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气美人误当修罗场万人迷—— by鱼幼眠
鱼幼眠  发于:2023年1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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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场并没有npc,所有的npc都被引开了。如果说第一次是因为艾伦的存在,那第二次呢?只有他和陈赐的第二次。
他很确定,自己不是npc。
那那双眼睛会来自于谁?
——只剩下一个人。第一条守则的后半句:如果被发现,请保持冷静,不要进入禁闭室。
违反过会规并且被关入禁闭室的陈赐。
被关入禁闭室后的后遗症一直没有显现出来,或许……他短暂地被人替代过,就连他自己也并不知晓。
林予星不是没有猜测过,当他从特殊场景出来遇见陈赐时,这种怀疑达到了顶峰。
陈赐不是和他一起进特殊场景的吗?
陈赐对此只字不提。
他问过系统,如果他的猜想是真的,有没有办法解决。
系统当时的回答,没有。
触犯了硬性的规定,除非他们能在陈赐异化之前,完成进阶任务。
任何道具在他身上都是没有用的。
“……我是谁?”
随着这句轻飘飘的问句落下,众人陷入沉默。他们眼睁睁看着陈赐的修女服变得空荡、肥大,身形汇入其他修女之中,与npc再无区别。
安诺的眼眶发红,一拳打在长椅上。
被陈赐救过的队员红了眼睛,“都怪我,如果不是我的话,他也不会……”

当前的景象犹如巨石,重重锤在仅存的玩家心头。
“那,那其他守则呢?”其他守则会不会也是假的,要知道他们基本都遵守了其他守则。
“不会。”
说话的青年面容柔美秀丽,那名激动失常的玩家原本全身颤抖着,抬头就想怼人,对上这样一张面庞,怔愣了下,恶劣的话倏然说不出口了。
青年颜色浅淡的眼睫下垂,敛住了他眼底的神色,只有柔和的音线徘徊在众玩家耳边。
“不会的。”
“为了让我们相信,其他守则都是正确的。”
为了让玩家们履行第二条守则,副本从一开始就步步诱导,让玩家们亲自验证了守则的正确性,以此来获取信任。
躁动的玩家逐渐镇定下来。
林予星道,“你们有没有想过,或许一开始进入禁闭室的人就被操控了?”
顾襄:“被、操控了?”
她倏然间噤声,进入禁闭室的人或许并不只有陈赐,只是因为存活守则的缘故,大家都藏着掖着,心怀鬼胎。
无限游戏仅仅是用了个小小的伎俩,就使玩家内部各怀异心。
林予星在朝神像走去的人群中看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那是两名老玩家,第一次夜间行动聊八卦的老玩家。
那两名老玩家是刻意让他们听到对话的,有关画像和吸血鬼的对话。林予星浮光掠影间生出这个猜测。
他的背脊发凉,却还是极力用镇定柔和的声音道,“从这个角度分析,有没有可能写下日记的玩家自己被操控了而不知道?”
“也就说——这行字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写出来的。”
用来欺瞒后来者的幸存的日记。
难怪圣亚斯医院里那名“绑架”他的病人要偷偷地告知他线索。
林予星听系统说故事时提到过,曾经有过玩家通关失败后,被异化为副本的一部分,仍然残存着自我意识。
那名玩家兴许就是其一,跳下去是自我解脱。林予星很感激前辈的帮助,只是他不明白,前辈是如何确认他不是被操控者?
当时那种情况,对方显然是暗中观察了很久才出手的。
关于这一点,系统三缄其口。
林予星于是不再纠结,若有所思地盯着异化的玩家,副本不会轻易放过他们。躲过了画像,副本还有后手。
几乎是林予星想法冒出来的一瞬间,许久没有上线的机械音在所有现存玩家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副本难度上生,现解锁第二条提示:“鬼”。】
【欢迎来到副本第二阶段:阵营战。】
【请玩家方绞杀所有的“鬼”,请“鬼”方同化所有玩家。】
简直荒谬。
玩家们不约而同产生了这个想法,“鬼”方根本没有意识,系统的播报显得无用而好笑。
流程走得敷衍极了。
随着机械音的落下,原本安静的修女和病人恍若顷刻间得到了指令,同时扭过头来,直勾勾地盯着玩家。
分外瘆人。
“跑。”
这么多npc聚在这里,再不跑简直是死路一条。
一名男玩家稍微落后,面色苍白的修女面露贪婪,随即狠狠地在他脖子上面咬了一口。
男玩家面露痛苦,反手用匕首刺入修女的身体。
“哗。”
匕首拔出来,扬出一大片血,溅在男玩家脸上。修女诡异一笑,身体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我,我杀死了修女?”男玩家一愣,顿时激动地大喊,“不用跑,她们根本没有攻击力!”
