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也是高危职业—— by天灵根
天灵根  发于:2023年1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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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上午,傅雪衣低垂着眸光,行礼之后,手中端着那杯拜师茶,来到了谢凛面前。
今日,傅家上下皆来了此处。
傅雪衣望见周遭所有人都在为他而感到高兴,面上安静地继续行礼,将那杯拜师茶,奉给谢凛。
他轻声喊道:“师尊,请喝茶。”
傅雪衣今日穿了一袭雪白云裳,腰间细带轻轻勾勒出其单薄清瘦的身形。随着他的动作,浅色流苏坠落在地面上,微微晃动,流动着漂亮的光景。
谢凛接过了傅雪衣手中灵茶,垂眸饮下。放下杯盏时,自他手中掠过一抹灵光。
一块剔透通灵的无暇白玉出现在谢凛手中,他平静道:“傅雪衣,给你的拜师礼。”
谢凛音色如玉石相敲的清冷,喊傅雪衣名字的时候,让傅雪衣恍然间有种又回到了那落满大雪的清玄境。
他失神瞬息,谢凛已经将那块白玉放在了他掌心,入手触觉却是温暖至极。
傅雪衣很快意识到这是一块暖玉,他出声道:“多谢师尊。”
谢凛伸手握住他抬起高悬的手腕时,他盯着那双骨节分明而有力的手,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是那一夜的场景。
这双手太冷了,像寒冰一样,激得他皮肤发颤。傅雪衣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任由谢凛将他拉了起来。
谢凛对所有人说:“今日之后,傅雪衣便是我的亲传弟子。”
剑宗上林春一脉,从万年前开始,便有了一人一脉单传的习惯,也就是说傅雪衣将是谢凛此生唯一的亲传弟子。
傅雪衣恍然心想:剑宗最强大的传承该不会就要断在他这里了吧?
谢凛道:“明日我将带傅雪衣回剑宗。”
拜师礼成,傅家上下都在为傅雪衣而高兴。
谢凛离开之后,傅雪衣笑着面对来着其他人的祝贺,而后才找了个理由,推辞还有事,离开了大厅。
傅雪衣独自一人回到院中,安静许久,才约了沈景之傍晚出来。
他对沈景之道:“你今日不出来的话,明日可就见不到我了。”
傅雪衣将地点约在酒楼。
他到的时候,沈景之已经提前到了包厢之中。
酒楼小二将人引至酒楼二楼包厢处,傅雪衣道了声谢,推门走了进去。
沈景之坐在包厢中,抬眸看见傅雪衣出现,笑着说:“今日你倒是来得准时。”
傅雪衣随口道:“毕竟我明日就要去剑宗了,今日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聚。”
“给你准备的桃花酒。”
沈景之拉人坐下,又道:“你这话说得……就好像豫州距离青州很远似的。”
“九州各神城都有传送阵可以乘坐。再说等修为高之后,我们都可以撕裂虚空到达任意之地。”
“难怪那么快……”
傅雪衣小声嘀咕了一句,继而出声道:“你给我准备了桃花酒,那我今日就要不醉不归。”
沈景之道:“也就只有你,喝桃花酒都能醉。”
傅雪衣自顾自地倒了满满一杯酒,然后一饮而尽,就像是在喝茶一样。
沈景之见了,劝说道:“你还是少喝点儿,就算明日就要去剑宗了,也不能这样喝酒。”
傅雪衣强调道:“我开心,我才喝酒的。”
他接过沈景之取过来的筷子,低头去吃菜。
整个席间,傅雪衣喝了好几杯桃花酒。
沈景之劝了几句,被傅雪衣凶巴巴地叫听之后,便没再劝说,只是看着傅雪衣。
“沈景之。”傅雪衣出声喊了一句,“我……”
他想怎么样呢?
他能怎么样呢?
沈景之应声问:“怎么了?”
傅雪衣安静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你不要管我,我没自由了,以后有个大凶人要管我。”
沈景之起初先是疑惑,旋即想了想,才想明白傅雪衣所说之言是什么意思。
他轻声道:“我以为你是遇见了什么事,导致心情不太好,原来是因为之后会有你师尊来管束你,才不开心的吗……”
傅雪衣安静地趴在桌子上。
沈景之起身结了账,才带着傅雪衣出了酒楼,朝傅家方向走去。
路上,傅雪衣安安静静的,没有半点闹腾。
他小声道:“以后我就见不到你了。”
沈景之安抚道:“那我以后来青州剑宗找你见你,可以吧?”
