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翅膀,精巧的触须,逼真的复眼。
云淮瞳孔晃动猛地上前两步,玻璃罩上的最新代蝴蝶被惊动飞起落在王的衣襟。
年轻男人道:“但它并未被唤醒,我感受不到您的力量。”
云淮贴在玻璃罩上的指骨缓慢缩紧,骨节间都崩出了苍白脆弱的颜色。
是蝴蝶。
蜃星的原住民,拥有帝国才有的机械蝴蝶。
作者有话说:
凛:老婆可以匹配我进去了吗!!急急急急!
那只白色蝴蝶似乎对男人很重要,只是一眼,就又被他藏了回去。
其他蝴蝶安静蛰伏在云淮的衣襟衣摆上,云淮缓缓攥紧手指,泛白的拳抵在透明的玻璃罩上。
“你的蝴蝶……从哪里来的?”
男人垂眼:“先知赐予,这是我们的传承之物。”
先知?云淮牙关紧咬:“它和我的蝴蝶来自同一个地方。”
男人:“看起来是,所以我们与您对话,但是先知说过,只有正确的人,才会唤醒蝴蝶。”
可是云淮无法证明自己是正确的人,他也不知道他们口中的先知是谁。
他的王力因为转换期而遗失,现有的蝴蝶是早就被唤醒的那一批,如果原住民持有的伊塔造物像是伊利亚德和0781一样沉睡许久,那就需要精纯的王力来率先调动沉睡的能量。
这才是男人口中的唤醒。
可他无法证明自己。
云淮气息微微急促,男人看他几眼:“先知说,圆月之城会迎来一位尊贵的客人,曾经,我们以为墨瑟里就是那位客人。”
“他不是!”云淮猛地提高声音,“你们都被骗了!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男人表情很平静:“是的,他是疯子,所以我们被关在了这里。”
实验室中的原住民大多都是壮年男性,还有一部分中年男性,他们每一个都瘦削缄默,眼底却又好似燃着从未屈服的火光。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看过头顶美丽的星链,只能在冥想中感受那一份久违的自由。
直到看见云淮。
从云淮踏入这里的第一秒,就已经进入了他们的视线。
原住民们不知道这个少年是谁,但他身上有一股真实的安定温柔的力量。
他还有和先知一模一样只是颜色不同的蝴蝶,可是他们不敢再贸然交付信任。
沉睡的蝴蝶必须重新飞起,在飞起之前,所有的一切就都是虚假和错误。
这里已经不能更坏了。
云淮被黑使徒默认出现,已经让原住民们把他和墨瑟里自动归在了一起。
如果不是同样的造物,他们根本不会有这场对话。
男人重新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他走回原位置,面对着白色的墙壁坐下,留给云淮一个灰黄色的背影。
其余人有的和他一样,有的还停在原地伸手,似乎也想触碰外面的蝶羽。
云淮紧攥的拳头猛地在玻璃罩上砸了一下。
他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好几口,再睁开,眼底的颜色似乎变得比刚才更浓郁了一点。
“你们的先知和蝴蝶,是不是四百多年前的存在。”
男人背影猛地僵硬了一瞬。
云淮接着道:“因为我确信,在这四百年间,没有一个伊塔人有闲情逸致来到异族一个不知名的迷幻星球,除非,它被制造于伊塔还在对外交流或者坠落之战的时候。”
男人回头。
云淮正要开口再说什么,一串轻便又有规律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响起。
他蓦地看过去,就见这几天忙的不见人影的墨瑟里正微笑着走过来。
原住民实验体更加沉默了,如果不是还在呼吸,云淮几乎以为他们已经是一群死人。
墨瑟里看见云淮就道:“怎么来了这里?这里面的人攻击性都很强,他们会在你面前失礼的。”
云淮没说话,一双灰紫色的眼眸似乎加深了几度颜色。
墨瑟里在他身边停下,然后往他身后的机械门上看了一眼:“使徒们说你在闲逛,他们没有再冒犯你吧?”
空气中充满了沉默和凝滞。
墨瑟里收起一点笑意:“怎么不开心了?”
云淮:“在思考。”
小伊塔王在夜金城待了不少时间,言语间就带了一点莱拉尔的影子。
墨瑟里:“思考什么?”
云淮看向他:“玩过精准狙击的游戏吗?”
墨瑟里:“嗯?”
