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断袖娶和尚—— by啡枝儿
啡枝儿  发于:2023年1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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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砚青疾步先去了酒楼,一层和二层偌大空间坐着正在考试的画僧们,杨砚青压根儿没停直奔三楼,当他看到被迫挤在同一层里,连胳膊都难伸展的普通学子们,杨砚青红了眼圈心里发酸......
孩子们,过了今日,我杨砚青再也不让你们受苦!
杨砚青一转头又惊讶看到监考的竟是蓝茵茵,杨砚青原本以为蓝茵茵会因那晚目睹了自己和墨踪在理事房偷欢场面而拒绝担任考官,但她最终还是来了。
杨砚青冲蓝茵茵重重点了下头,有她监考杨砚青自然也就放心了,至少不怕孩子们被无端刁难。
稳下心神后杨砚青远远眺望了下近期一直听墨踪授课的学子们,还特意走去了那十多个曾在曹府重点培养的“高材生”身旁看了眼。
在看到他们发挥正常,且从寥寥几笔就已看出高水准画作端倪后,杨砚青更是心潮翻涌,怒力压下涌上喉头的热浪,默默转身又奔赴下一个考场。
街道两旁架起的两座遥遥相对的竹台上,自打考试开始后便有小琴师陆续登台斗琴,杨砚青其实耳中也一直留意着楼外的琴声。
不出所料,早在杨砚青于整个敦煌郡买不到一把像样琵琶,另外在怡香院弹琵琶后轰动一时还传到节度使王耳中,便知画院内礼乐课程,尤其是专教琵琶的学录估计也技艺并未多高超,所以杨砚青对于凤儿有十足信心,甚至隐隐期待凤儿登台亮相惊艳众人那一刻。
但是当杨砚青还没走出酒肆大门,却见赵司业竟气喘吁吁亲自跑进来一把抓住了他胳膊:
“大事不妙!不能让凤儿登台!”
杨砚青:“......”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妙不妙。”杨砚青下意识抬高音调,心里有些不舒服,“先让凤儿弹完再说。”
“她,她......”赵司业一口气差点儿没捣上来,“她是奸细!你那个好徒弟凤儿,她是曹祭酒的人!”

第一百三十九章 跟凤儿圆房
当从赵司业口中得知凤儿的确多次来过画院去找过曹祭酒,且还单独跟永虚大师几次会面,杨砚青似被一道晴天霹雳将身子豁成两截。
杨砚青脑中走马灯般闪现着自己和凤儿连续数日的艰苦奋战,把一首曲子反反复复抠了数遍,而凤儿更是弹了无数遍,且甲片还磨断数个,而每次甲片断了凤儿也不停止演奏,坚持用自己指甲弹完整首曲子,还说万一考试当天也发生类似情况自己也能妥善应对......
杨砚青又想起凤儿每次受到丁点夸奖就会兴奋到吃不下饭,想起凤儿不停追着自己问东问西总想学得更多,又想起凤儿第一次进府时那双求知若渴的眼睛,那双看着琵琶似看到整个世界的眼睛,从未改变过......
“让她上台吧。”杨砚青脱口而出声音飘忽。
“什么!曹砚青你是不是聋了?”赵司业以为自己没说清楚又强调一遍,“她是曹祭酒安插进你府上的奸细!且凤儿身份一旦暴露,我们全完了!”
杨砚青也重复一遍,声音却更坚定了,“让她上台。”
“到现在你还相信凤儿?信一个奸细?”赵司业气得口不择言,“怎么,你跟凤儿也圆房了,被迷惑了?”
“我不信凤儿。”杨砚青嗖地攥起拳,“但我信她的眼睛,那双眼睛不会骗人。”
“你,你......”赵司业额头冒汗,八字胡狂颤,“你真是癔症了!”