“不准!”
傅雪衣只听见了一句“来青州剑宗”,他心里下意识的不安让他脱口而出。
沈景之不能去青州,不能见到谢凛那个大凶人。
“这么决绝的吗?”沈景之温和笑道,“傅雪衣,我们十几年的交情,你好没良心。”
两人到了傅家门口,傅雪衣慢吞吞地想到傅家现在有个大凶人在,说什么也不准沈景之回去,只准他把自己送到家门口就行。
沈景之看着傅雪衣勉强才能站稳的身形,出声问道:“真的不需要我送你到房间去?”
傅雪衣喝了酒,白皙面容间浮着点点漂亮的粉色。他盯着沈景之,摇摇头,拒绝了沈景之的建议。
“行,那你就先回去吧。”
沈景之站在傅家门口,目送傅雪衣进了傅家,时至再也看不见傅雪衣身影了,他才转身离开。
傅雪衣往里走过拐角,猛然一停身形,然后又跑回了门口。
门口守卫见了他,以为他遗落了东西,便询问道:“二公子,是有什么东西遗落了吗?”
“有。”
傅雪衣斩钉截铁。
守卫便问:“二公子,请问是什么东西?属下这就派人去找。”
傅雪衣又摇头,迟疑道:“找不到了。”
“找不到的。”他低声一字一句,“算了。”
他的东西早就被自己给弄丢了。
傅雪衣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去。
夜风吹过屋檐,落在他面容间,他觉得冷极了。他找了个长廊,随意地坐在上面,彻底安静下来。
傅雪衣闭上眼,坐在长廊上,感受着习习凉风。
良久后,他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以为是傅闻寻,随意开口:“哥哥,你别管我,我待会儿就自己回去了。”
身后没传来动静,傅雪衣也就没再管了。他将脑袋靠在柱子旁,打算再待一会儿就回院子里去了。
迟缓的醉意在这时候才终于上头。
傅雪衣坐在原处,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脑袋往柱子旁边歪去。
整个人即将歪倒下去时,一只手伸出来,拖住了傅雪衣的头。在其掌心,隐约灵光一掠而过,宛若一个错觉。
傅雪衣没有因此而睁眼醒来。
谢凛垂眸,便能看见傅雪衣纤长卷翘的眼睫安稳地垂着,并没有像以往每次见他那般克制不住的轻颤。
谢凛安静了一会儿,伸出手去,手臂绕过傅雪衣的肩背与腿弯,将人打横抱起。
傅雪衣身形单薄,蜷缩进他怀里,好似温顺乖巧的猫,小小一只,很轻。找到温暖处,傅雪衣还轻轻地蹭了下,语气无意识的轻缓:“好温暖。”
谢凛将傅雪衣送回院子,把人抱到了房间里。
他坐在床边,抬起手,拉过旁边的锦被,盖在傅雪衣身上,这才解除了自己身上的灵决。
几次接触过后,谢凛发现傅雪衣很怕冷。
在谢凛的认知范围内,他觉得当自己的身体变得温暖的时候,大概傅雪衣才会不怕他。
果不其然,当谢凛抽掉手后,傅雪衣一直攥着的温暖消失了,他下意识去抓,抓到谢凛已经解除灵决的冰冷指尖,一把将其丢开了。
然后,傅雪衣委委屈屈地钻进被窝里,将脸埋进被子。
谢凛伸出手去,动作轻缓,将傅雪衣拉出来。
几番挣扎之下,傅雪衣隐约有将要醒来的趋势,谢凛转眸看了眼窗外已然夜深的天色,指尖落下一道灵力,让傅雪衣安稳下来,睡了过去。
这时候,被傅雪衣压在枕头下面的一张纸页晃出来,在床边摇摇欲坠之后,掉落在了地上。
谢凛垂手将其见了起来,看见上面笔锋大气的几个大字。
希望谢凛能够早日飞升。
谢凛盯着纸页上的字迹,又忆起了数月之前傅雪衣在清玄灵殿中留下的那封书信字迹,眸色深邃,平静至极。
他将纸页折回原样后,放回至傅雪衣的枕头下面,起身掐灯,离开了房间。
傅雪衣一觉睡到天亮之后,他睁眼醒来时,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怎么也没回想起来自己是如何回来的。
昨晚好像遇见了哥哥,大概是他哥把他送回来的吧。
傅雪衣起身,洗漱之后,换了一身衣裳。
他收拾东西的时候,摸到枕头下面的纸页,打开看了一眼,心想:昨晚傅闻寻应该没看见这纸页吧?