云淮眼神淡薄:“我在思考怎么处理一些麻烦然后避开不想波及的东西。”
“你真有意思,”墨瑟里牵起嘴角,“是我见过最可爱的伊塔人。”
说着他道:“对了,有一个很遗憾的事情要通知你。”
墨瑟里走近云淮两步,堪堪在保护罩外停下道:“我们的领主大人似乎并没有平息怒火,现在异族星球人人自危,都害怕他降落在自家的地盘上,所以蜃星需要不断变换坐标隐藏自我,但这样一来,你就不能立刻返回去找你的男朋友了。”
“我对你的滞留感到抱歉,不过我最近新配比了一种沙棘果的果汁,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个味道。”墨瑟里朝身后看了一眼,有黑使徒为他递上了一瓶蓝色的饮品:“尝尝吗?”
吃过上次被灼烧的亏,墨瑟里没有再贸然接触云淮,他只是递给他,好像在等着他接收一样。
来自伊塔的不谙世事的小贵族不会拒绝这种闻起来清甜看起来也漂亮的新奇玩意,云淮缓缓抬手。
他眼眸垂着,别人看不清楚他眼睛中的想法。
但下一刻,旁边的玻璃罩上就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
是刚才与他对话的实验体猛地捶在玻璃罩上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句咬牙切齿的话:“不要喝!那是控制你的精神力药剂!”
墨瑟里眼眸猛地眯起,旁边一个黑使徒上前拍了一下墙边的某个开关,玻璃罩内的四个角立刻伸出了细细的铁丝状导针,针头有电流一样的蓝色物质,那几股蓝色的电流瞬间就连接在了实验体的身上,男人跪砸在地,双手青筋浮起抓着头颅,似乎在承受莫大的痛苦。
“实验做久了,总是有些不太正常的数据出现,你不用理会他们,他们都是骗你的。”
云淮冷冷抬眼:“解除电击惩罚。”
墨瑟里微笑:“他做错了事情。”
“我说,解除电击。”
墨瑟里收起笑意:“行,但是我很希望和你分享我的一切,如果你能喝一口果汁,我就立刻放开他。”
玻璃罩内的男人猛地抬头,眼神中全是拒绝的暗示。
云淮沉默两息,缓缓抬手。
墨瑟里重新笑起来,他温和道:“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善解人意的人,这种杂碎实验体不应该破坏我们之间的关——”
“砰”的一声碎响。
所有人都呆愣在原地,云淮白色的手套上染了一点蓝色的汁液,他面无表情的甩了甩手,似乎刚才用手背一把拍开玻璃瓶的不是自己。
“很久都没有人威胁强迫过我了。”少年语气清淡,他转脚走过人群,有反应过来的黑使徒想要一把抓住他,却在还没碰到云淮的时候就被猛然出现的一股烈火包裹烧灼。
比电击还惨烈的痛叫声传来,又在几秒后消失,地面出现了一道变成灰的人形,云淮走过去亲自关掉了电击按钮,他的脚尖就踩在墨瑟里引以为傲的“药剂成果”上。
“我不太理解你的研究想法,而你似乎已经习惯了强制别人干什么事。”
墨瑟里放下手臂,温润的眼眸变得有点戏谑:“绝对没有,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新的时代。”
云淮摇了摇头:“你无药可救。”
[……你的研究成果完全就是一团垃圾!你简直偏激到无药可救!]
