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师兄觉醒之后—— 作者: 舟一青
  发于:2023年12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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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清岚看着他,没有答话。
命长苏手碰上莫清岚的指尖,俯身靠来。
细密地吻自脸颊落下,唇齿的温软感在脖颈蔓延,绵长的一吻结束,莫清岚视线垂落,看着命长苏。
命长苏也看着怀中之人。
他依旧沉默。命长苏眉首轻动,又欲垂首,莫清岚这次却侧首避开,半晌,才开口,声音似冷似哑,“我知道了。道侣印,怎样结?”
命长苏一顿。唇角倏然弯起,声音温然一片:“晚些时候,你来琉璃宫。”
莫清岚情绪莫名,从命长苏怀中抽离,转身看去,忽然道,“此后不必…用这种方式。”
命长苏顿了顿,并未听明,“恩?”
仿佛不认识命长苏般盯着他看了许久,莫清岚没有细说,只再凝眉,逗留片刻,转身往山下走去。
白影萧清,很快人就消失在视线之中。
静心楼。
清晨,尧许起了个大早,往钟岱安那处探了一遭,很早就到了议事堂等着。没坐多久,凌葛九也‘巡视’回来,二人碰面,有钟岱安相邀一事,很快就起了话头,尧许长叹了口气,哭笑不得便与凌葛九道:“你可知钟岱安想请你做什么?”
凌葛九没有去,但也颇为好奇,挑眉道:“钟兄是为何?可是受人利用?”
尧许摇首:“他连郑鹿言是谁都不记得,何谈什么利用。他与我说,是觉得长苏现在行事过于自我,想让你和他谈谈,”说至此,尧许简直一言难尽,“从以前我就发现他小肚鸡肠,是个死心眼,如今更是。”
凌葛九不觉愣道,“行事自我?”
尧许道:“就是之前咱们一同议论佛入莲将来之事,岱安颇有微词,可长苏说得冷血,但也不全无道理。那幕后之人直到如今藏得比谁都深,就算我们有心处置,找不到人也乏力。”
凌葛九闻言反应过来,不觉好笑:“原来是因为此前那件事,也怪我当时一味斥责,估计是让钟兄误会了长苏。”
尧许苦笑,“我这几人中,长苏性傲独绝、岱安我行我素,没有一个脾气好的,他们两个在过百年相安无事,已经算不错了。钟岱安那狗脾气,我与他都多生嫌隙。这三言两语,他就对长苏有了意见,不知为何,我却感觉,也不是很意外。”
凌葛九道:“听闻钟兄的妖兽本体,存有神兽獬豸血脉,可以嗅出人之善恶,受这些影响,钟兄性格直率,直言直语,倒也不为怪。”
“獬豸血脉,”尧许呵笑,“我认识他这么久,我也没见他那獬豸血脉显过灵,我看八成是温家子弟为了粉饰他臭脾气杜撰出来的,”将浮尘甩到一旁,他无趣摇首,“不可尽信……”
而就在他说至此,议事堂的大门被推开,莫清岚踏入其中。尧许看到他,当即住言,立即起身,走上前道:“清岚,祟世可还好?”
