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终究成为韩烬记忆中不可磨灭的一部分。
“烬烬,我怎么舍得拿你做人质?我手里的枪是空枪。即便是不上膛的实弹,我也不会赌走火伤到你的概率。所以我对你永远是空枪。”
额角传来保险栓拉动的声音。
韩烬意识到不对,猛得回过头去,颤抖着伸手,想要推开杜劭,想要拦住陈郁青的手下:“不要,不要,不要开枪——”
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枪声再次响起,身后的alpha失去支撑,掌心的手枪滑落,韩烬和他一起跌倒在地。
陈郁青的人还是以为杜劭要开枪,所以先下手为强,朝着杜劭开了枪。
子弹从杜劭的手臂穿过,杜劭的胸膛也被击中,大量的鲜血泉泉往外涌。
杜劭倒下的时候还用身体支撑韩烬,用肩膀护着他,怕把beta摔伤。
韩烬再也无法自控,伸手捂着杜劭的伤口,鲜血还是止不住往外涌。
他第一次,为了杜劭痛哭出声:“你,你为什么要这样?!杜劭,我不明白,我不明白,我,我不值得的,你别死!别死.....”
杜劭抬手,沾满鲜血的手指轻抚beta脸颊。“如果你早一点答应跟我走,我可以重新开辟一条路,但是现在,太晚了......”
“烬烬,我爱你,我不是故意打你。我不懂爱,理解的太晚了。”
“那五千万是给你的......咳咳,我,我已经让人转走了那五千万,陈郁青不会找到......如果你不想和陈郁青在一起,就离开吧。会有人帮你建立新的身份,你可以按照自己的追求,度过余生......”?
眼前是浓郁到无法化开的鲜红,鼻腔里灌进来呛人刺鼻的血腥味。
韩烬低下头,手指被杜劭的鲜血所沾染,连一点原来的肤色都看不出来,到处都是一片鲜血淋漓的景象。
耳边的所有声音好像都远去了,世界渐渐变得昏暗。
韩烬跪趴在地上,手掌按在杜劭的胸膛前,第一次生出怜悯之情。
他不懂这种情愫,上位者从来就不是他。
韩烬永远是处在下方那个被怜悯的可怜人。永远是懦弱温驯,任由他人拿捏,任由上位者摆布的玩物。
但是这一刻,韩烬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痛苦和绝望,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丢失了。
就在自己亲眼见证面前。
就在乌云蔽日,好不容易拨开日光之际。
韩烬被这种不明的情愫所包绕,喑哑到腹部到胸腔都挤压在一起。声音变得怪异骇人,只能从鼻腔里发出低弱的摩挲声。
小腹彻底绞在一起,生殖腔传来磨人的宫缩。
长时间的刺激和精神紧绷,让韩烬不时绷紧腹部,时不时给肚子内部施加压力,坠胀的隐痛也越来越明显。
到现在终于全然崩坍,肚子频频受到外界积压,里面的小宝宝不堪忍受,已经活动不安,不停地抽搐痉挛,出现了早产的征兆。
韩烬的下半身慢慢湿濡,大量的液体从腿间渗出,慢慢洇透裤子,双腿软的连跪都跪不住。
他狼狈地趴在地上,额头的碎发被湿漉黏稠的汗水粘在一起,肩膀还是贴着杜劭的身体,吃力的呜咽喘息。
“我,我不明白......杜劭,杜劭,你为什么......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些......我,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懂!我,我不明白......”
韩烬无助的颤抖。
海浪剧烈的震荡感和绞尽脑汁的思考,让韩烬头痛欲裂,眼前天旋地转。
太长时间吃不下去东西,胃里空空如也。
酸苦的胆汁从口鼻间喷出,火辣辣的针刺感灼烧着韩烬的喉咙和鼻腔,让他被迫放弃思考,在令人窒息的疼痛中艰难地呼吸。
alpha的生命力慢慢消逝。
杜劭在将死之际伸出手,失去聚焦的瞳孔茫然地注视韩烬。
像是已经听不到看不到,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
伸手只是濒死前下意识的动作,因为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次触碰韩烬。
“烬烬......咳,我,我没用......我想要钟既遇,来,来,他是你的,主治医生......我怕你,出,出问题。可是我,对不起......”
