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节在每年四月下旬举行,也就是每学年的第二学期。
演出是露天的,如果遇上下雨,就更热闹了,尖叫声音乐声和水声混杂在一起,简直是大型蹦迪现场。
白柠平时不爱凑热闹,但音乐节这么喧哗的场合竟然也跟着去了,只是东张西望的不知道在看什么。
音乐节会持续三天,到了散场的时候从上空喷撒出红色白色的纸片,在结束前又引发一阵尖叫和欢呼。
音乐会在每天开场前会有固定的交流环节,那些里克大学来的学生都有登记,想找他们聊聊天也是很好找的,顺便留个联系方式也很简单。
白柠每次到这个时候都到处张望,许杨——那个玩吉他的室友,还以为他也对交换生感兴趣,还问他要不要也去看看。
白柠就摇头,问:“还会有别的里克大学的学生过来吗?”
徐杨就挠挠头,说:“应该没有了吧,每次他们来都要提前登记的,就是为了方便我们学校学生找他们交流,这都快结束了,不会再有别人了。”
白柠就露出有些失望的表情,直到彻底散场,一般还会约着出去吃个饭,但白柠的兴致已经彻底低落下来,只说:“那我去图书馆了,你们接着玩吧。”
徐杨十分摸不着头脑,心想他到底找什么呢。
段曦泉的冬季放假时间本来也赶不上回家过年,这一年干脆也没回去,于是直到暑假回去他才看见自己的桌子上多了那么个盒子。
段曦泉自己的那块手表被他砸了,指针已经不会走了,但是他几次清理旧物都没扔,用一块毛巾裹着放在衣柜抽屉里。
已经过去了快一年,段曦泉乍一看还没想起来这是什么,打开看了才明白,那些压抑了许久的羞恼和愤怒猛然炸裂。
他再一次觉得自己在对方眼里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发疯似的一脚踹开了白柠曾经住的那间屋子的房门。
但是入眼的一切都不一样了,没有一丁点白柠住过的痕迹,段曦泉的愤怒还没来得及发泄就被浇熄了。
他哐地把衣柜打开——里面只有一些备用的被子枕头,段曦泉只知道自己现在抓心挠肺,对着衣柜猛踹了数脚,生生把柜门踹变形了,再怎么用力都合不上。
保姆听见动静赶紧上来看看,哎呦了一声,没敢多说话,默默等他出完了气打电话让人来修。
这个保姆也是新来的,知道段曦泉脾气大,根本不敢多说什么,看他这个样子连招呼都没敢打,就悄没声儿地下楼了。
段曦泉胸口憋着一股无名火,他再怎么愤怒发泄这股火都下不去,这种火气累积久了,变成了一个反反复复在他心里盘旋的问题:那么恶心我还跟我在一起,到底是图什么?是怕再被人欺负?还是怕我讨厌他他就没法继续被资助?
反正横想竖想,都没有“喜欢”相关的任何疑问——他已经自认为从许多放大了的蛛丝马迹中确认,他们之间确实是没有这种东西的。
段曦泉装得像个没事人,但每次喝完酒都撒酒疯,有一次差点把人家大排档的店都砸了。
但他脑子清醒得很,只是有些东西他得不到答案,便只剩下无能的愤怒了。
第27章
段曦泉三年的课程都已经结束了,他本来是想直接回国,但是学校里的事情还没有做完,就又拖了几个月。
学校给国内部分大学有交换生名额,所以偶尔有大活动会收到邀请,一般都是学校下发到学生处,由学生处协调好再上报。
本来这些事情跟段曦泉没什么关系,他也不想去管这些事,不过先前的负责人出了点状况,他又挨得近,就只好暂时接手了。
像回国参加交流会这种事情他是肯定不想去的,只是研究室里有个关系还不错的同学,千求万告的,又啰里吧嗦地缠着他不松,段曦泉想着反正也没什么事,就当去散心了,也就松了口,一起回国了。
他早就听说这所大学的音乐节十分有名,还有许多人从外地特意赶来参加,那个朋友也是想让他出来玩一玩。
段曦泉本来就不是个好性子,这几年脾气又越来越怪,跟尊阎罗像似的,谁看了都怵得慌。
他们回国前先把资料整理好,邮件发到对方学生处,预留名单,一方面是方便交流,另一方面是方便对方给他们安排住处。