墨瑟里忽然又回忆起了一段很久之前的声音,那道声音原本是他的老师,但也是这道声音将他逐出了创生星域。
后来,这个声音就变成了他的第一代黑使徒。
“毁灭是真谛,死亡是每个人都要面对的东西。”墨瑟里抬脚靠近云淮,“我会和你重复无数遍,直到你相信我的话为止,我觉得我们会是很好的合作伙伴,你会将这句话带到创生星域,带到边境,甚至带回那个油盐不进的帝国——”
云淮冷冷的看着他。
墨瑟里语气渐低:“可是你好像是一个不太听话的小孩。”
玻璃罩内的男人咬牙站起身,手指贴着罩面紧紧站在距离云淮最近的地方。
但是他什么都做不到,墨瑟里就是个疯子,他用这副看似温柔的脸骗了他们,也骗了这个少年,这个带着蝴蝶的年轻人或许会在今天死在这里……
云淮靠墙站着,并后退了一步。
旁边是一个空着位置的玻璃罩,罩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让他没有依靠的身形趔趄了一下。
少年白色的衣摆微微浮动,某个瞬间就像是被抓进了玻璃罩的脆弱蝴蝶。
墨瑟里:“我希望我们能以一个文明的方式成为盟友,但似乎,这个方式对叛逆又天真的你来说有点不太现实。”
云淮抬眼,眼眸的颜色让墨瑟里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喟叹:“真美丽。”
“本来还特意给你调制成了甜甜的味道,但你打碎了‘果汁’,就只能这样了,”墨瑟里抬手,玻璃罩房间顶部落下一个喷雾剂,“我无法接近你,不过有一个好办法,只是这个不经调剂的味道不太好闻,也浓缩了很多倍,你放心,只需要几分钟,我们就会重新认识了。”
墨瑟里身后的黑使徒们发出渴望的眼神,似乎他们更想替代云淮站在玻璃罩里面一样。
旁边的玻璃罩内传来猛烈击打的声音,墨瑟里并未理会,云淮才是他现在关注的重点。
头顶有气体泄露的声音传下来,是深蓝的雾状颜色,墨瑟里误打误撞的抓住了路凛安保护罩唯一的缺点,那就是它无法阻隔空气的对流。
云淮看着墨瑟里,墨瑟里忽然发现这个伊塔小贵族的眼睛好像变了一个颜色。
它的颜色越来越深厚,从初见的灰紫,一直到现在的深紫,又似乎有朝着黑紫色变换的错觉。
有什么崭新的成熟的浪潮在云淮干涸的身体里面涌开一条小道,墨瑟里忽然听到了有水滴的声音出现。
声音并不是错觉,在蓝色雾气之中,云淮垂下的指尖正在不断凝出冷白的水珠。
他清冷,白皙,又脆弱,水珠就像是他擦掉的眼泪,正无声诉说着主人的可怜处境。
玻璃罩被关上,墨瑟里站在门外,在他的视线中,那个少年似乎抬手看了一眼自己指节。
太可惜了,原本他不想这么对他的,直接吸入药剂的滋味可不太好受。
旁边的击打声也停下来,似乎一切都回到了死寂的原点。
时间过去了三十秒?还是一分钟?没有人确定,墨瑟里紧紧盯着玻璃罩子,直到蓝色雾气消散,露出站在中间的那个少年的身影。
他低着头,旁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墨瑟里对自己的药剂十分自信,他正要撤下玻璃罩迎接他的新伙伴,就见云淮主动抬脚朝他走来。
少年已经全然黑紫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并抬起薄脆的指节轻轻敲了敲玻璃罩门。
然后翻起掌心朝着墨瑟里勾了勾手。
墨瑟里微笑上前,然后温柔弯腰:“你——”
云淮突然比他还要温柔无害的笑了一声,是一道轻的几不可查的气音,在所有黑使徒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玻璃罩门忽然被一股无形气流冲碎,一只细瘦的胳膊从里面伸出来,冷白的指节猛地抓住了墨瑟里的咽喉。
有纷纷扬扬的雪花开始下坠,又有灼热烫人的火点开始上升。
冰与火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交融出了一违反自然规律的奇观。
一旁的黑使徒刚抬起原能枪,就被一滴水珠型的东西击穿了眉心,墨瑟里的眼睛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微微睁大。
云淮收起笑意,凑近男人的耳边小声道:“我都已经坐上了夜金城的黄金宝座,依旧没有轻敌的坏习惯,怎么你才只有区区一个基地,就一定自信宇宙都在围着你转呢?”
