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在自己紧追慢赶的想要追上学校教学进度的时候,傅丞就已经在学习处理公司事务了,意识到这点的李佑心里又涌上了些微妙的不平衡。
可就是那么不凑巧,李佑的偷看总是被人轻易发现。
傅丞抬眼,与李佑的目光撞了个正着,或许该说他是故意的。
男生本冷淡严谨的眉眼在见到他的一瞬便舒展了,如枯木逢春般寸寸染上了暖意,眼神直视着他。
“饿了吗?一会在附近吃饭吧,我让司机下午再来。”
一整个上午,李佑都被傅丞一副好似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搞得很无措,可是他又不能真的逃避躲开,那样真像应了傅丞的那句话,自己在躲他。
最终只能无奈回应,“……好。”
李佑几乎感受到了在面对楚之昂时一样的无奈的情绪,他无措又躲不掉,却没法真的放什么狠话,因为他做不到。
关于前世自己的结局,李佑心里明白,那不怪任何人,是他自己的选择,或许是被动的走向死亡,但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是被设置好的剧情。
李佑不想对着傅丞李年一行人发泄任何负面情绪,那样太过软弱。
他做出了选择,便承担后果,只是他不会再回头,他要做出第三个选择。
图书馆坐落在繁华商圈附近,餐馆并不难找,两人简单吃过午饭后又散步回图书馆。
江市冬天的白日总是灰蒙蒙的天,连太阳也好似恹恹地,没什么热度,李佑把脸埋在自己宽大的围巾里,双手插在兜里,把自己缩成一团沉默走路。
他走在傅丞身后,垂下的视野里是男生束在黑色长裤下的休闲皮鞋,步伐匀速,李佑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缀在他身后,影子一样,本就瘦削的单薄身板都被面前人宽厚的肩背遮挡完全,感受不到一丝冷风。
李佑好像恍然间发觉,曾经的瘦高少年抽条如野草般成长,已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
少年步伐慢了下来,一步两步,最终停在了原地,他与身前人的距离渐渐拉远,在冬日的寂静午后,像预示了多年后的故事结局。
两人最终没有聊起那个被李佑逃避的话题,车停在李宅前,傅丞只看着李佑下了车,透过车窗来向他告别,这一次,他主动开口叫住了少年:
“明晚有一个聚会,李年和楚之昂都在,你要去吗?”
周日晚上,第二天一早还有早习,李佑没有过多考虑就拒绝了,“第二天还有早自习,我习惯早睡。”
李佑连客套的下次都没再说,疏离又冷淡,好似他们真的只是没什么交集的普通朋友。
话音落,他没看傅丞的表情,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向了别墅大门。
其实李佑都忽略了自己这句借口有多么拙劣,以前不管多晚,只要傅丞开口,他从来都不会缺席。
可今天却用习惯早睡的理由把他拒绝了。
早已进门的少年并没有注意到车上后座男生近乎一下阴沉的脸色,眉眼积压的燥郁已快冲破牢笼,傅丞手指用力握住手机的边缘,指尖用力到发青。
李佑……
在庭院花园浇水的阿姨今天发现,曾经把人送到就走的傅家轿车,今天却在门口停了很久,久到她忍不住要开门上前询问,但她刚拉开铁门,银灰的古斯特就缓缓发动,很快驶离了李家别墅。
就如李佑预料的一样,周一开学时,月考的成绩单已被张贴在了各班的教室前门专门公示学校各种活动的宣传栏。
一下课,大半的学生都按捺不住的涌到黑板前去查看成绩,李佑没和他们挤,他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慌不忙的整理自己的课桌,前两节课查成绩的人都很多,李佑打算是放学没人时再去看。
但他没等到放学,就被一个探头在教室后门的同学叫去了办公室。
也是在办公室,李佑知道了自己的成绩。
班级第二,一个很出乎他意料的成绩,虽然比起第一名秦业差了30分,但也算是对自己现阶段的学习一个不错的反馈。
班主任郑老师向来严肃的脸都笑出了细纹,她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沉默寡言的乖乖学生,殷切的嘱咐语重心长。
李佑认真地听进去了,同时提出了一些自己的疑问。
下课后的办公室人不少,挤满了找老师问题或解决事情的学生,贺晁就是在这时踏进的办公室。
随着他推门又关门的动作,室内诡异的安静了一下。
郑老师也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见到逐渐走近的高大男生,也没多意外,只是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李佑也被吸引注意,侧头看了过去。
无视室内凝滞的氛围,贺晁目不转睛的掠过众人,下压的眉眼倦怠又慵懒,在整个办公室扫过一圈,最终长腿一迈,停在了一个中年男教师的办公桌前。
数学老师的工位距离郑老师不远,李佑可以清楚感受到数学老师那短小的身躯里爆发出的精悍力量,他手指弹着面前的一张试卷,气的不存在的胡须都抖了抖,声音有些恨铁不成钢:
“贺晁,你自己看看这试卷,你是不会写吗?你这分明就是全都会但故意作对!数学选择题零分?!你去问问哪个学生可以次次考试全蒙错,完全的避开所有正确答案是吧,糊弄鬼呢!”
