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弯腰抚摸着胃部,整张脸苍白如纸,五指不断收拢,可是看着迎亲队伍即将远去,还是不得不跟上去。
迎亲队伍最终停在了一个孤坟前。
说是坟墓,其实连墓碑都没有,只有一掊黄土。
山林间不知何时起了风,如怨如诉,如泣如沐,好似有厉鬼从山林间呼啸而过。
喜轿被放下,望着那座孤坟,轿夫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情绪,似乎是恐惧,似乎是解脱,出现在它们原本麻的面孔上,像是面具破碎,违和至极。
林予星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它们已经拿出了铲子开始挖坟。
随着一旁的土堆越来越高,林予星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它们是在挖沈淮清吗?
林予星按捺住疯狂的心跳,目不转睛地盯着坟墓。
湿润的泥土被翻出来,一副棺材隐隐漏出边缘。就在这时,一名伴娘尖利的声音响起。
“不好了——”
“新娘不见了。”
果然,轿夫们挖土的动作顿住,僵硬地转身,“你说什么?”
随行的伴娘们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恐惧,“新娘不见了。”
“找……快去找。”
轿夫们丢下铲子,口中机械性地喃喃着。它们犹豫了一下,望着挖到一半的坟墓,最终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只剩下一顶空的喜轿在原地,还有一个刚刚被挖开的坟墓。
林予星迟疑了一下,确定迎亲队伍都离开了以后才从藏身的地方出来。
刚刚远远看着,坟墓像是被挖开了表面一层土,走近以后才发现棺材已经完全暴露在湿润的空气中,还掺杂着浓郁的土腥味。
野草被连根翻起,丢在一旁的地上。
风呼啸而过。
山野寂静。
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人在与他对话。
林予星没说话,那叠记录着沈淮清惨死画面的照片还在嫁衣的袖子里。微风将大红色嫁衣吹得鼓起,坟前的杂草摇曳摆动。
缱绻、缠绵。
“回去吧。”
似乎有人在他耳边说出这句话。
“乖。”
“不要牵扯进村民和我的纠纷里面。”
果然是沈淮清的坟墓。
林予星说不出此刻的心情,尤其是沈淮清好像以为自己是因为他才来到这里的。
这一幕其实有点诡异,穿着大红嫁衣的新娘一个人站在坟墓旁边,大红嫁衣和乌发一同被吹起,好似有什么人在抚摸新娘的头发。
可是坟墓旁边分明空无一人。
恰好回来的村民身体哆嗦,肝胆俱裂。它旁边的伴娘想要尖叫,却被一把捂住嘴巴。
它果然,果然还在……
伴娘眼中写满了惊恐,身体不住地发抖,它会杀了他们的,它肯定会杀了他们的。
在林予星没看到的角落,一道修长清瘦的身影站在他身后,呈现出一个环抱的姿势。那人缓缓地扭过头来,露出一张苍白的面孔。
它的嘴角缓缓勾起,朝村民们说了什么。
漆黑的瞳孔中弥漫出黑色。
村民们的嘴巴张大,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它们惊恐地瞪大眼睛,最终化为一捧水融入土壤。
从始至终,林予星都没有发现。
它满意地低下头,神情一瞬间温柔。
怎么可以把他牵扯进来,这群该死的村民,沈淮清吻住林予星的发顶,害死他就算了,居然还想把他爱的人牵扯进来。
它的眼底闪过一抹厌恶,望向林予星时戾气尽数消散,转变为温柔。
“回去吧。”
我爱你。
它的眼神无声传递出这句话,身形彻底消失在空气中。林予星仿佛察觉到他的离开,蓦然转身,却只触碰到了冰凉的空气。
“沈淮清?”
无人回应。
怎么会?
他明明感觉有人在的。
林予星咬住唇,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棺材,谁知这一眼却让他陡然睁大眼睛——
棺材不知何时被打开了。
明明方才村民走的时候棺材都是紧闭着的。
棺材里面并没有想象中的尸骨,正中间放着一个破旧的坛子,上头贴着几张黄符,有泥土从里面溢出来,看着不吉利极了。
不会是骨灰吧?
