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宠坏的病美人—— by红叶月上
红叶月上  发于:2023年12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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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的灯暗下去,周行砚在他耳边问:“害怕吗?”
云念贴着他的心口, 平静地摇了摇头,心情从未有过的平和,即便世界末世真的在闭上眼后突然降临, 也不害怕了。
周行砚抬手,捂住他一侧的耳朵,低声轻哄:“睡吧。”
这一刻, 任凭外面天崩地裂, 也与他们无关。窗外的暴风雨在为他们鸣奏盛大灿烂的乐曲。
后来雨又断断续续下了三天,上一秒骄阳似火,下一秒大雨倾盆,彰显着这座城市一如既往的喜怒无常。
雨彻底停下来后,晴空万里。
云念的行李收拾得差不多了, 计划两天后就离开。闹出这样一场误会,开学之前还要再回去和云孟齐叶菲芸夫妇见上一面,避免他们继续担心。
其实并没有什么行李好收拾的, 周行砚是冲着云念来的,唯一想要带回的就是云念这个人。
云念恨不得将整座城市带回家, 装进那座名为自由的城堡, 随时满足他对这个世界的旺盛好奇心。
离开前的两天时间, 周行砚陪同云小少爷对这座城市进行最后的告别。
第一天他们受到小猫主人的邀请,去和小猫咪告别。
第二天云念早上赖床不肯起,睡得迷迷糊糊搂着周行砚的脖子嘟嘟囔囔着要喝附近一家早餐店的豆浆。
等睁眼清醒过来,床边没人,才渐渐又想起来周行砚去了哪里。
他赤着脚下了床,走出去几步,又返回来,乖乖穿上鞋,然后去窗边。
周行砚刚下楼,因为距离不远,早餐店在巷子里不好停车,是步行前去,经过那棵树下,晨光斑斓,树影婆娑,光影重叠,落在那道熟悉的背影上,明明灭灭,影影绰绰。
云念突发奇想,转身去找自己的相机,等返回窗边,男人已经走远。
他在窗边不慌不忙地等待。
不多时,周行砚回来的身影如预料中一样出现,生意场上运筹帷幄翻云覆雨的那双手分别拎着早餐店里的豆浆和路口买下的花,一身烟火气地迎着晨风赶回心上人身边。
关于云念的一切,无论多么琐碎,周行砚喜欢亲力亲为不假手于他人。
经过那棵树,他若有所觉,也抬头望过去,与趴在窗口的云念远远对望,情不自禁勾了勾唇角。
云念仿佛早就在等这一刻,将手里的相机镜头稍稍抬高,飞快调整完毕,利落地按下快门,英俊高大的男人在晨光斑驳树影下抬头浅笑的场景便被永久留存下来。
拍完照的云念心情颇好,忽然不想一动不动等在原地,扔下相机就冲下楼,在楼下和严惊月相遇时甚至没来得及像平时一样完整地打完一个招呼,刚喊了一声“小月”,就急匆匆飞向门外。
严惊月差点以为外面在下彩虹色的雨,再不济也会是一阵带着甜味的风。
然而这只是一个无比寻常的早晨,没有雨,有微微一点风,空气里也没有花朵或糖果或任何一种迷人的甜,云念闻到了一丝豆浆的醇香,他几乎是扑进了周行砚怀里,仰脸,鼻尖蹭着对方下巴,笑得眉眼弯弯:“周行砚,你怎么这么慢?”
这样抱上去后,整个人就被男人身上清冽干爽的气息笼罩住了,忘了时间和地点。
周行砚没在他脸上找到任何生气不满的情绪,知道他这声“抱怨”毫无真心实意,低头蹭蹭他的鼻尖,问:“醒来多久了?”
“你刚走我就醒了。”
他接了周行砚递过来的豆浆,边走边喝起来。
周行砚问他醒来后有没有继续赖床,豆浆的味道怎么样,风会不会吹起来有些冷,都是一些细碎平常的对话,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脚下的步子越走越慢,不急不缓地消磨时光。
走过那片树荫后,云念又转过身,拉着周行砚一起往回,等再次走到那棵时常停着车的树下,站住不动了。
周行砚问他:“是不是累了?”