黄金,宝座。
墨瑟里想到什么,浅褐色的眼睛微微收缩。
云淮指节缩紧,墨瑟里几乎感觉那里是几节柔软的坚冰。
“你蔑视夜金城的人是一群不懂文明的莽夫,但你知不知道,莱拉尔连见你都不屑一顾,和你对话的,只是乌拉麦尔宫的一个副守卫长,在我门前站岗的那种,你完完全全,被你认为的‘莽夫’无视欺骗了。”
墨瑟里胸膛剧烈起伏:“你。”
新的王力填充需要一个过程,但哪怕只是填充了十分之一,都够云淮解决眼前的麻烦。
也足够路凛安捕捉到王力中的火元素,来对他进行瞬间定位。
玻璃罩门因为王力的蔓延而接连碎裂,阿俐诺脖颈上的白色绳结忽然动了一瞬,他下意识打开衣襟,然后看到了蝴蝶的复生。
那只来自四百年前的白色蝴蝶在惊变中忽闪了几下翅膀,啪的一声轻响后,它就完全挣脱了绳结飞向了高空。
阿俐诺追出去,就见那只被唤醒的白色蝴蝶落在少年的肩膀,和其他的同伴挤挤挨挨的凑在了一块。
仿佛找到了久违的归宿。
[总有一天,会有一位尊贵的客人来到蜃星,我在圆月泉水中看到了他的存在,那是一个有着温柔笑容的年轻人。我在这里预知他,也预知风暴,风暴带来宇宙的毁灭,他却带来万物的新生。]神秘的先知是偶尔经过这里的,他在坠落之战中救下了无辜遭殃的蜃星。
也留下了一只美丽的白蝴蝶,并告诉他们未来会有尊贵的客人能够重新唤醒它。
而他们只需要等待就好。
但他们好像认错了人,因为长久的急迫的等待,毫无防备的将一个装裱着虚假温柔的恶魔放进了圆月之城。
阿俐诺嘴唇微张,看着那个表情温柔的少年缓缓抬手,他指节钳着恶魔,就像是随手抓住了一条扭动的黑色毒蛇。
雪花跟随重力绵软降落,火花却热腾腾的躁烈上升,阿俐诺刚抬脚跑了一步,整个地下实验室就猛地震动了一下。
灰尘碎屑从头顶落下来,眼前的所有空间都似乎在摇晃。
高塔之上。
怪物一般的黑龙从裂缝中降临,它锋利的龙爪将高塔抓出了深深的裂痕,巨大的麟翅张开间,似乎白天都变成了黑夜。
沙漠飓风吹过,送起无数火星,金红滚烫的岩浆脉络在它的全身流淌,尼利厄龙金色的眼睛锁定着地表的一切。
云淮在地震一样的动静中似有所感的抬头。
十多米厚的沙土层上。
龙从高塔落下吻部,隔着地表,气息压抑恐怖的嗅闻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凛:是老婆冰冰凉凉的香味!老婆终于匹配我进游了!
淮:我明明配的是一个人,怎么来了一个超级吨吨怪?(挠头
凛:全族最大只!
淮:全族最小只~
只需要一点契机,他们就会互相知道对方存在。
伊塔新王是被尼利厄龙投喂成长起来的,尼利厄龙在饥饿期又吞食了伊塔王的王力团子。
全宇宙没有比他们更熟悉的存在,在王力回归的一刹那,路凛安瞬间就定位了云淮的坐标。
他比任何人都要快的找到了他,紧随其后的就是伊利亚德和0781率领的军团长机器人战队。
伊利亚德一看到沙漠中的城市就尖叫了一声,它惊慌失措道:“啊啊啊王就在这样的地方待了三天吗??”
0781眼神一闪,耳边的通话系统忽然出现了一道低哑的声线。
“异族坐标654.09域方向,我已经跟踪到了战争机器人的位置,预计两分钟后抵达。”
0781:“收到。”
伊利亚德惊诧:“你又在和谁说话?”
修理过的0781变得更加威武了:“是莱拉尔大人。”
伊利亚德:“他来的这么快??!”
0781嗯了一声:“我在三天前和大人发送了求助信息,王的安危是帝国最重要的事情,莱拉尔大人恐怕一路都在加速跃迁。”
说话间,飞舰进入气层的音爆声就猛地响起,伊利亚德看了看下方高塔上的“巨大黑点”,转头,又看见了一艘全副武装的超级战斗飞舰。
飞舰在行驶途中就切换了自动驾驶,堪堪停稳的时候一个高大漆黑的身影就从舱窗里飞了出来。
紧随其后的还有无数密密麻麻的黑色战舰,全都是第三星系的战斗疯狗们。
伊利亚德倒吸了一口凉气,在莱拉尔还没有开口的时候就对着他喊道:“不要下去!”
莱拉尔停下飞行轨迹,见了伊利亚德第一句就是:“王在哪。”
伊利亚德QAQ:“在下面!路凛安也在下面!”
莱拉尔语气更阴了:“他没有做到自己的承诺,王在他的创生星域遗失了坐标。”
伊利亚德:“……这件事很复杂总而言之就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因为这件事已经在暴走发疯了!”
莱拉尔低道:“他在下面哪。”
0781冷不丁:“高塔。”
莱拉尔:“什么?”
伊利亚德伸出机械小夹子无助的抓住耳朵:“地表高塔上面那一大团黑色的东西,有头有角有爪子和大尾巴那个!它就是路凛安!!”