听到老师的指控,贺晁不以为意地搓了搓短发,依旧没个正形。
两人都站在走廊,李佑侧头,不自觉地朝与自己距离几步的男生投去视线。
“……”
贺晁若有所感地侧头,琥珀色的瞳仁盛了一点窗外的日光,没那么锐利,却敏锐地紧盯住了他。
李佑一愣,立马躲闪似的移开目光,垂下眼的同时才反应过来。
贺晁成绩不好,一直在倒数徘徊,原来他并非是不会,而是全都会才故意避开所有正确答案,考了个两位数。
摆明了是在和学校作对,或是在家里人较劲。
在李佑理解中,贺晁大概率是第二种情况,原因无他,贺晁自转学后就一直是烦躁但没发作的懒散姿态,他没有参与霸凌也没有搞小团伙,只是因为他不在乎,或许在他看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犯不着较劲。
因为没有看过原书完整的剧情,李佑不知道贺晁在这个时间点转学到英华的背后原因,但想来是跟家里有关,他了解到反派背景很少,只知道一个名字,和他来自上京贺家,其他便一概不知。
如果可以,李佑也想和他友好相处。
“要是日后还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老师一直都在,不光是我,还有英语和数学老师都常在办公室,大胆问就行……”
“我不知道你到底为何转学到英华,但进了这个校门,就都是本校的学生,不管你家境有多显赫,在我这里一视同仁……”
英华高三教学组的办公室很宽敞,学校另辟了一整层用作办公区,一间办公室五个工位,环境与设施都很光洁崭新,临近上课时,办公室的人走的差不多,转眼间,就只剩下李佑和相距不远的贺晁。
同样是被老师找来谈话,但两人处境却天差地别。
回想起自己重生后第一次走进班级教室,脑子里闪过那个天差地别的念头,李佑觉得命运格外有趣。
上课预备铃响起,自走廊穿透而来,谈话被迫结束,李佑同班主任告别,“老师再见,我先回教室了。”
上午没有排课的郑老师坐着没动,端起桌上的茶杯慢悠悠喝了一口水,眉目温和道,“快去吧。”
她是真的对自己这个学生感到满意欣慰。
李佑的脚步在离开办公室前顿了一下,他余光瞥到数学老师自工位上站起了身,收拾了桌面拿起水杯和课本就吵吵嚷嚷地走向办公室大门。
两边的进度一齐结束,李佑先一步步入走廊,跟后脚出来的数学老师打了个照面,中年男老师对李佑也有所耳闻,脸色缓和了一点,还招呼他赶快回班上课。
李佑乖巧应了一声。
办公区在六楼,教室在五楼,下楼很快,李佑走的也不紧不慢,直到身侧掠过一个高大身影,是贺晁追上了他。
男生在冬日的室外依旧只套了一件秋季校服,松垮垮地穿在身上,明明是端正的制式,反而被穿的混不吝起来,他就这样两手插兜目不斜视,一个抬腿就越过了李佑。
贺晁表情很平静,甚至连眉心都没动一下,自始至终都一副恹恹的姿态,卸去了浑身冒火的暴躁防备,他现在反而更像一只熄了火的大猫。
李佑眼角余光瞥他,没敢看的正大光明。
因为被抓包的次数太多了。
数学老师姓姚,是英华的老名师了,向来是不畏强权,确实同他所说,他教过的所有学生,不困家境好坏,在他那里的确一视同仁,如果犯了错或成绩不好,批评教育照常不误,不会因为背景关系而有所偏颇。
贺晁没生气,也没什么情绪外泄,让李佑也看不出什么来,他没主动打招呼,因为两人关系还没到那一步。
只是互相不相识,又恰巧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同班同学。
回到班里,老师已经开始上课,李佑敏锐察觉到班里人的视线在他踏进班门的那一刻聚焦,但他没在意。
前桌的陆露和同桌在课上不住地扭头瞥他,像是有好多话想说,但忍住了。
终于到下课铃响后,一节课的沉默都被尽数倾倒了出来,陆露和同桌一人摇着李佑的一只手臂,女生柔软的嗓音大咧咧的,“李佑!没想到你闷声干大事,怎么一言不发就考了个全班第二!快如实交代,怎么回事?”