他的话还没有喊完,匕首掉落在地上。
“噗嗤。”
血肉被吞噬的声音传来,修女服下玩家的血肉硬生生被不知名的存在吞噬了!最终,他抬起头来——
修女服在他身上肥大、宽松,他的笑容僵硬而诡异。
他被同化了。
“攻击力很弱。”远处的安诺面色凝重,将全程纳入眼底,“不小心被咬到,就会异化,速度很快,不可逆。”
他尚且是理智的,小队的成员都没有动。
可其他玩家听到男玩家的话顿时激动起来。一名彪形大汉与同伴对视一眼,眼里闪过狠厉。
“去死吧。”
他与同伴霍然转身,一把大刀横空出世,修女与病人尚未靠近他就全部被斩灭。
这场战斗是混乱的,就好像倒错的世界,荒谬又疯狂。教堂内鲜血流淌着,没入土地。土壤成为猩红色。
被异化的玩家根本没有理智。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也有玩家不那么好战。
原本战斗力超强的修女为何会忽然没有战斗力,走到这一步,玩家们大多惜命。
小队的成员同样无法对同伴下手,尤其是……陈赐刚刚成为其中一员。病院的病人们都在教堂聆听仪式,一行人神情沉重,躲藏到病院来。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顾襄无意识呢喃出声。拥有画像的修女的确得到认可了,可是她们也成为了副本的一部分。
没得到认可的他们又真的可以完成主线任务吗?
“你在做什么?”
青年转头,阳光漫过他颜色浅淡的眼睫,病房内光线明朗,能看到空气中浮动的粉尘。
有种久违的美好。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一个晴天。
林予星道,“病人眼下不在病房,正是搜查病房最好的时机。” 病院自从和修道院融合以后,病人们日日夜夜待在病房里,玩家的行动大受掣肘。
“如果完成进阶任务的话,我们就可以离开副本了。”
他还不想死。
起码不能等死。
有一股很执拗的念头告诉他,他不能死在这里。
他只是单单纯纯地不想死。
林予星的手指蓦然攥紧修女服,指尖溢出点苍白。房间内的其他人这才发现,他也是有一点紧张和害怕的。
林予星这张脸实在太具有欺骗性了。
颜色浅淡的眼睫在他的脸颊上投下阴影,大部分时间都在沉思般,沉静而内敛,好似一块不露锋芒的玉。
端庄圣洁的修女服勾勒出姣好的身线,胸前是银质十字架,与其他修女的木质十字架截然不同。
高贵而怜悯的,带着淡漠的神性,有着距离感。
可如今他们才发现,青年其实看起来年龄也并不大。他的脸看起来小小的,只有巴掌大。
纤长眼睫投下的阴影令他有股脆弱的、易碎的美感,几乎令所有人恍神,着迷般望着他。
连想法都是如出一辙怎么可以让他死在这里呢?
安诺猛然回过神来,耳根子有点红。他的嗓门比平时大了一倍,如同在掩饰什么,“说的有道理,大家都去找找看。”
队员们分散开。他们纷纷使用了寻找线索的道具,最终都在六楼相遇。
病院内果然有线索!