就算看见了,应该也不会骂他。
毕竟那么多人渴求飞升,这是他这个做徒弟的,对师尊的美好祈愿。
傅雪衣将纸页收进了储物空间。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比心心。

“你体内有我的元阳。”
傅雪衣收拾好东西,启程去同父亲母亲告别之后,才缓慢地来到谢凛的住处前。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抬手敲响院门,轻声问道:“仙……师尊,你醒了吗?”
傅雪衣下意识想去喊“仙尊”,临到出口之时,才蓦然改了口。
须臾,谢凛出现在院门口,目光淡静地看着傅雪衣。
“师尊。”傅雪衣解释说,“我已经跟父亲母亲告别。”
谢凛问:“还有其他人要告别吗?”
傅雪衣闻言,心里紧张了下,不知道谢凛这话是什么意思。
昨日夜里,他应该没有让沈景之到他家中来,按理谢凛应该不会见到过沈景之才对,但是大乘修士修为通天,神识可达整座神城。
从始至终,他应该没有表现过什么异常。
傅雪衣轻眨眼睫,镇定地摇头道:“没有了。”
“嗯。”谢凛应了一声,“那便走吧。”
傅雪衣安静地跟在谢凛身边。
时至离开傅家驻地,他才开口问道:“师尊,我们是乘坐传送阵去剑宗吗?”
谢凛看他一眼,道:“先去道宗。”
傅雪衣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小声谨慎地问道:“师尊,我们去道宗是要做什么?”
“剑宗有一样东西要交于道宗。”
傅雪衣闻言,心想:那应该是很快会离开的,并不会撞上沈景之。
他想得美好,到达道宗时,的确没有撞上沈景之,但是谢凛是来找道宗宗主的。
道宗宗主听闻谢凛收徒一事,注意到站在谢凛身边的傅雪衣,出声道:“谢道友,这便是你新收的弟子吧。”
傅雪衣行礼:“见过前辈。”
道宗宗主回忆了下傅雪衣这个人,继续道:“我记得几年前,我是见过你的。”
当时应该还有沈景之。
而现在,沈景之已经成了他的徒弟。
傅雪衣见状,主动开口:“我哥哥傅闻寻是前辈你的弟子。另外在几年前,前辈曾经到过我家,为我检测天赋的。”
他没有提及当时道宗宗主是连同傅、沈两家一同检测天赋的。
道宗宗主应声道:“对,我记起来了。”
他感叹说:“没想到你我并无师徒之缘分,反而和谢道友有师徒之缘。”
道宗宗主没有收他为徒,是因为他灵窍不开,始终无法踏入修行之途。
谢凛收他为徒,难道就能够解决他灵窍不开的问题了吗?
傅雪衣对此,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傅雪衣安静下来,道宗宗主后面的话只不过是为了同谢凛简单寒暄而已,并非是该他答话的时候。
傅雪衣站在云端,脚下踩了柔软的流云,心说:这才不是师徒缘分,而是理不清的孽缘罢了。
放眼九州,他就从未听闻过哪个徒弟和他的师尊会是这样复杂的关系。
一段并不算正确的畸形关系。
谢凛将宗主拜托他交给道宗宗主的东西递交之后,这才看向一直失神发呆的傅雪衣,语气平静:“傅雪衣。”
傅雪衣听见谢凛的声音,立马回过神来,抬眸道:“师尊?你在叫我吗?”