李佑着实招架不住两个女生旺盛的探究精力,他被晃得眼前发黑,好不容易停下来,缓了缓才给他们答疑解惑道:
“以前没想那么多……最近才意识到高考的重要性,不想浑浑噩噩的过,就去找了老师求助如何复习。”
李佑很谦虚,嗓音也微弱,透着一股病弱的书生气,他习惯性地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恰好露出了那颗藏在镜框下的小痣,本就冶艳软糯的五官霎时像被画龙点睛,活色生香起来。
前后桌只有半臂距离,陆露和同桌许佳月自然也注意到了那颗小痣,她们在近距离的美貌冲击下,完全把先前的问题抛到了脑后,模模糊糊地想到。
以前的李佑……有这么好看吗?
李佑坐在自己的后排位置上,敏锐的察觉到来自班里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并没有减少,那些视线多是带着似有若无的打量居多,夹杂着各种意味,将他淹没了。
他正不明所以,就再次被陆露拽了拽衣袖,他看过去,就见到两个女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对视推搡着,似乎是在决定谁先开口。
没多久,还是陆露最先耐不住,她性子急,做事说话都风风火火,只是眼下那带着火星子般的大咧咧缓和了下来,她是个清清秀秀的小姑娘,只是这时候那清秀又染上了几分不好意思来,显得格外娇憨,李佑依旧没什么表情,他在不动声色地想对方会说什么。
很快,陆露便开口了:“李佑啊,我就问一句……你以前的那些传言是不是真的啊?就是、就是大家都说你喜欢校草,我们以前其实很磕,但现在……”她正磕磕绊绊又忐忑地说着,但话未完,就被身旁的许佳月拽了一把胳膊,止住了话头。
许佳月给她使了个眼色,暗示她话说多了。
本意她们只是想八卦一下自己磕的CP是真是假,并不想牵扯到当事人本身,眼下两人是了解到论坛上的吃瓜贴慕名而来,但也不想在这种八卦娱乐上惹火上身,私下里该磕还是磕,但还是不要把煞神供出来了。
几个瞬息,陆露也想明白了,她眨巴着眼拍了拍胸口,拍完就一脸期待地看向李佑,很快就把刚才的不小心忘到了一边。
李佑一愣,反应过来后不受控制地睁大了双眼。
虽然自己原先那些事在英华并非秘密,但头一遭被人这样问出来,还是没有恶意的吃瓜心态,李佑还是感到了一种眩晕感。他再一次意识到自己的世界是一本小说,即使经历了重生这样匪夷所思的事后,李佑也依旧觉得没什么比发现这件事更加离谱了。
但他又无比真切的感受到,自己面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人是有血有肉的,人生是鲜活的。
李佑看着面前两张期待又害羞的脸,没法否认自己的曾经,“……是真的,但那都是过去了。”
闻言,两个女生一喜,紧接着又愣了,呆滞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看着李佑淡淡的表情,一齐陷入了沉默。
早知道不问了,中间肯定发生了很多事情,李佑说不定很难过。
气氛一时沉寂下来,李佑有些奇怪两人的沉默,看到她们的表情似乎意识到什么,唇角扬起一个浅淡的笑来,安慰道:“我已经向前看了。”
是真的,他已经在用尽全力向前走了,他不会回头。
两女生这才放心地露出一个笑来,“那就好!”
三个人又闹了会,陆露这才将注意力又扯回了周围时不时关注着这边的同学上,颇有些骄傲得意的对李佑说道:“你知道他们为什么都在看你吗?”
