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鸟机械的声音响起来:“起床了,起床了,要去上早课了。”
傅雪衣这才回想起昨日贺流云给他的那本小册子里似乎是有写过,会有符鸟飞到各弟子身边,按时叫他们起床去参加早课来着。
傅雪衣伸出手,轻轻地捉了下符鸟的翅膀,又才放开。
符鸟晃悠悠地飞了出去。
傅雪衣起身收拾好自己。
在选择穿什么衣服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柜门,最终并没有去选择谢凛为他准备的那些衣裳,而是又穿了一件极致简单的白衣。
越简单,越好。
傅雪衣心想。
傅雪衣出门离开。
他到达殿前时,看见谢凛,出声道:“师尊。”
谢凛抬起目光,看向傅雪衣。
傅雪衣穿了一身简单的白衣,系带勾勒出一截过于清瘦的腰身。衣裳虽是素净至极,却耐不住其主人有一张漂亮得惊心动魄的脸,桃花眼自带了极淡的粉色,流转波光,艳色天成,衬着那身雪衣,清冷无暇却动人。
谢凛起身,来到傅雪衣面前,出声问:“我送给你的那些衣裳,你不喜欢?”
傅雪衣没有想到谢凛竟然这么直白地问他喜不喜欢的问题,神色微怔了下,才支吾地说:“我不知道……我没看见。”
这个谎言一戳就破。
谢凛不再多言,迈步出了殿门。
傅雪衣跟上去,在谢凛身侧走了一段路,又才平缓好心情,问道:“师尊,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几次相处下来,傅雪衣已经掌握了跟谢凛对话的要诀。
不能像跟其他人对话那样半遮半掩。
和别人说话,有些话只说半句,旁人就知道他在问什么,会为他解除疑惑。
但是,谢凛不行。
傅雪衣好几次欲言又止,谢凛只会抬起眸,用那双如点漆般的深邃眼眸,安静地盯着他,并不会主动开口。
跟谢凛说话,得更加直白一些才行。
修无情道的人,可能就是这样的性子,不懂得迂回。
不过,像谢凛这样身份的人,又何必需要迂回行事呢?想要什么,便会有什么。
谢凛道:“送你去上早课。”
傅雪衣闻言,默然顿住,张嘴欲说些什么。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安静地跟在谢凛身侧,朝清玄境外走去。
沿路上,傅雪衣记下了去学堂的路。
学堂前,此时正好是来往弟子最多的时候。
谢凛平日里深居于清玄境中,因而此处弟子似乎大多都不认识谢凛。
傅雪衣见状,赶忙上前半步,出声道:“师尊,我已经知道学堂在何处了。”
“师尊就送到这里吧,我认识回去的路。”
谢凛看了他一眼,应了声。
傅雪衣目送谢凛离开之后,才转身走进学堂。
一进学堂,他就看见贺流云正在向他招手,于是就迈步走了过去。
贺流云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道:“傅师弟,坐这里。”
“我旁边没有人的。”
待到傅雪衣坐下后,贺流云继续说:“师尊让我在学堂多照顾你一些。”
傅雪衣轻声道谢:“多谢宗主和贺师兄。”
贺流云道:“不用这么客气。”
“对了。”贺流云很快提及到另外一件事情,“今日清晨起床,是符鸟叫你的吗?还是……仙尊叫的你?”
傅雪衣闻言,不动声色地反问道:“怎么了?这有什么区别吗?”
贺流云解释道:“清玄境中有结界,学堂符鸟一般来说是没法进入清玄境的,所以我才想问一问今日符鸟进去了吗?”
“若是进去了,那就证明符鸟是经过仙尊允许之后,特地放进去的。”
傅雪衣听见贺流云的解释,下意识想象过若是符鸟进不来,谢凛亲自来叫醒他的场景。
那一定很可怖。
他道:“是符鸟叫我的。”
贺流云压低声音,小心谨慎地问:“仙尊凶不凶啊?”
“……”傅雪衣笑着摇头,“不凶。”
只是说话比较直白,不够委婉。
贺流云应声:“我还以为仙尊挺凶的呢。我师尊就比较严肃。”
他絮絮叨叨捅傅雪衣透露了很多话,末了才道:“不过你跟仙尊相处应该还比较融洽吧。”
“仙尊年岁并不大。”
傅雪衣闻言,问道:“那我师尊修道几年了?”