云念的脚踩到一片泛黄的落叶,微风拂面,有一丝萧瑟之感,他仰脸望向头顶上方,枝繁叶茂的树木一夜之间染上金黄,秋天好像在不知不觉间悄然来临。
他想起来,最初来到这里是为了躲避一场他以为的“追杀”。
而更久以前,最初的最初,他和周行砚的相遇,绕不开死亡的阴影。
他扭头看向身边男人,仍然还是有些好奇:“你真的不恨了吗?”
他第一次认识周行砚,不是在云家,而是在书上,那是一个自出生起就缠绵病榻摇摇欲坠的病秧子难以想象的存在。
书中描绘的周行砚,像所有强大而冷酷的主角一样,不可亲近,无坚不摧。
在某个时空,有人将仇恨当做灵魂的支柱,当做力量的来源。
周行砚听懂了这个没头没尾的问题,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反问他:“我看起来就那么凶神恶煞?”
云念仔细端量他片刻,从他眼中看到十足的温柔与耐心,摇头否认:“也没有那么凶神恶煞。”
周行砚见他仍然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轻笑一声,缓缓解释道:“当年我父母的确是被迫出走,但他们的离世也确实只是一场意外,要怪也只能怪天意难测。居心叵测的公司高层我当然可以恨,可以报复,但是姓高的那些人自作孽,自有法律来惩治,我又何必沾上一身腥。”
云念心想这倒也是,更像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想法。
他想象了一下原书中周行砚被仇恨吞噬的模样,又眨眨眼睛,打量眼前这张沐浴在微风和晨光中的脸。
毫无疑问,他还是更喜欢后者。现在的周行砚,才是让他不由自主想亲近、想拥抱的人。
周行砚被他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双眼,忍住立刻亲吻他的冲动,将没说完的话继续说完:“念念,你要相信我,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厉害,只靠仇恨就能活下去,我也没有你想得那么可怜,活到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了复仇。”
云念踩上台阶,学着他那样将手放在他头顶,居高临下地冲他露出一个略显狡黠的笑:“我知道是什么样的人,你是周行砚嘛,一个比猫咪还要害怕被丢下的周行砚。”
男人趁势将额头轻轻抵上他心口,认真纠正他的说法:“不是害怕被丢下,我只是害怕被你丢下。”
漂亮骄矜的云小少爷又开始装傻充愣,在他脑袋上拍了拍,故意揉乱他头发,坚持认为:“那你还是很胆小嘛。”
周行砚抓住他作乱的手放在嘴边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指尖,微微仰脸,虔诚地向他袒露自己的柔弱之处:“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会死,会痛,会怕,比起恨,更贪恋爱的滋味。我有很多欲望,这辈子有很多很多比恨更重要的事情想去做。”
云念被他握着手腕,在他脸上揉揉捏捏,盯着他的眼睛,满含笑意地问:“那你要去做什么重要的事情?”
周行砚侧过脸,在他掌心亲了亲,带去酥酥麻麻的痒意,将他逗弄出更快乐的笑容,嗓音低沉而深邃地开了口:“比如,陪你过生日,陪你跨年,陪你过春天,夏天,秋天,冬天……”
云念笑得身子控制不住地往后仰,胡乱地伸出手去,想要捂住他的嘴,撒娇一样地警告他:“你最好说到做到。”
周行砚握住那截快要向后折断了的细瘦柔软的腰身,抱回怀里,紧贴着他面颊,在耳畔平静而坚定地做出允诺:“嗯,说到做到。”
两人回去以后继续收拾所剩无几的行李,云念想要把那盆花也带回去,尽管两人都还没想过去探寻这盆随手从路边搬回来的花的名字,但从被搬回来那天起,这盆植物疯了一样地在窗边开花,于是成功被云小少爷放在了心上。