段曦泉越来越不愿意回家,去年就在外面置办了房子,搬出去住了,也就今年课程结束了,才回去一块过年。
饭桌上的气氛也不大好,段曦泉心里不是没有别的猜想,但他一直觉得自己爸妈是不知道这件事的,如果他们知道,怎么可能装作无事发生。
段曦泉好几个点都想不通,但即使他开口去问了,得到的答案也都没什么差别。
要是问段启明怎么连白柠学校在哪都不知道,大老板就一个眼刀飞过来,说别人不愿意说,还要去问,是上赶着让他别忘了回来报恩吗。
段曦泉就被噎住了,后来也不再问了。
这一年他刚到学校还没待足俩月,又被外派出去。
飞机离开了机场,轰隆着穿过云层。
段曦泉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儿变幻的云海,觉得没什么意思,就戴上眼罩睡觉去了。
白柠大一大二课程不算太多,他还出去打打零工。挣扎了许多次,还是下意识地把段启明给他的钱留了下来。
这两年的音乐节他一次也没落下,每次活动开始之前就魂不守舍,虽然次次都去,但没有一次是像真的去玩的。
到了第三年,徐杨已经也成了音乐节表演队伍里的一员,神神秘秘地叫白柠到一边去说话:“你是不是看上哪个了?你跟我说,我帮你要联系方式。怎么这几天都心不在焉的。”
白柠不解地啊了一声:“我没有啊。”
徐杨一拍他肩膀:“是不是装呢?那你去了不玩也不叫,就东看西看的,看什么?看你的姻缘呢?”
白柠愣了一下,嗤笑道:“你别操心我了,还有闲心管别人,把你自己的追到手再说吧,我还等着你请吃饭呢。”
徐杨被转移了注意力,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笑说:“哎,总觉得她不喜欢我这一类的,愁死了。”
白柠也没有相关经验,心思也完全不在这里,口头上公式化地鼓励了他几句,又开始心不在焉了。
徐杨眼看跟他交流感情问题也交流不出个所以然来,也见怪不怪,躲到一边练他的新歌去了。
对于白柠来说,这应该是他最后一次参加学校的音乐节了。
他当初选择这所学校,的确是查过了有关交换生的内容,但他并没有去争名额的打算。
白柠有时候睡不着觉就会计算这个选择的可能性是多大,算来算去都是微乎其微,一所高校有多少学生,来交流会的又有几个。
但他想不到别的办法了,唯一懊悔的就是不应该那么听话,就算偷偷把号码抄下来也不是不可以。
他翻了个身又否决了这个想法,段启明把他捡回来还给他学上,做人不能这么忘恩负义。
音乐节如期而至,只是这几天天气都不太好,可能躲不过一场暴雨。
白柠已经完全无精打采了,他那些幻想气泡破灭的声音一年比一年大。
音乐节晚上六点开始,四五点都已经挤满了人,校门口的保安查验学生证都查得眼花,态度也越来越敷衍。
白柠趴在寝室桌子上,脑子里在天人交战,他觉得从一开始就是在做春秋大梦,两个学校有好几万人,说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是往好了想太多。
白柠越想越觉得无趣。
寝室只剩下他和刘青——夜店小王子已经不泡吧了,开始走入正道准备考研了。
不过音乐会还是要去的,刘青换好了衣服,看白柠趴着没动,问他:“怎么还不走?待会儿就开始了。”
白柠嗯了一声,没精打采地说:“突然不想去了。”
刘青震惊:“每次音乐节不都是你最积极,这估计都最后一年了,竟然不去了?”
白柠叹了口长气,没说话。
“哦对了,”刘青把手机点开,说,“我有个朋友是学生处的,把今年的交流会名单发给我了,我看你挺感兴趣的,发给你看看。”
白柠突然坐直了身子,扭过来看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又转瞬暗淡下去,说:“还是算了吧。”
刘青走到他边上按他肩膀,手机递到他跟前:“看看呗,还有外国妹子,眼睛大大的,鼻梁高高的,你看看。”
白柠看他一页页翻过去,兴致缺缺,说:“算了吧,我还是……等、等一下!”
