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大佬体弱多病的白月光—— by樊令佳
樊令佳  发于:2023年1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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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日休息的时候,我梦见我们容儿了,我说了不好的话,师兄看见你哭了,眼泪怎么也擦不掉,你转身就跑远了师兄追不上你。”
他伸出手,想摸一摸少年的眼下,替他擦去眼泪,容枝却下意识往后躲了躲,道:“梦都是假的,我现在,已经不像小时候那样哭了。”
裘无息道:“三年了,我们容儿还怪我呢。”
他缓了缓神色,从怀中摸出那枚没有送出去的剑穗搁在了桌子上,道:“我把这剑穗改短了一点儿,不影响你练剑。”
容枝摇了摇头,道:“不要。”
“不要就随手放在哪里算了,师兄来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气氛有些诡异,饶是容枝也发觉了裘无息这是想要和好的信号,他摸了摸兔子的绒毛,没有说话,却听见裘无息开口,道:“容儿,伸一下手。”
“右手。”
容枝看了他一眼,将右手伸到了他面前,裘无息两指探上他的腕间,轻轻按压着摸了摸,指尖的脉搏依旧微弱,和之前他身体不好时一模一样,养了十几年,纵然诸多灵药堆砌,也依旧没有好上多少。
断掉的筋脉已经不再跳动了,裘无息呼吸颤抖着收回了手指,道:“师兄回头下山去,给你找药来治。”
容枝道:“我自断筋脉,没有后悔。”
裘无息道:“师兄后悔了。”
他不该对容枝是那样的态度,三年之中他心里其实也是想要和小师弟好好地说说话,将那些繁杂全部说开的,只是容枝那句“我又没有叫你救我,你活该!”,堵死了他所有的路。
至亲至近之人,爱恨都深刻。
入骨难撇,融进每一滴血中,莫说是三年,三十年,三百年,都难以忘却。
裘无息停顿了一会儿,又拿出一枚玉牌搁在桌子上,道:“师兄不想叫你去无生境,是怕你受伤,不是故意针对你,这是给你的,容儿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了。”
容枝看着那枚玉佩,正准备开口说话。
“——裘仙尊惯会做这些没用的事。”
容枝眼睫抬起,看见白衣青年正倚靠着门框,淡然笑着,他手中短刀消散,手指间拎着两枚和桌子上一模一样的玉佩,叮当作响。
“薄吟!”
薄吟看向小少年,忙道:“是我是我,主人还没睡吗?”
容枝道:“我睡不着。”
薄吟走到他身边,将少年肩头的衣服裹紧了一些,俯身在他耳边亲了亲,问道:“是不是等我?”
容枝轻哼了一声,道:“我才不会等你。”
薄吟笑意温柔,转向裘无息时却瞬间收敛,话是对着容枝说,目光却死死盯着黑衣男人,道:“我半路发现你身上的禁制被某些人触碰到了,才连忙赶回来的。”
“啊……居然是裘仙尊。”
裘无息看着他,手指紧了紧,道:“薄吟,我有话想单独和你说。”
“单独?”
薄吟忽然笑出了声,一手揽着少年肩头安抚似地抚摸着,一边道:“小仙尊是我的主人,又不是生人,裘仙尊在这里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裘无息被他话里话外骂了一通,却只是皱了皱眉,道:“薄吟,还是那句话,我不管你想做什么,不能涉及到容儿,否则……”
薄吟笑问道:“裘仙尊这算是威胁吗?”
裘无息却反问道:“薄吟,你的眼睛还好吗?”