【应该不是。】008有点不忍心,【你看坛子上面的泥,我怀疑是沈淮清的尸骨。】
路梅英给林予星的照片里,沈淮序最后是被硬塞在一个狭窄的箱子里活埋的,整个身体都扭曲了。如果真的是他化成怨鬼,报复村民,最后村民们将他挖出来的时候,应该正好就是这个坛子的大小。
而且用坛子……
【荒山村的习俗,将尸体装进坛子放进棺材里能够压制住厉鬼。】
不过显然不管用,否则就不会有今天这场喜事了。村民们是想要用林予星去平息沈淮清的怒火。
“可是如果伤害了我,沈淮清不是会更生气吗?”
【如果他们的目的是养出第二只怨鬼呢?】
一山不容二虎,更何况一个小小的棺材里面如何栖息两只厉鬼?他们自己就会先打起来,等到那时候原本不起作用的坛子和符咒兴许就会有用了。
难怪村民们一开始看到他的时候会神情畏惧。
林予星后知后觉,一股寒意直冲天灵盖。人心竟能恶毒至此,不对,那些麻木的村民们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它们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如果能平息沈淮清的怒火自然再好不过,如果不能就让两只厉鬼缠斗至死,它们再坐收渔翁之利。
【恭喜玩家林予星解锁副本探索度80%,达成成就“抽丝剥茧”。】
听到熟悉的播报音,林予星却高兴不起来。
008正准备安慰他,【小心——!】
背后忽然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道,林予星倒进棺材里,沾着泥土的坛子顷刻就在他眼前。下一瞬,轰隆一声,棺材当着他的面合上了。
严丝合缝地将青年吞噬。
沈淮序眼睁睁看着红色的衣角转瞬即逝,额头上的青筋鼓起来。他的身后跟着一群村民,想要拦他又畏惧地不敢靠近。
棺材内的空间对他来说算不上狭窄,但也绝对不宽敞,这样下去他会窒息而亡的。林予星使劲推着棺材,可是棺材仿佛有千斤重。
雪白的面颊都染上薄红,棺材依然纹丝不动。
林予星喘了一口气,刚刚似乎有人从背后推了他一把,是谁?
唐措还在发高烧,段榆景和路梅英在探索古墓,沈淮清和沈淮序没有理由这样做,村民们更加没有必要偷偷将他推进来,倒是还有一个人——
他不知所踪。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林予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如果再不快点出去就会出事。
他的心脏砰砰跳起来,催促着他快一点。
【008,有没有什么道具可以使用?】
【抱歉,小主人。】008有点愧疚。终极关卡对基础类道具卡得很严,甚至连手电筒都兑换不了。
【不是你的错。】
林予星听到了棺材外面的响动,村民们和沈淮序在争吵,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阿序好像恢复了理智。
林予星有点不合时宜地欣慰,可是恐惧却逐渐淹没了他。
棺材里面好黑……他喘不过气来。
【小主人——】008几乎要有哭腔了,林予星自己都很难受却还在安慰他。
【要不我带你逃吧?】008像是忽然下定了什么决心,【就算不通关也没有关系,我们逃。】
它没有帮助林予星逃脱无限游戏的能力,可是帮助林予星逃出一个副本还是可以的。
【008……】
可是008像是沉浸在自己的状态里,不断喃喃着。正在它确定这样做,对林予星来说是目前最好的选择时,棺材内出现了另一道身影。
它温柔地抱住被封在棺材内的新娘,冰凉的吻落在新娘乌黑的眼睫,挺翘的鼻尖。
008的声音戛然而止。
新娘鸦羽般的眼睫轻颤,任由那吻落在自己的脖颈间,“是你吗?沈淮清?”
沈淮清没有回答,林予星感到他的目光扫过自己全身,尔后耳边传来轻笑,“今天很美,我的新娘。”
我的新娘?