他们停在了杂物间门口,顾襄掏出万|能|钥|匙打开门。
“咔哒。”
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间杂物间很小,仅有一扇高高的窗户,还封着铁栏杆,不免令人想到牢狱。地上落满了灰尘,似乎很久没有人来过了,看得出曾经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所有人对视着,同时想到一个人。
发现秘密后消失不见的真院长。
果然,林予星从不起眼的角落里翻出了一本熟悉的日记。他抿着唇,心砰砰直跳。
不同于其他同伴的激动,他的情绪更加复杂,就好像是……寻找了许久的真相此刻就摆在眼前。
字迹是一如既往地歪歪扭扭,透露出主人不平静的心绪。
【“原来,‘祂’早就知道我的存在。我已经不知道被关在这里第多天了。我的世界只剩下永夜。”
“我的眼睛被剜下来,成为法阵的泉眼。”
“我的手将被砍断,成为法阵的躯干。”
“接下来,只剩下我的心了。”
“听说原本病院里面的人都康复了,但我宁愿成为盲人、哑巴、聋人,也不愿意接受所谓的‘第二次生命’。”
第二次生命。
故事的轮廓似乎愈发明晰了。
新来的医生自称是神的信徒,成为病人与“祂”之间的桥梁。病人们将纯洁的肉体进献给邪神,就能无痛无病、长生不老。
修道院的目的就是为了造神。
现在看来,他们似乎失败了,反而成为了怪物。
二分之一不死指的是当修女们合格地把灵魂献祭给邪神以后,他们也会变成怪物,像开头的修女一样,不人不鬼地活着。
安诺说出故事的全貌。
可是进阶任务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对,还有什么地方不完善。”
【解锁副本探索度80%。】
居然还有20%。
——实际上,直到最后他们都没有解开这个秘密。
林予星紧紧盯着日记上最后一行小字,指甲几乎要陷入肉里。
“我将恐怖的经历与希望的火种隐藏在这本日记里,希望捡到这本日记的年轻人,找回祂的白昼。”
“救,救救我。”一道虚弱的声音传来,是那名彪形大汉,浑身沾满血迹,整个人狼狈不堪,时不时惊恐地望着身后。
他一下扑倒在地上,又马上站起来,顷刻间冲到了林予星面前,伸手想要拉他的衣摆。
“救救我……”
眼看即将扯到时,一道小小的身影蓦然出现,奋力把他推开。那双乌黑的瞳孔里写满了执拗与狠绝,像匹走入绝境的小狼崽。
“走开!”

第161章 爱心修道院(31)
“阿洛德?” 林予星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小男孩的身影扑入他怀中,瘦小的身体不断起伏着。
阿洛德正在剧烈地喘息,闻言,固执地抬起头,“血,很危险。”
简单的几个字,林予星读懂了他的意思,“你是说他想用血来害我们?”
“呃……”见被识破,彪形大汉口中发出扭曲的声音,“救……”
下一秒,他像是被攥慑了心魂,脸上属于人类的理智褪去,转为机械而僵硬的笑。高大的身形迅速萎缩,和先前被异化的玩家们一般无二,朝林予星冲来。
林予星给顾襄递了个眼神,同时安诺举枪射击。
“砰。”
子弹没入彪形大汉体内,鲜血飞溅出来。他吐出一口些,身体缓缓朝后倒去,像察觉不到痛似的,嘴角缓缓勾起。
直到——
鲜血全部溅在透明的薄膜防御罩上,一滴也没溅到任何人身上。
彪形大汉的笑容才骤然消失,“不……不可能……”他的身体伴随着不甘,消失在半空中。
他是被操控又被异化的玩家。
先利用人类的外表来欺瞒同伴,怂恿、诱导玩家与修女们对上,再来向他们求助,接近他们。
当时就是他一口咬定,异化的条件是被咬到,实际上,修女和病人们的血都有相同的效果。
“不好,他把其他修女引过来了。”一名队员道。
顾襄:“我们现在去哪里?”