莫清岚脚步顿止,与他二人行礼。“有祟鬼逃逸,师尊已经加固结界,现在在裂缝镇压。”
尧许顿时凝眉,“这好端端的,怎么会有祟鬼逃逸?我上一次听闻祟鬼逃逸,都是在几十年前了。”
“师尊说是祟世中祟气不知为何激增,还没有查清原因。”莫清岚道。
尧许道:“这个时候祟世出问题……怕是和我们想找的幕后之人脱不开关系。”
莫清岚颔首,并未反驳。说起此事,他问起郑鹿言,尧许便脸上满是菜色道:“收到你的消息我便去盯着了,昨天晚上我特意让洪玄把他和令儒风安排放在了比较近的牢中,却一夜全无动静,反而很是一副老实忏悔的样子。不过……”
他将钟岱安的事与莫清岚说了一通。
莫清岚的反应与凌葛九相差无几,怔然之后无奈一笑。
既然郑鹿言并未对钟岱安产生任何引导,那他的嫌疑就大幅降低,分开暂押即可,自不值得过多分神。看着尧许与凌葛九,莫清岚道:“师尊这几日都会在殉祟峰上,不会下山。”
尧许了然:“祟世要紧。”话落,他摸了把浮尘,总觉得奇怪,还是奇怪在那郑鹿言身上。见莫清岚没有其他消息再带回来,又待了一会儿,便想着再去牢里看看,没过多久便离开了。
凌葛九则靠在椅子上由着莫清岚给他沏茶休息,气氛安静下来,便也有了闲心,语气叹然与莫清岚聊道:“这几十年没有回宗,宗中是大变样了,我不认得那些小弟子,那些小弟子也不认得我。”
莫清岚道,“师叔在外游历太久,错过了多次问道大会,新入门的弟子自然不认识师叔。”
凌葛九拿起他沏的茶连连点头,“看来是师叔的问题。话说我听他们议论中,有一个叫做沈向晚的小弟子,同你一样也是阴火体。我前几日听你们议论时说他体质有异,如今他也在九凌宗?”
莫清岚道:“他情况特殊,现在在辅峰与我同住,很少下山。”
凌葛九一愣,思之沉吟道:“能如此安分,看来是有思过之心了。”
莫清岚只道:“他本性不坏。”
凌葛九听言挑眉,不由看来。
看着莫清岚,他摇了摇首,轻叹一声:“清岚。师叔从小看你长大,了解你虽然看起来很难接近,而实际上却心软非常,那沈向晚我从尧许嘴里听着,都知道他的出现给你造成了不少麻烦,你还觉得他本性不坏,可见你啊,长这么大了,不管吃多少亏,还不知道长心眼。”
莫清岚平静一笑,并未回话。
看着人,凌葛九是又爱怜,又叹气,“你这孩子。这人生在世,并不是对方是个好人,没有坏心,你就要无条件的包容他,有时候也要学会避而远之。那些给你带来麻烦的人,让你难受的人,当断则断,世间哪有那么多回头路可以走、回头草能吃?”
这句话落,莫清岚的神色轻动,抬眸看去。
凌葛九话落轻轻一笑,想通什么般,又自顾自言道:“不过也罢,你师尊人虽然自傲独断了些,对你却是爱惜非常,有他护着你,不论再有多少人图谋不轨,也不怕。”
凌葛九的声音带着些许笑意,话落之后,将莫清岚沏的茶一口饮尽,亦不再逗留,往外走去,看起来像是准备继续去“巡视”。
莫清岚看着他慢慢离开,直到身影消失不见,才收回视线,看向后厅。
一下午,尧许去牢中看着郑鹿言并未传回音信,天边渐暗,莫清岚也从静心楼离开,回到知晴院。
月明星稀,直到深夜万籁寂静,林晟下沉沉入眠,原本躺在榻上的人才睁开眼眸。
‘吱呀’一声大门开启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白裘擦过门槛,素色银勾的靴落在门外的瞬间,一只手腕忽然伸来,莫清岚后背便抵上了坚硬的胸膛。微热的气息在耳畔蔓延,莫清岚稳住身体,抿唇道:“不是让我去琉璃宫吗?”
命长苏搂着怀中人的腰,伸手将房门关上,指尖一点结界便出现将知晴院的卧殿全然笼罩,低声道:“禁制解了吗?”
