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南暮没有否认陆渊的猜测——就算他之前没有跟bug陆渊交流过、没有达成过合作，现在面对陆渊，他也已经没必要隐瞒身份。
陆渊能找过来，就说明他已经知道了很多信息。这种情况下，如果他还以为陆渊推断不出来他的身份，那未免太看不起陆渊了。
只是，南暮的态度里多少还是带了点无奈。
“再不出现，我的老底都要被你掀了。”他说道。
这倒是实话。
陆渊虽然一边在跟长庚插科打诨，一边还在脑子里胡思乱想一些比如升级自己游戏的事儿，但正经事上的动作可也一点不慢。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把他的游戏后台翻了个七七八八，再让他翻下去，他真的要把跟其他星系联络的通道找出来了。
如果叫陆渊联系上其他星系的星球意识，再想把他忽悠住，可就更难了。
想办法骗陆渊本就不容易，南暮不想给自己再增加难度，所以不得不出来打断。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算是被陆渊逼出来的。
南暮不知道这是不是陆渊算计好的，也不知道他此时出面会不会又中了什么别的算计……但不管怎么样，他都只能露面。
好在，关于如何应对陆渊，他之前已经想了很多。bug状态的陆渊本人，也有告诉他一些如何唬住正常陆渊的办法。
所以此时他虽然忐忑，却也算不上慌张。
“意识交流总觉得有些奇怪。”南暮道，“不如回到游戏里说话？”
陆渊停下了动作。
“好吧。”他说道。
意识回撤，落入游戏中，而后视角转换，游戏自动为他构建了身体。
原本站在他身边的歌舒清早已经消失不见，换成了一个他不太熟悉的人。
但陆渊当然认得出来这是谁。
南暮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他叹息道，“荒星上的人，果然是你。”
他果然知道荒星。陆渊想道。不过，他并没有完全确定荒星上的人是自己，说明他跟荒星的沟通是有限的……或者荒星对他有所保留，所以他知道的东西也有限。
这倒是跟荒星也不知道八成机甲实战游戏的情况能对应上。
不过，他跟荒星肯定也是有交流的。或者，更可能是，那个名叫长庚的星球意识，跟荒星有交流。
因为他知道荒乐队，知道祝绒，也知道有自己这么一个突然出现、在帮他们的人……
而他也猜出了那个人是自己。不过如果知道了那些，要猜到他的身份，实在不难。
但他居然敢把没有完全确定的消息直接告诉陈绯云……还挺自信的。
也不怕猜错了，陈绯云发现不对，拉着第一军团机甲机动队打上门。
心中念头闪过，陆渊却没有接下这个话题，而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
“很好奇，”他说道，“全息设备能扫描读取身体数据，在游戏里构建对应的人物形象。但精神力登陆的情况下，这个游戏是怎么知道我长什么样的？”
“……”南暮噎了一下。他没想到陆渊的第一句话居然是问这个。
但这个问题倒是好回答得很。
他很快回答。“可以读取你的自我认知。”
陆渊微微挑眉。
星球意识的思维侵入能力还真的超乎他想象。读取自我认知这件事，连他丢没有尝试做过……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做得到。
不过应该也可以吧。只是他之前没有做这种事的必要。
陆渊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拎了一缕到眼前。银色的发丝触感丝滑，光泽温润。张开手掌，那缕银色便如月光般从掌心落下。
“那我自我认知的形象还挺好的。”陆渊笑了。
荒星近期入了雨季，洗漱倒是很方便，于是就算是摆烂如他，形象倒也没有太过邋遢。
