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众多视线里回过神,喉结不断滚动着,沙哑地低声说:“他,他们看起来格外好吃……”
刚一说完, 他倏然闭嘴,略带惊恐地看向奚郁。
等等, 他是不是暴露了什么?
奚郁戴着面具,神色难辨,管家却只是盯着他看了片刻,轻笑一声:“忍着,再饿也轮不到你。”
说完,管家吩咐泰纪站宴会厅门口去了,离宴席远远的。
泰纪摸了摸脑袋,低着头往大门走去。
奚郁快走两步跟上他,低声说:“必须忍住,知道吗。”
泰纪蔫蔫地点头。
奚郁目光晦暗地扫了那群玩家一眼。
他知道泰纪有多“饿”,因为他也正经历如火烧般的渴望。
视线不由自主地在他们跳动的心口上扫了一圈,奚郁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安静地侍立一旁。
刚刚一番动静也被不少四处打量的玩家看到。
孟发盯着奚郁看了许久,赫然发现他就是之前端草莓盆的家伙。
他目光里闪过一丝阴翳。
不过区区一个npc侍者,他都不用亲自出手,只需要让那个家伙在这种大场面上出丑,就有够他好受的。
“看来我们的先生和女士们都到了。”先前手持马鞭的男人率先笑着开口:“尊敬的黛娜小姐,请允许我在此向众位提议,让我们一同举杯欢迎我们的客人。”
黛娜不甚在意地微微颔首,男人身旁穿着浅粉色长裙的女人举起白色的天鹅绒扇,掩唇而笑:“斯诺,你还是这么热情。”
斯诺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手里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粉裙女人的酒杯:“有什么关系呢?热情友善才是待客之道。”
粉裙女人笑着和他一同举杯,朝着同样从侍者手里拿过酒杯的玩家们遥遥一敬。
玩家们举杯应和,疑惑探究的视线一下又一下地扫着空置的主座。
除了主座,还有人不断打量着端坐在次座上,在这个庄园里地位仅次于血瑰公爵的公爵亲妹妹,黛娜。
就在这打量里,有人注意到黛娜歪着头转着手里的酒杯,似乎一直盯着一个方向看。
他顺着黛娜的视线看去,发现是一个黄铜面具侍者。
这个侍者正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端着鎏金葡萄酒壶给一个血瑰一族的贵族女子倒酒,身姿挺拔清俊,动作行云流水,极具美感。
奚郁一提酒壶,甘美的葡萄酒液稳稳地收拢回壶口。
倒完酒,奚郁对盯着他不住打量的贵族女子微微躬身,潇洒地转身,走向下一位酒杯空了的贵族。
这个男玩家没看出什么,疑惑地收回视线时,猛地一个激灵。
娇美的少女歪着头看着他,浓黑的眼眸里没带什么情绪。
只一瞬,男玩家后背渗出一层毛绒汗。
直到那个提着酒壶的侍者走到黛娜面前,她才收回视线,重新端起酒杯浅啜一口。
孟发始终盯着奚郁。
他阴冷的目光在奚郁手里的大酒壶上转了一圈,故意仰头将纯银酒杯内的葡萄酒一饮而尽,然后对着奚郁举了举空酒杯,挑衅一笑。
奚郁面不改色,提着酒壶就来了。
孟发起身,斜斜地朝奚郁举着酒杯,假意对着身旁不远处一个贵族男子笑道:“尊敬的先生,我想要敬你一杯,感谢血瑰一族邀请我们来到这里……”
奚郁走过来,即将往他杯中倒酒的时候,孟发一边向着贵族男子而去,一边悄无声息地往奚郁脚下精准地丢了个圆圆的小珠子。
那可是他从别人手里高价收购来的E级道具超级滑滑弹,只要踩中了,这该死的npc就会摔个大马趴,整个酒壶里的酒也会倒在那个身份高贵的npc身上……
孟发想着,心跳不由加快,已经快要忍不住露出一丝得逞的笑容。
下一秒,他脚下踩到了什么圆圆软软的东西。
那个东西瞬间爆开,他脚下不可抑制地一滑,整个人失去平衡,眼睁睁地看着华丽的宴会厅在眼前飞快旋转。
酒杯摔在地上,发出响亮的“哐当”一声。
孟发胡乱挥舞的手带下了桌前的桌布,桌上乱七八糟的食物噼里啪啦砸在他身上,甚至那装着奶油蘑菇汤的碗,还正正好扣在了他的脑袋上。
满堂惊呼声中,他头晕脑胀地抬起头,就对上了一双居高临下,斜斜往下瞥的眼睛。
弄得自己一身脏污就算了,他居然还直接摔在了旁边身材高壮的贵族男子怀里!