谢凛道:“该回去了。”
道宗宗主笑道:“我近日也新收了一名弟子,之后青云台之争,或许可以让他们之间比试一番。”
傅雪衣没听说过什么是青云台之争,只是暗自记下了道宗宗主要让沈景之去这个青云台的事情。
谢凛没什么情绪,只道:“到时候再说。”
他拂袖撕裂虚空,带着傅雪衣回了青州。
傅雪衣生平只尝试过一次短暂地从剑宗主殿到清玄境外的穿越虚空,那一次星辰海峰主很稳。
他没有想到从豫州到青州的数万万里路途,借道虚空穿越竟然会这么难受。
虚空罡风吹拂而来的第一时间,谢凛抬手施决,落了一道灵决在傅雪衣周身。
傅雪衣下意识放开手。穿越虚空时,他勉强站稳身形,却在下一瞬,又不得已再次抓住了谢凛的袖袍。
傅雪衣并没有用多大的力道,只是小心翼翼地抓了谢凛袖袍的一角。
他微抬眸光,看了一眼身前侧的谢凛。在发觉谢凛并没有任何反应之后,他稍微安心下来。
短短数个呼吸过后,傅雪衣周遭所待的环境陡然一变。
谢凛语气淡然:“到了。”
傅雪衣连忙放开他的衣角。
这时候,傅雪衣此前见过的星辰海峰主从殿中走出来,看见谢凛与傅雪衣时,出声对谢凛道:“仙尊,你回来了。”
傅雪衣轻垂着眸,瞥见谢凛整洁柔软的袖袍上赫然浮现出一团皱巴巴的褶皱。
这是刚才被他揪乱出来的地方。
傅雪衣安静地转了下眸光,屏住呼吸,动作轻缓地上手,指尖一点一点地抚平那团褶皱。
“宗主。”谢凛突然顿了下声,然后才继续道,“东西已经给了道宗宗主。”
抚平衣袍上的褶皱后,傅雪衣当做无事发生一般,飞快地收回了手。
这时候,谢凛才提及到他的名字,他上前行礼道:“见过……宗主。”
在谢凛此次离开清玄境之时,星辰海峰主便已经知晓谢凛将收傅雪衣为亲传弟子的事情了,眼下对于傅雪衣的再次出现并未感到意外。
虽然星辰海峰主并不知道傅雪衣那次去清玄境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谢凛会生出要收傅雪衣为徒弟的念头,但是在他看来,只要谢凛终于肯收徒弟了,便是一件好事。
星辰海峰主道:“我已经将此事交于我弟子去办。”
说话间,一道声音风风火火出现,很快到了殿前,正是贺流云。
贺流云见到傅雪衣,先是看了一眼,像是在打招呼一般。然后他才行礼道:“见过仙尊。”
“这是傅师弟的弟子身份牌与入宗各类事宜的小册子。”贺流云将其交给傅雪衣,并说,“傅师弟,在你修为未到元婴境界之前,每日需要到宗门学堂进行修习。”
他提醒道:“不要迟到了。”
傅雪衣拿过自己的弟子身份牌与小册子,道了谢。
贺流云顺势站在自家师尊身侧,没有离开。
星辰海峰主拂袖从储物空间里取出数样灵物,对傅雪衣道:“这是我与其余三位峰主给予你的见面礼,好好修行。”
傅雪衣一并接过,轻声道:“多谢各位峰主。”
“仙尊,近日可需要开剑库,让你徒弟进去选剑?”星辰海峰主问道。
傅雪衣闻言,心中期待之余,又隐隐害怕,要是没有剑肯跟着他,该怎么办呢?
谢凛道:“不用,我另有安排。”
说完,他便带着傅雪衣回了清玄境。
清玄境中,一如既往,白雪纷纷,覆落天地间。
清清棱棱的风吹过来的时候,傅雪衣恍然竟不觉得冷。他记得自己上次来清玄境,在重重雪迹之中行走,可是被冻晕了过去的。
这次怎么不冷了?
傅雪衣垂手触及到腰间挂着的那块白玉时,恍然大悟。是拜师那日谢凛赠予他的拜师礼,这块暖玉具有抵御清玄境中的寒冷之效。
思及此,傅雪衣微抿着唇,安静地跟在谢凛身侧。
往山道上走去,不过半刻钟,便已经浮现了清玄灵殿的隐约轮廓。殿前,“清玄灵殿”四个大字如旧时一般,散发着莹莹灵光。
傅雪衣抬眸望了一眼并未关闭的殿门,一眼便能够望见殿上那方高座。他迟疑瞬息,在谢凛即将进殿前,开口道:“师尊。”
谢凛停下脚步,转眸看向他。
“师尊,我想问……”傅雪衣避开谢凛投落而来的目光,“我以后住在哪里?”