“烬烬,别,别忘了我......”
“我不舍,可是我好疼,我真的好疼啊......”
杜劭的脏器受损,让他呛出一口又一口鲜血。
恶劣坚韧的alpha第一次喊疼,也会有流泪呜咽的一天。
大量的鲜血涌到喉咙,全部从嘴里冒出,一张口就哗哗往外涌。
刺目的红色扎进眼睛里,疯狂揪扯着韩烬的神经。
韩烬攥着杜劭的手指,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悲切地哀求:“不要杜劭,不要杜劭......”
可是他阻止不了杜劭的眼睛失去神采,就像他阻止不了杜劭的每一个决定,阻止不了杜劭毅然决然奔赴死亡。
周围的一切早就支离破碎。
韩烬陷入半死不活的境地,时而昏昏欲睡,时而半蒙半寐。
陈郁青带着手下冲过来,身边跟着的医生是乔世哲。
陈郁青第一时间冲到韩烬跟前,用臂膀将韩烬抱起。
在发现韩烬的眼睛已经混沌难睁,自己的手掌被鲜血和不明液体沾染之时,陈郁青嘶咧着嗓子大喊:“烬烬!烬烬!”
乔世哲本来先看了眼杜劭的情况。
还试着按了一下伤口,发现失血速度过快,已经彻底来不及,杜劭根本没救的时候就把人丢开了。
现在身旁突然传来陈郁青的喊叫。
乔世哲立马回头,以最快的速度冲到陈郁青身边。
混乱纷杂的场景映入眼睑。
乔世哲看到了韩烬湿乱的下半身,看到beta小腹一阵阵痉挛,韩烬疼得抽噎呻吟。
乔世哲脑海里火光带闪电。
瞬间就意识到了现在是什么情况,瞳孔不由自主放大。“陈郁青!韩烬好像要生了,你不是说不到预产期吗?!”
抱着韩烬的陈郁青也是慌乱又急迫。
尚未从刚才的胆战心惊中回神,又要接受韩烬再度陷入危险的事实:“我不知道怎么回事,的确是没到预产期!之前在医院检查过,还有一个月后才到时间!这是怎么回事?!”
“或许是刚刚动静闹得太激烈了,吓到了韩烬,也惊扰到了胎气。所以早产了。”
乔世哲慌里慌张。
陈郁青在听到那句话时,眼眶都快要撕裂,手臂上的青筋暴突,红着眼睛低下头。“烬烬,烬烬,你醒一醒,你还能撑吗?再撑一下好不好,我这就带你走,我这就带你走!烬烬,你再坚持一下,我们去医院,去医院!”
船上没有合适的无菌环境,也没有合适的医疗设备。
陈郁青的第一反应就是开小型快艇到岸边,接着赶去最近的医院。
他抱着韩烬往外走。
可是海浪太汹涌,风浪过于剧烈。
仅仅是几个简单的动作,仅仅是姿势的小幅度改变,怀里的beta就被肚子的疼痛折磨的晕厥过去,嗓子发出咯吱咯吱的低弱声响。
陈郁青被这声吸引,立马低下头查看韩烬的状况。
beta又不知不觉又被痛醒,发出无意识的低喘,连哭都哭不声音。“呃,呃......”
“烬烬,是不是很痛,我我该怎么办乔世哲,烬烬很痛,该怎么办?!”陈郁青没有一刻从韩烬身上移开目光,焦躁不安地询问乔世哲。
乔世哲一直帮陈郁青拖扶韩烬。
在看到韩烬出现这种状况时,像是经过深思熟虑,最后艰难的停下了脚步,“郁青,别带韩烬上小快艇了!就让这艘船往最近的海岸开。韩烬根本就撑不住,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就不能大幅度移动!”