周行砚打算等两人回去之后再让助理单独过来接这棵植物回去,云念不放心,想带上它一起。
两人正举棋不定,严惊月上楼来,说要为他们践行。
这段时间双方一直相处和谐,彼此进退有度,面对这个提议,周行砚即便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挑不出拒绝的理由。
三人坐在餐厅临窗位置,有说有笑。
严惊月的心思不知是淡下去了,还是藏得很好,即便提起云念要走,脸庞上依旧浮现和煦笑容,与初见时一样俊秀温和。
傍晚的斜阳从窗外洒进来,严惊月说对面坐着的小少爷这样看起来真像一件世间罕见的珍贵艺术品。
他的神态太坦荡了,周行砚只好哼笑了一声,悠悠表示没有温度的艺术品怎能与独一无二的灵魂相提并论。
云念可不想当艺术品,甚至没耐心解读这一刻空气中似有若无的火.药味,指挥着周行砚给他剥虾,又向严惊月说起明天一早就要出发回家,语气里有依依惜别之意,不过很快被周行砚剥好的虾肉吸引了注意力,就差敲碗等投喂。
片刻后,小少爷一边吃着周行砚给他切好的牛排和剥好的虾,一边听身旁两人说话。
两人像是刚认识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彼此的工作,一个生意场上浮沉,一个用色彩够了世界,怎么看也不像能聊到一起去的样子,可愣是聊得有来有回。
如果不是目光总交汇在同一个人身上,看起来倒真像是相谈甚欢。
云念专心吃了半天,终于腾出空闲,随口感慨:“你们看起来感情真好。”
在此之前,严惊月刚刚阴阳怪气嘲讽完对方追求低俗一身铜臭,而周行砚也没客气到哪里去,一边给柔弱金贵的小少爷挑出不爱吃的配菜,一边不紧不慢聊起了那些生前穷困潦倒病死他乡的画家们。
两个聊得“火热”的男人齐齐愣住,默默闭上了嘴。
云念现在已经吃了个半饱,不太想继续吃了,已经做好加入他们的聊天的准备,结果他才起了个话头,两人都各自偏开脸,没动静了,不由困惑:“怎么不继续聊了,我打扰到你们了吗?你们是不想和我聊天吗?”
严惊月冲他眨了眨眼,低声笑道:“当然不是,不过要聊天的话,我更想要单独和你聊。”
周行砚牵着他的手站起来,没给他回应对方的时间,体贴地哄道:“明天一早出发,我们早点回去休息吧宝宝。”
作者有话说:
哇好忙都没时间写文,先更这些,相信机智的你们已经看出来了,文文就快完结啦

“你是不会吗”
现在还不到入夜时分, 距离云念每天睡觉的时间也很早,这句话作为离开的理由实在有些敷衍和勉强。
然而周行砚还是神态自若地说了出来, 笃定云念不会有异议。
云念一边站起来跟着他往外走, 一边拒绝道:“我还不想这么早休息。”
扭头瞥见走过来与他们并行的严惊月,像找到了同盟:“小月你说对吧?”
严惊月朝他笑了一下,罕见地保持了沉默。
云念本能地从对方身上察觉到一丝异样, 不再争执晚上几点睡觉这样的小问题,乖乖跟在周行砚身边, 上车时脑子里飞快地思考了一下,小月又在笑,但是这是高兴呢, 还是不高兴呢。
他没有继续将这个问题思考下去,比起严惊月,云孟齐的电话要更加让他头痛, 从好几天之前云孟齐就在催他和周行砚回家, 得知他终于决定回去,一个魁梧的中年男人在电话里激动得又哭又笑。
好不容易挂了电话,人已经站在了那幢房子的门口。
他很嫌弃地把手机往周行砚手里一塞,抬脚往屋里走,周行砚听他一脸傲娇的数落云孟齐真烦人, 淡笑着去帮他倒了杯水润嗓子。
云念抱着水杯“咕咚咕咚”喝水时,严惊月不知何时也已经出现在门口,像是刚刚在餐厅的交锋从未发生, 和周行砚打了声招呼。
周行砚微一点头,没有多加在意, 以为青年会像之前一样很有分寸地迅速远离。
这次严惊月并没有急着走, 脸上挂着温和笑容, 看向了云念。
云念抱着水杯仍然没有放下,又往嘴里认真灌了一大口清凉液体,从宽大的杯口露出一双漆黑澄澈的漂亮眼睛,不解地与青年对视。
严惊月直视云念的眼睛,笑容中带着认真的意味:“下次再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趁明天还没到,可以再借用你一点时间吗?”