谢凛应了声,道:“随我来。”
他未再进入大殿,而是转身沿着长廊走去。
傅雪衣悄悄地松了口气,跟在谢凛身后,一边走,一边记着周遭的路上。
上一次,他凭直觉行事,并没有记住清玄境内的各条路。
谢凛来到一处院子前,抬手推开门,走了进去,并道:“到了。”
傅雪衣抬眼望去。
院中环境布置与整个清玄境清冷截然不同,反而多了些温馨的味道。
傅雪衣等了一会儿,才听见谢凛道:“你好好休息,之后来找我。”
说罢,谢凛便拂袖离开了这里。
傅雪衣看着那道灵光转瞬即消,这才安心下来。他迈步朝院中走去。
这间院子与他在豫州的住处并没有太大的区别,甚至他可以闭着眼就能辨认出哪里是是房间、哪里是书房等。
傅雪衣推开房门,看见内里相似的构造,愣了下。房间内部,就连房间构造与布置大都相似。
傅雪衣僵立良久,才安慰自己。
谢凛在傅家也住过两日,他住的院子跟自己住的院子相近,构造自然也是相似的。
大概是谢凛布置这里的时候,下意识按照寻常布置来的。
傅雪衣打开柜子,在看见柜中的衣物时,又是一怔。他看得出柜中所有的衣物都是崭新的模样。
傅雪衣迟疑了下,随手取了一套衣裳,套了套自己的身形,发现是完全贴合的。
他刻意安慰自己,师尊给徒弟送礼物,是正常的。
随后,傅雪衣“砰”的一声,关上柜门,逃也似地出了房间门。
他转而去看书房,书房内的书册与家中他书房内的书册并不完全重合。不远处还存放了笔墨纸砚等物件。
傅雪衣推开书窗时,才发现了此地与他家自己的住处有所不同的一点区别。
在院后面,往里深处走,是一片桃花林。林间蜿蜒,最终蓄了一方升腾起雾气的温泉池水。
傅雪衣沿着林间而行,来到温泉池边,手指轻缓地落入温暖的池水中,氤氲的灵气钻进他的指尖,为他缓解了片刻的疲惫。
他心想:往后可以来这里。
傅雪衣回去之后,收拾着自己房间里的东西。
午时,他想到今后苦巴巴的日子,从小丹瓶里倒了一颗辟谷丹来吃。
收拾好一切之后,傅雪衣又睡了一个午觉。
虽然他并没有睡着,但还是硬生生躺在床上,捱了好长一段时间。
傅雪衣再睁眼时,已经是下午了。
他起身去穿衣时,犹豫了很久,还是穿了自己来时的衣裳。
傅雪衣在书房里磨蹭许久,才拖拖拉拉地出了院子,去找谢凛。
他在路上多耽搁了一些时间,找到谢凛的时候,下午时候已经快过半了。
谢凛正在殿中修行,察觉到傅雪衣的气息来,这才睁开了眼,抬眸望了过去。
傅雪衣站在殿门前,殿外天光照落在他身上,留下隐约晃动的暖光,漂亮至极。
他行礼道:“师尊。”
谢凛道:“进来。”
傅雪衣垂眸进了殿中,站在谢凛身边,出声道:“不知师尊找我有何事?”
谢凛轻抬掌心,一本书册落在他手中,转而递向傅雪衣,解释道:“你的修行心法。”
傅雪衣将心法接过来,看了一眼修行心法的名字——相思决。
这本心法的名字……听起来也不像是修无情道的人会修行的心法。
傅雪衣心说。
“这是上林春万余年前一位师祖根据他自身修行法决所改善的心法。”谢凛解释道。
傅雪衣想了想,轻声问道:“师尊修行的,并不是这相思决吗?”
“不是。”
傅雪衣懵然道:“那位师祖不是修行的无情道吗?”
谢凛闻言,平静的目光落在傅雪衣身上,出声道:“那位师祖有道侣,他不修无情道。”
原来剑宗上林春一脉不是所有人都要修无情道的。
傅雪衣垂眸,抬手翻看《相思决》。
良久之后,傅雪衣拿着书册,才迟疑道:“师尊,我灵窍不开、灵脉未通,真的能够修炼灵力吗?”
灵窍与灵脉是储存灵力的关键。
从前在傅家,傅雪衣并非是什么都不学的。相反的是,他记忆力还算比较好,是什么都学过了的,但是不开灵窍、不通灵窍,所有知识都无用,只能存在于他脑海之中。
空有知识,却无灵力驱使,始终是没有办法的。
“可以。”谢凛淡声道,“你体内有我的元阳。”
“什……什么?”
傅雪衣话音断断续续。
他的面色因为谢凛的话,失去了些许血色。
谢凛道:“将我的元阳全部炼化,你未开的灵窍与灵脉便会被打开。”
傅雪衣下意识凝住呼吸,他无意识地问了一个问题:“这个方法……是只有你知道的吗?还是很多人都知道的?”