他拒绝的话都还没说完,突然扫到一张熟悉的脸,他胸腔里咚咚直响,万分之一的希望又燃了起来。
刘青不明所以地往回翻:“前面没妹子吧……”
“等一下!”白柠按住了他的手,眼睛盯着那张白底证件照露出了欣喜若狂的表情。
刘青看他脸色都红润许多,凑过去仔细看了看,惊讶道:“原来你喜欢这种的?”
白柠手指发颤,先是点头又摇头,有些语无伦次:“我可以……他的联系方式,我能加他的联系方式吗?”
刘青眉头拧着,疑惑道:“怎么还结巴了……下面有号码,要不你先存一下。”
白柠哦了好几声,慌慌张张地去找纸笔。
刘青把白柠摆在一边的手机塞进他手里,说:“别慌,用手机存,找笔干什么?”
好不容易存好了号码,白柠又神神叨叨起来,板凳也坐不住了,表情变来变去,给刘青看得直皱眉头。
刘青一把薅住他:“所以你最好还是去交流会,你想想,大家都有他们的联系方式,他们也不一定记得住谁是谁,估计当面打个招呼更容易沟通吧。”
白柠好像非常紧张,半天才说:“我不敢。”
刘青笑了一声,拍了拍胸脯:“这有什么不敢的,到时候本交际花帮你引荐。”
白柠很勉强地笑了笑,说:“算了吧……我怕你被迁怒。”
“迁怒什么?”
白柠摇摇头,开始搓自己的手指,他心里还是有点害怕的。
以前段曦泉对他好,那是因为他听话,如今段曦泉知道他并没有想象里那么听话,会是什么反应?
或者根本就不记得他这个人了。
白柠顿时紧张起来,到了活动现场还是心都在悬着,他在脑子里反反复复盘算,越想越害怕,几次都想掉头回去算了。
但是心里打鼓归打鼓,人还是很诚实地去了,只是怎么都不敢往交流会现场走一步。
白柠一紧张就搓自己的手指,一路过来手指都搓红了。
人家演出的演出,陪女朋友的陪女朋友,刘青也没事可做,看白柠这么害怕,就准备给他壮壮胆。
交流会设在舞台东侧的大厅里,有时候企业或者实习单位招聘也是在这边宣讲。
白柠隔着玻璃窗看了好半天,没看见熟悉的人影,突然想,段曦泉这个人,大概是不喜欢这种场合的,说不定只是交了资料,人并没有到场。
这样一想,白柠也说不清自己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
反正手机号已经有了,白柠还用他的手机号搜到了微信,只是犹犹豫豫没敢发送好友申请。
白柠想,不然等音乐会结束,过一段时间加他好友的人少了,再发送申请他总能看见了吧。
即使这么想,他还是在玻璃门前探头探脑了好一会儿,正好碰到里面的人出来,那人很熟稔地上前打招呼:“是想参加交流会吗?直接进去就好了。”
白柠摇摇头,正要走开,突然又问:“你也是里克大学的留学生吗?”
那人点头:“对啊。”
白柠的眼神亮了亮,把刘青发给他的那个文件打开,翻到段曦泉那一页,问他:“那……你认识他吗?”
那人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白柠,笑起来:“认识。好几个人打听他了,是因为他没来所以都好奇吗?”
白柠听他说没来也不是很惊讶,只说:“那没事了,谢谢。”
白柠其实还没想好如果见到该说点什么,前两年怎么都遇不上就希望能猝不及防在哪里就碰见了,如今越是距离他近了心里反而忐忑起来。
段曦泉对他愤怒反感应该都是正常的,但如果段曦泉早就不在乎他突然离开这件事了,或者根本不记得他这个人了,那么他翻来覆去想好的那些说辞都没有意义了。
但是白柠还是想再试一试,起码为自己辩驳一下。
白柠一边想着他没来也好,但是音乐节还是一天没落,老在人家交流会大厅前面晃悠,自己也闹不懂自己在找什么了。
这几天一直闷闷的,今天傍晚就乌云沉沉,凉风阵阵,这是音乐节的最后一天,还是逃不过一场大雨。
天黑后舞台的灯光更加显眼,摇晃的大灯摆动着扫过台下的人群。
不一会儿就下起了小雨,有的人见到下雨没留多久就折返了,而另一部分人却更加兴奋起来,呼哨声刺耳。
白柠眼看着交流会大厅的灯都灭了,也不想再留下去了,就跟刘青打了个招呼,要先回去了。
白柠还是忍不住觉得有些失望,又瞄了几眼才很费劲地挤出了人群。
雨势渐大,有些人也待不住了,纷纷往回跑去。
这一段路的路灯因为下雨的缘故更加昏暗,前面校内咖啡厅还亮着,廊檐下站了几个人,说笑声很响亮,还夹杂着很纯正的英语。
应该是来参加交流会的里克大学学生吧。白柠这么想着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有个人背对着雨幕,身形很高大,脊背直挺,穿着很朋克的夹克外套。
白柠用手在眉上搭了个遮雨棚,心说这个人好像段曦泉。
不过面对这边的另外两个男生身量也都不低,白柠想,应该是眼花了。
他叹了口气,正要走开,突然听见响亮的女声:“段!”