修道院内恐怕已经沦陷。血也可以异化人,本就不多的玩家中必然有不少人中枪。
沉默中,忽然响起一道犹犹豫豫的声音,“或许……你们可以和我走。”
小阿洛德抬头,望向林予星。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瘦,因此那双眼睛显得格外的大,也格外的明亮。
他在修道院生活了很多年,对地形很熟悉,好几次都在即将遇到修女的时候险险避开,带着小队绕来绕去。
然而修道院毕竟只有这么大,更何况修女们背后还有人指使。在两小时以后,还是不可避免地将要正面撞上。
面前就是死胡同,只有一条出路,迎面走来了一行修女。
阿洛德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再抬头时,他已经收敛了莫名的情绪,“我去引开他们。”
“你去?”林予星不赞同。
“让我去吧。”眼看修女们逼近,等她们发现所有人就晚了,阿洛德想要挣脱林予星的桎梏,“她们不会伤害我的。”
一道高大的身影忽然冲了出去,吸引了所有修女的注意力。修女们原本沉静的面容倏忽抬起,直勾勾望着他,嘴角弧度越来越大。
“李……”顾襄抑制不住差点喊出声。
李肖提前预料到了般,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最后一眼,再见了,我的队友。他毅然决然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修女们犹如闻到血腥味的鲨鱼,黑压压一片紧跟在他身后。
因为害陈赐被关禁闭室,李肖一直很自责,这种情绪犹如堆积的雪,终有引起雪崩的那天。
看到修女们如愿跟上来的时候,他的第一想法竟然不是怎么活下去,而是终于可以赎罪了。
他的动作太快,其他人根本没反应过来。再冲上去,就是白费了李肖的牺牲。
“李肖。”顾襄终于说完话,她捂着嘴,压制已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你个笨蛋。”
“要不,我们分开走吧。”林予星忽然道,“人太多行动起来也不方便。”
安诺不置可否,“你和我我们几个一组,顾襄和……”
“不。”青年否定道,他的脸处于光暗的分界线处,柔美莫辨,“只有我和阿洛德。”
他郑重地望着安诺,那双桃花眸在如此时刻也依然纯澈干净、毫无杂质,仿佛不是在无情地说着分道扬镳的话。
“我和阿洛德一组。”
顾襄的哭腔顿住了,“为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安诺也望着他。
在众人的视线下,林予星岿然不动,反而柔声询问阿洛德,“你愿意和我走吗?”
【主播这是想做什么?】
【带着导航仪离开的确不符合他的性格呀。】
【前面的,无限游戏里面能有什么美好的品格?】
阿洛德毫不犹豫点头。
“我们……就此别过吧。”林予星的确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情,话音中有些许的不忍,最终还是牵着阿洛德离开了。
阿洛德继续带着林予星往前走,他没有问目的地。两个人仿佛心照不宣,知道要去哪里。
月色如水,为万物覆上一层轻柔的银纱。一高一低两道身影投在地面上,它们时而相互依偎,时而相互分离。
脚步停在门口,林予星想起曾经也是一个相似的夜晚。他和其他玩家被修女们穷追不舍,最终躲来了这里。
如今,又是在相似的情况下来到这里。
回想第一次误入这里时的情境,简直恍如隔世。
这里荒芜、偏僻,与修道院格格不入,如同被遗忘般,连带着那个孩子——
他在房间的墙角下看到一个半大不大的孩子,整个人身形瘦弱得可怜,蜷缩在黑袍下,捡从前修女们抛弃的衣服穿。
他的脸上灰扑扑的,只有一双眼睛疲惫又脆弱,带着渴望向他望来。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想要夹着尾巴逃跑,却又不得不面对生活的小土狗。
脆弱又可怜。
他的腿上甚至还残留着一条条被割出来的血痕。
林予星也不可避免这样想。
他在修道院内如同孤寂的影子,毫无存在感,一点也不引人注意。
阿洛德想,他望向头顶的月亮,轻柔得好似蒙了一层雾,并不过分皎洁,却令人十分舒适。
更令人注目的是月光下那一抹银白色的长发。
他从来没想过,月亮有一天会落在他怀里。
就像现在,阿洛德想,他或许将死在月亮手里了。
“我出生的时候,也是在这样一个夜晚。”矮小的影子消失了。一道高大的身影从背后抱住银发修女。
青年眼睫敛了敛,银白色长发在月色下犹如流光。修女的身形修长纤细,恰好能够被揽进怀里。
端庄的修女服勾勒出细腰,肩胛骨也是伶仃的,后背的蝴蝶骨凸出,男人将头搁在他的肩膀上。
“或者说,是个不详的夜晚。”
那天远不如今天美好。
对于血族来说,双生子是不详的。更何况,血脉力量大部分被他的哥哥所吸收。他从一出生就是弱小的,血族形态甚至只有一颗尖牙,完全不符合吸血鬼的美学。
他被视为不详的象征,注定要被遗弃、被忘记。弱小的血族在既定的命运中一日日长大,被同族歧视、被亲人虐待。
他苟延残喘着。
痛恨残缺的自己。
一刀又一刀,无数次躺在血泊里,他想,为什么像他这样的祸害还活着?