他托着韩烬的脖子把韩烬放平。
韩烬倚在陈郁青怀里。
陈郁青手指发颤,看韩烬痛苦远比自己痛苦更加难受。“烬烬,烬烬,你忍一忍。”
“就在这里生吧!韩烬,你加油好不好!你努力一下!”
乔世哲蹲在韩烬面前。
他在努力的和beta说话,想要和beta沟通。即便已经知道这是毫无用途的努力,韩烬或许并不会听到。
四下所有能用上的东西全部被乔世哲用上了。
他急切的张望,让陈郁青帮忙拿被子。
这艘船里所有船舱里的被子,所有柔软干净的东西,只要能够垫在身下,那就全部先拿过来。
乔世哲把东西垫在韩烬身下。
灼灼的目光直视韩烬的瞳孔,让韩烬听他的指挥吸气和用力。
可是韩烬痛的两眼发昏,耳朵一直朦朦胧胧,像是被蒙上一层薄雾,根本听不清楚乔世哲在说什么。
痉挛的疼痛让他下意识收紧腹部,下半身间断性用力,可是又不能深呼吸喘气。
全身的力气都在快速的流失,本来就虚弱的身体更加虚弱。
“啊,啊......”韩烬的喉咙发出毫无意义的破碎颤音。
乔世哲蹲在韩烬面前,强撑着让韩烬看向自己的脸。“韩烬,你听我的好不好,你听我的深呼吸,你听我的吸气!”
beta眼睛晦涩,红肿的眼眶里浸满泪珠。
看着乔世哲一次次的手势和动作,终于理解了乔世哲的意思,开始有节奏的呼吸和用力。
他太羸弱了,长时间不吃东西,又遭受了各种刺激和惊吓,浑身的精力失脱,在某次用力中直接昏了过去。
陈郁青大声喊叫,一遍遍喊韩烬的名字,催促他醒来。“烬烬,你再坚持一下好不好?你再坚持一下!快了快了,我们一定会到岸,你一定不会有事!”
乔世哲拼命掐韩烬的人中。
一边用力一边自艾:“醒一醒啊,醒一醒韩烬!如果钟既遇在这里就好了,他可是产科医生啊,他比我更懂,比我更知道产科,就不会像现在一样危险了!”
beta的鼻唇沟被掐破了皮,甚至被掐烂出血,总算再一次将人逼醒了过来。
滚烫的泪珠滴落在额头上。
韩烬痛到麻木,恍然间听到了钟既遇的名字,意识到陈郁青就在自己的后方。
陈郁青在哭,在求他坚持一下。
可是他理解不了,不明白陈郁青现在又是做什么,为什么要为他哭。
杜劭还是让自己看到了一切。
不会真的放弃钟既遇的是陈郁青。
陈郁青做不到割舍,自己也不在乎。这件事上皆大欢喜,陈郁青为什么要哭呢?
韩烬手指蜷曲,手掌抓在陈郁青的胳膊上。
陈郁青撑着韩烬,想要把手掌伸到韩烬唇边,让beta痛的时候咬他,不要咬自己。
可是beta连咬牙都用不上力气,只能虚虚的咬一下手掌,松口的时候连淤青都没有,只有一个淡红色牙印。
陈郁青痛哭不已。
乔世哲拿出了唯一的营养剂喂给韩烬。
又拿了口袋里的半袋巧克力,放在韩烬嘴里融化,给他喂水,让他全部咽下去。
韩烬的力气这才恢复一点点,才能够跟着乔海哲的命令用力。
身前的alpha和身后的alpha都在急切的关心他。
韩烬的肚子一直持续性疼痛,开到几指后终于减轻了一点痛苦。
短暂的营养和糖分只能让他坚持一小会,稍微一用力气便再次虚脱。
乔世哲一直关注韩烬的状况,看到孩子快要出来,结果beta瘦得用不上劲,孩子也卡在那里。
他让陈郁青和他一起架着韩烬起来走几步。
韩烬好不容易没有那么痛,好不容易晕厥过去,可以舒服的休息一会,走的几步却疼得他从浑浑噩噩的眩晕中醒来。
韩烬被茫然的拖动步伐,脑子已经混乱不已,再也无法思考。
他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们都要强行逼着他走路?逼着他遭受折磨?