“大人可能体会不到。”杨砚青手指冰凉,但一股血气却涌上脸颊,“有一种腹心相照,借助的是乐声,谓之知音,我能读懂凤儿的琴,她的琴声更加不会骗我。”
“虽然她沦落风尘,似一柔弱女子。”杨砚青额头青筋隐隐跳动,“但区区一个曹祭酒却根本束缚不住她,至少束不住她的琴,更束不住她的心。”
赵司业扶着额头已捣不上气,“你真是糊涂,糊涂啊!”
此刻一众官员在看台上其实也没“老实”坐着,他们见节度使王追在梅刺史屁股后头一会儿踱到东边一会儿移步西边,便也都按耐不住了,一齐上前跟在刺史大人身后一会儿眺望西边台下刀斧纷飞正雕石头的考生,一会儿又走到东头近距离欣赏高台上斗琴的考生们。
而在东西两方考场激烈行进之际,典录和典卷二人也正带领手下时不时从酒肆出来,拿着一些已完成考试的考生画作于街市上悬挂出来以待考官们的最后评判。
一众官员此时都跟在梅刺史身后停在了西头,饶有兴致看着台下火热进行的石雕考试。
而之所以引来官员驻足,是因此次石雕的考试题目虽依旧以抽签形式确定,而抽出的是《千佛像》一题,但唯一不同的是考试规则新添了一条可由考生选择和他人共同合作来完成。
明眼人都知道这次能抽出“千佛像”的题目,再加上新规的出现,不难看出是曹祭酒背后做了手脚,但众人哪怕心知肚明却谁都没说什么。
毕竟石雕考试年年都是佛教派弟子博头筹,无非就是谁考第一的问题,而此次画院对外进行大考,自然有展示画院实力的层面在,所以从个人考试变成合力而为来争取最好效果,梅刺史等人倒也不置可否。
只是此举却急坏了赵司业......而此时赵司业都没顾得上告诉杨砚青这个坏消息,还在因凤儿的事跟杨砚青着急上火,差点儿当场气死。
而此时仅有四名普通学子参考,在人数上完全处于劣势的其中一位考生柳六,也端起了胳膊立在原地迟迟没动作。
另外仨人似也早已认清现实,都知是来做陪衬的,根本和对面那二十多个佛教派弟子没法比,所以方才还劝说柳六没必要放弃考试,不如跟着他们仨一起硬着头皮雕雕即可。
柳六眉头紧锁依旧盯着对面那群围着一个硕大石头,上下齐手共同雕刻的画僧们,而那帮人甚至连草图都没画,仿佛事先商量好一般有条不紊各自完成着所负责的雕刻小佛像的任务,俨然成竹在胸,势必合力完成一座千佛雕像。
再看自己这边,三人普通小画师组成的队伍,虽说千佛像也没规定必须雕出上千个佛祖,但他们哪怕拼死拼活定是比不过对面佛教派......
茶铺里的墨踪原本悠闲喝茶,他对于柳六能突出重围一举摘得第一名有着十足把握,现今却也没料到石雕考试竟不按常理出牌,若是柳六真和其他学子一起雕刻,定会拖柳六后腿,另外《千佛像》的题目,他们仅四人也绝不占优势。
小五在旁像热锅蚂蚁急得原地打转,在看到夫人和远处考场里的柳六二人真不亏是师徒,俩人竟都岿然不动比石像还稳,这便更让人心里起急。
小五最终还是憋不住,慌得声音发颤眼角转泪道:“夫,夫人,怎么办啊!我去把少爷寻来吧。”
“不必找他,你速去买个东西过来。”
“啊?”小五以为听错,毕竟现在都火烧眉毛夫人竟还让自己在集市买东西,“买,买什么?”
柳六此时还在思索着应对策略,又一条条否定,当然了,他也可以和那三人一起雕那块中等大小的石头,并尽最大可能雕出更多佛像,但不论石料个头还是佛祖数量依旧比不过对方,哪怕雕得再惟妙惟肖却根本无法称之为千佛像。
对于柳六来说他只想夺第一,若没把握制胜倒真不如不考。
原本还稳操胜券想在墨踪面前展示的柳六也没想到自己竟一筹莫展......