可是,他又那么地渴望活下去,拼尽全力抓住一切机会,只为了活下去,如同挣扎的蝼蚁。
可笑又可悲。
更可笑的是,他的生命力是如此旺盛,骨血里令他痛恨的、罪孽的血脉,注定了他不会如那些老家伙所希望的那般死去。
包括他自己。
血腥味弥漫在房间内,阿洛德眼神迷离地闭上了眼,几乎看见了主出现在他的眼前。那是他怀抱着满身伤痕,所痴迷、意图拥有的权力、欲望。
——他想要获得力量。
机会很快就来了。
圣亚斯医院被祂选中。
他也被选中。
不再是实验台上任人宰割的猎物,只能安静地听着血液流淌出身体,幼小的身体遍布着伤痕,血液被用作实验。
他开始讨厌阳光,习惯性蜷缩在阴影里。不过比起讨厌阳光,或许是更加厌世。
毕竟吸血鬼贵族并不怕阳光。
第1001次,他想杀死自己,但是失败了。
后来,不知道玩家们从哪里听说修道院里有位沉睡的吸血鬼亲王,并且血脉力量被大幅削弱。
于是,避世的生活结束了,他身上的伤口又多起来。卡修斯帮他包扎过很多次,他成为五号病房的特殊病人。
大部分时候他保持着人类小孩的形态,他憎恨自己身上吸血鬼的血脉,甚至疯狂地想要放干全身上下所有的血。
他躺在木地板上,脸上沾满了鲜血。
卡修斯帮他包扎时用力碾着,烟雾缭绕中他的神情痛苦又迷离。
“废物。”
是啊,他是一个废物。
阿洛德隐隐察觉到,他们本来就是一体的。
再后来,他以小孩的形态遇到了银发修女。他没有抑制自己因为痛苦而发出的喘息,视野迷蒙而混乱。
银发修女果然止步于门外。
隔着一墙之隔,阿洛德狼狈地喘息着,房间很久没有打理,难闻的血腥味中混杂霉味,简直和他一模一样,腐烂在见不得光的地方。
香烟被他抽了半支,随意丢在地上。
烟雾迷离中,他近乎冷漠而残忍地自我调侃,门外那道身影究竟是路过,还是……专程赶过来杀他的。
如果是来杀他的就好了,可惜这些人根本不知道,他们杀不死他。
就连他自己都杀不死自己。
阿洛德的喘息更加急促。

久违蒙面的阳光漫入黑暗的房间里,刺得阿洛德几乎睁不开眼。
他边流泪,边嘲讽地想着,这次的人要怎么死呢?当对方发现砍不死自己的时候,会流露出什么样的神情呢?
阿洛德猜不到,但他想,那一定很有趣。每一个入侵房间的人,最后都会露出那样有趣的神情。
于是他好整以暇抬起头。
没想到撞入一双颜色浅淡的眼眸,宛若高高在上的神明,瞥下轻描淡写的一眼,充满了神性与悲悯。
几乎刺得他要流泪,可小阿洛德还是拼命睁大眼睛。
他流着泪,望向眼前的青年。
银发倾泻而下,宛若朦胧柔和的月色,即使对方是在他最讨厌的白昼来的,也全然没有日光的令人厌恶,只会令人联想到皎洁的月辉。
不敢触碰的、皎洁的月辉,就像是他出生的那天,生来就无法触碰、靠近。
他一定,一定会被这样的自己吓跑吧。
阿洛德愈是这样想着,就愈是自惭形秽,只觉得自己落在对方眼里都是玷污了他的眼睛。
更别说获得救赎的机会,那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直到修女柔和的嗓音响起,他的声音放得很轻,似乎怕吓到他。可他不明白,不会。
久在阴沟里的臭虫如何能忍受月光的靠近,即使理智上知道不应该,他的身体甚至不可抑制地颤抖着,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逃跑。
阿洛德想,还不如从一开始就让他夹着尾巴逃跑好了。否则,如何能克制得住阴暗的念想,在看不到的地方无声滋长。
尤其是他受伤以后被迫恢复血族形态,在病房养伤时。
阿洛德,真的是因为受伤吗,而不是出于私心?