是不是陈郁青因为他的离开发火了?是不是陈郁青还是想要算以前关于钟既遇的旧账?
是不是杜劭太疼了,所以他要自己也尝试一下和他一样的疼痛?
又或者,是因为自己害了太多人,所以上天在惩罚他?
身旁的beta忽然闷哼一声,虚弱无力地垂着脑袋,干裂的嘴巴微张,像有什么话要说。
陈郁青低下头,仔细去听韩烬说话,这才听到一声虚弱的“对不起,对不起......”?
第七十九章
“对不起,让陈郁青......不能,和,既遇哥......唔,不是故意的,呜呜,错了,唐姨,夏逢,对不起......杜,杜劭,疼,疼不疼?”
韩烬垂着脑袋,喉咙不停磨锉,言语颠倒不清,无意识的低声喘气,嗓子发出“呜呜”的哭噎声。
陈郁青低下头。
要非常靠近韩烬,耳朵侧过去偏到韩烬身边,才能够听到beta在表达什么。
陈郁青本来以为,韩烬只是疼到了思维混乱,所以才会道歉,才会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对不起”。
但是现在凑近韩烬,努力的去听beta的言语,将所有零碎的吞吐组织起来。
陈郁青才终于意识到,韩烬是自我为难绞在了一起。
beta浑浑噩噩,想到了陈郁青和钟既遇,迷迷糊糊中还是被当年的往事所困扰。还是觉得,是自己阻碍了陈郁青和钟既遇在一起,所以陈郁青现在要惩罚他。
他还念着唐姨,不停地说自己错了,说自己不该让她陪他去产检。
如果不陪自己,唐姨就不会死。
惨烈的模样直直撞进胸口。
陈郁青错愕于韩烬的误解,慌乱的握紧韩烬的手指,红着眼睛拼命解释:“烬烬,烬烬,唐姨没事,唐姨没有死!唐姨真的没有事啊,她在等你回家,她从病床上醒来了!我也从来没有怪过你,是我的错,一直都是我的错!”
beta太痛苦了,耳朵早就被一层薄雾所遮掩,什么也听不清楚。
即便是好不容易听进去几句,混乱的状态也不足以支撑他思考,不足以让他理解话语的意思。
“杜劭,疼,疼......”
韩烬念到陈郁青和钟既遇,念到唐姨和夏逢,最后念到杜劭。
一遍遍低吟喊着疼。
已经让人分辨不清楚,他是在问杜劭疼不疼,还是想告诉杜劭自己很疼。
那些痛苦和绝望,让beta无法疏解,无法坦然的释怀。于是只能愧疚的,把所有的过错强行加在自己身上。
韩烬总是觉得,是自己给周围的人带来了伤害,让他们平白无故受伤,甚至在今天导致了杜劭的死亡。
所以所有人都要惩罚他,所有人都要他尝受一样的痛苦,才会被架着胳膊,在小腹痉挛疼痛的情况下行走,被迫遭受酷刑的煎熬。
韩烬无法释然那些遗憾和伤害,根本就没办法原谅自己。
杜劭亲眼死在他面前,告诉他那些从来没有听过的话语,让他见到了陈郁青的取舍,带给他一次又一次的冲击。
他像是被海浪敲打的木筏。
在沉浸入海那一刻,就被海水浸透,沉甸甸的失去生机,再无飘荡游弋的可能。
到最后风浪骤起,木筏在汹涌澎湃的海浪中被击打得七零八落,连最后一点残渣碎屑都不剩下。
beta眼睛中的光芒越来越黯淡。
陈郁青握着韩烬的手指,不停的喊韩烬的名字,不停的和他说话:“烬烬,烬烬,唐姨真的没有事!没有人怪你,从来就没有!”