白柠放慢了脚步,不经意又听到几句,那个女生说的是英语,大致意思应该是叫他们一起去吃夜宵。
雨势突然变大,白柠正要加快脚步,突然胳膊被拽了一下,头顶多了一把伞。
白柠侧头去看,呼吸都屏住了——是那个夹克外套。
“雨下大了,这把伞你先用吧。”
这个声音一瞬间又把他拉了回来,白柠抬头去看,是一张陌生的脸,声音也很陌生。
他走得太慢,这一段已经没什么人了。
原来是好人好事。
白柠跟他笑了笑,说:“谢谢,不过我寝室很近,待会儿就到了。”
那个男生也跟他笑:“这么大的雨一会儿也淋透了,拿着吧,要是想还,放到失物招领,我自己去拿。”
白柠这才接了过来,跟人道了谢,继续往回走。
白柠在心里嘲笑自己,真是魔怔了。
还没走几步,两个撑伞的学生迎面走来,一男一女,越过他跟后面的人挥手。
“曦泉,怎么才来?”
白柠脚步顿了顿:这是幻听了?
“已经够快了,差点让灌倒,知足吧。”
白柠手心顿时出了一层汗,仓惶地转身看过去。
咖啡厅的橘色灯光明亮柔和,那个人穿着宽大的黑色工装外套,脖子上戴着一个新的银色挂链,在灯光下微微反光。
白柠怔在原地,眼神一错不错地粘在那人身上,像是被夺了心神。
也许是他的眼神太直白太粘黏,那边的人随手抓了抓头发,终于也望了过来。
段曦泉本来就不想参加交流会,刚来就找了托词自己溜了。
这是最后一天,两边已经约好了要一起吃个饭,段曦泉这才慢悠悠赶过来。
毕竟参加饭局比答疑解问简单多了。
他刚到活动现场就开始下雨,刚刚负责人已经叫人回去拿伞了,他就跟着一行人在廊檐下等了一会儿。
头发被淋湿了一点,他随手捋了捋,抬眼就瞧见有个人在雨地里杵着,呆如木鸡地往这边望过来。
段曦泉看清的那一刹那脸色就变了,把正跟他说话的男生吓了一跳。
“怎么了?”
段曦泉眼神不动,说:“你们先去,待会儿发我位置。”
那男生看他这个表情也没多问,就招呼了一群人要打车先走。
段曦泉没拿伞,几步就走进了雨幕里。
白柠本来就站在较暗的地方,把他的神色变化看了个清清楚楚,心里一悚,脑子还没转起来,脚先动了。
他转身就要跑,这个反应做得太急,雨水把裤腿都打湿了。只是他还没跑几步,就被人从身后拽住,伞也掉在地上。
“你往哪跑?”
白柠心跳得飞快,大雨把眼睛淋得不大能睁开,就去挣脱他的手,一时之间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段曦泉几乎是把他拖走的——咖啡厅的拐角也是一段廊檐,正对着一片葡萄架,后面像是私人搭起来的小果园,很少有人往这边来。
白柠有点喘不上气,段曦泉往他身前一站就能把他整个人罩住。而且他太久没见过段曦泉这个表情了,心里忍不住发怵。
段曦泉把他的手腕捏得很紧,白柠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几乎能听见自己的骨头在咯咯响。
“我再问一遍,”段曦泉把他往后一推,让他的背抵在墙壁上,退无可退,“你跑什么?”