青年微微讶异地睁大眼睛,沈淮清能看清这双眼睛的纯澈,一如当初第一次见面。他的鼻尖有点红,似乎是出了很多汗,黑发湿漉漉黏在脖颈间,衬得那双眸子愈发无辜。
棺材外。
喧闹声、怒骂声、尖叫声在这一刻达到顶峰,沈淮序已经站在棺材前要将棺材打开。
村民们惊恐地涌来。
如同心有灵犀般,棺材内,沈淮清捂住林予星的耳朵,同时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
林予星本能闭上眼。
时间仿佛放慢了。
一声枪响。
鲜血溅在沈淮清的棺材上。
林予星猛然睁开眼。
——混乱中,沈淮清对他说,再见,我的新娘。
林予星烧得迷迷糊糊,隐约间听到了系统的播报声。
月上中天,村子里一片寂静,人和鸡犬仿佛都休息了。高大的身影走在乡间的小道上,还没靠近,就听到土屋内传出虚弱的呻|吟。
青年双手被绑着,躺在土炕上。他睡得并不安宁,秀气的眉尖蹙起,白皙的面颊上翻着薄红显然是烧得难受极了,颜色浅淡的唇被咬住,间或溢出一点轻微的声响。
柔软的额发搭在他昳丽的眉眼上,乌黑的长发未挽,披散在身后。
一切都与一周目时如出一辙,唯一不同的是,此刻炕前站了一道黑影。
“阿清,是你吗?”
炕上的青年若有所感,迷迷糊糊睁开眼,伸手触碰他,却落了个空。
那道高大修长的身影面无表情后退一步,冷漠地看着他挣扎。
“阿清?”
林予星还发着高烧,这一次他趁着意识不清醒前,吃了一剂特效药。
不过副本的debuff效果太强,他也只是比一周目时清醒一点,并没有发现对方的不同。
见对方不理自己,竟咬住唇,显得有几分委屈。
“阿清……”
他实在过分精致,又过分漂亮,穿着长衫身形孱弱修长,微微蜷缩着,仿佛一触就碎了,尤其是这样婉转低语,呼唤着一个人的名字,好似对方是他的精神支柱般。
任谁都会觉得不回应是一件相当过分的事情。
苍白修长的身影动了动,似乎想要靠近,门外却忽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靠近的脚步顿住。
在沈淮序推门而入前,沈淮清描摹着林予星苍白却仍然难掩姝色的五官。
小骗子。
他缓缓收回手,身影逐渐透明。
“不,不要。”
林予星伸出手,只触碰到一片冰凉的空气。那只苍白漂亮的手腕无力垂下,眼看就要落回床上,青年痛苦地喘息着——
却被另一只粗糙的大手握住,在皮肤内侧摩挲两下。苍白的皮肤内侧顿时被粗粝的指腹摩挲出点点红痕。
好难受。
青年立时蹙起眉来。
他半个身体躺在沈淮序的怀中,男人身上滚烫极了,跟个火炉似的,抱得他很不舒服。
他蹙眉伸手想要抗拒,细白的手指刚碰到硬邦邦的胸膛,就被滚烫的温度灼烧到,来不及缩回手。另一只手先一步,掣肘住他的手。
青年的手腕纤细,腕骨突出,跟玉雪堆砌似的,漂亮得过分。沈淮序干惯了粗活,大手经络分明,青筋鼓起,只将将一握就能将他的双手完全圈住。
更何况,他们肌肤相贴。
刚一相触,他就能感受到手腕内侧滚烫的温度。
“别乱动,你发烧了。”沈淮序仍十分耐心地哄着人,“我去给你端水。”
林予星这回吃了特效药,比上次稍微清醒一点,似乎听懂了他在说什么,乌眸眨了眨,却是一瞬不瞬望着他,迟缓地点头。
他的眼眸宛若含着一点水光,看着乖巧极了。
沈淮序的心软下来,松开人的手,起身想要去端桌上的水,猝不及防身后传来一股力道。他被拽得身体一歪,又怕伤到他,只好顺着他的性子俯下身。
没料到林予星凑到他跟前,一双乌眸委屈巴巴,“不要,不准离开我,你是不是又要骗我?”
那张白皙隽秀的面容倏然放大,嫣红干燥的唇瓣在他眼前不断翕合,沈淮序甚至能看清因为干燥微微的起皮。
他过分清瘦了,顺着长衫的领口,玉色撞入眼帘,并着伶仃的肩胛骨,着实惹人遐想。
沈淮序僵硬地移开目光。
林予星却不依,“你为什么不理我?”
他的思绪还停留在上个周目里,需要扮演失去丈夫的寡妇,声音带了点破碎的哭腔。
他平日里是个倔性子,极少表露出难过。如今浮光掠影地透露出一些,便叫人好似窥探到了他的内心,平白惹人心怜。
又还生着病,发着高烧,好似那快要破碎的玉。
如何不惹人心折?