柳六手心冒汗不敢转身去看远处茶棚下的墨踪,他根本没脸去看,但片刻后却觉有个光斑落在眼前的石头上,随后又开始晃着自己眼睛。
柳六:“......?”
柳六转头顺着光看过去,见远处小五竟举个小铜镜踩在一个大石墩上还在向自己晃动着。
柳六心里一惊突然汗毛乍起,激动得猛然看向轮椅上端坐的墨踪,而墨踪此时也向他微微点着头。
柳六随即冲墨踪蓦地一笑,比阳光还耀眼,随后柳六转回头骤然上前将那正雕石头的三位考生召到一处,拿起笔快速绘出了一副草图。
“什么?!”那三人看着柳六画的佛像图不约而同瞪大了眼,“你就只雕四个佛像?”
而后柳六又带领三人来到一座大型石料前,倏地抬手一指,“就选这个罢。”
“什么!?”三人又几乎同时惊道:“你要挑个跟画僧们一样大的石头?”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138章)新添内容如下:
杨砚青也深情回应,感受着墨踪心无旁骛的最后冲刺,感受着墨踪满心满眼都只有自己的绝顶幸福。
但杨砚青却也忘了自己曾说过的那段话:“阴阳互根,物极必反,太圆满可就要炸了”......
杨砚青应该怎也想不到在迎来极致欢喜后,竟真就走上下坡路,未来他和墨踪之间居然还有一场又一场爆炸在等他......

第一百四十章 置他于死地
敦煌和晋昌两郡交界处的兵营中,梅赤紧锣密鼓组织练兵,厉兵秣马进行出征前最后准备,只待两日后仲秋节一过立刻前往边境征战。
因画院今日内部大考几乎和仲秋拜月宴连到一起,梅赤恰好于昨日得到消息说此次盛宴要拿吐蕃人的血祭月,顺便就像历次出征前一般放些俘虏的血以鼓舞士气。
然而不出所料,拿来放血的吐蕃俘虏里恰好加进了墨踪,一看便知是曹祭酒背后捣的鬼。
不过此举倒正合梅赤心意,哪怕曹祭酒不做手脚,梅赤也要在自己出征前想办法置墨踪于死地,如今他已等不及叶赞目所施的毒药发作了。
“将军,把沙洲台狱的阎罗猛虎运去祭月台至少需要两日。”
“来得及,你立刻带人出发。”
“但是将军,若把战俘喂了老虎......是不是有些......”
“只需挑一人喂。”梅赤凌厉眼风甩过去,“怎么,你堂堂李校尉同情起那个吐蕃奸细了?”
“在下不敢,末将这回明白了,若是墨踪的确早该被处死。”李校尉埋头拱手,“只是,没有节度使王指令我们能把虎运出来吗?”
“这你不用操心,我一会儿就见到他了。”梅赤扔出个梅刺史的令牌到桌上,“当初若不是我爹拦着,那群吐蕃蛮贼早被曹大王全都喂了虎。
李校尉拾起令牌小心翼翼收进怀中,“是,末将即刻出发。”
画院集市这边,曹祭酒把永虚和尚手中紫金锡杖拿过来支着东倒西歪站不稳的身子骨,嘴里还不停跟永虚和尚嘟囔着石雕和斗琴有何可看,在椅子上远远瞧一眼不得了。但所有官员都跟梅刺史一起站着,他也不敢自己一人回去坐着。
此时官员们还都驻足西边台上望着下面的石雕考场,而让梅刺史等人停留的原因,则是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看着仅有四人协作的普通画师们竟放弃了之前的小石料,而是选了和对面二十来个画僧一般大的石头。
曹祭酒见此场面更是率先在台上捧腹大笑,指着台下肆无忌惮戏谑,好似也忘了这些普通画师同样也是画院学子:
“这几个毛猴子疯了吧?!也太自不量力了。”话音一落立刻也引来围观百姓们的咋舌轰笑。
梅刺史的脸一瞬间黑成锅底,毕竟只听说过“护犊子的”,没听说一院之长嘲笑自己学子的,节度使王见梅刺史拉下脸立刻回头狠剜曹祭酒一眼,把曹祭酒手里紫金锡杖都吓掉地上,曹祭酒一个踉跄又被永虚和尚扶住了。
此时东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倒不是因谁琵琶弹得好,毕竟也没传出乐声,只是人群正喋喋赞叹高台上的小琴师长相漂亮,眼睛大而水灵竟比女子都俊。
不知发生何事的梅刺史眉毛打结疾步去了东边,一众官员骤然像条大尾巴似的也跟着梅刺史一齐甩了过去,就剩下被永虚和尚搀着的曹祭酒依旧立在原地。
“永,永虚大师?”曹祭酒揉了揉眼遥遥望着远处高台,再回头看向永虚和尚时有些结巴了,“你,你瞧竹架子上那个人......像不像凤儿?”