但他毕竟到荒星之后就没剪过头发了。
原本只是垂到肩头的半长发，此时几乎已经到了腰际，每天在沙发里滚来滚去，就算不滚成鸡窝，也难免乱七八糟缠在一起。
然而此时在游戏里，他的头发却是柔顺整齐地垂下，除了变长不少，其他方面一如当初在军中时，有内务兵帮他打理时一样。
陆渊可不觉得自己的自我认知是这样的。
“那是我帮你改的啦！我改的！”长庚终于耐不住寂寞，在二人旁边幻化出形象，是一个漂亮的蓝色圆球。“这么漂亮的脸！这么漂亮的身材！顶着一个鸡窝像话吗！我可忍不了！”
“谢谢你。”陆渊伸手戳了戳圆球，引得圆球一阵扭动。
“哎呀好痒！”长庚叫道。
“你还会痒？”陆渊好奇。
长庚扭捏，“我确实不会啦。但我看你们人类都会耶。就学一下子！”
南暮在一边摇了摇头。
“你也许多年没来过这个游戏了吧？”他说道，“旧地重游，不如四处走走？”
“好啊。”陆渊应着，机甲已经立在身边——长庚读取到了他以前来过游戏的信息，自然已经为他准备好了之前登陆游戏时留下的装备。
陆渊伸手抚摸了一下久违的机甲。
银白色的人形机甲，线条流畅而优雅。
垂下的双臂末端，安装的是长达两米的巨刃，左侧九环刀刀背厚而刀锋锐，右侧八面剑纤长却挺直不失威严。
机甲的腕间、肘部都配置了热武器，背部装了推进器和飞翼浮游炮，胸甲微微翘起，隐约能看到其下藏着的寒光。
兼具冷兵器和热武器的机甲，只是立在那里，就能让人感觉到刺骨的锐意。
然而这锐意与这一望无垠的荒野如此相称，以至于这机甲虽通体银白未做伪装，其气场却完美地融入原野。
明明是人类的造物，可它仿佛就属于此，仿佛本就该属于此。
这是陆渊自己改装的机甲。
也是第一台完全由他改装，每一个零件都是他自己设计制作的机甲。
陆渊柔和了眉眼，回头望向南暮，“不如去野怪步道看看吧？好久没去过了。”
“野怪步道？”南暮困惑。这名字听起来怪奇怪的。
“哦，就是西边那个峡谷。”陆渊笑眯眯道，“我当初好奇游戏是谁开发的，就决定折腾出一点儿动静来，想着说不定能引出幕后的人。”
他摊摊手，“当时年纪小，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好把整个荒原屠了一遍。野怪尸体太多，放在别处怪碍眼，就都给丢峡谷里了……后来试了一下，在尸体堆上走路挺好玩的，我就给这个峡谷起名叫野怪步道了。”
“不过你是真沉得住气呀。”他感叹，“我当初可是搞得整个游戏的人一个星期没得，这样你都没舍得出来见我一下。”
“……”南暮苦笑，“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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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咸鱼躺平第119天
“无所谓嘛。”陆渊很大度, “我当时也只是好奇而已，你也没有什么义务非得出来见我。”
他打开机甲，于是那银白色机甲单膝跪在他身前, 背侧的舱门向他开启, 露出其中宽大的、装有两道安全束缚装置的皮质座椅和操作台。操作台上一排排键盘、按钮和摇杆清晰可见。
陆渊是典型的按键式操作系统爱好者, 非常排斥在机甲、战舰里使用触控系统和语音系统。而且他的机甲没有重力稳定之类的辅助系统，所以座椅上必须加装束缚装置，才能保证机甲跳跃翻滚、座舱晃动旋转的时候他不会飞出去。
追求的就是一个高效率。
能靠手动到地方绝不靠电子设备，最大限度地降低延迟。少年时的陆渊是这样的。
当然了,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 这其实并不能起到降低延迟的作用。
比如少了重力稳定装置, 座舱一旋转起来, 驾驶员难免头晕眼花、手脚都难以控制，别说操作机甲了，能不吐在里面都算好的。