就在孟发浑身僵硬,四肢并用想要爬出来时,他沾着黏滑汤汁的下巴被大手用力捏住。
贵族男子斜倚在椅子上,视线如有实质,自下而上地打量着孟发,最后落在孟发僵硬的脸上。
他戏谑地笑了笑,颇为玩味地开口:“这位客人,你也太心急了。”
整个宴会厅一静。
孟发的脸快要憋成绿色,旁观的玩家也从惊讶到憋笑。
还不等孟发反应,贵族男子伸手一推,将孟发推落在地,笑道:“你还差点意思,再等等吧。”
说完,他起身整了整脏污的衣服,在侍者的帮助下大步离席,换衣服去了。
四周不由一阵哄笑。
孟发咕噜噜地在地上滚了几圈,头上的汤碗也随之滚落在地。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茫然间对上了无数看好戏般的视线。
不过片刻,他便觉得气血上涌,脸涨得通红。
他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对上了奚郁的眼睛。
“你……是你!”
孟发气急败坏,他明明都已经精准扔到了奚郁脚下,那颗超级滑滑弹怎么还会被他踩到?!
奚郁一脸无辜,他只是发现脚下有个什么东西,随意踢了一脚,“刚好”落回随手丢垃圾的主人脚下而已。
至于会造成什么后果,他怎么知道呢?
奚郁对孟发优雅地欠了欠身,从旁边的侍者手里接过新的纯银酒杯,倒上满满一杯酒放在他的座位上,便提着酒壶离开。
“你别走!你给我滚回来……”
正欲向前冲的孟发被死死拉住,他的同伴在他耳边低吼:“你冷静点!你看看周围那些npc的眼神,再发疯谁都救不了你!”
孟发下意识地顺着同伴的话看向周围,沸腾的大脑陡然一清。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尤其是那些npc,皱眉指着他窃窃私语,嫌弃得像是在看什么垃圾。
孟发面色发青,任由着同伴将他拉扯到一边。
他同样意识到了自己刚刚干了件蠢事,他扯了扯衣服领子,大口喘着气,只觉得自己快要化作一座喷发的火山,却要死死抑制住。
最后,也只能借着换衣服的借口,低着头匆匆地跟着侍者离开。
回到座位上后,他的同伴尴尬地对大家笑了笑,眼里都是忍不住的羞耻。
以前只觉得他有点杠,怎么现在发现他这么傻逼呢?
很快,宴会厅又开始响起玩家们略有些刻意的谈笑声。
在简单的吃喝后,在玩家们的有意调动下,气氛再次缓和了不少。
终于,有人忍不住试探着开口问道:“久闻血瑰公爵大名,不知我们可有幸觐见?”