永虚和尚:“......”
永虚和尚此时不仅看到了风儿,还远远瞧见了杨砚青和赵司业的身影,永虚和尚的声音几不可闻抖了下,“就是凤儿......”
“什么!”曹祭酒再次转头看向高台,此时也看到了不远处的杨砚青和赵司业,曹祭酒顿时抓紧永虚和尚的胳膊慌了神儿。
“曹砚青把凤儿特意混进考生里参加斗琴?”曹祭酒的嘴歪到天上,“难道凤儿倒戈了?!”
永虚和尚重重拍了下曹砚青的手,方才一瞬的惊措已消失,又恢复了一张慈祥笑面,“放心罢,一个勾栏女子怎会舍弃偌大的宅子和够享用一生的金银财宝不要,偏偏反水,于她有何好处?”
高台之上,凤儿和对面台上抱着琵琶的小画僧互相鞠躬行礼,而后坐下来,凤儿似深吸口气把手抚到琴上。
要说此时谁最紧张,杨砚青和曹祭酒双双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只见凤儿葱削的指尖轻轻一舞,琵琶上一根根琴弦被拨动起来,然而在众人拭目以待不知长相如此漂亮的男子会弹出怎样曲子时,却从台上传出一串噪音......
曹祭酒在听到琵琶发出的刺耳噪音后当场直起身抚掌大笑,还拍了拍永虚和尚的肩膀,“大师可真会捉弄人,特意把凤儿安排进来还不明说,就冲凤儿这琴技,定是最后一名!”
“你再瞧那边。”永虚和尚弯着眼角正看向杨砚青他们。
“哈哈哈!”曹祭酒顿时笑得前仰后合,“那俩人怎得坐地上了?”
在曹祭酒笑出眼泪之际,一阵又一阵如泣如诉的琵琶声却突然从高台上飘飘洒洒而来,竟以四两拨千斤之势让热火朝天的集市全都寂静下来,又似施法一般让人心中卷起了一层又一层巨浪,瞬间被心潮掩埋。
曹祭酒和永虚大师二人被实实在在浇了透心儿凉,而当曹祭酒发现高台上的凤儿似看向了他,还挑衅地冲他勾了下嘴角时,曹祭酒方才笑出的泪直接冻成了冰......
杨砚青此时的确还坐在地上,跟他一起“席地而坐”的还有赵司业,只是赵司业脸上泪水已是沸腾......
杨砚青直到被宋小宝扶起身时,前一刻伴随那声刺耳琵琶声一齐劈进脑中的惊雷还在余震,但凤儿此时却已将天籁琴声稳稳铺在了自己心房上,又似柔柔跟自己低语:
姐姐,我绝不让你失望。
当掌声似轰雷般于整座集市乍响时,杨砚青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不能冲动行事!”另一头的曹祭酒被永虚和尚一把拽住,“你揭露了凤儿不是把你安插眼线进曹府的事也公之于众了?晋昌画院的考官反正也已打点好,凤儿再能耐定也取不了第一。”
“这吃里扒外的臭婊子,看事后我不摘了她脑袋!”曹祭酒低声嗔骂着,“还有曹砚青那草包,还真他娘的找翠花来教凤儿琵琶了?”