“根据我师尊说的,今年应该正好是一千年吧。”
一千多岁。
傅雪衣一时无言,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贺流云继续说:“仙尊应该是近万年间最年轻的大乘尊者。”
傅雪衣设想了下。
他修行到筑基境界,可以有两百岁寿命,到金丹境界,可以有四百年寿命,到元婴境界,可以有七百年寿命,到化神境界,那就可以有一千多年的漫长寿命。
那就应该够了。
“待会儿……”
贺流云还欲出声时,他瞥见学堂教习已经迈步走了进来,连忙噤声,正襟危坐。
学堂里顿时就安静下来了。
学堂教习迈步行至学堂前方,对所有人道:“上课。”
傅雪衣安静下来,认真听教习讲课。
今日教习讲的是九州之地奇闻。
九州之中,青州,豫州,梁州,徐州,燕州,荆州为修仙界。
雍州,为魔界地盘。
翼州,为妖族之地。
幽州,为三域互不管的混乱之地域。
其中,修仙界五州之地,青州剑宗与豫州道宗为两大顶尖修行势力,其他势力林分散在五州之内。
除此以外,修仙界又以世家为主,各大世家林立于其中。
世家子弟会外出拜入宗门修行,在出师后,或留在宗门,或回到家族之中。
傅雪衣特地看了剑宗的出师标准。
一是打得过自己的师尊。
二是修为达到离合境界。
当今修仙界的境界等级划分为九大境界,从底层到高层分别为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返虚,离合,渡劫,大乘。
第一,谢凛修为是大乘。
第二,一个像他哥哥那样的天才修炼到离合境界,需要两百年,一个像沈景之那样的天才,修炼到离合境界,需要一百年。
像他……
傅雪衣都没敢把假设放在自己身上来思考。
还是祈愿谢凛早日飞升来得更快些,他待会儿就去青城神树那里挂祈愿牌。
后半节课,学堂教习教导了关于吐纳之法与吸收灵力的注意事项,余下时间让学堂弟子各自修习灵力吐纳。
临下课前,教习来到傅雪衣面前,出声道:“你便是仙尊近日新收的亲传弟子?”
傅雪衣应声道:“教习,我叫傅雪衣。”
“傅雪衣,你是仙尊亲传弟子,出了剑宗,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等着看你的笑话。”
“希望你能够勤加修炼,不要辱没了上林春一脉。”
话音说罢,外面传来一声洪钟轻响,是早课结束的声音。
教习说了一声“下课”,便离开了学堂。
教习一走,学堂顿时热闹起来。
因教习临近下课前的那些话,周遭有不少弟子围了过来,纷纷介绍自己。
“傅师弟,你好,我是落霞有鸢的何宁。”
“何师姐。”
“我是临江仙的徐越岳。”
“徐师兄。”
“傅师弟,我是……”
眼见周遭不少人还欲围上来,贺流云及时出声,替傅雪衣解了围。
他笑骂道:“你们这么热情,别把傅师弟给吓跑了,今日就散了啊。”
“往日早课结束,怎么没见你们能在这学堂留这么久。”
贺流云挥了挥手,让其他人都给散了,称往后还有好一段时间来认识呢。
学堂安静下来后,贺流云才道:“他们就是这样的,对待新来的弟子都比较热情。”
傅雪衣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听见贺流云问他:“傅师弟,你记得回清玄境的路吗?”
“记得,不过……”傅雪衣顿了下声,并问道,“贺师兄是要去青城吗?”
贺流云点点头:“对,我每日都会去青城神树底下练剑。”
傅雪衣笑了下,道:“我今日也去神树那里,想挂一块祈愿牌,不如你我同行?”