那人声音也不大,但整个宴会厅还是瞬间一静。
所有原本正愉快谈笑的贵族男女们通通转头,死死盯着开口的玩家。
“……”
承受了整个宴会厅视线的玩家僵住了,很想穿越回几秒前捂住自己的嘴巴。
片刻后,斯诺主动站了起来,打破这僵滞的气氛。
他若无其事地微笑道:“公爵大人有事要忙,特地吩咐了我们要好好招待各位客人。”
说完,他也不理会玩家们什么反应,转头对着上首的黛娜躬身行礼。
“黛娜小姐,女仆长带领着众侍者们在这丰收季中甄选出最鲜美的草莓,敬献给公爵大人和您,请品尝。”
黛娜微笑起来,宛若深红玫瑰在晨露中初绽,“呈上来吧。”
管家拍了拍手,一身红黑华丽裙装,盘着长发,脸上同样带着黄铜面具的女仆长带着流水般的侍者捧着一篮篮黑籽草莓奉上,就连空置的主位前也放了一篮,还是最红眼饱满也最大篮的。
奚郁目光一扫,注意到厨师帽转移到一个更高大也更胖的侍者头上,不由扯了扯嘴角。
“各位,”斯诺将草莓托在掌心,在玩家们看过来的视线里说:“这是我们庄园专门培育的品种,你们看,是不是很像心脏?”
众人一愣,下意识地低头打量自己面前放着的草莓。
斯诺没说之前只觉得这些黑籽草莓长得丑,现在这么一说……
斯诺笑着张大口,在玩家们的沉默中“咔嚓”一声,将草莓吃掉。
玩家们的心也跟着莫名抖了一下,先前误食草莓的孟发脸色尤为难看。
最终他们还是没人去碰草莓。
而这些草莓,最后都落在了宴会厅里侍奉的侍者们手上。
除了每位侍者的配餐以外,奚郁和泰纪每人额外分到了三颗草莓。
泰纪双手捧着这三颗草莓,有些犹疑:“大人,这能吃吗?”
奚郁已经斜斜拨开面具,“咔嚓”一口咬掉了黑籽草莓的尖尖。
鲜甜浓郁的果肉滚进口腔,浓郁的草莓香甜和玫瑰香气在味蕾上炸开,唇齿留香。
他懒懒地打量着手里草莓的横截面,果肉内的白色纹路不似普通草莓的放射状,而是弯弯曲曲,形似一朵玫瑰。
他把剩下的草莓头丢进嘴巴里,含糊地说:“吃吧,反正吃不死。”
便是没有这些长相奇怪的草莓,还有一堆草莓制成的甜品都没动过,他可不会错过。
午餐在略有些古怪的气氛里结束后,管家分别安排好房间,让他们好好歇息。
但玩家们显然不会真的休息,他们趁机溜了出来,在城堡里四处寻找线索。
翁兴安和毕邱他们小心避开黄铜面具侍者,在巨大的城堡里转悠了很久,
城堡极大,即便是所有npc再加上他们所有玩家都显得面积广阔且幽静。
他们转了半天,几乎一无所获。
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翁兴安有些急了。
“不能这样下去了,咱们跟着那些面具人看看吧。”
其他人有些犹疑。
他们不是没尝试过这个办法,但是那些侍者太敏锐了,一下就能发现他们的踪迹。
翁兴安急躁地说:“你们不去我去!”
有人不悦道:“你别冲动啊,万一连累了我们怎么……”
“嘘。”毕邱突然伸手拉住两人,朝不远处的拐角示意。
“……这都第几个人了,难道这里真的闹鬼?”
“别乱说了,哪里有什么鬼。”
“那些死了的人你怎么解释?我在晚上都看到了,那个鬼影红眼睛还会飞,而且……”
“好了别说了,怪吓人的……”
声音渐渐远去,几个身穿白色侍者服的男女抱着草莓盆匆匆走过长廊,消失在长廊尽头。
玩家们对视一眼。
管家不悦地皱紧眉头, “这都是无稽之谈,客人是从哪里听来的?”