这句类似于关心的话说得十分冷凝,按薄吟的话来说,他们的关系似乎只是一面之缘,没有好到要互相关心的地步,容枝略微诧异地看了裘无息一眼,发觉了空气中隐隐约约的对抗,薄吟拍了拍少年肩头,他松开容枝,半跪下来轻声哄道:“乖啊,快去睡吧,这都要三更天了。”
“我去解决裘无息,这都多晚了还要来吵我们小仙尊休息。”
容枝抱着怀中的兔子点了点头,提醒道:“明天记得早点叫我。”
亭子中一片昏暗,裘无息坐在石凳上,看着外面渐小的雨水逐渐归为滴滴落下的檐上水珠,薄吟一手撑着亭中栏杆,一袭白衣萧瑟,他背对着裘无息,温和面容全然消失不见,他等了一会儿,道:“裘仙尊有什么话想说,不妨趁这个时候说个干净,我们来好好地谈条件。”
裘无息看着他的背影,道:“薄吟,我并非是要和你谈什么条件。”
薄吟嗤笑一声,道:“裘仙尊那句话,难道不是在威胁我吗?你是算准了我不敢叫容枝知道,单独说话?你拿我的容貌来做威胁,难道不是想谈条件?”
“说罢,我什么都能给你做成。”
裘无息沉默了一瞬间,问道:“薄吟,你认为只是容貌吗?我虽然断腿,但还没有眼瞎。”
薄吟放在栏杆上的手瞬间收紧,他的指甲抓破了红木表层,小尖刺刺入他的皮肉,流出了丝丝血珠,薄吟低头看着手指上的伤口,在他的眼前慢慢愈合,微微叹了口气,有些止不住地发抖。
“你想说什么?”
裘无息道:“在北境极地,你受了很严重的伤,在那里是绝对活不了的。”
薄吟冷哼一声:“所以?”
裘无息看着他的背影,继续道:“薄吟,你已经死了,但并非是死而复生。”
薄吟闻言转过了身。

第110章 怯情却难成步
他居高临下看着裘无息面无表情的脸色, 慢慢地扬起了一个笑容,扶在栏杆上的手指有些发颤,薄吟叹了口气, 道:“一直听说浮云山裘仙尊在外界的大名,果真如此,倒是我小看你了。”
浮云无息, 梅骨松韵,裘无息即使失了一双腿, 面对狐妖气势也半点儿不落下风,他在薄吟的脸上扫过一眼,道:“妖尊换届的风声你是一点儿都没有透露出来,示弱待在容儿身边,薄吟, 你的目的是什么?”
薄吟轻笑了一声,道:“妖尊换届,难不成还要昭告天下吗?容儿听说了会怕我的,裘仙尊自己知道就行了, 可千万不能告诉他, 小仙尊要是闹脾气, 轻易可哄不来。”
容枝对薄吟的依赖和信任显而易见,他在这只狐妖的面前完完全全就还是三年前未发生那件事时的模样,娇纵,但是略有些天真,一眼看不出人心好坏, 只待对自己好的人亲近, 这么一个原则,居然叫狐妖钻了空子。
裘无息道:“容儿不会希望你骗他。”
薄吟轻轻阖了下眼眸, 轻声道:“没办法的事。”
亭外小雨渐渐停歇,薄吟扶在栏杆上的手指沾了许多水珠,他甩了甩手将雨水甩下去,又道:“你问我的目的是什么,其实这没有什么不能告诉你。”
他容色温和,轻轻抿了下唇,薄吟想起小少年在他面前乖乖巧巧抱着兔子侧身躺在床上的模样,他今日穿了自己的白色外袍,大了一些,但仍旧是好看的,自己的衣服沾染上小仙尊的气息,这足以叫他再强撑上许久。
即使天崩地陷,漫天飞雪,他冰冷的尸骨陈曝在僵硬的雪层下面,薄吟却依旧能靠着对小仙尊的思念,一次又一次地——在绝境中死而复生。
他垂了垂眼眸,轻声道:“我……我想爱他。”
狐妖天生一副媚骨,万种风情无人能敌,垂眸浅笑,白衣佳人,可这终究还是比不上小仙尊真心实意的展颜一笑,薄吟早就在他的每一个字中,每一个语气,每一个动作中,溃不成军。
“你不配!”裘无息罕见地在外人面前露了怒,他紧紧地蜷缩着手指,道:“我顾及你在北境极地的恩情,不便出手,可若你涉及到了容儿,我不会放过你。”
“冠冕堂皇的话说得太多,裘仙尊怕不是连自己都信以为真了?”薄吟轻轻挑起眉,道:“对上我,你毫无胜算。”
裘无息道:“你的复生是假的,但你的死是真的,薄吟,究竟是谁在自己骗自己,你难道不清楚吗?”