“全部都是我的错,我真的爱你,究竟要怎么你才能相信?是我错了,我错了,不是你啊!”
“你再坚持一下,你再坚持一下好不好?我知道我错了,我也真的慢慢理解你。你再撑一下,别睡,别睡!你再坚持一下!”
陈郁青搀扶着韩烬,手臂以一种别扭的姿态弯曲。
想要把beta往自己肩膀上带,舍不得松开韩烬,不愿意韩烬就此放弃。
可是韩烬实在是太痛苦了。
冷汗打湿了他散落在额角的碎发,胳膊在拉扯时也有黏腻湿濡的触感,始终垂着眼睑无法睁开的眼睛,无一不在诉说着情况的紧急。
陈郁青不得不把韩烬拉起来,残忍的架着他的胳膊,强行让他走上几步,被迫忍受一次次开指的巨痛。
“乔世哲,乔世哲,还有没有其他办法?!烬烬不行了,他撑不了的,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陈郁青望着一旁的乔世哲,无助的沉声哀求。
这样痛,这样煎熬,韩烬要怎么忍受?
他羸弱又消瘦,浑身上下就只有肚子还有一点余肉,哪里又使得上力气?
陈郁青恨不得替韩烬疼。恨不得那些折磨,以十万倍的强度折射到自己身上,只要能够让韩烬喘一口气。
乔世哲也是骂骂咧咧,急得眼眶通红,撕扯着嗓子告诉陈郁青:“没有其他办法了,如果钟既遇在就好了!我真的不擅长产科。现在就希望再开几寸,只要开了就好,只要熬过这一会,胎位往下降,宝宝出来就结束了。”
陈郁青祈祷韩烬保持清醒,希望韩烬能够转移注意力,稍微缓解一下眼下煎熬的状态。
他一直在和韩烬说话,不停的揉搓beta的手指和胳膊:“烬烬,你别睡,你别睡!你保持清醒好不好?你再用一点力气,你再坚持一下!”
“我回了老家,我拿到你叔叔所有房产了,我拿到你叔叔的所有东西了!你醒着才可以要,才可以找我拿。全是你的,全部都在你名下,不会有人和你抢了!”
“烬烬烬烬,我还找到小时候你送我那一罐纸星星。九十九颗,九十九颗啊,我全部找到了,一颗都没有少!我全部记起来了,小狗木雕和布袋木偶我也做好了,全部都是最精致的,绝对完全还原了,你回应回应我好不好?”
“烬烬,我求你了,别睡,别睡......我还在我们的院子里种下两棵桃树,一棵叫烬烬,一棵叫小狗,我就是你的小狗好不好?以后我只围着你一个人打转,全部都听你的。我是你的小狗,我是你的陈小狗!”
“烬烬,你再坚持一下,再撑一下,我求你了......”
脸上湿濡又黏腻,滚烫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在下巴上留下瘙痒难耐的感觉。
陈郁青眼前模糊,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哭。对韩烬消失到恐惧,让他满目都是beta的身影,一点都关注不到自己。
直到听到乔世哲惊叫,听到乔世哲激动的声音喊:“开了开了,快把韩烬放平!”