毕邱打了个哈哈,“我也觉得不可能啊, 这不就跟您求证来了吗。”
管家肃容道:“我们血瑰一族在公爵大人的带领下,世代居于庄园内,从来没有遇到什么鬼怪, 客人们尽可放心。”
说完, 他微微侧身, 抬手示意:“斯诺先生并几位先生已经在草莓田等着各位了,各位请。”
走出城堡大门,众人不由又是一阵无语。
迎面又是一片低矮又光秃的草莓田,瞬间从奢华高贵变为土气朴实。
斯诺换了一身轻便耐脏的衣服,正站在草莓田边和七八个同样俊美的男人谈笑。
注意到管家一行人, 斯诺转身爽朗笑道:“我们的客人来了, 出发吧。”
直到他们走入草莓田,一人手挎一个篮子, 在烈日下真真切切地开始摘草莓的时候, 一些玩家抬头看见同样在田间劳作的黄铜面具侍者和白衣工人, 恍惚间不知道自己和他们的区别在哪里。
灼热的太阳烧得人心头燥热难忍, 弯腰低头更是对腰颈极大的考验。
而且这些草莓早已经被摘过一茬, 剩下的熟果只有一些藏在绿叶和青白色的生果之间, 颇为考验玩家们的眼力。
但是他们摘不摘都无所谓嘛,反正管家说了,体验生活嘛。
于是有不少人开始消极怠工,半天只摘了那么可怜的两三颗。
混在劳作的侍者群里的奚郁和泰纪同样在摸鱼, 半天都没挪一下地。
磨磨蹭蹭了一会,有个一头热汗的贵族男子抬起头, 高声问道:“斯诺,你摘多少了?”
“摘你的去,别打听我的。”斯诺挎着篮子笑骂一声:“反正我肯定能拔得头筹,第一个向大人敬献。”
玩家们顿时竖起了耳朵。
什么?这些草莓是摘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血瑰公爵的?
有人蹭到管家身边打听,管家也没有隐瞒:“第二批成熟的草莓比第一批的更为香甜,各位先生确实是想自己亲自摘取草莓敬献给公爵大人,客人们却不必如此,你们留着自己吃便是。”
玩家们顿时目露精光。
听起来这个boss喜欢吃草莓,那他们多摘点是不是有备无患?
这下玩家们开始动力十足,唰唰唰开始摘了起来。
摘着摘着,翁兴安突然轻咦了一声。
他用手扒了扒草莓植株下的红褐土壤,在隐隐腥臭味里扒出了一块碎裂的骨头。
他打量了一下这截骨头,咦了一声:“这骨头太大块了吧,而且也没怎么腐熟,哪有人这样施肥的……”
他正嘀咕着,面具侍者挎着篮子走过来了:“你在干什么?”
翁兴安迅速丢掉骨头,哈哈一笑:“没啥没啥,只是大兄弟你们施肥也太不讲究了,用骨头施肥的话最好充分腐熟再敲碎成骨粉骨渣……”
面具侍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冷淡地说:“我们不用骨头施肥。”
说完,面具侍者转身就走了。
翁兴安茫然地挠了挠头,想不明白。
他一路弯腰采摘了不少红透的黑籽草莓,摘着摘着,突然一个激灵。
等等,这里可是恐怖的副本世界,刚刚那块碎骨,真的是动物的骨头吗?
他想回头再去看看,但是已经有面具侍者移动到那附近了。
之后翁兴安再也没发现类似的骨头。
正当他们摘得热火朝天,突然有人惊呼:“快,它们来了,保护好草莓!”