莫清岚颔首。
命长苏唇角出现几分笑意,忽然弯腰,将莫清岚拦腰抱起,离开知晴院往外走去。
在风雪中两人的发丝交缠,看着命长苏在月色下朦胧不清的侧颜,莫清岚的眉宇微动,“为何如此?我可以自己去。”
这句话落,命长苏的脚步停下。他垂首看来,碧眸微暗,手臂抬起,将莫清岚的额首与他相触。肌肤的温热感从额间擦过,狐裘繁乱遮住了莫清岚小片的下颚,他们额首相抵,就像动物之间的安慰与亲昵,命长苏蹭了蹭他的额,低声道:“只一段路。”
“……”掩在狐裘下的喉结上下滚动,莫清岚怔了怔,移开视线,不再多言。
分明可以使用灵力,偏要步行。莫清岚的目光划过殉祟峰峥嵘林立的树,一路从辅峰离开,抵达主峰山脚,穿过祟林,走过司银河,直到依稀的光亮忽然从眼前出现,莫清岚察觉异样,转首看去。
幽兰的花在眼前大片的盛开。
瞳孔中出现依稀的光,那琉璃苍兰被特意排布,形成一条蜿蜒的长路,轻轻煽动蝶翼的幽蝶在苍兰附近起伏飞舞,散出流光,整条路似乎看不到尽头,犹如仙境。
他脸侧映出光亮。
许久,莫清岚足踏于地面,转眸看去,便触上命长苏一双不可窥出深处犹如碧石的双眸。
两个人对视,命长苏的眼睫垂落,“好看吗?”
莫清岚安静许久,“只是暂时结成道侣印,何必如此。”
命长苏只笑,“不喜欢?”
莫清岚并未答话。
他们一路往琉璃宫走去,几乎透明的花瓣在衣摆的波动下轻轻晃动,灵蝶飞舞,停在命长苏的肩,又慢慢靠近,落在莫清岚的发间。
‘咯’一声,不知从何处的声音响起。
不远处的群山忽然亮起,依稀点亮的萤火明珠,犹如星河,即使白日才恢复平静紫电峥嵘的裂缝四处也被缠绕着,亮起了若隐若现星星点点的灵光。灵蝶忽然从远处衔着大片浮纱飞来。莫清岚怔然看去,只见灵蝶蝶翼煽动,起起伏伏,那白纱就犹如舞姬曼舞不断辗转,在月光的倾斜下,仿佛散着光。
清脆的铃声隐约响起,白纱时起时落,向上接连着月,向下勾连着人。又是一眨眼,一片红纱漂浮,从天际洋洋洒洒落下,自莫清岚的唇边擦过,与白纱交舞,此起彼伏。
灵蝶聚集化成光点向他们飞来,在逼近时又倏然松散,莫清岚顺着灵蝶消失的地方看去,却又有无数的灵蝶变成各种模样从四面八方来,忽聚忽消,在他的身边消失,又在暗夜的空中出现。
嘴唇轻动,莫清岚看向命长苏。
胸膛之下极为明显的心跳越发清晰,命长苏从未移开视线,看着莫清岚的目光看来,眼中盛满流光,唇角几些弧度,无声弯唇。

天边的晨雾渐起, 暗夜淡去,又一日新晨。
屋门‘吱呀’一声响起,光亮投入卧殿,林晟下眼睛惺忪地眯了眯, 看到进门的人, 声音含混:“清岚, 你回来了?”
空气中出现几分沉寂,莫清岚转眸看去, 手中的红影摩挲,眨眼间消失不见, 开口道:“何时醒的?”
林晟下打了个哈欠, “很早就醒了,还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 哎……”他说完起身,揉了把脸,从榻上坐了起来, 走到莫清岚面前。阳光稀薄,但依旧能映出他脸上依稀难言的神色。像累, 又不是, 总归一言难尽。
从他眼下的青黛掠过,莫清岚道:“怎样的梦?”