薄吟冷下了脸色,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道:“我不会伤害容枝。”
裘无息一句话成为掣肘他的锋利武器,薄吟无法不产生恐惧,他的手指骨节分明,全身上下无一伤处,完美过分——可这都是假的,叫小仙尊知道,他就完了。
他会死的。
孤独百年,看着小仙尊死在自己的眼前,薄吟宁愿所有都是自己承受,装出来的温和假象将自己心爱的小仙尊完全笼络,可坚固的表层也终究有被捅破的一天。
太害怕了,真的太害怕了。
裘无息会将这件事告诉容枝吗?
小仙尊会生气,他会远离自己,不再对他露出任何一个笑容,那把惊鸿剑会不会终有一日抵住他的喉咙,会不会呢?
北境极地是他身死,但若是这样的一个结果的话,薄吟的心也该死得透透的了。
裘无息看着他,道:“你的承诺没有作用。”
薄吟点了点头,有些无奈问道:“裘仙尊想要提什么样的条件?”
裘无息垂了下眼眸,道:“我没有什么要提的条件。”
他问道:“无生境的玉牌,你拿到了?”
薄吟道:“拿到了,我会陪着他去。”
裘无息沉默了片刻,道:“无生境内或许有能帮助容儿修复筋脉的药材,我原本打算叫姜云明去寻一寻……”
“姜云明?”薄吟忽然打断了他,道:“你难道觉得你的弟子和小仙尊关系很好吗?”
他们之间就差一个互相把对方弄死的契机了,裘无息或许想要大团圆,薄吟却恨不得把姜云明除之而后快,但想到小仙尊的灯,还得等到无生境内才行。
裘无息再度沉默了一息,道:“我害怕容儿受伤,所以才不叫他去,他因此生我的气,也是正常,姜云明还算沉稳,能把药材带回来便罢。”
薄吟挑起眼睫,道:“你只是看不起容枝而已,你不相信他能在无生境全头全尾地回来,但是有我在,我可以保证他不会受一点儿伤。”
裘无息道:“这就是我的条件。”
“修复小师弟的筋脉,你用幻术构造死而复生的假象的事,我就当做不知道。”
薄吟神色微顿,道:“当初他自断筋脉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问心无愧,你从始至终都问心无愧。
裘无息一双腿,小仙尊以惨死的结局全部还清,这种滔天的愧疚转嫁在他的身上,薄吟恨自己那时候的能力不够,恨自己没把心爱的人救下来,白骨嶙峋,血液倒流,或许没有释天诀,他早就跟随着小仙尊去了。
裘无息道:“我后悔了,我不该对他说那么重的话。”
没等薄吟开口,他又道:“薄吟,你也会后悔的。”
薄吟嗤笑一声:“何以见得?”
裘无息看着他,道:“幻术能修到你这样的程度,算得上是前无古人,可假的终究是假的,你知道在我的眼里,你是什么模样吗?”
无外乎是北境极地中,那副凄惨狼狈的样子,幻术能骗过其他人,只能算低阶,能骗过自己,才算是真的厉害。
“你凭借幻术假装自己还活着,薄吟,你知道但凡你有那么一刹那的松懈,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薄吟脸色依旧淡定,他下意识缕了缕左边垂下的发丝,道:“什么样的结果不重要,在小仙尊眼中,我还是正常的样子就可以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
晦暗不明的烛火摇曳了百年,他死去又活过来很多次,身上布满了鲜血和伤痕,指节处的森森白骨一碰就能碎成粉末,但只有在看见小仙尊在他的眼前好好活着的时候,才是他真正死而复生的日子。
可笑当年,怯情却难成步。
无生境大开的前一天,容枝被强行带到正殿里去参与诸位仙尊的小聚,经过上一次裘无息那么低头服软的事,容枝原本心中的郁结淡了不少,他被压着坐在凳子上,沈阳妤在一旁给他把脉,又从自己的锦囊里翻找出了许多颗丹药来,一个一个指给他看。
“这个是给伤口止血的。”
“这个可以短时间内增强体质,方便逃跑。”
“这个……”
容枝终于忍不住了,叫道:“师兄!”