沈淮序内心暗骂自己没有心,什么时候了还在想那种事情,心中却不可抑制地生出了某些隐秘的想法:如果,如果真的要有一个人陪在他身边的话,自己是不是也可以?
哪怕只是替身。
他的喉头微微滚动,“没有,没有不理你。”
他克制着底线与道德,双手环绕在青年的腰际,嗓音嘶哑,“只是想给你倒碗水。”
青年听到他这句话倒是满意不少,乖乖地躺在炕上,任由沈淮序给他喂水,眼神就没有从沈淮序身上离开过。
平心而论,两兄弟长得自然是像的,只不过沈淮序的骨相更凌厉一点,加上后天的经历,肌肉鼓鼓囊囊的,站在那里就很有威慑力。
与他相比,沈淮清更加文弱削瘦,具有书生气。
兄弟两个一文一武。
发高烧的林予星自然忽略了那些不同,眷恋的目光落在沈淮序的眉眼间。青年漂亮易碎的眉眼间写满了不安,唯有望向沈淮序时,才能短暂地安宁下来。
乌黑长发散开,衬得那张脸愈发小巧,仿佛只有巴掌大。
沈淮序知道他在透过自己看哥哥,可是对上他的目光,还是不忍心说破。身体僵硬了一下,还是没说什么,只觉得喉头分外干涩。
那些村民们还真是说对了,人家表达的分明是对他哥哥的爱意,自己跟条狗一样巴巴舔上来。
他认命地闭了闭眼,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良知被拉扯着。
却还是无法拒绝林予星期许的目光,几步倒好水坐回了床边。
生病的林予星非常难搞,尤其是他没有安全感,喜欢黏着沈淮序。沈淮序稍微一走开,他就会警觉地睁开眼,直到看到沈淮序,才会如释重负。
落在沈淮序眼里,就是他对爱人的离世耿耿于怀。
沈淮序的心里微微一痛。
既是为青年感到难过,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抽痛。
如此煎熬了一夜,林予星的体温终于降下来。
次日,阳光透过窗缝照进屋子里。
炕上的病美人不适应地睁开眼,同时问,【008,现在几点了?】
他咳嗽了两声,为苍白的面颊添上一丝血色。另一只手撑住身体,想要起来。
系统来不及回答他,林予星忽然察觉到不对——
他的腿……
他的腿完全失去了知觉!
林予星用力撑起上半身,整个人却不慎跌坐在地上,顾不得受伤,乌黑的眼眸垂下,不可思议地望着自己的双腿。
沈淮序一进门就看到这一幕,心顿时刺痛了一下。
青年生得姝丽,柔软的额发搭在他昳丽的眉眼上,长睫卷翘,下方是纯澈的乌瞳,恍若一汪水,寻不见一点锋芒。
五官秀气精致,饶是带着几分病气,仍是美貌惊人。
完美得不可思议。
可是这样的人却被打断了双腿,此生都无法再自由行走。
沈淮序顾不上自己刚冲完凉水澡,三步化作两步,冲过去将林予星抱回炕上。
他的身上还带着寒意,水珠顺着块垒分明的小麦色腹肌滴落,林予星却像是感受不到一般,“阿序,我的腿怎么了?”
他慢慢转过头,望向沈淮序,又问了一遍,“阿序,我的腿怎么了?”
随着这一声落下,他的情绪像是绷不住了一般,拽住沈淮序的手,满怀期许地问,“阿序,我的腿没事对吧?”