“我记不清了。”林晟下摇首。他低头, 看向自己的手臂,伸手触碰, 感觉到衣物之下血肉之躯传来的温度,捏了捏, 还有些不真切的感觉,“好像在梦里, 我变成了骷髅。胳膊上的骨头只有这么窄。”用手比了一下,林晟下自己先觉得恐怖如斯,立即像拨浪鼓一样摇头。“算了,不想了,这种梦我可不想再做第二次。”
心中浮想联翩,林晟下的视线越过他看向外面,看到天边肚明,也不再左言其他,长吐了口气,“也到时间了。”
昨日从殉祟峰离开,莫清岚最开始去的地方,并非静心楼,而是找了听真。
天下之大,术业专攻,论处置怨气,不论如何,都绕不过禅宗。自从林晟下被带来九凌宗后,听真大师就一道与他前来做客,住在人迹稀少的竹院,同他一起的,还有就是佛鸣寺五位方丈之一的白木。
晨光渐起,听竹院很早就已经敞开大门,白木一身袈裟披肩,靠坐在竹院外面的石桌前,冷哼一声:“我们禅宗不论怎么说,都是修真界排名第二的势力,这九凌宗如此专横独断,要挟佛子,还有脸让我们帮忙。这到底是哪儿的道理?!”
他的声音犹如洪钟,三言两语,便叫竹鸟惊飞,枯竹萧然。
在屋中笃笃的木鱼声停止。白木发觉,目光看过去,房门便被推开,听真从中踏出。
“白木。隔墙有耳,慎言。”听真的声音沉然。
白木纵然满心窝火,可在这种时候,也只能将所有的不满都暂先压下去,霍然起身,到听真面前行礼,“祖师,他们九凌宗现如今暗中调查之事,瞒着天下人不说,还将想登门拜访的各位宗门仙族拒之门外,他们究竟想做什么?晟下虽然有法相护体,可他修为太低,卷入这些事端,恐有危险啊。”
“不只有九凌宗,”听真道:“仙圣和妖圣如今都在这里,现在一切看似风平浪静,而实则修真界大头已经聚集。这四圣中,只有荻画早年身陨,所以我们禅宗才被排斥在外。”
白木眉心紧皱:“是这样吗?难道不是他们对我们禅宗抱有怀疑,就像对令家那样?”
空气中一瞬陷入沉寂。许久,听真的视线平静地挪移过来。只那一眼,白木忽觉心间骤冷。
“这世间任何人都有嫌疑,”听真语气沉冷:“唯独晟下不会有,禅宗亦无可能。”
白木一愣。他皱皱眉,还想再说些什么,门间风铃忽然响动,是有人到访。
他们二人的话语停顿,转首看去。
两道人影在晨雾中接近竹院,停在门口。
其中一个探头探脑往里面看来,待看清院中的情景,脸上顿时扬起明媚的笑容,抬脚便跑了进来,对着白木一个冲拥:“方丈!你竟然也在九凌宗!”
白木一个趔趄,低头看了眼扑到他胸前的人,也极为欣喜道:“……佛子殿下?!”
来的人是林晟下与莫清岚。
在之前莫清岚找听真便说过来意,所以他们才会早起就在门口等着。
莫清岚随着林晟下踏入竹院,与听真对视,抬手行礼:“见过师祖。”
听真与他对视,眉头皱起:“你师父呢?”
莫清岚道:“裂缝有异,师尊在祟世镇压。”
听真道:“不论多大的异常,他放心让你一个人过来?”
莫清岚并未答话,只笑了笑。却无人注意的是,听真的话落,他胸口的衣襟忽然出现一小块鼓包,转眼又变得平坦无比,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下方游动。莫清岚发觉异样,伸手按去,那底下的东西便有所察觉,隔着他的衣服绕着那指尖缠了缠,随后恢复如常,不再有任何反应。
听真眉心微皱,视线移开,看向林晟下。林晟下窝在白木方丈宽厚的胸前十分具有安全感。直到发觉一股从不远处飘来的视线,才依依不舍从白木方丈身前离开,磨磨蹭蹭到听真跟前,小声道:“师祖。”
“这般怕我,是课业没有写好?”