李佑不解,摇摇头。
许佳月浅笑着替陆露回答了,“因为你很耀眼,大家都开始关注你啦。”
陆露在一边插嘴,“那肯定,李佑突然考了全班第二,这当然是一件值得所有人关注的大事。”
原来是因为大家都看到了成绩单。
在年少躁动的高中校园里,即使不爱学习,但免不了被家长老师耳提命面的强调学习成绩,故而学生第一时间关注的也是成绩,而张贴的月考成绩单最顶端就是每班的最高分,名字后面赘着单科成绩和排名,最后是进步名次。
李佑的名字就紧跟在全班第一秦业的后面,进步名次213名。
也不怪众人都惊诧讶异了,因为李佑三年来都是作为大家饭后茶余的谈资中的当事人而存在,第一次受到众人瞩目,是因为学习成绩。
李佑了然地牵了牵唇角,没有什么骄傲自满的情绪,相反,他知道,如果要考上和海大同样级别的高校,目前的成绩还不够。
他还需要更努力才行。
走廊另一边。
有关李佑的讨论依旧热火朝天,男女生前后桌凑在一起,四面相对,正聊的起劲,但顾及到最后排是那位一直埋头睡觉的煞神,他们一直在压着嗓音说话。
“我艹李佑那小子到底是什么情况啊?默默无闻了三年了,现在一飞冲天了。”
“人家闷声学习,怎么碍你们事了?”
“嗤,老子就看不惯他娘唧唧的样子,还是个死gay,说他两句怎么了,反正他这个李家小少爷有名无实哈哈哈……”
“算了算了,别跟他一般见识了,谁不知道以前高二那会李佑得罪过他,随他去吧。”
另一个男生正欲接话,但因为面向最后一排的姿势缘故,随意的一眼不经意间与不知何时抬起头的贺晁对上了,他被吓得话壳一卡,突兀地消声了。
其余三个人不明所以,也顺着他视线看过去。
贺晁自手臂间抬起头,手肘支起撑住额头,眉间积压着一股并不锋利的戾气,很窄的双眼皮恹恹地搭着,极具攻击性的一张脸强势地插入了这课间喧嚣的环境里,无形的压迫让四人瞬间呆了。
“想说就大点声,让我也听听。”
第14章
其中一女生捂嘴,以为贺晁是被他们吵醒了,吓得身子不住往后缩,两个男生也没好的到哪里去。
贺晁虽然从来没做过任何出格的事,但他依旧靠着暴躁性格与身上那种不好招惹的匪气在英华威名远播。
何况,人是从上京来的,在英华上学的学生大多非富即贵家里有点小钱,混过上层圈子的都知道,上京,只有一个贺家。
最开始对上视线那男生颤颤巍巍地,硬着头皮开口:“如果我们吵醒了你,那我替他们给你道个歉,真的很抱歉,我们下次再也不说了,真的不说了……”
两个女生也不住点头,只有另一个出言不逊的男生硬着一张脸,虽然拉不下脸来道歉却也不敢招惹,他一言不发,像是默认了同伴的说辞。
短短几句话后,贺晁烦躁地“啧”了一声,彻底从课桌上直起身,他搓了把短发,倦怠终于从眉间散去了一点,“我让你们说,给我唱反调?”
这话语气森冷,声调也没什么波澜,却让人们莫名胆寒。
贺晁本来没有阴阳怪气的意思,只是单纯想听听他们聊天的内容,奈何前面几个人说话声音压的太低,他又没兴趣偷听,只好正大光明的让说话的人声音大点。
但他方才那番话显然让四个人误会了,他的一本正经,却被误以为是被吵醒后的不悦。
贺晁是真的要气笑了,好在这四个人中还有一个头脑灵活的,是他喜欢的那种知情识趣的人。
最开始看到他那男生反应过来来,斟酌着开口:“我们在说李佑这次考了全班第二的事,他以前都是我们班的吊车尾,在全年级名次也排不上号,但这次突然一鸣惊人,我们都在猜测背后的原因……”
贺晁抻了个懒腰,嗓音冷淡,听不出什么情绪道,“继续。”
男生看了眼周围的同伴,见没人再接话,只好自己说下去:“还有就是……李佑以前喜欢校草的事,闹得人尽皆知,但是最近听说他和校草断联了,也有人说他被校草甩了,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男生即使止了话头,言简意赅地把他们的聊天内容压缩成了几句话,说完还忐忑地去看贺晁脸色,见没有异样,才放下心来,也比最开始少了一些拘束。
贺晁在听到李佑喜欢校草时,略感诧异地挑了眉梢,顿觉有趣,“校草是谁?”