玩家们诧异抬头,就见天边黑压压一大群不明鸟类如乌云盖顶,铺天盖地而来。
鸟未至,声先到。
难听的“嘎嘎”声响彻耳边,几乎是瞬间,黑云突到所有人脸上,锋利的鸟喙、鸟爪和有力的翅膀直冲他们招呼。
不一会,就听到有人惨叫连连。
奚郁早就在鸟群靠近时将手里的草莓篮子一丢,拉着泰纪退到田边。
离得远了,就能看清这群鸟都是体型彪悍的黑羽乌鸦。
乌鸦没有主动攻击奚郁两人,也没有伤害草莓苗,只扑楞着翅膀围聚在他们丢弃的草莓篮边啄吃草莓。
但听着玩家那边隐约的呼喝和惨叫,还有逐渐蔓延而来的血腥味,那边的战况显然非常激烈。
最后,等斯诺等人联合侍者们驱赶走这群乌鸦后,草莓田里堪称遍地狼藉。
破碎的草莓肉混杂着鸟屎散落在掉落的草莓篮子里,没有一个玩家身上没挂彩,篮子里的所有草莓也全都稀碎,一颗都没保住。
护草莓护得最严实的人也伤得最惨,有个女玩家甚至差点眼睛都被啄瞎。
“这群扁毛畜生实在太过分了!吃点草莓就算了,这次居然还敢伤人?”斯诺撑着驱鸟用的长杆愤怒道,“客人们放心,我们血瑰庄园一定会为此事负责,将所有乌鸦灭除!”
该说的都被斯诺说完了,玩家们怨气再大也不好再说什么,各自搀扶着跟随管家和侍者们离开。
斯诺已经气势汹汹地点着侍者前去捕杀乌鸦,奚郁和泰纪早已经混入离去的侍者中,溜之大吉。
经历了一个不愉快的下午,晚餐也体贴地没再开宴会,而是由侍者们将丰富美味的晚餐送至各玩家的房间。
他们打量着晚餐里大量使用草莓的甜品和草莓玫瑰果茶,一时有些迟疑。
“这玩意能吃吗?”
“那个孟发吃了不也没事?怕就不吃有草莓的东西不就好了。”
草莓蛋糕是真的做得非常诱人,而且被切开嵌入柔软白奶油之中的黑籽草莓,看着也没有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
最终还是有不少人吃了甜品和果茶。
房间内放置了不少盛放的红玫瑰,还放置了浓郁芬芳的玫瑰精油,置身其中,让人紧绷疲惫的身心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等侍者们无声地收回用完的餐具后,翁兴安在华丽的卧室里转了几圈,还是不确定那块骨头到底是人骨还是动物骨。
片刻后,他忍不住叨叨:“难道咱们这一个晚上就待在这了?”
“不然呢?”他同伴懒洋洋地瘫在柔软的沙发里,拿着个游戏机按得噼里啪啦,“难道你想出去撞鬼?”
翁兴安恨铁不成钢:“小全你看看你,拿积分换了这玩意结果沉迷游戏不思进取,你还想不想通关离开了?”
年轻的同伴不为所动,依旧按键按得噼里啪啦响。
正在打牌的另外几人帮腔道:“老翁你急啥啊,这都八点多了,晚上肯定很危险,而且白天多累你又不是不知道,总要有点发泄压力的方式啊。”
翁兴安又转了几圈,刚想继续开口,房门突然被轻轻敲响。
房间里的所有人僵滞片刻,才开口:“……谁?”
“是我,毕邱啊。”熟悉的声音透过门板隐隐传来:“要不要出去逛逛,找点线索?”
翁兴安唰地打开房门:“走走走,看到那几个家伙我就心烦。”
扰人的噪音源离开,房间里的人打游戏打牌玩得更欢了。
直到有个人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嘟囔着说:“不行,我好困,我要睡了。”
打游戏的人揉了揉眼睛,顺便瞄了眼系统时间,顿时惊道:“等等,这都快一点了,翁哥怎么还没回来?”
“不知道,我撑不住了,先睡了……”
睡眼朦胧的打牌人爬上床,七歪八扭地倒在床上,陷入柔软的床铺里。
打游戏的人抓着头发站了起来,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找翁兴安时,突然听到窗外一阵异响。
他下意识地扭头,就见原本透出银白月光的落地窗帘缝一片漆黑,一双双血红的眼睛正挤在窗边,透过窗帘缝往房间里打量。
“卧槽!”打游戏的人被吓得跌坐在地,尖声道:“快醒醒!有鬼——!”
“嘎——!”
