴尬,但不忍打断母亲的幻想,让她不开心,只好埋头吃饭。
母亲越说越离谱时,许渭尘忽然听见唐既明开口:“话说回来,阿姨,大学还是得选适合自己的。”他又问许渭尘:“你申请了哪些?”
许渭尘才抬起头,和唐既明的眼神对上了。
唐既明微微对他笑了笑,像在替许渭尘打圆场,许渭尘反应很快地接话,说了自己打算和已经申请的校名,唐既明问他:“不申请L大吗?你上L大应该没有问题。”
“对啊,”李文心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却来到许渭尘更头痛的那个话题,她埋怨,“学校组织去L大他都不去,好像一点也不想留在妈妈身边。”
“不是。”许渭尘顿了顿,不知该如何解释。
不选L大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唐既明在。
许渭尘想要拥有全新的大学,全新的人际关系,和全新的人生,如果仍然待在有唐既明的地方,这愿望很难实现。往后不小心看到唐既明谈恋爱,和女朋友相处的样子,可能还会伤心失态。
另外更重要的是,许渭尘怀疑唐既明不希望他去,所以想划清界限,将L大从备选项划去了。
离家不远的好学校有很多选择,许渭尘并不是没有申请L城周边的,只是母亲认准了唐既明在L大,想让他有个照应,总希望他也申请一下。
“文心,孩子大学想离熟悉的地方远点也很正常。”林雅君柔和地劝导。
“既明就没想离那么远,”李文心有些伤心地反驳,“可能我做妈妈做得不够好吧。”
“妈,你别这样,”许渭尘头痛地皱起眉,“C大也很近。回家才一个半小时。”他看母亲面色还未好转,决定拖唐既明下水:“再说了,你看唐既明离这么近,也没回来几次。”
唐既明没反驳,林雅君笑了:“这也是真的。”
“万一C大没录取你呢?”李文心不依不饶。
许渭尘觉得继续争辩也是徒劳,便没有再回应了。林雅君适时岔开了话题,李文心不情愿地附和了几句。
饭后,许渭尘回房里,有些心烦地写了会儿申请书,写不下去,气愤地合上电脑,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门被人敲响了。
许渭尘一动不动,说“自己开门”,唐既明推门进来,见到他的模样,声音中有些笑意:“怎么回事?”
“你少管。”许渭尘不看他,想装得冷漠些,但是听到唐既明走近,还是坐了起来。
唐既明坐在他的椅子上,看他:“为什么不申请L大,想聊聊吗?”
“为什么要申请,”许渭尘不可能对他说实话,装傻,“在哪不都一样。”
“大学可能没你想的那么轻松,离家近一点,阿姨也放心。”唐既明每次摆出说教的面孔,都显得许渭尘像个不懂事的小孩。
许渭尘最不想就是和唐既明聊,不领情地嘲讽:“替我妈当说客她给你多少钱?”
唐既明仍旧温和地看着他,忽然问:“你在大学打算出柜吗?”
许渭尘一惊,怒瞪他,又警惕扫了一眼房门,压低声音骂他:“你有病?在我家说这个。”
“你别生气,阿姨还在我家,”唐既明音量也轻了些,安抚他,又对他说,“是我在学校看见了一些事,发现同性关系不太简单,具体的不说了,我怕你害怕。如果你到L大,即使有什么事,至少我可以照顾你。”
唐既明说得很诚恳,但语言中多有暗示与恐吓,许渭尘最近本来就精神紧绷,听他一说,简直惧怕起大学来,又惊又气地瞪了他一会儿,才说:“如果是我妈逼你来劝我,你就不要这样吓我。”又小声补充:“而且,我去了L大你又嫌我烦,更别说照顾我。”
唐既明看着他的眼睛,嘴唇动了动,俯身靠近他一些:“阿姨是拜托我劝你,但我确实也是这么想的。”
许渭尘和他对视着,根本看不明白他为什么劝自己和他上一所大学,而且唐既明实在太坦荡,让许渭尘都为自己的情愫而惭愧。
顿了片刻,许渭尘忍不住像玩笑般,说出真实的想法:“可是以后你每天忙着和女朋友卿卿我我,连我叫什么名字都忘了。”
唐既明有点无奈:“许渭尘,我忙得家都没时间回,哪有空谈恋爱?”
“这么忙也没空照顾我了。”许渭尘在学校的模拟联合国带了两年的队,次次拿下奖杯,思维敏捷,擅长挑刺。
“那还是有时间的,”唐既明对他说,“我不烦你。阿姨说你从小到大没离家超过一个月,你去别的学校上学,大家都不放心。”
他说“大家”,说得自然,好像虽然从前烦过许渭尘,又喜欢女孩子,但许渭尘是他会纳在麾下照顾的家人。
许渭尘怀疑自己耳朵红了,过了一会儿,对唐既明说他会考虑:“你可以出去了。”把唐既明赶走。
数月后,许渭尘收到了L大录取信,母亲和雅君阿姨都很开心,唐既明也从学校赶回来,他们一起去餐厅吃饭庆祝。
次日恰逢周末,唐既明带许渭尘去学校参观。
开往学校的路上,许渭尘问唐既明:“你之前说学校的什么同性关系不简单,到底怎么回事啊?是不是吓我?”