出于私心,将他安排到自己的病房来,用另一个身份与他见面,借着忏悔的名义与他接吻。
也是那一次,他差一点失控。
念着忏悔词的语速又快又急,时而低昂,时而急促,恍若着魔般。
一滴泪猝不及防落在他手上,某种平衡被打破,犹如从某种怪象中抽离,他如梦初醒。
差一点,就成为“祂”的容器。
恰好遥远的地方传来钟声,做了错事的他徘徊着,迟迟不敢靠近。
青年从始至终都没有再看他一眼,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一般。
没有比这更好的惩罚,他从出生起就经历了无数次遗弃,没有哪一次让他如此的心慌、恐惧。
即将被人抛弃的绝望,在房门关上的一瞬间,伴随着光线一点点消失,彻底淹没了他。
只剩下他一个人留在熟悉的黑暗。
甚至不敢挽留,害怕再一次成为“祂”的容器。
现在,他终于如愿抱住了他的月亮。
“你早就知道,三幅画像其中有一幅是我了吧。”吸血鬼垂下头,凝视着青年耳后的小痣。
阿洛德本身就是容器,“祂”选出来的最完美的容器之一。
“杀了我吧。”他轻轻叹道,紧紧抱住他的爱人,眼底有留恋与不舍。厌世轻生的吸血鬼终于有一天为了死亡而遗憾。
他终于触碰到那一抹银色,温柔地吻住爱人的发丝,从背后握住银质十字架。
“我不想与你为敌。”银质十字架表面正在发烫,仿佛在回应他出生起就既定的宿命。
这是他自己选择的、必死的结局。
“杀了我。”
“不,不要!”林予星如梦初醒,他的视野有些模糊,他茫然地伸手去摸,冰凉的触感传来。
原来,他哭了吗?
月光下的吸血鬼叹了一口气,“我本来不想以这样的方式离开的。”缱绻的眸光落在林予星的脸上,如有实质般。
“别哭。”冰凉的液体被擦去,犹如对待绝世珍宝,极为小心翼翼,“是我不好。”
他明知道眼前的青年最是心软善良,肯定忍受不了离别,更何况是以死亡为终点的离别。
但他别无选择。
只有青年脖颈间挂的十字架能够终结他的生命。
那是神留下的礼物。
吸血鬼侧过身子,慢慢吻过青年的眼睫、雾气氤氲的眼眸,如同要将他永远镌刻在心头。
最终,吻住蔷薇色的唇瓣。
滑落的泪水跌进两人的贴合处,苦涩、绵长,带着独有的甜味。他的手引导着林予星握住十字架,用力地刺入自己的心脏。
“没关系,你是正确的。”
错的只有他。
因为是你,宁愿是错,也不愿错过。
“其实我的名字叫安东尼……”他的身形逐渐消散在夜色中,只剩下不舍的呢喃,饱含着缱绻与眷恋,融入晚风中。
久散不去。
那只出生在月光下的吸血鬼贵族离开了。没有带走任何眷恋,也不知道活着的人会为他遗憾。
青年在月光下一动不动。
半晌,他伸出手,只触碰到冰凉的空气。
【宝宝你不要,你哭得我都要心碎了。】
【诡计多端的吸血鬼,骗我宝的眼泪。】
【虽然是敌对,但是这么听话的狗留着也不是不可以(?)】
【宝宝,别难过,下一个更乖。】
系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跟宕机了似的,说话结结巴巴的,【宝贝没关系,他们、他们只是npc而已。】
它想到刚刚的场景,这话又有点说不出来了。真的只是npc吗?它比任何人都清楚。
尽管如此,让林予星伤心了就是不对。
【想想看,再过完四个副本我们就可以回去了耶!到时候我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认识谁就认识谁。】
“啧啧,真是好一出大戏。”一道修长的身影自暗处走来,漫不经心地拍着手,“只有瞄准心脏,才能破坏‘祂’的容器。”
“下手可真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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