“当然可以!”贺流云喜上眉梢,当即就答应下来了。
入春过后,青城中的花受到灵气的滋养,开遍了各处街道。如今虽然已至暮春,可青城中花香依旧。
到达神树前,傅雪衣道:“贺师兄,你请随意。”
贺流云迟疑道:“我怕我的剑光又到处乱飞。”
“没关系的,这一次我绕到神树另外一边去,不会受到你的影响。挂好祈愿牌,我待会儿去那边逛一逛,就先回去了。”
神树下,傅雪衣取了一块空白祈愿牌,写下自己的祈愿。他迈步走进斑驳枝叶最深处,找到另外一边的爬梯,登了上去。
细微的风吹动神树枝干上挂着的祈愿牌。
傅雪衣小心翼翼地挂好祈愿牌,抬眸看了一眼祈愿牌上的内容。
希望谢凛能够早日飞升。
百年之内最好。
傅雪衣默然补充道。
挂好祈愿牌,傅雪衣爬下去,站稳在地上,又朝神树拜了拜,增加自己的诚心实意。
而后,他才转身从另外一边离开。
脚下是斑驳的树影,傅雪衣心情大好地踩着一片片树影,很快走了出去。
下一瞬,他抬眸的时候,脸上笑容便僵了下。
谢凛站在不远处,天光尽情倾洒在他一袭如烟云般的淡蓝衣裳上,分明是暖光,却不似与其相融,自有一处无形结界隔绝了一切般。
傅雪衣安静了下,迈步走过去,轻声道:“师尊。”
谢凛说:“我见你许久没回来,以为你迷路了,便来接你。”
“没有。”傅雪衣摇了摇脑袋,低声道,“没有迷路,我记得回去的路。”
“来这里做什么?”谢凛问道。
“来挂祈愿牌的。”
“祈愿什么?”
傅雪衣顿了下声,下意识觉得不能够把祈愿牌上的内容讲给谢凛听,便撒谎道:“嗯……嗯希望我能早日修炼。”
“傅雪衣。”
谢凛忽然喊他的名字,话语间带了极淡而不可闻的情绪。
傅雪衣轻抬眸光,撞进那双漆黑而看不透的眼眸之中。
“你求神树,不如求我。”
谢凛平静道。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比心心。
傅雪衣,你求神树,不如求我,
谢凛的话回响在傅雪衣脑海之中,饶是傅雪衣对于谢凛这个人再有直白的认知,也觉得这个人是不是疯了。
真的一点儿都不顾及外界关于师徒伦德的议论吗?直白至此。
这人从小到老没受过言语的苦,一定是别人打不过他。
傅雪衣僵立了下,浅浅地吸一口气,才缓慢地应声道:“哦……”
他既没说要求谢凛,也没有说其他,只是沉默着。
他没法像谢凛那样坦然自若。
他也无法迈过那道坎,好似在竭力挽救自己岌岌可危的自尊与羞耻心。
可这些东西,他早在那一夜,就丢过一次了。
“师尊。”
傅雪衣喊道。
这场沉默里面,谢凛不会妥协。谢凛只会安静地看着他。
能妥协的,只能是傅雪衣先开口,他避开先前的话题,开口问道:“我们回去了吗?”
谢凛道:“去城中酒楼。”
傅雪衣微微睁大了形状漂亮的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谢凛。
路上,傅雪衣谨慎开口:“师尊,我们去城中酒楼做什么?”
“吃饭。”
傅雪衣生平最不爱的,就是和长辈一起吃饭,规矩最多。
他小声提醒道:“师尊,修行之人,最好辟谷修炼。”
“你不是。”谢凛看他一眼,语气极淡,“你还没有踏入修行。”
傅雪衣没想到谢凛竟然是要带他去吃饭的。他憋了半口气,脸颊微鼓,低声说,“我可以吃辟谷丹。”
“不好吃。”
的确不怎么好吃。
傅雪衣站在酒楼前,看着谢凛先一步进了酒楼。他幽幽叹声,才跟了上去。
二楼包厢里,酒楼小二询问道:“两位客人想吃些什么呢?我们这里的餐食都是灵食,并不会影响修行,反而对修行有一定的益处。”
谢凛看向傅雪衣。
在谢凛的目光注视下,傅雪衣抬手道:“青州烩鱼,切丝灵笋,糖炒茄果,芋子鸡,小时蔬汤,还有……”
说到此处时,傅雪衣悄悄地看了一眼谢凛,继续说:“还有桃花酒。”
“就这些了,谢谢。”
小二立马答应道:“好嘞,两位客人稍等片刻。”
他记好菜名,转身离去。
小二一离开,包厢里顿时就静了下来。
傅雪衣盯着干净的桌面,觉得包厢里太安静了,便主动开口解释道:“师尊,这些菜都是我上一次来青州时当地人推荐的特色菜,我觉得味道很好,所以就点了。”
谢凛问道:“上一次,是哪一次?”
傅雪衣斟酌道:“就是我见到师尊的那一次,那一次我也拜了神树。”
“神树藏了一枚灵叶在我发间。”傅雪衣道,“我去见宗主的时候,那枚灵叶从我发间掉落了下来。”
“宗主说,神树认可我,才给予那枚灵叶。凭借那枚灵叶,宗主可以满足我一个要求。”
再然后……就是他去清玄境的事了。
傅雪衣心想。
谢凛应声道:“那棵神树,是剑尊所养。”
傅雪衣好奇:“剑尊?”