但陆渊……自然有陆渊的本事。只要能被固定在座椅上, 什么形态都不妨碍他干活。
又比如，对于很多人来说, 触控屏或者语音输入配合够快速处理指令的战斗辅助系统，能帮助他们更好地完成想要的战术动作。
但陆渊相信自己的反应速度快, 也更相信自己的双手——战斗辅助系统确实能让机甲摆出对应的动作，但终究没有手动控制的来得精准多变。
他坐到座位上，拉下安全束缚装置的上压臂, 卡在自己胸前，把安全扣锁好。又系好了安全带。
“你是真的追求真实啊……”南暮叹息。只是个游戏而已。
虽然他这个游戏确实能做到八成以上的拟真度，但总归不是真的驾驶机甲, 还是有很多空子可以钻。
比如现实机甲的辅助ai多种多样, 不同的ai能达到不同的效果。
但游戏里的辅助ai却只有几档, 低级的能帮忙跑地图，高级的能帮忙释放技能——越高级的，技能越多。
现实里可没有人用这种东西。
现实的对手不比凶兽，那可是长了脑子的。使用固定的技能，终究有技能数的极限，一旦被摸清了套路，几乎就等于是把命送给了对手。
这种东西，也就是在游戏里玩玩能用。
但陆渊这种纯机械的……操作难度可是比现实里的还要大很多。
“嗯那个时候没有真机甲玩，好不容易能搞一个，当然要搞个好的。”陆渊道，“加个好友？方便机甲内通讯。”
“好。”南暮于是也打开自己的机甲。
陆渊眼神微闪，笑了，“你的不也是这种风格？”
南暮笑道，“如果不是喜欢这种风格，我也就不会做这个游戏了。”
陆渊挑眉，合上了座舱。
怪有意思。
南暮一直以来对外的形象可都是温吞柔和的文艺青年来着。机甲这种爱好……跟他的风格可不太搭。
不过皇室的人，表里不一好像也是常态。
“所以你现在不只是好奇而已了？”机甲通讯频道里，传来南暮的声音，却是续上了之前的话题。
“是啊。”陆渊理直气壮，“现在是想问问能不能学学你的技术，我也想搞个游戏玩。你知道的，在荒星没有人陪我玩游戏。”
南暮：“……”
见南暮没回，陆渊又补充，“放心，不白要你的。你不是需要我帮忙嘛，随便说。只要别把我活着这件事告诉别人，帮你一点忙我还是可以的。”
南暮的态度太友好了。
他入侵了南暮的系统，南暮不仅不生气，还一副要跟他促膝长谈的态度，怎么说都有问题。
陆渊懒得猜他到底想做什么，之前试探这几个回合已经够他嫌累的了，要猜更复杂的东西，麻烦程度又要翻个几倍。
陆渊选择摆烂直接问。
南暮思考了一下。
——主要是思考陆渊这是真的摆了，还是在试探别的什么东西。
然后他说道，“我不能给你去其他星系的技术。至少在我的目的达成前不能。作为交换，我可以解答你的一些疑惑，比如……”
“比如？”陆渊配合地问。
“比如歌舒清是谁。”
“歌舒清？”陆渊眯起了眼，语气却很轻快，“讲讲！”
虽然并非有意，但这一刻他已经察觉了南暮的目的。
南暮想告诉他一些事。
为什么？
为了说服他帮忙？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对自己的这方面意图，南暮倒是也未曾隐瞒过。这是瞒不过去的。
他很清楚，面对陆渊，他只需要瞒住最关键的一点东西就好，其他的，务求真实。
“为了研究和利用星球意识及星网，帝国先后进行了三代人体实验，仅第一代，参加实验的实验体就多达三万七千四百五十一个。但算得上成功……或者说取得了一定进展的实验体只有一个。”南暮道。
“歌舒清？”陆渊随口问道，心中却知道这绝不是正确答案。
“是我。”南暮道。
陆渊沉默。
“第一代实验的目标是将一个实验体的意识跟一个星球的意识绑定在一起。”南暮道，“他们预期这样就可以藉由实验体操控星球意识。不过后来他们发现这并不可行。”
南暮看不到的地方，陆渊机甲驾驶舱里面，陆渊的神色淡了下去。
甚至带上了冰冷。
陆渊对这方面的内容很敏感。他无法确定这是真的，还是南暮想要借与他类似的身份取信于他。