一声嘶哑的叫声响起,窗外的黑影骤然骚动起来,“嘭嘭嘭”地撞击着窗户。
跌坐在地的人吓傻了,等他反应过来要去堵住窗户时,窗外的黑影已经扑啦啦地飞入不少。
正躺在床上的惊醒,一睁眼就看到扑棱飞来的黑影,同时脖子一痛,被鸟爪狠狠地抓出了几道血痕。
房间内瞬间一片兵荒马乱,不仅是翁兴安他们的房间如此,所有的房间都遭到了大群乌鸦袭击。
甚至那些所有人早早睡下的房间,几乎已经被如黑云般的乌鸦淹没。
其中一间房的玩家们奋力劈开袭来的乌鸦,汇合后艰难地往房门移动。
“等等,孟发那小子呢?”
“不知道……他好像没在房间里!”
有人刚开口想说话,差点吃了一嘴的乌鸦毛。
他呸了一口,急道:“不管他了,我们先突围出去!”
而失踪的孟发,早早就自己离开了房间。
连连当众出丑,即便闻着安神的玫瑰香味他也燥气难消,越想越气,心底的火烧得他烦闷无比。
想要躺下闭眼睡觉,心脏却依旧跳得很快,心慌心悸根本躺不住。
他忍耐着爬起来,谁也没说一声就负气离开房间,漫无目的地在古堡里游荡。
夜凉如水,古堡里辉煌的灯火都已熄灭,徒留月色清辉透过石拱走廊、雕花墙柱和落地花窗,在墙上地上洒下光怪陆离的斑影。
孟发也不知瞎逛了多久,他的心脏始终咚咚咚跳着,跳得又重又急,扯得整个胸口都沉闷发疼。
他烦躁地揉着心口,追着夜空中隐约传来的鸦鸣声而去,转过弯,猛地被吓了一跳。
在拐角后是一片宽敞的厅堂,一个人影站在落地窗前,静静地看着窗外。
月色如轻纱般笼罩着少女,她身着白裙,长发披散,赤足站在窗前,在月光下美丽精致得仿若虚假的人偶娃娃。
孟发僵了片刻,才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那个,晚上好,黛娜小姐。”
黛娜微微侧头,身形一晃,下一秒瞬间出现在孟发面前。
她双眼睁地极大,定定地凝视着孟发,红唇微动:“我的哥哥在哪里?”
孟发下意识地后退,少女却不依不饶地踏前两步跟上。
“我的哥哥在哪里?”
孟发后背都快被汗水浸湿,心跳直奔二百八。
哥哥?血瑰公爵?他怎么知道人在哪?!
突然,黛娜的眼珠子诡异地一动,缓缓地一点一点往下移。
最后,她的视线定在了孟发激烈跳动的胸口上。
片刻后,她嘴角诡异地吊起,不断扩大,满足又叹息般地低语:“果实成熟了。”
“噗嗤”一声闷响。
孟发瞳孔瞬间放大。
他颤抖着低头看去,他看到了他剧烈跳动的心脏,就被握在从后穿胸而来的手上。
失去心脏的孟发无力摔落在地,露出他身后捧着心脏微笑的斯诺。
斯诺原本的黑眸在月光中变成鲜红如血的色泽,他朝着黛娜单膝跪下,高举手中仍在抽搐跳动的心脏,虔诚地低语:“第一颗成熟的果实,敬献给公爵大人和小姐。”
第61章 血瑰魅影(五)
后山深处, 泰纪灵活地躲过了飞砸而来的鸟屎,拍了拍脑袋上的黑羽,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奚郁瞥了他一眼, 察觉到他从离开上个副本之后,一直有些沉默。
“怎么,你后悔跟着我了?”
泰纪一愣, 闻言连忙摇头:“不不不, 怎么会, 我没有……”
奚郁:“那你怎么回事?”