“上林春一脉,最初是由剑尊所设立。”
傅雪衣继续问:“这位师祖是万余年前飞升上界那位吗?”
“嗯。”
“那他……”傅雪衣思忖着,尽量不暴露自己的真实想法,“师祖是修行了多少年,才飞升的啊?”
“一千多年。”
谢凛看了一眼傅雪衣,想到了那日夜里看见的那张纸页内容,平静道:“剑尊是和他徒弟一起飞升的。”
傅雪衣蓦然噤声。
谢凛还道:“剑尊的道侣,亦是他徒弟。”
傅雪衣没再说话了。
谢凛继续道:“相思决,便是剑尊徒弟所创的修行心法。”
傅雪衣持续性的没开口,并在心里说:这人怎么还一直说呢?
这时候,包厢房门被敲响。
小二从楼下上了菜来。
待到小二将菜全部上完之后,傅雪衣才出声道:“师尊,你先请。”
他主动另取了一双筷子,先为谢凛挨着夹了一遍菜品,这才自顾自地给自己夹菜。
中途,傅雪衣的目光瞥见小二先前放在不远处的桃花酒,放下筷子,问谢凛:“师尊,这家酒楼的桃花酒也挺好喝的,你要尝一尝吗?”
话音落罢,傅雪衣主动起身,取了两只酒杯,先为谢凛倒了一杯桃花酒,转身放置在谢凛手边。
他不知道谢凛酒量如何,但是想必活了一千年的人,还是一位大乘尊者,酒量应该不会差。
傅雪衣给谢凛示意性地倒完酒,这才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吃自己的饭菜,偶尔喝一杯桃花酒。
桃花酒,他是不敢喝太多的,怕喝醉了。于是,他浅饮了几杯便作罢。
期间,傅雪衣悄悄去看谢凛,发现谢凛自从喝了那杯桃花酒之后,便没怎么动筷子了。
这样才好,不喜欢喝,不喜欢吃,下次他就不用再陪长辈吃饭了。
傅雪衣安静地吃完饭,收拾好自己,这才对谢凛说:“师尊,我已经吃好了。”
谢凛起身,语气如平常:“走吧。”
两人下了楼,傅雪衣安静地站在谢凛身侧。
在等待结账时,他注意到小二看了他好几次,于是便温柔地笑了下。
小二立刻避开傅雪衣的目光,满脸通红地说:“两位客人,今日一共是……”
谢凛似有所觉,转眸看了一眼傅雪衣。
傅雪衣肤色本来就白皙,眉眼如墨画,此刻因喝了几杯桃花酒,眼尾处的淡粉颜色愈深了些,清冷被压下去几分,更像潋滟的桃花。他笑起来,便如勾魂摄魄的妖物,唇色如艳。
傅雪衣察觉到谢凛的目光,便微微垂眸,收敛了笑容。
结账之后,两人走出酒楼。
傅雪衣正欲开口询问“师尊,怎么回去?是走回去吗”,谢凛已然抬手,将他拉进了虚空之中。
这一次,谢凛没再出手施决,给傅雪衣隔绝虚空罡风。傅雪衣刚出声一句“师尊”,余下话音便被风声给吞没。
不得已之下,傅雪衣只好紧紧抓住谢凛的袖袍,将自己整个人藏在谢凛的庇护之中。
须臾过后,周遭环境一变。
傅雪衣听见周遭声响逐渐安静下来,揪了下袖子,睁开眼来。
他们已经回到了清玄境中。
傅雪衣轻声道:“师尊。”
谢凛盯着他,语气平静:“别对其他人笑。”
傅雪衣琢磨不透谢凛的话,只觉得谢凛情绪来得异常,含糊地应了声。
当他抬眸时,谢凛已经转身朝山道上走去。
傅雪衣迈步跟了上去。
时至清玄灵殿前,谢凛停了脚步,转眸看着他。
傅雪衣不解,小声问道:“师尊,你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谢凛道:“进来。”
傅雪衣摸不着头脑地跟了进去,却看见谢凛已然架好了琴,指尖勾弦,琴上便有悦耳琴音流泻而出。
傅雪衣安静地听完谢凛弹的曲子,也没想好谢凛要问他什么问题。
一曲之后,谢凛抬眼看向他,只说了一个“坐”字,又弹了第二首曲子。
傅雪衣坐着听完第二首曲子。
谢凛停下动作,开口问道:“好听吗?”