说话男生对前面的女生递了个眼色,示意她开口,那女生还有点放不开,但却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能被和他们隔了点距离的男生听到,“是、是傅丞,1班的。”
救命,虽然贺晁真的很帅,是与校草不同长相的硬朗型男帅哥,但给人的感觉像要吃人一样。
女生招架不住,那英气的眉宇一蹙,分分钟能把人吓死。
贺晁无意了解室友的八卦,但听了这些内容才发现他们四个人聊的大多是有关李佑虚虚实实的传言,他并非恐同,但也不想如长舌妇人一般对他人评头论足,很快便没了兴趣,摆摆手又倒回了课桌上。
这场诡异的谈话完全是贺晁临时兴起,他没了继续的意思,自然也不会再分出一点精力来应付。
四人再度消了声,正好上课老师进门,几个人坐了回去,一节课没再偷偷说一句话,正襟危坐地盯着黑板。
像是生怕再被后面那煞神逮去谈话。
周三难得一个大晴天,二月的天总是日头朦朦胧胧,南方湿冷,一个好天气少见,正好赶上了李佑重生后的第一节体育课。
上周体育课因天气原因取消,李佑暗自庆幸,但转眼一周过去,天气晴朗,体育课躲也躲不掉。
英华的体育课分为室外和室内,而决定室内外体育课的上课是依照每班课表和场地使用安排来决定的,室外上课分为篮球场和操场,室内便是体育馆,每班的体育课安排都可以在学校官网上查询到,课表牵一发动全身,很难作出临时的改动,基本是从一学期开始就定好的。
而周三上午第四节课的室内体育课,是满课的状态,容纳了三个班一起上课。
因为是上午的最后一节课,第三节课下课后很多学生直接拎着自己的包和随身物品离开了教室,这是为了节省时间,为下课后直接冲进食堂做准备。
李佑没什么要带的,只在棉服口袋里塞了一包纸巾和口袋单词卡,然后就收拾好了桌面,离开教室往体育馆走。
体育馆距离操场还有一段距离,坐落于校道边,处在一个距离学校三点一线都不远不近的尴尬位置,自教学楼走过去要五分钟,而对于李佑这种体质不行的老弱病残,他自然要花费比常人更多的时间走完全程。
因此他赶到体育馆时,三个班都已经陆续集合站好,等待老师点名。
李佑走路走热了,瓷白的脸颊浮出一层薄汗,他深深吸了一口体育课内带着点暖意的空气,稳住呼吸,脚步很稳地走了过去。
他花了一点时间去辨认自己的班级,因为三个班站的距离并不近,学生们脱去了外套,穿着齐整的黑白相间的运动制式校服,扎在乌泱泱的人堆中,寻找一两个熟悉的同学格外困难。
走了一圈,收获了无数的瞩目,可李佑依旧没找到自己所在的班级,他并非人缘很好的那种学生,学生传言间对他的评价大多负面,无人出头提醒他,他就像只无头苍蝇一般在温暖的体育馆内迷了路。
终于在再一次转到其中一班级站队的后方时,他被一道温和却略显冷淡的嗓音喊住了,“李佑?”