他是去无生境历练,又不是去慷慨赴死,用得着带一大袋子丹药吗?
“阳妤,你这是要叫小师弟去那边卖丹药吗?”
冯燕清从门外走进来,用手中折扇敲了敲容枝的头,容枝蹙眉轻哼了一声,捂着脑袋坐到了一边,离冯燕清恰恰好一个照面的距离,冯燕清脸色微滞,轻声问道:“师兄敲疼了?”
容枝摇了摇头,不自觉地往孟长云身边蹭了一蹭,离冯燕清更远,沈阳妤大笑道:“小师弟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能老是敲他的头,容儿你来,我继续给你介绍这些药,万一有用得上的呢?”
容枝:“……”
不,还是不必了。
裘无息一边喝茶一边看着他们闹,见容枝一脸拒绝的模样离沈阳妤越来越远,不禁轻笑了一声,道:“薄吟和容儿一起去,不会有事。”
“谁?!!”
冯燕清跳起来:“你说谁跟容儿一起去?!”
“那只狐妖?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那只狐妖明显对小师弟怀有别的心思,上次在大殿上拉拉手,扯扯衣服,摸摸头,已经到达他忍耐的极限了,叫他们两个单独去无生境,这狐妖还不得趁此机会偷偷爬上小师弟的床?!
那狐妖万一用什么媚术,小师弟如何能招架?
“不行!”
裘无息淡淡地看着他,道:“你拒绝没有用,我和容儿都同意了。”
冯燕清大惊:“怎么能同意?!”
裘无息反问:“如何不能?薄吟有能力护好我们容儿,我不方便去,他正好可以。”
冯燕清惨叫一声,“啪”地一声站起来,走到容枝身边,道:“师兄也可以陪你去啊,那只狐妖他对你怀有不轨的心思,你可千万不能中了他的招!”
容枝眨了眨眼睛,道:“可通行玉牌是薄吟拿到的,师兄去不了。”
冯燕清:“……”
孟长云扶额,还是决定不把那只狐妖早已经爬上小师弟的床这件事告诉他,冯燕清仿佛遭遇了巨大的背叛,他慢慢退后两步,开扇遮住了脸色难看的模样,呜呜地哭了两声,又“啪”地一声合扇,正色道:“容儿,那只狐妖要是欺负了你,师兄绝对不会放过他!必定叫他生死不能,挫骨扬灰!”
容枝默默心想:他们不是名门正派吗?冯燕清在说什么歪门邪道的话?
他默默地再次坐远了一些,拿起桌子上的茶杯轻抿了一口,苦涩的茶水渗入舌尖,容枝皱眉立刻将茶杯搁下,裘无息没来得及阻止,他脸色微凝了一下,道:“容儿,这是师兄喝的药茶。”
容枝看了他一眼,道:“太苦了。”
也只有裘无息才会喜欢喝这种茶。
裘无息从另一个茶壶里给他倒了新的一杯茶水,道:“上次的桃花酒,师兄还给你留着,只是明日你就要启程了,万一喝醉了可不好,等你回来了,师兄给你开封。”
容枝点头,用新的一杯茶水压下了口中的苦涩味道,上次裘无息主动来求和,他其实有些不知所措,两个人都那么天翻地覆地闹过了,再和好如初怕是很困难,如今也只能这样,或许有一天他们真的能回到之前的样子,但是谁也不清楚。
“容儿,无生境内险象坏生,你要注意安全。”
容枝再次点头,道:“好。”
裘无息淡淡一笑,道:“遇见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就叫薄吟来,不要逞强。”
容枝看着杯子里的茶沫,没有说话。
裘无息继续道:“师兄知道我们容儿也很厉害,可是你若是受了伤,难免再叫我担心,到无生境中,薄吟的灵力或许会被压制,你相信他就好。”
容枝沉默了片刻,道:“薄吟待我很好。”
“我很相信他。”
裘无息神色微滞,过了片刻才道:“对,相信他就好。”
薄吟在他这里被掣肘,又怀着那样隐秘的心思,不论如何大概都不会叫容枝陷入险境,这个他大可以放心,只是……薄吟被压制了灵力,还能维持得住原本的容貌吗?