这话出,林晟下顿时像被踩到痛处的猫瞪大了眼睛。他腼着脸,讪讪解释道,“师祖,昨天我身体不太舒服,很早就睡了,还做了噩梦,醒来之后脑袋又昏又沉,更不舒服,就没有写……”
随着他的话,听真脸色变化,“噩梦?什么噩梦?”白木也紧张兮兮看来。
林晟下一愣。不知怎么地,他莫名觉得所有人似乎对他的梦都有些关注,十分好奇,也没隐瞒,将那些在记忆里残损的东西简单讲了一下。听真的眉宇沉凝,神色变得更加严肃。林晟下不安道:“师祖,我这个梦,怎么了吗?”
听真这才回神,道:“没事,一场寻常的噩梦而已,许是近日师祖给你布置的课业太多,让你有压力而生。落下的功课不急,等事情结束再补吧。”
林晟下眼睛顿时亮起,连忙点头。
他们闲谈话落,听真看向莫清岚,“九凌宗有诸多道峰,你们正在用的有其中六个,除了这六峰之外,还有众多辅峰、不曾使用的后峰,想在这里找到怨气较重的人或地方,并非易事,我要设下一道可以将此处全部包围的‘现形阵’,九凌宗太过宽广,要驱动这道‘现形阵’,只凭我的灵力,远远不够,要泠光、或者仙圣前来助力才行。”
莫清岚只道:“灵力足够,师祖尽管设阵。”
听真有意再提点一句,可莫清岚看起来自有把握,便也不再多说。四人一行,特意易容之后,便开始在九凌宗八个方位设下阵眼。一切快要结束,听真问道:“何时开始?”
莫清岚道:“立即。”
听真眉首微动,莫名启唇:“你想要找到的,或许是你意想不到的人。”
莫清岚道,“我从未说过是人,看来师祖知晓什么。”
他的眉目清冷,语气带着早有预料的平静。
听真脸色倏变。
半晌,他转首看来,语气沉道:“你在之前便已经察觉异样?”
莫清岚只淡淡一笑。
视线落在他们身后,与白木方丈在一起安置阵眼的林晟下身上,莫清岚开口,“师祖护犊之情深切,禅宗亦并非无名之宗,若非对着幕后之事知晓几分,师祖怎么会放心将晟下放在我身边。有些事情,在很早便有端倪。”
听真道:“既然察觉,那你为何还放任不管,你信我等?”
他的话落,莫清岚眉宇清疏看来。
那一瞬间听真视线一顿,只看着莫清岚没有多余情绪的眼眸。他从日月山现世之前便已入佛道,当年佛裔还在时,他就是人间佛修,长年静修,自有沉淀,可这数百年的修行,听真却从未见过这样一双瞳孔。
对一切不甚在意,看空所有,却偏偏犹存几分对世间无生期待、无生憎恶的平柔。
这样一双眼,不该出现在一个未及百岁、从未经过生死之人的身上。
“听真大师在佛裔消失之前就已入佛道,可曾听闻,佛入莲。”
佛入莲。
三字落下,听真的神色微动,收回视线。
莫清岚道:“人生于世,总有各种图谋,师祖既然提及,清岚便想问一句。”他的声音清浅,“不论什么,师祖之前在暗中背着世人所为,可会扰乱人间万物?”
听真陷入沉默。许久,他眼眸阖起,轻叹道:“不会。我所为一切,只求一人安宁。”
也在此时,在他们身后的林晟下小步跑来,繁衣犹如叠花散开,到了他们面前才停下,声音紧张:“师祖,清岚。最后一个阵眼也设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莫清岚随着他的声音看去,林晟下看到莫清岚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愣了愣,在他的注视下不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小声道:“清岚,我脸上有什么吗?”