身为皇室中人，就算是比较边缘的角色，南暮也必然知道他的出身。这就使得南暮的言辞多了分不可信。
不过……这个实验的真实性，陆渊倒是不怀疑。
有成功的实验体，陆渊也不怀疑。
陆渊只是不确定这个实验体是不是南暮。以及，如果不是南暮，他现在怎么样了。
不过南暮似乎不想就这件事说太多。
他继续道，“于是就有了第二代实验。实验目标是让一个人拥有尽可能强、尽可能可控的精神力，以主动沟通控制星球意识。”
陆渊笑：“我一直不知道我参与的实验的最终目的。”
“嗯。”南暮应了一声，然后说，“最后的结果你也知道，最后这个实验不了了之了。”
“看来歌舒清是第三代实验的产物。”陆渊道，“实验曝光，再想寻找大量的实验体进行实验变得不可能，于是有人把主意打到了本就具有沟通的精神力特性的歌舒家族身上。”
南暮叹息：“但是实验还没有正式开始，实验基地就被虫族攻破了。实验人员无一幸存，歌舒清流落荒星，实验记录彻底消失于茫茫宇宙。
“再之后的事情你也就知道了。帝国疲于应付虫族，再没有精力继续实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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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咸鱼躺平第120天
“挺合理的。”陆渊说着, 却并不全信，“但有一个问题，我没听说过、也没见过, 帝国有哪个研究所被虫族入侵的记录。那个实验基地在哪？”
“我不知道。”南暮苦笑, “我当时在其他星系, 这件事也是回国后才知道的。”
这段内容，前两部分是他和陆渊的亲身经历，第三部分却是陆渊自己做出的推断。
他前段时间一直在有努力求证，也有寻找到蛛丝马迹, 但那些痕迹被仔细清理过、又遭受了战争的洗礼, 早就难以佐证他们的推测了。
但这毕竟是最合理的猜想。
——或者说, 最顺理成章的。
当知道了前置的两个实验之后, 就算是现在的陆渊，也会给出歌舒清是第三代实验体的推测。
毕竟歌舒明到底有没有弟弟，他和陆渊都很清楚。歌舒清的来历必然有问题。
但这也确实带来了一个问题。
实验为什么会终止？歌舒清为什么会到荒星？这个实验为什么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陆渊给出的解释是, 这恐怕跟虫族有关。
因为按年龄推算，歌舒清出生的时间, 恰好与虫族入侵的时间接近。
陆渊认为，这恐怕, 并不是巧合。
至于具体情况如何……
不管是他还是陆渊，都没有回溯时间的能力，终究难以得知过去事情的全貌。
或许真相会永远湮没在宇宙中, 也说不定。
“好吧。”陆渊也不深究，“算是个有用的信息。这么看来，歌舒清给自己编的出身, 倒也不过分。”
“他给自己起的名字也很合适。”南暮笑。
陆渊也笑了一下, 然后问, “那么，愿意讲讲吗？你是怎么摆脱实验体身份的？你现在想做什么？”
“我想恢解开荒星的束缚，让星球意识复苏。”南暮没有回答前一个问题，只是沉声说道。
陆渊操纵机甲往峡谷那边飞行，一边迅速地思考着。
如果南暮说的是真，那么荒星被束缚，很可能是因为帝国皇室希望能够完全掌控星球意识网。
原本的星球意识与帝国皇室、与人类只是合作关系。但达到鼎盛的帝国恐怕并不能甘心于此。
尤其是，他们可能是发现了星球意识网络的存在，想要利用，却发现会被星球意识窥探思想，觊觎和忌惮叠加，于是才有了封印荒星，设计实验控制星球意识之类。
最初荒星被束缚，是因为皇室的野心。星球意识网虽然很好用，但是星球们都有自己的想法，并不完全受人类的控制。
“南辉快死了——歌舒明想杀他，虽然暂时收手，但显然也只是一时。南晓和南英旭之流，对我和我们一家都没有什么亲情可言。如果他们上位，按现在的情况，我恐怕只能带着萧鹿和英哲继续去其他星系。”