他才终于回过神来,痛哭流涕扶着韩烬躺下。
“呃,呜......”beta闷哼出声。
额头细长的两道黑眉紧紧蹙着,看上去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疼。胎儿体位的下降,让他腹部减少了很多压力。
韩烬浑浑噩噩醒来,像是意识到现在终于到了末尾,终于快要结束,于是下半身用力,想要尽最后的努力把小宝宝挤出来。
可是只能稍稍用力,身上的精气神便全部失脱,无法坚持太长时间。
“乔世哲,还能怎么办?!还有没有营养剂?!”陈郁青握着韩烬的手指,想要为韩烬借助一点力气。
乔世哲摇头,紧张的翻找自己药箱里的工具:“刚刚那支是最后一支了,我哪里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办怎么办?”
手下的医药箱被翻了个遍,乔世哲嫌翻找太慢,后来直接把东西往外倒。
乱七八糟的医药品稀里哗啦散落一地,乔世哲不停的用手划拉,在发现什么也用不上时,脑子忽然又闪过一个念头。“郁青,你咬一下韩烬的腺体,给他注射信息素!有多少注射多少,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陈郁青知道韩烬讨厌被他标记,讨厌他信息素的桃子味。
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碰过韩烬。不会把桃子气味留在韩烬身边,更不会在韩烬腺体里注射信息素。
这一刻实属无奈。
陈郁青只能挽起韩烬的脖子,一哭着愧歉说对不起,一边用犬牙朝韩烬的腺体狠狠咬下。
“啊......”beta的腺体干瘪又脆弱,一点都不敏感。
那一点alpha信息素的注入,像是一点火星燃进荒野干枯的杂草上,接着哄得一下炸开,所有的荒芜和萧瑟都被点燃,全部融合在一起。
韩烬不由自足抽动,脚趾都蜷在了一起,过量的信息素让他大口大口喘气,身上也平白多了挣扎的力气。
他有一瞬间生理上的清醒和用力。
也就是在那一刻,肚子里的胎儿呱呱坠地。在乔世哲的帮助下,发出猫叫似的孱弱哭声。
韩烬眼睛半阖。
外面苍白灰蒙蒙的天空,以及周围杂乱无章的景象,仿佛都不存在了。
他再次陷入昏迷。
轮船终于靠岸,陈郁青抱着韩烬往医院冲,把韩烬送到急救室抢救,自己一直跪坐在急救室外。
乔世哲抱着收拾好的孩子过来找他。
陈郁青这才意识到,自己甚至没有注意到这团刚出生的小东西。在韩烬昏迷的时候,没有往这团小家伙身上瞄上一眼。
他等着韩烬被推出急救室。
长久的等待似乎已经没有价值。
韩烬一直是昏迷状态,身上高烧不退,各种药液顺着输液管扎注入身体。
陈郁青守在床边,无助的哭泣抹泪,哀求的跪在地上,用额头抵着韩烬的手背。
小宝宝只用了几天,脸上皱巴巴的皮肤就开始绽开。刚出生的胎黄慢慢退却,肤色一点不像陈郁青,而是像韩烬一样的奶白。
大概是营养跟不上,韩烬怀孕的时候身体不好,所以小家伙身体也不好,总是发烧吐泻,难受的哭闹不止。
细弱的哭声一下下呛到陈郁青的心口里。
他拿着布袋木偶和小狗木雕过来,想要放在韩烬枕边,但是意外发现小家伙安静了很多,乌溜溜的瞳孔盯着他手里的东西张望。
于是陈郁青把布袋木偶和小狗木雕放在了床边的柜子上。
刚睁眼的小家伙一眼就能够看到,会好奇的盯着看不哭,可以安静更长时间。
这里的医院外面就是一片大海,海风的腥咸气息从窗外刮进来,带来夏季的炎热与灼烫,也带来台风的喧嚣与猛烈。
陈郁青知道风暴要来,于是提前关好了门窗,关好了向外阳台的通道。
他被耽搁了行程,去医院的路比平时稍微慢了些。
等到赶到医院病房,里面突然传来尖锐的烟雾报警声。
陈郁青跌跌撞撞推开房门,循着烟雾的来源进入卫生间,一眼就看到脆弱的,湿透的韩烬。
beta坐在地板上,浑身上下都被冷水淋湿,面前是已经燃烧到只剩残肢的木偶和木雕。
“烬烬,烬烬?!你这是做什么,这是做什么啊?!”