“我的腿没事对吧?只是躺久了有点麻了,对,只是躺久了有点麻了。”
他眸中的期待太明显,有种近乎孩童般的天真。
青年这副欺骗自己的模样,让沈淮序心一抽一抽的,自从林予星双腿受伤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这个反应。
接受不了自己无法正常行走。
沈淮序不忍地别过头。
林予星似乎从他的反应中得到了答案,手慢慢滑下来。
沈淮序想要牵他,却被青年避开,他望着沈淮序,露出一个惨淡却不失礼貌的微笑,“我没事。”
沈淮序固执地不肯离开。
林予星道,“我真的没事。”
他的神色如常,似乎很快就接纳了这个消息,又或者说他将痛楚都埋藏在了心里。
青年抬了抬下巴,“你先放开我吧。”
他还被沈淮序抱着,沈淮序迟疑片刻,仿佛在考量他会不会想不开。
林予星笑出来,“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他的眼睫微敛,在小巧白皙的脸颊上投下一方浅浅的阴影,好似一块将碎欲碎的玉,让人想要捧在手心好好珍惜。
倒是沈淮序还是一如一周目里面的固执、单纯、满心满眼只有他。
系统刚刚都和他说了,由于未知因素副本重启了,现在是二周目。作为重启的代价,二周目的剧情稍微发生了一点变化,比如他的腿,他的腿残疾了。
具体的剧情变化,他正在问系统。
系统语气古怪,【二周目里面,您是被厉鬼缠身的残疾青年。您的丈夫沈淮清变得易怒,没有安全感……不过它的力量更加强大。】
它越说,语气越奇怪。
只可惜林予星并未察觉。
【为什么没有安全感?】
【因为——】
系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咔哒一声,院门被打开。
有人来了。
林予星顿时想到一周目的剧情里,就是因为高文的死才引发了后续一系列的事情,如果从这个时候开始保护高文事情会不会有转机?
他严阵以待,丝毫没有注意到他和沈淮序姿势的暧昧。
土屋的门被推开。
林予星已经准备好了说辞,却在看到来人时微微愣住。
第185章 逃离荒山村
唐措懒懒散散地靠在门框上,他穿着黑色长风衣,身形修长孤寂,指尖夹着一根香烟,懒洋洋撩起眼皮,“怎么,打扰你们了?”
他的声线低而冷糜,烟圈打在他侧脸,模糊了他的面容。
姿态看似轻松随意,实际上冷锐的视线已经锁定了沈淮序。
段榆景落后一步,看到小屋里的景象,一脸不敢置信和受伤。
男人光着上半身,小麦色腹肌线条流畅,汗珠顺着人鱼线没入麻布裤子里。裤子是乡下人常见的那种,很粗糙的布料,遮不住鼓鼓囊囊一大块。
青年身形纤细瘦弱,与之相比白得晃眼,虚虚一握就能揽入怀中。
尤其是沈淮序占有欲极强地将林予星遮挡住,只能隐约露出一只雪白的裸足,踩在小麦色的腿上,体型差、肤色差色气十足。
段榆景像是反应过来,冲过来,“沈淮序,你对老师……”
却被唐措拦住。
几个男人的目光碰撞,唐措眸光冷凝,段榆景年纪小藏不住事,沈淮序更是有一瞬间眯起眼,随即又恢复常态。
唐措没错过他一瞬间神情的变化。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
林予星一无所觉,抬起头,推了推沈淮序。
沈淮序沉默片刻,从唐措身边经过,两人谁都没说话,唐措漫不经心弹了弹烟灰,率先开口,“装得不错。”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仅在两人交错之间,视线意味深长地盯着他,不肯错过他任何一丝反应。
沈淮序神情不变,好似没听到般,从院子里拿进来了一把轮椅,推到林予星面前,才道,“他们是?”
原本内向社恐的段榆景顾不上害羞,满脸愤慨,只是碍于林予星才没有动手,“老师,这到底是是怎么一回事?”
两人同时望向林予星。
沈淮序的目光倒是没有别的意思,尤其是知道他的智力受损,完全是出于关心。
只是被他这样看着,林予星莫名有点心虚,有种出轨被抓包的既视感。
他张了张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毕竟连他也不清楚唐措和段榆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越是沉默,越是可疑。
最后还是唐措解围,他是无限游戏的老玩家,处理起这种事情轻车熟路,“我们是林老师的朋友,村长听说我们认识林老师,特意让人带我们来见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话音刚落下,屋内的气温降低了一点。
林予星发烧刚好,咳嗽了两声。青年敛下眼睫,手抵在唇边,孱弱病态的模样瞧得人心疼。
一件黑色大衣披到他肩上,青年抬起头,“谢谢。”
唐措的风衣穿在自己身上修身显气质,穿在林予星身上则过于宽大,衬得青年身形愈发纤弱削瘦,仿佛风一吹就能病倒。
段榆景看到轮椅之后就不说话了,他的视线落在青年的腿上,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他的视线太过明显,沈淮序皱眉挡在林予星身前,阻隔了段榆景的视线。
段榆景也反应过来自己视线的冒犯,“抱,抱歉,老师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林予星示意沈淮序让开,嗓音柔和,“就是你想的那样,我的腿断了。”
说的人平静,听的人心脏却骤然一痛。
“老师……”
段榆景震惊得说不出话,似乎没想到自己昔日里崇拜的老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脸上各种情绪交织,最终转变为笃定。
“老师,我带你离开吧。我们逃!”