“咕咚”一声,云念又咽下嘴里的一口水,将水杯缓缓从面前移开。
他毫不掩饰眼中的疑惑,若有所思地端量对方那张俊秀的脸。
俊秀的青年冲他眨眨眼,有意让气氛显得轻松而神秘,用一贯的玩笑口吻:“和上次一样,再陪我浪费十分钟就好。”
他朝周行砚看过去。
周行砚脸上闪过一丝凝重,几乎可以猜到严惊月此刻的打算,正要出声阻止,就见云念已经从他脸上挪开视线,重新看回严惊月。
云念想了想,点头:“那好。”
云念自己做了决定,周行砚不再说什么,虽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有些事能解决掉也好。
和上次不同,严惊月笑着说:“时间有限,三楼太远,不如去我的画室帮我个忙吧。”
云念不解其意,也不知道自己能够去画室帮对方什么忙,关于画画,他完全是个外行。
踏进这间画室以后,他被琳琅满目的工艺收藏品和墙上的画作吸引目光,好奇地四处打量着,桌上和陈列架上放着大量的完成品和未完成品,各种颜料的气味重叠在一起,充斥整间画室。
严惊月把所有的灯打开,不大的空间里顿时亮如白昼,“你好像是第一次进这里,有点乱,不要介意。”
云念看向墙角的画架,画架比人还要高上一些,盖着一块曳地的白布,很是显眼。
他指着那里问:“那是什么?”
严惊月将窗户打开透气,紧接着朝他手指的位置走去。
“哗啦”一声,白布被掀开,画架上的作品显露出来。
那是一幅半身肖像画,每一处细节都栩栩如生,彰显着画者的水准。
唯一不足的地方在于,这是一幅未完成品,双眼的位置现在还是空白,除此之外,不难看出,这画上的人到底是谁。
云念观察这幅画的时候,严惊月也在观察他,笑着问他:“我画得怎么样?”
“这是我。”云念低声开口,仿佛自言自语。
严惊月的态度很坦然,将身后桌上的一叠使用过的画纸拿起来,递给他,道:“还有这些,也是你。”
云念一张张翻看,这些画纸上的人确实每一个都是自己,严惊月似乎很擅长画人,他看得津津有味,毫不吝啬地赞美:“小月你画得真好。”
“那倒也没有,要是别的,你这么夸我肯定认下来,但是我画来画去,发现总是画不好你。”严惊月拒绝了他的赞美,收回他手上的画。
他被收走没来得及看完的画,错愕抬头,注视着对方的脸,张了张嘴,要说点什么。
严惊月竖起食指贴上嘴唇,示意他不要说话,又连忙阻止:“也不要急着转头看别处,帮我个忙,对,就这样,看着我。”
云念不解地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他往后退,拿起画笔,在那副未完成的画像上飞快勾勒出一双漂亮的眼睛。
因为那双眼睛的出现,画上的人更为生动,像是活了过来,安静且略显疑惑地注视着每一个看向画纸的人。
云念见他停笔,也凑过去看,与画上的自己对视,忍不住笑起来:“这就是你要我帮的忙吗?”
严惊月应了一声,半开玩笑道:“因为说好是帮忙,所以我就不付你当模特的费用了。”
云念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打量着这幅画,笑容渐渐散去,心头再次浮上困惑,他不觉得自己这个模特对于严惊月的帮助有多大。
也许这就是外行和内行的区别,他瞧不出这幅刚完成的画和先前完成的有多大区别,他觉得它们是一样的逼真。
严惊月望着云念思考时的侧脸,喉结滚动,迫切地想要说出那句反复思考很久的话。
自从那人出现,云念的变化显而易见,对于这位小少爷来说,谁更特殊,显而易见。
但他还是想试试,有些事情不问出来永远不知道答案,余生还要一边懊悔一边心存幻想。
何况小少爷本质上柔软善良,说不定他足够幸运,能够得到一丝怜悯。
临到头,他难以避免地有些忐忑,清了清嗓子,自然而然地岔开了话题,道:“下个月有个国外画展邀请我参展,刚好我也计划出国采风,周老先生说你好新鲜爱热闹,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给我一个继续当你伴游的机会?”
云念从那幅画上收回目光,扭头望向他,清凌凌的眼眸中一片赤诚与茫然,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问自己这种问题。
严惊月的表情难得慌张了一下,眼神飘开,深吸了一口气,重新认真地看向他的眼睛:“好吧,我想说的是,我觉得我应该是喜欢上你了,比起室友或者朋友,我想和你发展更进一步的关系,我是说……恋爱,我想和你成为恋人。我猜你可能不会答应,但这事也说不定……想来想去,这种问题还是应该听你说一个确切的答案。”
云念下意识后退半步,看了看身旁画像,又看向对面始终深深凝望他的青年。
不知道安静了多久,在严惊月看来应该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他看到云念坚定地对自己摇头。
“不行。”
云念一脸慎重地开口:“我不能和你成为恋人,绝对不行。”
严惊月得到一个不算意外的答案,没想到还是难免失落,忽然有些不知所措,怔怔地站在原地。
云念皱皱眉,表现出一丝为难,说出来的话却没透露出丝毫心软,重复了一遍:“我是认真的,这种事情我不能骗你。”
严惊月有些哭笑不得,缓了缓脸上神色,做出夸张的反应,耸了下肩膀,无奈苦笑:“本来还在暗暗期待,说不定你会因为一时心软点头答应呢。看来我的运气不怎么样嘛。”
说这些时他低垂眼帘,嘴角依旧微微扬着,看起来依然一团和气,对这个世界永远友好和善。
云念从他身上移开视线,看向他放在一旁的那堆画像,道:“你画的这些我的画像,可以都送给我吗?”