这比任何一次想象中的重逢都让他害怕。白柠几乎说不出话,只能慌张摇头,半天才说:“我、我没想跑……”
段曦泉脸上冷得像要结冰,露出一个全是凶意的笑来:“你是没想跑,你都没想到还能碰见我,当然没想过还得再跑。”
他把那个“再”咬得很重,白柠听得胆战心惊,忙去拽他的袖子,说:“不是的。”
段曦泉一抬胳膊就把他的手指甩开了,说:“我不想听你说话,既然又碰见了,账是不是该算一算?”
白柠瑟缩了一下,试图解释:“你……你别生气,听我说……”
段曦泉突然捏住了他的脸,语气很暴躁。
“我刚刚不是说了,不想听你说话,把嘴闭上。”
白柠被他这声吼吓得抖了一下,一肚子的解释都化成了苦水,心里乱七八糟,真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白柠不敢看他,眼睛低垂着,又被他强制掐着脸抬起头跟他对视。
段曦泉好像是觉得他好笑,说:“你怕什么,当时走得不是挺决绝吗,你不是挺牛逼吗。”
白柠眉头动了动,声音像是要哭了:“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你要来,我就是来找你的。”
段曦泉神色稍稍松动,说:“你从哪知道的?”
白柠脸颊被他掐得酸疼,忍不住想把他的手挣脱开,手都抬起来了也不敢碰他,只好说:“是……从交流会名单知道的。”
段曦泉的神色突然又变了,从了然变得鄙夷:“怎么,你也对交换生名额感兴趣?”
白柠正要摇头,段曦泉手上突然用力,白柠疼得眼泪都要下来了,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很艰难地开口:“好疼……松手。”
段曦泉笑着看他,说:“你有需要了,就想起我了,我对你这么有用?”
白柠这下眼泪真下来了,慌慌张张地用力摇头,两只手都攀上了他的手腕,想把他的手扳开。
段曦泉把他的手挥开,自己松了手,眉头皱着,说:“哭什么?”
白柠捂着脸大喘气,只有肩膀耸动着。
段曦泉有些不耐烦,说:“我他妈又没揍你,你哭什么?”
白柠抹了抹脸,低着头,说:“没有。是你掐得太疼了。”
段曦泉哼了一声,说:“这么害怕还撒谎。”
“我没有。”白柠突然抬脸看他,眼睛还是红的,“我真的是来找你的。”
段曦泉哦了一声:“想让我在交换生名额递过去的时候给你投一票?”
白柠从来都没打算争这个名额,被他又这么说满心都是憋屈,嘴张了张却没能说出话来。
段曦泉故意掐了一下他的脸,听到了他吃痛吸气的声音,很恶劣地笑说:“想要名额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毕竟我们也是上过床的关系,你想让我帮你也不是不行。”
白柠有些发愣,突然明白了他这一走让段曦泉已经把他之前所说的所有话都打成了假话。
在段曦泉心里,不论他说过什么做过什么,都是在委曲求全,在图谋些对他自己有利的东西,那些东西一到手自己就迫不及待地逃离了。
如果真的有别的理由非走不可,为什么连个告别都没有,甚至还注销了所有联系方式,这不是匆忙逃走是什么。
白柠心内一片灰败,甚至有个冲动想把前因后果都说给他听,但是自己在对方那里的信用都成零了,段曦泉还会相信他说的话吗?
而且他也不能这么做,从段启明把他带回来的那一天开始,他只是一块牌匾,何时来何时走就应该听安排。
至于委不委屈,冤不冤枉,由不得他做主。
白柠心思转了好多圈,铺天盖地的心酸如同他自己拖着行李离开乔城的那天一样,半天没有说话。
段曦泉没等到他的回答,颇烦躁:“将近三年不见,连话都不会说了?”
白柠没有抬头,突然问:“你还能在这边待多久?”
段曦泉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说:“最多一个星期。”
白柠哦了一声,终于看向他的眼睛:“那你真的愿意帮我争取名额吗?”