晨光之中,他看着唐既明开车的侧脸,既觉得心动,又明白他们之间并无可能,随意地展望自己的未来:“我还想找男朋友呢。”
唐既明看他一眼,说:“学校里肉体关系很乱,有人得病。”
“真的假的,”许渭尘睁大眼睛,怀疑地说,“你道听途说,故意抹黑吧?”
唐既明嘴角弯了弯,像笑他天真。
“是不是你们学校校风不行……”许渭尘嘟嘟哝哝,“回去就把这学校拒了。”
话音刚落,看见唐既明笑着伸手向他,好像想揉他脑袋,但是没有碰到,就收回去。
许渭尘愣了愣,觉得唐既明大概不想他误会。因为对喜欢同性的人来说,这是比较亲密的举动,所以唐既明就保持距离,不对许渭尘做,其实这样才有边界感才礼貌,只是许渭尘难免会觉得心酸,也很气恼,所以闭起嘴巴,看向窗外,不和唐既明说话了。
过了没多久,学校就到了。
唐既明还是和高中时一样,有许多朋友,他们碰见唐既明,和他打招呼,唐既明对他们介绍许渭尘,但没有解释他们的关系。许渭尘猜想唐既明是觉得说邻居太生疏,说弟弟太亲密,所以选择不提。

如果说在大学生活时,唐既明没有好好照顾许渭尘,那是不客观的。
他们很凑巧的住在相邻的宿舍楼,两楼之间有通道相连,在坏天气不用风吹雨淋,就能到达对方的房间。唐既明带许渭尘认识他的室友,经常过来问问许渭尘有没有缺什么,周末要不要带他出门。
体贴到让许渭尘觉得如果换自己处在他的位置,必定做不到更好。
许渭尘的三个室友都来自很远的城市,不过性格都还算好相处。
和许渭尘住一间房的男生叫齐裕,他个子不高,热情似火又长袖善舞,热衷于发现校园里正在举办的每一场派对。
由于许渭尘长得出挑,是那一种难以被忽视的好看,常常能收到派对邀约,齐裕每每都提前替许渭尘应下,准时带他共同前往。
许渭尘还没来得及在宿舍出柜,就已被齐裕拉到派对门口,当做人肉门票般塞进房内。
入学前,许渭尘对自己发誓,要过更加主动融入的生活,也要接受新鲜事物,所以虽然暂时还未在这些他很难看清人脸的嘈杂派对上找到乐趣,但也没有反对过齐裕把他当僚机使用的行为。
遇见马歇尔是在十月中旬的一场兄弟会举办的派对。
许渭尘晚上有课,十点才来到那个音乐声震人又昏暗的房间,齐裕没和他待一会儿,就去和人搭讪跳舞,许渭尘无聊地站在唯一一盏长亮的壁灯旁,拿了一罐啤酒喝,盘算着再待半小时离开。
在他快把啤酒喝完时,马歇尔双手各拿着一杯酒,走到他面前,递给他一杯,问他:“一个人来的?”
马歇尔比许渭尘高一些,长得尚算英俊,因为热,只穿了白色的背心,露出线条明显的肌肉。他的眼神掺杂着暧昧,手搭在许渭尘肩上轻蹭,让许渭尘确认他是自己的同类。
“和室友来的。”许渭尘接过酒,对他笑笑。
许渭尘没有动心的感觉,不过他从没有和同类交流过,对此好奇,于是装作很熟练地与马歇尔挨着聊了起来。
马歇尔给他的酒是未兑过的伏特加,酒味很冲,许渭尘一不自在就喝酒,没多久便喝掉一整杯。
聊天时,有几次,许渭尘觉得有人在看自己,不过当他看往感受到凝视的方向,却因为太黑,而什么也看不清。
马歇尔忽然说:“想不想出去走走?”
许渭尘已经有些头晕,正想离开,没想太多便答应下来。
他们离开了荷尔蒙过剩的吵闹房间,走在学校夜里的小路上。
许渭尘眼前几乎是全黑,走路歪歪扭扭的,马歇尔搂着他的腰,又慢慢滑到他的胯上,许渭尘觉得不大舒服,想把他的手推开,马歇尔却会错了意,反手圈住了许渭尘的手背,贴在他耳边问:“去我那里还是你那里?”
许渭尘一惊,看着马歇尔,刚拉拉扯扯地推拒,小路尽头出现了一个人影。
人影让许渭尘觉得莫名熟悉,他走得不算快,也不慢,靠近了,许渭尘认出了唐既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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