地底实验室。
因为所有的玻璃罩都被王力震碎,所以原住民实验体们都获得了自由解放,但他们并没有离开,地表震颤不断,灰屑和巨响不断的从上面传下来。
似乎上面也在经历什么战斗。
墨瑟里的脸色因为缺氧而变得苍白,他看着云淮,眼神中是掩饰不住的惊奇和疯癫。
“你不是,混血贵族。”
云淮:“我从来没有说过我是。”
墨瑟里语音从喉缝里艰难的钻出来:“你是,伊塔新王?”
云淮没有否认,他压抑着体内流窜的金红火点和庞大的成熟的力量:“我关注你很久了。”
“从在第二星系的边境开始,我就让路凛安调查你的踪迹,对了,你知道路凛安是谁吗?”少年压低嗓音,“就是我的暧昧对象,不过你可能更熟悉他另一个身份——异族领主,我说过我回去迟了他会着急,你非要把我留在这里招惹他的怒火。”
墨瑟里的脸色极为扭曲的难看了一瞬,紧接着爆发出了一阵嘶哑的笑声。
他平凡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双手无意识的抓着云淮的手腕寻求氧气和生机。
“我想起来了,在创生星域三级原始星球的那个面具伊塔人也是你吧……伊塔王和异族领主……你们两个……你们两个这么早就咳咳咳咳!”
云淮:“你为他们家族服务过,应该清楚他们家都是什么基因,劝我不要答应他的追求,就算我不计较,你觉得路凛安会放过你?更何况我有时候也不是那么大度,你一路都在骗我,做的事情也令我非常讨厌。”
墨瑟里笑咳了十几秒,忽然状若诅咒的低声道:“你们两个太胆大了……宇宙不会容忍两个最强站在一起,你们只能相克,相爱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云淮眼眸眯起,空间晃动中,有什么东西砰的一声砸在了机械门上。
墨瑟里混着灰尘摔落在地,他跪趴着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咽喉。
轻缓的脚步声逐渐靠近,男人视线余光中,看见那双矜贵的白色靴子踩着黑使徒的尸体一步步朝他走来。
身后那些实验体们聚集着站在伊塔王的身后,每一个人看他的视线都像是看着一只低劣卑鄙的物种。
从一开始发现被骗,他们就是这样看着他,就算成为他的实验体,也是这种令人不快的视线。
墨瑟里低咳两声,因为王力一瞬间的冲击断裂了几根肋骨,每个呼吸间都是钻心钻肺的疼。
“胆小懦弱的人自然对事事绝望,你没有资格评论我和他的感情,”云淮站在他面前冷道:“所以你勾起王虫复活的药库在哪。”
墨瑟里猛地抬手,还没来得及释放精神力攻击,一把锐利的冰刺就洞穿了他的手掌,并带着手掌一起,钉入了身后的机械门中。
转换期结束,新的力量开始回填涌动,云淮的周身出现了六棱锥般的精神力凝聚,还有一些快要掩饰不住的冰冷杀意。
他站在那里,身影清瘦挺拔,他看着墨瑟里,就像在看一只大了一点的虫子。
六棱冰锥缓缓调转方向,尖刺的部位因为王的愤怒而微微细颤,它们对着墨瑟里,似乎随时都会像刺穿他的手掌一样将他钉死在机械门上。
“你的手段……和你的长相,完全不相符。”墨瑟里嘶哑道,“我以为,你是一个温柔的孩子。”
云淮的血液流速很快,路凛安的气息已经非常接近,相比于路凛安,云淮觉得自己已经足够温柔。
“我再问一遍,药库,在哪。”
墨瑟里头颅低垂:“地下。”
云淮皱眉。
墨瑟里:“就在所有居民区的正下方,尊贵的伊塔王,您想要捣毁它吗?”