体育馆内学生多,没开空调就氤氲出了热气,李佑本就体虚出了汗,现下更是被热的没了精神,他脱了厚重的棉服搭在臂弯,正在擦额头鼻尖上的汗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他放下手,迟缓迷茫地抬头。
视线聚焦,他很快便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身着校服挺拔矜贵的傅丞。
看到他李佑才想起来,这学期的体育课,一起上课的三个班中就有1班。
他有些困扰,本是想躲开的人却在重生后以各种方式遇见,躲掉了一波也会在下一次出其不意的出现在他面前。
要是以前,李佑指定眼巴巴地上前去求助,可眼下他站着没动,身体在那道注视下紧绷起来,用身体语言表达自己微弱的抗拒。
可在那么多人面前,他又没法视而不见,“嗯……我来晚了,找不到班级。”
很蹩脚的理由,但傅丞知道他体弱,也没多想,冷淡的一点头,然后便没了下文。
自上周末图书馆一别后,两人没再见过,更遑论说过一句话,傅丞明知李佑在躲他,可他不会再上赶着去找李佑,他骄矜的傅家二少爷,从来做不出自降身价的事情。
而对于李佑,他还有别的思量。
眼下,李佑并未主动向他求助,他不会自找没趣的多言。
李佑也显然意识到他的疏离,他挺能理解,也没觉得有何不妥,垂着头正想不动声色地溜走时,却听到图书馆侧方传来一阵骚动。
是体育馆内小门被推开,老师走了出来。
李佑向前一步,想直接去找老师说明情况,但他脚步刚动,挪出1班的站队后显出了身形,就听到另一人叫住了他。
“李佑。”
很沉很低的一道嗓音,却极具穿透力,明明音量不高,却在嘈杂嗡嗡的体育馆内掷地有声。
回头的不止李佑,还有傅丞。
而开口的人是站在人群中都比前面高出半个头的贺晁。
他依旧站在最后一排,视线一扫,很轻松便能目视全场,自李佑踏进体育馆他便看到了,他默默看着少年在偌大的场馆内来回走动,好几次都走到了本班近前,但又抬了抬鼻梁上眼镜,像是不认识般离开了。
他下意识去看前排的两个女生,他记得那两人是李佑的前桌,总在一起说话。
但两个女生站在第三排,正在和周围人聊天,趁着老师还没来的时间,学生都很放松,她们根本没注意到已晃了很久的李佑。
贺晁正陷在到底该不该多管闲事的犹豫中,再一抬眼,就发现少年不见了。
这下他是真的仔细去观察了在场馆内有些距离的另外两个班,因为站错班级这种事,李佑似乎……真的做得出来。
他看起来就像张不开口,被人捉弄了也不会反抗的那类人。
这种人贺晁在上京见得多了,他并没有兴趣去一一多管闲事,他不是圣母玛利亚。
但若这人是他的室友,情况另说。
贺晁正在发散着思维,就看到在右侧班级的最后一排,一个瘦高男生以一种不正常的姿势回过了头,他一动,透过那缝隙,他顺势看到了藏在人群后的李佑。
瘦小的像只鹌鹑,正弱弱的垂着头,他面前站的男生似乎在跟他说话,但他依旧低垂着头脸,并未摆出交谈的姿态,贺晁敏锐觉察出他的不情愿。
鬼使神差的,贺晁一把拽住身前男生的衣领,迫使人回了头,也不废话,直接开口就问:“那边最后一排,正回头的人是谁?”
男生被他拽的一懵,但也不敢把自己可怜的衣领从对方掌心抽出,只顺着这位爷的视线看过去,但他个子没那么高,踮脚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乌泱泱的人群中哪里有回头的人。
贺晁等了半天,见人还在勾头往那边看,没忍住烦躁地蹙了眉,居高临下的眼神仿佛在说他是个废物。
或许是求生欲爆棚,男生在身后的威压下终于找到了贺晁口中,最后一排回头的人。
他有些惊讶,但还是如实回答:“那是1班的傅丞,”说完还多嘴补充了一句,“还是女生们评选出来的英华校草。”
有点耳熟。
贺晁眉梢一挑,终于从记忆中挤出来那么一点有关此人的信息。
紧接着他看到李佑朝着老师的方向走去,没等细想,两张薄唇一碰,就出了声。
前排男生一副见了鬼的的表情回头,贺晁没什么表情,手插兜站的很稳,嗓音平静地再次开口:
“这里。”
李佑动了,他没再垂着头,脚步一转,没有丝毫迟疑地小跑着向自己的班级而去,脚步急切,头也不回。
他看到贺晁立在最后一排鹤立鸡群的身影,就那样无波无澜的注视着他,那双琥珀色瞳仁积攒了些微芒,逆着光,像快要融化的蜜糖。
第15章
李佑来得晚了,而且他压根不记得自己高三时体育课时的站队,在方阵转了一圈,也没找到空隙插进去,无奈只好站在了最后一排,与贺晁分立两个角,一左一右,一个最高一个最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