莫清岚看着人,唇角弯曲,微微摇首,“没有。”
“既然好了,”听真道:“那就开始吧。”
庞大的‘现形阵’驱动,佛铃在八处阵眼在灵力涌入后开始急剧响起,由点到面,地面很快被梵文一点一点铺满。
在九凌宗残存四溢的怨气被悄无声息吞噬,随着时间过去,听真灵力不支,莫清岚便伸手,正欲输入灵力,而在此时衣物之下的东西忽然窜动,眨眼间从袖口探出。是一截红纱。红纱缠着莫清岚的手腕,卷向他的指尖,极为浓郁的灵力就先一步从中出现,涌入阵眼。
莫清岚一顿,终未阻止。
一阵又一阵的铃响,金纹将九凌宗最终包围。在‘现形阵’生效的半刻后,那密闭的阵中在一处忽然出现一道破口,听真的眼睑倏动,眼睛睁开。
“找到了。”
声势浩大的‘现形阵’突然出现在地面,自然引起了不少弟子注意。静心楼也在不久后由行伶传来讯息,尧许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什么,面容出现几些肃冷,目光看向外界,抬脚往外走去。
风雨欲来。
在九凌宗除去殉祟峰之外,切实存在一处怨气极为浓郁的地方。其处于临道峰的后崖,崎岖无比的山侧,乃是人为所造,将后崖飞鸟横绝的地方掏出了一块空洞。
莫清岚旋身落在洞口,指落于门口的石门右三寸,倏然用力,尘埃顿起,石门大开,洞中的一切便尽显于眼前。
在石门打开的一瞬间,外界堆积的尘土飞扬。尘埃尚未散去,其中浓郁的怨气仿佛找到宣泄的出口般,立即从洞中争先恐后扑涌,白木反应极快,袈裟一摆,厉目怒喝,一道音波便从他口中呼了出去,那些怨气就被阻挡弹回洞穴。
被又困于这一处天地的怨气没有神智的到处乱闯,浓郁之处甚至凝为肉眼可见的黑灰,依附于石壁,一阵又一怔刺耳的声音也随之从洞中响起,
“我恨!我恨!——凭什么,凭什么?!”
“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听真在洞口设下一道金刚结界,凝眉看来,林晟下脸上露出惊异,在混乱中一时喃喃道:“…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浓郁的怨气。”
怨气,乃是人心所化,本为无形之物。
浓郁的怨气足以改变人的行为举止,常年不化的怨气甚至会滋生心魔,逐渐将凡人本体的灵魂取而代之。可如今天下太平,苦难不多,凡人心中的怨气并不浓郁,略加镇压即可散去,不光是莫清岚,即使是禅宗素来受人间皇家敬仰,为天下拔除怨气、超度怨鬼,也没有见过这种浓郁到已然化为实质的怨念。
听真的脸上变得沉肃无比,曲指从袖中取出静心咒卷宗打开,静心咒靡靡之音从耳畔响起,那些怨气带来的怨念才被镇压消去,只余有洞中阴恻恻、冷风四溢的黑灰。
林晟下不觉摸了摸胳膊上起得鸡皮疙瘩,“这只是在门口,这些怨气就这么浓了!”
听真道:“这样浓郁的怨气,留着只会酿出更大的祸端。”他看向莫清岚,莫清岚目光落在洞内,并未犹豫,抬脚走进。
他已入洞,禅宗本就以天下怨气为己任,自然也不会退缩。四人一行,林晟下修为最低,缩在第三位,前后分别是听真和白木,才稍微放下心来,吊着心走进去了。
怨气浓郁的洞邸,其中十分具有人息,有榻有椅,虽然是崖边向里凿开的穴,却有无数可以打入光线的天洞。
洞穴之内的占地面积并不大,一人之用,他们很快便巡游一圈,等到再次站回洞口,听真启唇:“产生这些怨气的东西不在这里,只是残余。”
林晟下不由松了口气。他目光扫看四处,声音干道:“师祖,什么东西,能够产出这么多怨气?我看这些怨气,倒不像是寻常所见那些凡人极具有攻击性的东西。它们数量虽然多,但戾气不重,就像……”屋中沾尘、猫兽落毛。
这些怨气不是身在困顿险境中人族由恨念而生,也不像过去莫清岚灵台上的那股对己之怨,反而像是天生之物。
难道是有东西天生就会产出怨气?