傅雪衣点头应声:“好听。”
的确好听。
谢凛将目光落在傅雪衣身上,良久未曾开口。
傅雪衣面上镇定,心里却存疑,越来越深。
谢凛起身朝傅雪衣走来。
傅雪衣连忙起身,道:“师尊。”
谢凛安静地盯着他,继续道:“我的剑叫执雪剑。”
傅雪衣夸赞道:“好名字。”
谢凛抬手将执雪剑给唤了出来。
执雪剑通体晶莹如冰雪般,剑身附有凌寒之意,周身并无太多纹路,简单至极。
傅雪衣知道在修仙界中一直都有一句话,叫做至简为最强。
这一点,在谢凛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谢凛拿了执雪剑,走出殿外,就着殿外空地执剑比划剑招。
傅雪衣站在殿门前,仔细地看了一遍谢凛练剑,剑法简单却暗含精妙绝轮的意味。
谢凛身形颀长,一招一式皆是做到极致完美,极具赏心悦目之效。
傅雪衣记了一遍剑招,便看见谢凛丢了剑,朝他走了过来。
傅雪衣目光瞥见被丢在雪地里的剑,迟疑了下,心想这柄剑就这么丢了?
不是说剑修最爱惜自己的剑吗?如同自己的道侣一般?
谢凛道:“好看吗?”
傅雪衣答:“好看。”
于是,谢凛又盯着傅雪衣看。
傅雪衣见状,又另外给了反应,道:“师尊,这剑法叫什么名字?”
“基础剑法。”
谢凛回答完,继续盯着傅雪衣。
傅雪衣反思自己,难道他给的反应还不对?
他正思索时,发觉谢凛已经转身离开了殿外。
傅雪衣转过身,没想明白谢凛今日的异常。
这时候,雪地里的剑闪着灵光,飞了过来,调转剑身,以剑柄戳了戳傅雪衣的肩。
傅雪衣回头,看见通体雪白漂亮的执雪剑,出声笑道:“执雪剑。”
执雪剑微微晃了下,钻进傅雪衣怀中,持续闪动着盈盈灵光。
傅雪衣只感觉执雪剑通体像谢凛那个人一样,透着冰冷的气息。他抬起手,轻轻地碰过执雪剑的剑身。
然后,那些盈盈灵光闪烁得更加厉害了些。
傅雪衣问道:“你想说什么?”
执雪剑从他手中飞起来,指了指谢凛刚才离开的方向,而后又戳了戳傅雪衣的肩膀,似乎在示意着什么。
傅雪衣还欲再问什么的时候,发觉执雪剑隐约闪烁着灵光,一点淡淡的粉色从执雪剑剑尖尾端蔓延上来。
剔透的冰雪覆盖上粉色,像极了桃花颜色。
傅雪衣碰了碰执雪剑尖端,想到了那杯桃花酒,出声问:“是想说……师尊他因为那杯桃花酒而喝醉了?”
执雪剑又戳戳他,表示赞同。
而后,长剑一头埋进皑皑白雪之中,再飞起来时,其剑身已经褪去了粉色,恢复成剔透的晶莹。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比心心。
堂堂大乘尊者,连酒意也不知道消解散去。
傅雪衣一时无言,跟在执雪剑身侧,朝谢凛的休息之处走去。
最终,执雪剑停留在一处院落外。
傅雪衣抬眸望过去,看见眼前隐约熟悉的院落,眼睫轻轻颤了下,停滞不前。
那日夜里,起初是在殿上高座,后来是因为他被磕疼了,谢凛就把他抱回了这里。
执雪剑轻轻戳了戳傅雪衣垂在身侧的手腕。
傅雪衣蓦然回神,沉默着走进院中。他抬手去推门,并轻声喊道:“师尊?”
房间内无人应答。
傅雪衣动作轻缓地走进去,连带着执雪剑一同钻了进来。
他目光一扫,便看见了斜倚在榻上的谢凛。
傅雪衣握住执雪剑,将其放在了谢凛身边,轻轻点了下,示意执雪剑安静下来,灵光别再闪烁个不停了。
随后,傅雪衣在房间里看了一遍,找到一张薄毯,盖在谢凛身上。
睡着后的谢凛极其安静,墨发散开,面庞如玉,鼻梁高挺。卸去了那些冰冷之后,这个人便显得随和许多。
傅雪衣观察过后,无声说:“要是……师尊只是师尊就好了。”
在这九州,谁不想成为仙尊的徒弟呢?