南暮的声音平静，“我在国内是没有什么自保的能力的。我没有政权，也没有军权，只有个皇子的虚名而已。”
除非他可以控制星球意识网络。这是真正能给帝国皇室其他人带来威胁的东西。陆渊想道。
南暮也道，“我唯一的优势，就是与星球意识的联系。不过现在清醒的星球意识只有长庚和荒星，二者都没有办法给我形成助力。
“但如果荒星封印解除，所有的星球意识都复苏，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只是我处境敏感，没有办法去接触荒星相关的事情，而你身处荒星。”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点波动。
“我知道你也在帮助荒星居民。”他说道，“南辉反复无常，战乱结束便要杀你，你被迫隐居荒星……但你必定也有自己的计划，我相信你不会就在荒星蹉跎一生的。
“我可以帮你，帮你完成你的目的。而你也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帮助荒星解开封印就好。你本来也在做这件事，对吧？”
他这话说得堪称推心置腹了。作为帝国皇子，他却把姿态放得极低，言语里没有半点高高在上，反而带了点恳求。
如果换一个人，想必要被打动的。
只可惜……
“我没什么计划。”
只可惜陆渊在摆烂。
“……”南暮也知道陆渊在摆烂，但他能怎么办，他还不是要这么说。他强调，“你需要什么，我都会尽可能提供。”
陆渊的机甲开始下落。
说话的功夫，他们已经到了峡谷的旁边。
游戏里的场景建模做得敷衍，除了凶手以外，所有草木都是看得见摸不着的。
但这并不妨碍它们看起来很壮观。
峡谷岩壁陡峭，却仍有草木生长其间。至谷底，则更是繁花遍野。湍急的河流从岩石间穿过，水流声哗啦啦的嘈杂。
陆渊随手一击，杀了一只无辜路过的凶兽。南暮下意识躲开，鲜血才没溅到机甲上。
南暮：“……”
陆渊笑了，打开座舱门，跳下了机甲。
四下看了看，然后……
轻轻躺下。
“好久没坐这么长时间了。好累啊。”他感叹，“还是躺着舒服。”
“……坐着和躺着体力条消耗速度是一样的。”作为游戏的制作者，南暮对这个很有发言权，“至少游戏里，坐着不会比躺着累的。”
“哦，我心理上累。”陆渊抬手，透过自己的手掌，去看天边悬着的太阳。
游戏里有黑夜和白天的设定，所以南暮也安排了一个太阳在这里，作为白天的“象征”。
——并不是光源。这毕竟不是真实的世界，对于玩家而言，游戏里的明暗只是一种视觉信号而已，自然不需要真的光源。
就像陆渊在这里不管站着还是躺着，都只是他的大脑产生的一种幻觉而已。他本人还躺在荒星的沙发上呢。
所以说陆渊说自己心理上累，所以要躺下，也很合理。
全息游戏这个东西，就是“你觉得自己累，就会累”的。因为游戏里的疲惫感本就不是真实的疲惫，只是游戏给大脑的一个刺激，让大脑以为自己的身体累了。疲惫的恢复，也只是通过一些行为，取消了疲惫状态判定，让游戏不再给大脑这种刺激。
那陆渊的大脑不需要额外刺激，就觉得自己的身体累了，有什么问题吗？陆渊躺下，他的大脑就觉得身体不累了，也完全没有什么问题吧！
南暮无奈，走到他身边坐下。
陆渊歪头看他，表情轻松，眼神里却带着玩味和审视，“说了这么多，看起来很合理的样子，但你的真实目的根本不是想让我帮荒星吧？
“你也知道，我现在已经在这么做了。如果只是需要我做这个，你根本不需要跟我说这么多。”
他淡淡道，“你想传达给我一些信息。”
南暮苦笑。
“不如直说吧。”陆渊看着他，“你想告诉我什么？不想让我知道什么？”
“不想让你知道的东西，我哪里敢说。”南暮叹道。
“我劝你还是直说比较好。”陆渊转回头，轻笑，“不然说不定哪天我就猜到了呢。”
他放下挡着太阳的手，枕在脑后，眼望着天空。
——他发现，使用精神力登入游戏的时候，想要不受全息的“幻觉”影响还挺容易的。只要屏蔽掉一部分长庚传过来的信息，就可以了。