他清晰地看见对方眼神中的厌恶,又垂下头,慢吞吞地说:“你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这是段曦泉被安排的临时住处。
昨天段曦泉估计也没想到他承认得这么干脆,盯着他半天没说话。
白柠看着他全是震惊的眼睛,说:“我也没有什么能给你的,但是我可以跟你上床。”
具体都说了什么白柠也记不太清了,段曦泉的手机铃声一直在响,是催他去吃饭的。
后来段曦泉存了他的号码,把自己的房卡给了他。
白柠只记得段曦泉那时候的表情很难看。
但是无所谓了。白柠想,他们的关系还能比现在更糟吗?
段曦泉虽然脾气一直不好,但是过往的情事上都还算耐心温柔。此时白柠还忌惮着他昨天临走前看自己的那个眼神,来之前就已经把事前准备都做好了。
他坐在床边,盯着没亮过的手机屏幕发呆。
不知道等了多久,房间的门才被打开。
白柠顿时局促起来,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说:“我是洗过澡过来的,没有用你的浴室。”
段曦泉哦了一声,随手扔了东西过来,说:“自己弄弄,我去洗澡。”
白柠还没回应,段曦泉就已经进去了。
他把润滑拿起来看了看,先起身去拿了一块大毛巾铺在床上,自己才爬上了床。
虽然他自己已经弄过了,但还是把衣服脱了,润滑倒在手上,想着以前段曦泉是怎么给他做的前戏,把手指一点点探进去。
段曦泉裹着浴巾出来就看见他一只手弄后面,一只手在前面撸了几下。
段曦泉两步走过去,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谁让你摸前面了?”
白柠吓得一抖,仰头看他,说:“你以前不就是这么给我弄的……那,不让碰那我就不碰了,你别生气。”
段曦泉火气哑了,把润滑夺过来,拍了拍他的屁股示意他翻过身去,然后一股脑地顺着他的尾椎倒下来。
白柠微微颤抖,趴着没动,任凭段曦泉捏着他的手腕,把他的手臂反剪在身后,而他只能真切感受到身后被自己的手指顶进去又抽出来。
白柠被弄得低叫,一边喘息一边想,他都不愿意用手弄我了吗。
一直到真正开始段曦泉都没说一句话,掐着他的腰只是纯粹做爱,亲吻和拥抱更是没有。
白柠被他顶着敏感点抽插,小腹也颤抖个不停,被弄得只会张着嘴尖叫。
但他叫得太忘情段曦泉就在他臀肉上抽巴掌,似乎在让他闭嘴。
白柠就咬着枕头发抖,实在忍不住要叫就只能晃着腰躲落下来的巴掌。
白柠被压着弄了好久,腿有些跪不住,就背过手去想抓他,颤声问能不能换个姿势。
段曦泉还是不说话,把他翻过来的时候才看见白柠被弄的满脸都是眼泪。
白柠看他神色怔了怔,下意识想伸手抱他脖颈,只是还没碰上,段曦泉就抽了浴袍的腰带,把他的手绑在头顶。
以前做爱,白柠最喜欢被他抱在怀里亲吻,从头发一直亲到锁骨,可以抱住他的脖子他的腰,听他在耳边说话,窝在他怀里喘息。
可今天几乎没有任何前戏,也没有暧昧的亲吻和温存,白柠很想抱着他,可是段曦泉似乎并不想。
段曦泉抵着他狠命弄了几下,白柠乱叫了一通,射在自己的小腹上,还有一些沾到了段曦泉身上。
但是段曦泉还没好,按着他狠撞,白柠难受地乱蹬,眼泪流了一脸。
高潮过后总是有一段不应期,以前段曦泉也喜欢趁他不应期的时候故意把他弄哭,好听他告饶,可以套出许多自己爱听的话来。
但是这次没有,他一声不吭,听白柠说“求你了”也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恶狠狠地发泄情欲。
段曦泉从他身体里退出来,把避孕套系好扔进了垃圾桶,也不管他就去洗澡了。
白柠又让他操了个半硬,半死不活地被绑在这里,难受地并着腿磨蹭。
段曦泉只是冲了个澡,很快就出来了,就看见白柠侧着身子边蹭边哭。
段曦泉按住他,说:“让别人操过吗?”
白柠流着眼泪摇头,抬腿想往他腰上缠:“我好难受,你能摸摸我吗?”
段曦泉又把他的腿打开,抵在他身前,说:“我比较喜欢把你操射。”
白柠的双腿如愿勾上了他的腰,鬓角又是汗又是眼泪,湿漉漉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