刚想到这里曹祭酒心底一惊,心说难道当初真被自己猜中了?曹砚青还真私下培养学生就趁大考还有皇子微服跟自己闹上一出?
“不好!你可还记得那个被曹砚青抓回府又让墨踪教雕工的臭要饭的?”曹祭酒脸色煞白看着永虚和尚:
“该不会也被曹砚青混进来考试了?!”
“我记得凤儿当初说那人叫柳六。”永虚和尚脸上一片乌云,突然转身向西边赶去,曹祭酒攥拳立刻追上去。
当二人看到考生名册上果然写了柳六的名字,又问出此时唯一拿刀在石头上雕佛像的人正是柳六时,曹祭酒整张嘴气歪了:
“看来凤儿说那人只会雕馒头也是假的了!”
“明明是千佛像,他却只在石头上定出四个佛像位,很显然他要雕四面佛。”永虚和尚手指不停捻着佛珠:
“这完全和题目不符,就算他雕工的确有两下,哪怕把佛祖都雕得能眨眼了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输?”
曹祭酒松口气,“大师所言极是,你瞧另外那仨考生连人影都没了,怕不是嫌丢人全跑了。”
“快看快看!那三人回来了!”此时人群中传来叫声更掺杂了阵阵疑惑,“他们车里拉的是什么东西?”

第一百四十一章 必将是个死
在酒肆中进行的绘画类大考,众考生已陆续完成画作并交由典录和典卷拿去街道展示,百姓们在欣赏的同时,考官们也已聚集起来在为考生们做着最后评判。
不多时后绘画类考生的成绩已全部出炉,除了把成绩在当场张贴外还要抄下一份交由典录递到台上给曹祭酒过目。
然而在台上官员还未看到成绩时,观看放榜的百姓们已议论纷纷,传出一片狐疑声。
刺史大人梅嵩刚从节度使王曹川手里接过茶盏抿了一口,眉头一皱,“台下为何吵闹。”
身边有官员连忙应道:“回大人,似有百姓在质疑考生成绩。”
梅刺史回头扫了一眼,却见曹祭酒正喜形于色朝他点头哈腰走过来,把成绩记录也递上来,躬身道:
“回禀大人,考生成绩已出来,今年和往年并无二样,画僧们依旧排在第一位。”
“恩。”梅刺史倒也没看出有什么问题,但是怕出乱子还是摆了摆手,“走,都随我下去看一眼。”
“是。”
梅刺史话音一落,一众官员应承着跟在他的身后去到街道上看了一圈学生们的画作。
只见有不少精彩画作竟然都是出自普通学子之手,但评定的成绩却仅仅是丙级,甚至所有的普通画师,成绩竟然都在丙或以下,连个乙等都没得上。
曹祭酒此时依旧满面春风跟永虚和尚走在后头,时不时斜眼甩去杨砚青两记刀子眼。
杨砚青:“......”
杨砚青此时已回到官员队伍中,嘴唇泛白脸色铁青亦步亦趋向前踱着,还有不远处的赵司业需被人搀扶着才能走,走路飘飘荡荡的。
杨砚青和赵司业二人其实早就料到本画院的考官定会故意给画僧高分,但考官队伍中还有半成是晋昌画院和其他书画院派出的考官。
杨砚青怎也没想到一贯跟曹祭酒是死对头,且还在考官中占大头的晋昌画院的人,竟然也被曹祭酒给收买了。
梅刺史此刻站在一众画作前,他沉着脸随便抬手指了一张得了甲等却技艺平平的画作,还有一张只评为丙级却明显更胜一筹的画作问节度使王:
“曹川,你怎么看这两幅画?”