陈郁青焦急又绝望的冲过去。
目眦欲裂,想要第一时间把韩烬拢进怀里,不想让beta沾到冷水。
beta居然醒来了,居然终于醒过来了。
可是他才刚刚醒来,他都没有康复,身体的各方面都还没复原,怎么能够沾冷水?他的身体怎么受得了?
韩烬艰难的慢慢站起来。
陈郁青伸出手,差一点就能触碰韩烬。
却在触碰到beta袖角的瞬间,beta重新向后跌翻倒地。
【作者有话说】:陈郁青:我是陈小狗!我是老婆的小狗!
陈岸芷:孽子,揍一下!
卓阳:女婿,听到了,大逼兜来了!
崽崽要女宝宝还是男宝宝哇?特意没定性别,大家可以选一下嘿~?
陈郁青加快速度冲过去,在beta磕到地板之前,伸出臂膀将韩烬护在怀里。
他的后背撞在地上,用自己的胸膛为怀里的人作了垫护,才没至于让那具单薄羸弱的身体摔在地上,彻底变得支离破碎。
头顶的烟雾报警器发出尖锐的爆鸣声,卫生间里的烟雾逐渐消散。
消防喷淋洒出冰冷的水珠,怀里的人却是高热滚烫。韩烬依然发着高烧,身上的皮肤摸着都会觉得烫手。
陈郁青想要抢救一下木偶和木雕。
他甚至想要从那些灰黑色的残骸里,捡出来一些还能够看出来原型的东西。
但是长时间的灼烧,布袋木偶和木雕已经碳化。
再经过冷水的浸泡,稍微一碰便直接散成了碎末。
只有手上炭烧的黑色尘埃,以及木头的一点残渣碎屑,在提醒他眼下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韩烬是真的烧掉了布袋木偶和木雕,这两样东西都全部都被毁掉了。
“烬烬,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陈郁青浑身失力,忍着难过把韩烬抱出卫生间,以最快的速度叫了医生,又把湿漉漉的beta放在床上。
他转身去拿干毛巾,想要为韩烬擦拭身上的水珠,想要给他擦干被淋湿的秀发。
可是毛巾才刚刚触碰到beta的身体。
beta就忽然惊叫起来,单薄的脊背弓起瘦弱的弧度,凸起的骨头被衣服遮挡,都能够显现出形状。
韩烬手脚蜷曲,脸颊因为发烧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下半身慢慢洇出了血。
他揉乱了床单,被子也全部被蹬到了地上。
剧烈的声响吵醒了婴儿床上的小宝宝。小家伙嗷嗷大哭起来,整个病房一片狼藉。
陈郁青手忙脚乱,顾不上哄一旁的孩子,不知所措拿着毛巾,想要给韩烬擦拭,想要掩饰自己的慌忙:“烬烬烬烬,没事的,没事的!没有事的!都结束了,都结束了!”
可是beta依然惊叫,依然垂死般挣扎。
直到beta憎恶的眼神不经意间撇过来,饱含苦楚的双目和陈郁青对视。
陈郁青才恍然大悟。
手上的动作刹那间全部停止,毛巾从指尖滑落,掉在了床边的地板上。
他恍惚间意识到,自己手上拿着的干毛巾,才是引起韩烬惊叫的根源。
beta不愿意被他触碰,不愿意他的靠近,所以才不允许他的木偶和木雕出现在眼前,也不允许他用肢体接触他。
陈郁青一颗心骤然被敲打得破败不堪。
被伤的体无完肤,又只能觉得自己活该,只能无助的承担这场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