比如他现在就可以屏蔽掉太阳。
也可以屏蔽掉周围的一切……包括南暮。
陆渊“闭上眼睛”，一切幻象都消失不见，感知里只剩下了长庚。
自从进入了游戏里，南暮就没再用意识与他交流了。他们的对话，都是经由长庚转播的。
说是面对面，其实更像是一种远距离视频通话。
还挺有意思的。
陆渊重新睁开眼。
他继续道，“不如你直接说出来不想让我探究哪方面的东西。说不定你给出的筹码让我满意了，我就不会去想了……思考太多也很累的嘛。”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还会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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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暮沉默了很久。
沉默到陆渊已经闭上眼睛, 几乎准备睡一觉的时候，他突然说，“如果可以, 不要探究封印荒星的东西是什么、从哪里来。”
“这东西跟你有关系？”陆渊问道。
一点儿没有。南暮在心里回答。不过这是他分析出来的, 仅有的, 能真正吸引陆渊注意力的东西了。
虽然这也恰恰是最重要的东西。
但其他的，都不足以作为他费尽心思跟陆渊见面的理由。
是的。他，费尽心思。
虽然表面上看是陆渊找到这里来，虽然他做的很多事是陆渊“本人”的要求, 但从此时的陆渊的视角来看, 他的行为太可疑, 也太刻意。
他还没回帝国, 便在星网上推荐荒乐队的歌；他告诉陈绯云，祝绒是他姐姐的女儿；他接触歌舒清，教他改变精神力特性的方法……
他这些行为固然可以解释为, 他与荒星之间有所联系，想要帮助出身荒星的人。
但更可以解释为, 他在向幕后的、正在帮助这些人的那个人示好……以及，刷存在感。
当他这几件事做下来, 不管背后的人是不是陆渊，都肯定会找到他这里来。
然后，他又在陆渊找来的时候迅速露面。
客观来说, 如果说他没有费尽心思想跟陆渊对话，南暮自己都不相信的。
因此，他必须为自己的努力, 找一个理由。
一个真正能说服陆渊, 或者说, 让陆渊放心的理由。
为此他考虑了很久。
——他也很清楚，仅仅是为了希望荒星发展，这不够。
虽然之前就这方面，他说了很多。从一开始借着说歌舒清身世表明自己也是实验体，到之后陈情皇室争端……他一直在表明自己的立场。
但他也只是在表明立场而已。
这并不是用来说服陆渊的东西。只是表明他无意与陆渊为敌，他的目的并不与陆渊冲突。
真正的重点，都在陆渊点明他另有所图的这句话之后。
“有关系。”南暮道，“我希望你把这些东西收集起来之后给我。这应该不会影响你们的计划，无论你们有什么计划。”
陆渊盯着他看。
南暮不闪不避地对上他的视线，“我不会用这个东西害人……也不会用来害星球。但我想得到它，而且我想埋藏它背后的秘密。这个行为也不会伤害到任何人，我可以向你保证。”
“我要你的保证干什么。”陆渊扭过头。
“我寻求你的保证，自然也要许诺一个保证。”南暮缓声说道，声音平静而笃定。
“但口说无凭。我不相信你，你也不该相信我。”陆渊道，声音带着笑，“事实上，我对你说的秘密……可真是太好奇了。”
“我相信你。”南暮道。“你是陆渊。我相信你。”
他狠狠地把陆渊架了起来。
陆渊不是好奇心很重的人。
如果他有那么重的好奇心和探索欲，他就不会等到现在才搞清楚星球意识是什么，也不会到现在还没有研究过到底是什么封印了荒星。
而陆渊的道德感又很强。
所以南暮确定，这句话说完，陆渊就算是研究那是什么，也不会下太大力气。
这就足够了。
那东西的迷惑性很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