节度使王曹川挠了挠头,一改平日大嗓门,小声道:“嵩嵩啊,我......”
梅刺史偏开头,“咳......”
“哦,刺,刺史大人......”曹川又压了压声音,“其实我看不懂这些......”
梅刺史:“......”
说话间斗琴场那边忽然也传来骚动,听着竟也是百姓抱不平的声音,定是成绩也张贴出来了。
梅刺史黑着脸瞪节度使王一眼,当即又带着官员们去了东边考场,然而当众人发现之前那个用一首琵琶曲撼人心魄一鸣惊人的俊俏小乐师,不仅没得第一,反而还排在了倒数。
官员们纷纷摇头交头接耳,此时大伙也心知肚明有人背后左右成绩,但谁都不敢多言,毕竟敦煌画院虽说是官办,但谁人不知这画院根本就是曹家的,而曹氏一族连朝廷都忌惮,谁又敢多说什么呢。
梅刺史此时快把曹川的脸上盯出个洞,“曲子弹得是好是坏,这你总能听得出吧!”
曹川:“......”
梅刺史一甩袖子径直回去台上坐下了,不时眺望两眼西边考场动静,每次曹川递来的茶都拒绝了。
石雕考场这边的速度相对慢一些,但此时不论是二十多人的画僧队伍还是仅四人的普通学子们也都在进行最后收尾了。
画僧这一队自打开考后便寸阴必争马不停蹄,竭力往石头上雕出更多小佛像,可能是为求多求快,在精细和精美上逊色不少。
而普通学子这边只雕了一个四面佛像,但却是一人雕的,其他三人全去雕莲花底座了,貌似没什么看头,但围观在“四面佛”周围的百姓却最多。
时不时就能听到人们传出暗叹声,称赞四面佛雕得精美绝伦难得一见,但不时也会传来叹息声,毕竟距题目要求的“千面佛”是十万八千里了,再精美也拿不了第一。
然而没过多久,人群竟突然躁动起来:
“快看快看!”
“天呐!是千面佛,千面佛!”
“四面佛竟然变千面佛了!”
“神作,真是神作啊!”
“佛光!我看到佛光了!”
......
......
......
原本还算寂静的石雕考场像被人投了炮仗般排排乍响,沸腾一片。
台上官员们都以为出了岔子,吓得全从椅子上弹起身跟着梅刺史和节度使王二位大人跑去西边雕塑考场望着已雕成的两座佛像。
只见画僧们雕的千佛像中规中矩绝对也称得上佳作,但此时再和一旁普通画师们雕出佛像对比,却再也比不过了......
原本的四面佛还是端坐莲花之中,但让人惊叹的是,那四个画师从手推车上搬下的竟是几面高大铜镜且插入了莲花底座中围着四面佛绕了半圈,而铜镜的造型又神似莲花花瓣伸展而出,竟无一丝违和,此刻一同照耀佛像,便形成了众人眼中看到的千佛,甚至是无数个佛。
更绝的是莲花底座下方还雕出了能注水的“湖面”,此时波光水面不仅映出佛像更映入湛蓝天空,有人看到佛光便是阳光摄入其间散射出的七彩光影,真可谓美轮美奂鬼斧天工,甚至已有不少百姓以为佛祖显灵纷纷跪地叩拜。
杨砚青看着柳六的千面佛一时也被震撼住,心中满是佩服,但一瞧柳六此时正踮着脚往对面茶铺不停看着,似冲一人绽放了笑颜,杨砚青顺视线望去,果然见头戴面具的墨踪不仅正瞧着柳六还抬手冲其挥了挥手。
杨砚青:“......”
杨砚青刚恢复血色的脸颊又瞬间变回了蜡白......