师尊是师尊,徒弟是徒弟。
傅雪衣转身离开此处。
回去后,他回忆着刚才谢凛比划的基础剑诀,前往桃花林中寻了一根掉落的树枝,有样学样,认真比划了一遍。
基础剑法。
听这个名字,应该是剑宗所有弟子都会学的剑法。
傅雪衣思索着,回到书房,在众多书籍之中找了一遍,终于找到这本基础剑法。
傅雪衣将其认真地记了一遍。
纯练剑法,并不需要灵力的支撑。
只不过没有灵力支撑,总觉得缺了部分精髓。
翌日,傅雪衣依旧是被符鸟给叫醒的。
他思及昨日贺流云所说,符鸟进入清玄境,是需要经过谢凛同意才行的。也就是说,谢凛已经醒了。
傅雪衣在选择今日所穿衣物时,盯着紧闭的柜门看了一眼,依旧没有穿谢凛送给他的衣裳。
收拾好自己后,他转身离开院落,去大殿寻谢凛。
“师尊。”
傅雪衣行礼时,看见谢凛起身的动作,就知道谢凛今日又要送他去上早课。
他开了口:“师尊,我昨日已经认识了路,可以自己去上早课了。”
谢凛看向傅雪衣,淡声道:“不可以。”
“……”傅雪衣沉默瞬息,点头道:“嗯。”
两人一路无话。
直至到了学堂门口,傅雪衣才停下身形,道:“师尊,我今日下课之后,想去藏书阁。”
“我知道去藏书阁的路……”傅雪衣回想起昨日之事,继续道,“我在藏书阁,大概需要两个时辰。”
“到时候,我才回来。”
“好。”
谢凛终于答应下来。
傅雪衣目送谢凛离开,暗自松了一口气,转身走进学堂。
今日学堂早课上的是实战课。
两人为一组,由教习先演练剑法之后,再进行分组训练。
教习在前方演练剑法时,傅雪衣看着那熟悉的剑招,轻眨了下眼。
昨日谢凛才给他演示过基础剑法,今日早课学的便也是基础剑法。
真的很巧。
傅雪衣将教习演练的基础剑法和谢凛演示的基础剑法对比过后,觉得谢凛不亏是仙尊,是要比教习厉害一些。
教习演练过后,让各组弟子进行训练。
贺流云带傅雪衣去剑架处挑选了两柄普通凡剑,解释说:“傅师弟,像这样的早课训练,都是不能动用灵力的,所以使用普通凡剑最适合不过了。”
两人就着基础剑法的所有招式各自演练了一遍,又才对招。
贺流云原先是想着傅雪衣才来剑宗,理应让一让师弟的。结果当他一上手与傅雪衣对招时,才发觉傅雪衣对于基础剑法早有熟悉,一招一式并不显得生涩。
数招下来,贺流云逐渐放开了自己的手脚。
他想到数月之前傅雪衣登九天玄阶,仅仅只有第九重天未曾闯得过去,这只能证明傅雪衣的修炼不够,并不能够说明傅雪衣在其他方面有任何不足之处。
相反的是,傅雪衣除却修炼天赋之外,无论是心性,还是毅力,又或者是在其他方面,都有着惊才绝艳之资。
早课结束过后,贺流云收了剑。
同傅雪衣去剑架前还剑时,贺流云问道:“傅师弟,你之前学过基础剑法吗?”
傅雪衣摇头:“是师尊为我演示过基础剑法。”
贺流云闻言,继续道:“仙尊亲自为你演示基础剑法,真好啊。”
“当世之中,大概再也找不到哪一位剑修的剑法能有仙尊更好了。”
傅雪衣只是轻轻地笑了下。
和贺流云告别之后,他转身朝藏书阁走去。
藏书阁前,傅雪衣交过自己的身份弟子牌,得到允许之后,迈步进入阁中。
天光从阁楼顶部镂空的花纹处倾泻而下,映出神秘而繁复的变幻光影。
傅雪衣通过藏书阁告示,很快来到第五层。藏书阁第五层上,摆放着的是剑宗从立宗开始后的所有历史。
没过多久,傅雪衣便找到了上林春一脉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