他现在的思绪似乎很错乱,一会笑一会面无表情的断断续续道:“那您会带着……所有的蜃星原住民一起陪葬,676个女人,243个幼崽……还有这里的一些男人和外面的一些男人,他们是蜃星最后的原始物种,药库受到攻击会将污染物瞬间流入圆月之泉,这座城市的核心会和我的基地一起完全毁灭掉。”
云淮安静的看着墨瑟里。
身后原住民们的呼吸沉重极了。
“先知说过,他很喜欢蜃星的泉水,圆月之泉是蜃星的灵魂。”
墨瑟里笑了几声:“听到了吗?只有我的权限才不会惊动药库系统,你不能杀我,除非你想要这里完全消失。”
“……这里曾在坠落之战中被牵连变成了废墟,我们能在第一个废墟上建立城市,就可以在第二个废墟上继续建立,蜃星人总会找到解决污染的办法,而你,必须死。”
墨瑟里猛地抬头,看见了一双双仇视的眼神,那些眼神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还有深可见骨的厌恶。
明明一天之前,他们还只是连垃圾都不如的实验体而已。
地面的动静越来越大,似乎上面的战斗越来越激烈,云淮看了墨瑟里一眼忽然道:“我看起来,真的很好威胁吗?”
墨瑟里下意识:“什么?”
云淮带着白色手套的指节曲起,又轻轻蹭了一下越发清厉的侧脸,正式迈入成长体的王力缓缓回填,让他的一举一动都充满了成长体的魅力。
他垂着紫色眼眸看着墨瑟里,在摇晃的空间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墨瑟里在云淮的眼中找不到任何东西,现实告诉他眼前的是传说中至高无上的伊塔王,但云淮的长相给了墨瑟里一种极其惑人的哄骗感,让他丢失了警惕性。
明明看起来,只是个少年人而已。
说不清从哪里开始出现的问题,但眼前的人好像在每一步都在高高在上的俯视着所有的事情。
从调换飞舰开始,他就已经落入了伊塔王的陷阱。
墨瑟里脑后一阵发麻,又想到伊塔王的暧昧对象是尼利厄龙……那个可怜的,还在亚成年状态就被一个人丢在创生星域的怪物崽子。
冰锥持续的震颤证明伊塔王并没有搭理他的威胁,墨瑟里看了那些冰刺一眼呢喃乱语:“我的研究是伟大的救赎,你们阻止我,就是阻止宇宙的进程……你和他不会有好结果,你太年轻了……他会因为太强大而失控发疯,风暴之眼会摧毁黑耀系,所有的一切都会在不久的将来平等的走向死亡。”
“路凛安不会因为风暴失控,他只会为爱情发疯。”年轻的王看了他一眼,白色手套落在衣侧道:“至于我?我会在十八岁就做到你研究了一百多年都还做不到的事情,我会带领伊塔人走入新的纪元,而你,将再也看不到明天的星链。”
云淮最后看了墨瑟里一眼,他安静转身,蜃星的原住民们沉默的让开了一条道路。
几个呼吸过后,机械门的位置随着沉闷的钉声轰然倒塌,冲击它的六棱冰锥随着王的离开而融化,冰凉的雪水浸湿了墨瑟里的身体各处。
雪水混着致命伤口的血水,似乎是神明对罪与恶的冰冷惩罚。
地下警报轰然响起,原住民们无声的看着云淮,作为传承之物的白蝴蝶停落在少年的肩上,让他们确信这次一定没有认错客人。
这是一个,被先知在四百年前就已经预知到的尊贵的客人。
阿俐诺低道:“我们不惧怕污染,只惧怕失去自由和求生的信念。”
尊贵的客人停下脚步:“不用怕。”他有着最真实的温柔和安定,只是站在那里,就是令人真心倾慕的模样,“我丢失的力量已经开始回归,在一切坏事情发生之前,我都会阻止它。”
云淮顿了顿:“蜃星文明不会消失,你们的家园永远不灭。”
阿俐诺神色颤动,云淮指挥着那只白色的蝴蝶又飞回了他的身边。
在地表越来越巨大的震动声中,一团无形的王之力在地下扩散开,除开会呼吸的生命体,所有的一切都被瞬间定格。
云淮抬手拂开面前的尘埃,对着蜃星的主人们道:“去寻找药库,再密封被定格的污染源,伴侣和孩子们还在上面等待你们,所有的一切都会恢复成最初的模样。”
阿俐诺急道:“您去哪?”
“我?”云淮闷咳了两声,一股滞涩气息停在胸口位置不上不下,他并没有在意,可能那是王力刚刚回归引起的不适。
又一阵巨大的轰隆声中,云淮笑着道:“我要先去上面,也免得我的家人们等急。”
云淮的身影快速消失在实验走廊。
一个中年男人走到阿俐诺身边道:“我们信仰先知。”
阿俐诺看着落在身上的白蝴蝶:“他是正确的人,是先知在圆月之泉中看见的后继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