严惊月顺着他视线看去,心绪未定,道:“你想要的话就拿去。”
他毫不客气地将那些画像全部拿起来,卷起抱在怀里,又指了指那副刚刚画完的,还没从画架上取下的,道:“还有这张。也送给我吧。”
严惊月转身看向那幅颜料将干未干的画像,说实话,仍旧不满意,丝毫不及眼前的人生动可爱。
但也许是自明天之后的仅剩的念想。
他摇头低笑:“你还真是绝情啊。”
云念像是没有听见,等待他将那幅画取下。
严惊月动作熟练,取下那幅画后,卷起之前,又看一眼,喃喃自语:“这双眼睛看的终究不是我。”
云念从他手上拿过来,和怀里那些一同卷起,眨着眼睛看向他,想了想,认真说了一句:“谢谢小月。”
严惊月淡笑着,像是已经从刚才的氛围中抽离出来,不急不缓道:“这个夏天,还挺特别的,我也不知道,以后想起夏天的时候,我会想到些什么,但是,怎么说呢,该说谢谢的人是我,至少,我知道了心动是什么滋味。”
云念又看了他一会儿,什么也没说,像之前每次下楼匆匆路过时一样,和他告别:“小月再见。”
画室的门打开又关上,很快,万籁俱寂,只剩夜里的钟声,和严惊月自己。
第二天一早,云念和周行砚一同踏上返程的路。
严惊月笑眯眯出来相送,三人看起来其乐融融,直到最后一件行李也被搬上车。
车子驶向回家的方向,云念抱着最后一件行李——那盆依旧盛放中的花,嘀嘀咕咕着这花盆看起来好像已经不够装下这株植物。
周行砚瞥他一眼,随口表示等回去之后给它换个盆。
从昨晚回房间直到现在,云念的神态一派自然。他不说,周行砚也就不问。至于结果,并不难猜。
回到云家已经是午间,云孟齐和叶菲芸觉得原先的房子夫妇二人住起来太空旷,而云念和周行砚眼看着以后也不会再留在这个从小长大的地方常住,两人干脆换了个住处,搬到离公司更近的地方,省了不少路上来回的时间,美其名曰重新过二人世界。
见了面,夫妇俩看到儿子快快乐乐完好无损,云念看到爹妈状态颇好,双方都松了口气。周行砚同样也松了口气,无论如何,他总算是把人给带回来了。
几个人很有默契地装傻充愣,不再提及已经过去的事。
新房子经过一番挑选装扮,一群伙伴好友前来庆祝乔迁之喜,正逢云念和周行砚回来,热热闹闹。
云家和周行砚的关系也没有藏着掖着,周行砚在溱城搅风搅雨收割资本壮大自身,狠辣无情名声遍地传扬,但不妨碍坐在这里被云孟齐和叶菲芸一口一个“小周”地喊。云家来往密切的伙伴好友们只好故作淡定的笑笑,倒是不敢以身试法,再看云家那自幼体弱的孩子被周行砚当个小祖宗似的捧着哄着,更是诧异。
聚会到夜间还不散,叶菲芸和多年友人闲聊起从前,云孟齐拉着周行砚在那里和众人品鉴新收藏的几瓶葡萄酒。
云孟齐有收藏酒的爱好,友人们也投其所好,在这次聚会为其带来搜集到的葡萄酒和威士忌,都有些年头,不声不响躺在系着丝带的长条形盒子里,等着那群人拆开后品头论足。
这种时候,云念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与众人区分开来,关于酒,如今屋子里的人们有数不尽的话题要聊。
他不想听,抱着一瓶未拆封的酒往门外走。
周行砚亦步亦趋跟上来,问他去哪里。
他不想待在这里,还是更喜欢之前的房子,那里有很大的花园。他想继续回原来的地方住。
云孟齐和叶菲芸对此没有意见,那里存着过去很多年的回忆,有艰难也有美好,值得反复回味,谁也舍不得彻底抛下,所以一切都还维持着原先的模样。
两人让周行砚和他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又说明天要出差,让周行砚和云念多留几天,至少等他们回来,吃一顿只有一家人在场的饭再走。