“不要再留在这个可怕的……”
他越说越激动。
林予星没想到段榆景会忽然说出这样的话,怔了下,随即反应过来,可能是系统下达的个人扮演任务。
他本能地看了一眼沈淮序,沈淮序沉默地站在那里,高大的身影看不出任何情绪。
没有阻止,也没有赞同。
林予星心念流转,说不定可以靠他帮助玩家们逃离荒山村……
他还没说话,眼前陡然一黑,唐措、沈淮序、段榆景全部消失不见。
熟悉阴冷的气息顺着他的脚踝往上攀爬,把玩着青年毫无知觉的、残疾的小腿,狎昵地、漫不经心地,好似把他当成一个玩物。
带着高高在上的冷漠。
林予星为这种态度而不安,带着病气的唇瓣被咬住,他的眸底藏着雾水,“阿清?”
他试探着出声,“阿清,我知道是你。”
无人应答。
一双手从后面将他抱住,放在牌位前的桌案上,原本的贡品被拂落,削瘦苍白的青年取而代之,成为了新的贡品。
他的皮肤过分苍白,身形孱弱纤细,弓着身咳嗽了几声,眼睫低低压下来,便更显得单薄病态。背脊处两弯精致的蝴蝶骨,宛若振翅欲飞的蝶翼。
叫人想要上手探一探,将残损的蝴蝶困在自己的掌心。
感受一下是否真如想象中的脆弱。
“阿清。”
他咳了几声,脸上终于算是有了几分血色。乌黑眼睫轻颤着,如鸦羽般,倾泻而下几分阴影,落在清秀的面容上,倒真有几分缠绵病榻的模样。
寻常人看了早该开始心疼了,然而沈淮清早就看清了他的虚伪与装模作样。
堂内只有林予星的咳嗽声,他没等到回答。
祠堂的正中央摆满了牌位,案旁的白烛燃烧着,滴下白泪,几乎有种让人触目惊心的怵然。
身后的大门倏忽砰地一声关上。
林予星背脊一颤,内心的不安放大。
他搞不清楚二周目里面沈淮清的态度为何转变得如此之快?
白烛燃烧的速度越来越快,滚烫的烛泪滴下,突然,烛蕊爆开——
像是个不详的征兆,随即烛台上出现一堆灰烬。
“是符咒?”
林予星从残渣中看到半张还没完全燃烧干净的符咒,与当初贴在沈淮清尸骨坛上的黄符如出一辙。
紧接着,黄符在林予星愕然的目光下燃烧殆尽。
灰烬落在烛台上。
林予星的心脏猛然跳动两下,想到008说的,二周目里面沈淮清的力量变强了。
当初,村民们贴黄符是为了限制沈淮清的力量。祠堂里也贴了不少黄符,所以他在祠堂的时候沈淮清才进不来。
现在,黄符全部消耗殆尽。
那沈淮清岂不是……
林予星的心脏剧烈跳动,想到现在的沈淮清,一股强烈的危机感骤然萦绕在心头。
祠堂内传来一声轻笑。
一只苍白、明显许久不见天日的手撩起林予星耳畔的头发,放至耳后,手指狎昵、暧昧地抚摸着他的脸颊,“你的表情可真是有意思呢。”
沈淮清饶有兴趣地欣赏完了青年变脸的全程,震惊、愕然到紧张、惊恐。
“你是不是很担心,我会来找你寻仇?”
他凑到林予星耳边,嗓音压得很低,近距离观察青年每一丝神情。
【救,救命,感觉好变态啊(?)(逐渐兴奋jpg)】
【新的一天,新的变态。】
冰冷的手指抚摸过林予星的脸颊,像是一条阴毒的蛇,在暗处盯着他。林予星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来不及了。”
沈淮清撑在桌案上,几乎将林予星整个人圈在怀中,两个人的距离近得暧昧。
方才林予星费劲心思爬起来,奈何双腿残疾,只能坐在桌案上,此刻都为沈淮清做了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