曹祭酒这边拉着永虚和尚的胳膊傻了眼,手颤抖起来,直到永虚和尚低声提醒了一句,“他们拿不了第一。”
永虚和尚的话自然得到“应验”,考官之后的评定依旧是佛教派的千佛像博得头筹,但是刚一张榜就有老百姓开始往成绩榜上扔各色蔬菜了,还好有足够兵士上前制止,最后为避免场面失控,梅刺史立刻宣布了大考结束。
在梅刺史宣布大考结束那一刻,杨砚青再也撑不住早已打晃的双腿,实实在在瘫坐到地上,也实实在在吸引来了不远处曹祭酒似要把他千刀万剐的恶毒眼神......
杨砚青不想承认,但他的确是输了......这一刻,自己私下培养学生的事已在曹祭酒面前彻底曝光,而以曹祭酒的秉性,他绝不会容忍自己再待在画院,且会想尽一切招数置自己于死地。
其实杨砚青怕的不是死,而是怕连累墨踪,如今他只求墨踪的腿能尽快好起来,只求曹祭酒能让自己“死”的慢一点儿,再让自己为墨踪多争取些时间......
台上的梅刺史眉毛胡子一齐打了结,他冲身旁曹川一顿劈头盖脸,再无顾忌:
“一个牛头马面,一个绣花草包!全都是你曹氏的好苗子!”
说罢梅刺史头也不回愤愤往台下走,又道:
“还好六皇子一直没出现,你就盼他先去了瓜州吧,否则就冲今日这事,你那个曹祭酒吃不了兜着走!”
“是是是。”曹川七窍生烟脸上冒火,“一会儿看我怎么收拾......”
“大人。”亲兵首领跑上前打断曹川递上一个不知绣了什么字和纹样的金丝帕子,却被火气上头的曹川一把甩到地上,“滚!”
梅刺史无意撇了一眼,当即被口水呛到狂咳不止,他赶忙转身捡起手帕一把拽住首领,咳得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快!咳,咳咳......快带,带我去见那人!”
曹川:“?”
曹川不明所以赶忙跟上,却又被突然回身的梅刺史捏住手腕低语警示,“记住,一会儿少说话。”
曹川:“......”
一众官员此时也迷迷糊糊追着二位大人下了台,却见刺史大人疾步走到一男子面前,竟把腰弯成了虾米:
“河西监察刺史梅嵩,恭迎六爷!”

第一百四十二章 把墨踪带走
只见那个被梅刺史称六爷的男子身材圆滚头上还戴个斗笠遮住半张脸。
在当梅刺史叫出六爷后,节度使王曹川率先反应过来那人竟就是六皇子,吓得赶忙跪下,也忘了皇子微服不愿惊扰百姓。
曹川跪下后官员们后知后觉跟着哗啦啦跪倒一片,而队伍最后面的杨砚青被赵司业拽着也跪下了,赵司业挨到杨砚青身边声音已然发颤,“来了,来了,咱们还有希望!”
杨砚青此刻已血涌上脸,毕竟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六皇子盼来了,他势必要牢牢把握住最后的机会。
胖男子在众人埋头下跪时又低头瞧了眼手中纸条,回身望了望石雕考场的方向,再转回身时嗽了嗽嗓子:“跪什么跪,认错人了吧,都起来。”
“是,六爷。”梅刺史赶忙回头冲官员摆手让众人速速起身,又弓下腰道:“六爷,集市人多眼杂,在下这就带六爷前往画院内紫金阁......”
“什么这阁那阁,我哪儿都不去。”胖男子丝毫没客气,直接开门见山:
“我看这敦煌郡的百姓十个有九个眼光出众,你立刻派人从集市里随意挑出一百人,再加上你们这些官员一齐组成考官队伍,以投签形式重新打个分再瞧瞧,哦对了,记得让人把那些画作上的名字都遮住。”
胖男子舌锋如火没打磕巴,像一口气背下来似的,听得众人一楞楞,梅刺史和曹川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而曹祭酒此时更是被永虚和尚搀着才没跌倒。
“是。”梅刺史一拱手眉头紧锁,“在下这就安排,请六爷暂到台上饮些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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