云念经过这一场“逃命”,对云孟齐和叶菲芸的依恋孺慕之情正值顶峰,一口答应下来,给了两人一个拥抱,这才和周行砚一起离开。
距离不是很远,云念刚打了个瞌睡就到了。
张妈退休回家了,房子也只有定期护理时才会重新有人进入。周行砚拿着钥匙亲自去开门。
今晚,以及之后好几天,不同以往,这座带着很多回忆的房子里毫无疑问只有他和云念两人,彻底成为他们的二人世界。
云念轻车熟路,进屋后就直奔自己的房间,里面一切如同原样,好像时间从未流逝。
“什么气味。”他深吸一口气,“好好闻。”
周行砚拉开窗帘,窗台上摆放的那盆兰花比起从前繁盛数倍,连花朵也开得热烈,云念随之想起来自己带回来的那盆花,两相对比,难分上下。
再望向楼下那片花园,即便夜里,借着路灯,仍能看清那里一片姹紫嫣红,绚烂怒放的各色鲜花绿植争奇斗艳,喜气洋洋。
植物们在夏季疯长,争相显示蓬勃旺盛的生命力。
云念不由看得呆住,周行砚只好出声哄他去洗澡。
他去浴室后,周行砚将带回的行李箱打开,再次在箱底找到那厚厚一卷画,昨晚亲眼看着他从严惊月那里拿回来的,每一张画上都由一笔一划一点一滴的色彩勾勒出同一张脸,画画的人很厉害,将这张脸的美好还原得淋漓尽致,任谁看都是佳作。
周行砚想过扔了它们,或是烧了它们,撕了它们,随后感到自己这副沉不住气的样子有些好笑。
浴室里水声渐止,他把那些画随手放在一旁,继续整理。
浴室门打开,云念裹着浴袍湿漉漉冲出浴室,要往床上跳,一只健硕有力的手臂伸过来,将他拦腰抱起,阻挡了他的行动。
周行砚来到床边坐下,把人放在腿上,拿毛巾一点点仔细擦干他的头发,又握了握他的手脚,感受到一片冰凉,不由蹙眉:“用凉水洗的澡?”
他用冰凉的手去揉男人脸颊,嘻嘻笑着,不以为意:“你猜。”
周行砚眼神微凝,不回他的话,掀开杯子将人不由分说塞了进去,道:“捂暖之前不可以出来。”
“好哦哥哥。”
被子里探出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精致的眉眼间满含笑意,看上去乖巧而又狡猾。
周行砚瞧得心痒难耐,俯身想去亲近,手指刚触及发丝,就眼瞧着他重新钻进被窝。
云念连脑袋一起藏到被子下面,声音闷闷地传出来:“没洗澡的人不能亲我。”
周行砚哑然失笑,隔着被子在他脑袋上拍了拍,道:“好,我这就去把自己洗干净。”
听到浴室的门关上,他从被子下面钻出来,在从小睡到大的床上无比惬意地打了个滚,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最熟悉的存在,从前被关在房子里出不去,觉得熟悉的一切都是无趣而惹人厌烦的,现在回忆萦绕在每一寸空气里,只觉得无比安心。
尽管奔波一天,他毫无睡意,听着浴室隐约传来的水声,有些无聊,想了想,将那瓶酒拿到床上,拆开外面的暗红色丝带,又扔了盒子,一瓶威士忌被他拿在手上仔细端详起来。
嫌拿在手上累,他翻身趴在大床中间,瞪着瓶身上的外文字眼。
周行砚洗完澡出来,看到云念盘着腿坐在床中间,拧着眉头小口地喝酒。
那瓶从云孟齐那里带回来的威士忌被拆了,放在托盘上,而扎在包装外盒上的丝带被他绕在手指上无意识地把玩着。
见他过来,云念调整了一下脸上神情,似是有意要让自己显得从容,而不是被区区一杯酒折磨得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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