听真的声音微顿,看着林晟下,喉间轻叹。
而在此时,‘咔’一声清脆的声音忽然在空气中响起,三人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过去,便见是莫清岚伸手握在石桌中央透明的琉璃蛊上。随着他手上的动作,那琉璃蛊微微转动,也与此同时,照射在洞穴中的光影倏然变化,折射于洞壁,出现一道人影。
他的面色如今微急,四处扫看。从他身旁经过的九凌宗弟子也个个神色莫名,脚步繁杂。
林晟下看得眼睛都瞪大了,愕然道:“难道仙圣前辈,就是清岚你们说的那个幕后黑手?!”
莫清岚并未答话,手上继续转动。
尧许的身影消失,随后变成了玄武大堂。每次莫清岚转动一次,那在洞中折射的画面就会变幻一次,在九凌宗各处,边边角角、无处不及。
听真道:“不是以前的景象,是根据如今地面折射过来的现实映像。”
莫清岚将琉璃蛊转回尽头,琉璃蛊又响动一声,随后反射的东西都消失不见,又变回了那些打入光线的天洞。他抬眸看去,在那些天洞的位置上停留,许久,启唇道:“是井。”
“井?”
“临道峰是整个九凌宗的主峰,在临道峰下连绵的山脉无穷,这些天洞的位置,与整个九凌宗各峰安置的水井都可以一一对应。”
通过光影折射,这个洞穴,在临道峰的地下,同时也在各峰中最为低洼之地。以水井为引,得窥宗中上下的全貌。
“你的意思是,是有人通过这个东西、这个地方,一直监视着你们九凌宗?”白木总算是听明白了。他汗毛乍起,瞪大了眼珠子,声音宏厚,面露愕然:“谁会做这种事情?谁又有能耐……你们九凌宗究竟在搞什么?!”
莫清岚将琉璃蛊松开,目光挪移,视线落在洞中石壁上那些悬挂的护腕玄弓,唇色微白,眉宇紧皱。
听真道:“看来你已经有了眉目。”
莫清岚看去,那双波澜不经的双眸依旧,只平静道:“多谢师祖一路提点。这幕后之人的身份极为特殊,也无怪师祖难以告知。”
听真道:“你借我之力在宗中大肆使用‘现形术’已经打草惊蛇。此后准备如何?”
莫清岚一顿,看向林晟下,听真眉首抬起,视线扫过白木。白木接收到他的意思,很快便拽着林晟下暂先离开了。等人走后,莫清岚设下一道隔音结界,才开口道:“师祖对这幕后之事本就了解一二,又愿意对我伸以援手,真相大明是迟早之事。不知师祖可愿告知清岚,晟下的身份究竟是什么,他为何会出现在日月山佛神冢中,师祖……又为何要帮我们?”
听真看着他,踱步走到一旁,沉默之后终于开口:“你是小辈,这些事情我本该与你师父说,但你师父行事向来我行我素,我只怕说了,反而不利禅宗行事。”
“师祖但说无妨。”
听真笑了,“原本这些也不该与你坦明,可不知为何,我一直在想你不久前说过的一句话,人生于世,总有各种图谋,若不加害于天地,又何妨。”
他的目光看来。莫清岚眉宇清疏,偏首恭听。
听真道:“那佛神舍利,是我让晟下去拿的。”
“我的确知晓佛入莲,也知道那位佛首不久之后就要利用佛术来到现世,但幕后之人并不知道我清楚这些。禅宗与佛裔本就同源,若非利用禅宗神器,无法打开佛神冢,他只能找我,便以佛裔真传为引,我发觉了他的意图,于是将计就计。”
莫清岚明白什么,抬眸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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