现下他连“师尊”这句尊称都忘记了喊。
傅雪衣整个人落在谢凛的目光之中,他只觉得自己好像是被这目光剥了周身衣裳,肆无忌惮打量着。
谢凛像是看透了他所有的想法,在无声地问难道会为了这样一个荒唐的理由,而去选择终身不修炼吗?
长久几近窒息的安静过后,谢凛才道:“别人不知道这件事。”
傅雪衣呼吸微松,又听见谢凛继续说:“也并非是谁的元阳……都可以帮你。”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比心心。

“你求神树,不如求我”
傅雪衣灵窍未开、灵脉不通的事情,很多人都知晓,甚至当他成为谢凛唯一亲传弟子之后,将会因为谢凛徒弟这个身份而更加受到关注。
这件事只有谢凛知晓,意味着他往后若是真的开了灵窍与灵脉,也没有人会往他与谢凛睡过觉、得到过谢凛元阳方面去猜想。
眼下,傅雪衣整个人却如同被架在火上烤般,理智与感性不断煎熬着他。
他做过最多的幻想,便是他和谢凛之间的关系,师尊是师尊,徒弟是徒弟,往后再无其他更加出格的逾越之举。
那一夜被当做是一场幻梦。
但是,幻想终究只是幻想。
他忽略了这段师徒关系,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的开始。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谢凛收他为徒,本来就不是因为他有什么惊艳的天赋,只是因为他的身体而已。
性命比其他所有事情都要来得重要。
几个月前,傅雪衣是别无其他选择,可现在……他既想要,却又想要。
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卑劣至极。
傅雪衣手中拿着那本《相思决》,勉强镇定,没管自己此刻脸色究竟有多白,迟疑开口道:“师尊,那我先回去了。”
他没有出声询问该如何炼化谢凛的元阳。
末了,傅雪衣还谨慎补充问道:“可以吗?”
谢凛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情绪,淡静出声:“明日去学堂早课之前,先来找我。”
“好的。”
傅雪衣应声离开了殿中,犹如逃也似的,走得很快。
雪白衣袂翩飞,好似一只逃了束缚、飞向光中的灵蝶。
灵蝶翩翩飞走了。
谢凛安静地收回目光。
另外一边,傅雪衣离开了殿中,沿着长廊,很快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他推开院门,很快去到书房,将手中的《相思决》重新读了一遍,牢记在心中。
时间飞逝。
等傅雪衣再抬起头来,他发觉外面已然天黑了。中午时,他吃过辟谷丹,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饿的感觉。
傅雪衣收好书册,起身离开书房。
回到房间后,他思索片刻,取了一盏灯,朝桃花林中走去。
温泉池边,氤氲的热气升起来,模糊了周遭光景,又因周遭桃花映色,宛若一片缱绻的仙境。
傅雪衣将灯笼放在池边,褪去衣裳,下了水。
沐浴完后,傅雪衣起身穿好干净的寝衣,提着灯笼回去。
他擦拭好头发,在等还有些微微湿润的发丝彻底干的时候,又看了一遍《相思决》。
傅雪衣坐在床上,尝试着按照书册上的修炼法决来修炼,却如同以往很多次的尝试一样,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吸纳周遭到处都是的灵气。
修炼不成,傅雪衣把书册放下了,僵坐在原处,最终还是尝试了下去感应那什么。
他闭上眼,没有再逃避,强迫性地回忆了那日夜里的场景。
谢凛的手很冷。
这是他最大的感受。
他像一枚紧闭壳缝的蚌,被冰凉撬开,触及到了更深处,试图在柔软之中,寻找漂亮的珍珠。
作为回报,谢凛当然留下了什么。
傅雪衣睁开眼,忽略掉那些细节,依旧没能够感受到什么的存在。
难不成还能藏在他肚子里的吗?
傅雪衣起身掐灭了灯,躺回床上去。
他闭着眼睛,祈祷今夜能够睡着,以及……不要再做噩梦。
这时候,夜色之间,传来悠远安宁的琴音。
整个清玄境中,只有他与谢凛两个人。
傅雪衣知道这是谢凛在弹琴。
大能前辈都喜欢在晚上弹琴吗?
傅雪衣意识迷迷糊糊之际,还没忘思考这个细节。
翌日清晨,傅雪衣是被一只符鸟给叫醒的。
窗外天色还没有亮,他茫然地坐起身来,盯着那只不知道从何处来的符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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