泰纪动作迟缓地抓了抓头发,目光无意识地落在了一地的乌鸦尸体上,小声道:“我,我只是在想,如果那就是我们的死亡, 那也太可怕了……”
“死亡?”奚郁挑了挑眉, “我以为,从你离开那片荒芜的土地开始, 死亡就已经离你而去了。”
泰纪一怔。
奚郁拍拍身上沾上的黑羽, 扫了一眼地上的鸟尸, 似笑非笑地说:“快走吧, 别踩到它们了。”
他们朝着庄园疾奔而去, 溜着一大群如黑云般的乌鸦, 在路上找了个茂密的丛林里一躲。
出离愤怒的乌鸦们顿时倾巢出动,嘎嘎叫着直扑向庄园。
和泰纪悠然地从后山某处茂盛的丛林里走出来。
刚刚他们两人摸黑去了后山,也不跟那些乌鸦缠斗,只拿着根长杆干脆利落地把所有鸟窝都打翻在地。
现在他们藏身的这片灌木自带辛辣香气, 掩盖了他们的气味,刚好瞒过了那一大群乌鸦。
今天下午, 斯诺带着一大群人驱赶乌鸦,打上血瑰庄园后山上乌鸦们的老巢,最后收获了不少乌鸦尸体和鸟蛋回来。
不巧,所有玩家今晚的晚餐都有一道鲜美的炭烤鸟肉和雏鸟蛋奶油浓汤。
泰纪一动,他胸口就传来几声尖利的“啊啊”鸟叫声。
他低头一看,伸手将它们捧出来,看着手心里这些啊啊叫的乌鸦幼鸟有些无措。
奚郁看了他一眼:“哪捡来的?”
泰纪老实道:“刚刚捅鸟窝的时候,从窝里掉下来的。”
奚郁伸手拨了拨这些张着大嘴接连鸣叫的幼鸟脑袋,漫不经心地说:“既然捡到了就还回去吧。”
他们重新回到乌鸦老巢里,躺在地上的“尸体”顿时惊飞一片。
地上原本密密麻麻的鸟尸也少了一大半,甚至有几只落在地上来不及飞走的乌鸦瞪着眼睛看着他们,突然脑袋一歪,“啪嗒”砸在地上一动不动。
泰纪茫然:“它们在干什么?”
奚郁:“忙着装死呢,别管。”
说完,他随手捡了个掉在地上的鸟巢翻过来,让泰纪将幼鸟放在鸟巢里。
等他们绕小路回到庄园里时,玩家们已经和愤怒的乌鸦群战了好几回合了,满地都是凌乱的黑羽、鸟屎和零星的鲜血。
他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整座庄园却像是死了一样,没有一个血瑰贵族或是侍者工人出来查看情况,华丽的古堡里仅有狼狈搏杀的玩家和仿若看不到尽头的乌鸦群。
翁兴安和毕邱几人艰难在乌鸦群中冲出重围,跪坐在石阶上直喘气。
黑压压的鸦群在天空盘旋,嘎嘎叫着,却始终没有再次扑击而下。
“这些……这些丧气玩意怎么不过来了?”翁兴安呯呯呯打完手里这一把枪的子弹,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血水,喘着气疑惑道。
毕邱转了个身,看向了他们身后这座黑洞洞的陌生建筑。
这座建筑坐落在古堡后方,墙体上满是华丽精致的浮雕,一丛丛玫瑰沿着墙柱攀援而上,浓得似血的玫瑰在夜色中灿然开放,尖顶尖锐高耸,直指天穹。
说起来,今天早上管家并没有带他们来到这座建筑前来。
有个玩家有些迟疑地开口:“这应该就是城堡的主塔楼,一般城堡里地位最高的人都住在主塔楼里……”
话音未落,他们都意识到了什么。
这里,很可能就是血瑰公爵的住所!
众玩家安静了片刻,纷纷扭头看向在不远处的天空盘旋,不敢飞下来的乌鸦。
片刻后,翁兴安曲肘怼了怼毕邱,小声问:“毕邱小兄弟,现在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