小师弟的筋脉一日不被修复完全,他一日不能放心,裘无息以前总是想,容儿的剑术再精进一些就好了,他的剑诀背得再完整一些就好了,自己再严苛三分,逼迫着小师弟再努力三分,他能练到能好好保护自己就好了。
只是那句话终究还是在小少年的心底埋下了种子,自行切断的筋脉,已经修到七重的剑术,无一不表明着,时光无法回溯,想回去的终究是回不去,再想收回那句话的时候,那颗种子已经发芽了,他只能废尽一切努力来修补,企图叫这株花开得漂亮一些。
“等回来了,师兄给你做梨花糕吃。”

九月初九, 无生境大开。
容枝依旧是一身张扬红衣,混在一群规规矩矩穿着宗门弟子服的试炼者之中十分显眼突兀,薄吟靠着一樽石碑, 伸手给小少年整理着刚睡醒有些凌乱的发丝,银铃缠在发尾处,编小辫子的时候便随着薄吟的动作叮当作响, 容枝睡眼惺忪打了个哈欠,晃了晃头, 抱怨道:“你扎得好慢。”
薄吟的手微顿了一下,轻声哄道:“抱歉,我好好地学,学会了就扎得快了。”
容枝轻哼了一声,手臂间抱着惊鸿剑凑近了他一点儿, 薄吟顺势将少年揽在怀里,一手将他发上的银铃整理好,又伸手摸了摸他小巧的鼻尖,容枝躲了一躲, 没躲开。
“无生境内我的灵力会被压制, ”薄吟慢慢道:“不过不用担心, 有我在,没有什么能欺负得了你。”
“自然不会有人欺负我!”少年仰头看了他一眼,道:“我的剑术已经快要破第八重了。”
薄吟笑着夸赞道:“很厉害。”
不远处稀稀拉拉的弟子凑在一起说话,声音吵吵嚷嚷,眼看着就要在这里开一个座谈会, 姜云明依旧一身黑色劲装, 英姿飒爽,他向后一抬手, 道:“安静。”
听着声音渐渐停歇,姜云明顿了一顿,继续道:“无生境内状况多发,诸位师弟间要互相帮助,不可徇私,若叫我发现,必定上报给师尊惩戒。”
撇去大了他一个辈分的容枝,在这里他身份最高,又不像容枝一样被纵得无法无天叫人诟病,因此在弟子中的威望很高,这句话一出,底下弟子连连应声,一片恭维,容枝正欲转过身不看他,却被姜云明的声音拦住:“小仙尊,无生境内,万不可任性妄为,师尊嘱咐弟子要好好保护您。”
薄吟闻言反倒轻笑了一声,道:“你的师尊他脑子不太好,有我在,要你还有什么用?”
姜云明被他哽了一下,却没有过多纠缠,转身看向一旁的一个粉衣娇俏少女,行了一礼,道:“柳大小姐。”
若说浮云山容枝是娇纵的小公子,那么和他能勉强齐名的便是清屿宗大小姐柳明珠,今年方才十六岁,是宗门嫡系里唯一的女孩儿,因此十分娇惯,原本十五岁就该来无生境历练,柳明珠哭闹着硬生生拖到了十六岁,少女冷脸抱剑,听见姜云明的问候,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径直走向一旁靠在薄吟怀里的容枝。
“喂,我要和你一起走。”
命令的语气,理所当然的态度,每一处都像极了容枝的脾性,少女粉衣蹁跹,像是桃花绽放,一张娇俏容颜十分动人,忽略她高高在上的态度,倒是一副极其娇丽的无上颜色,但是——
“不。”
容枝拒绝。
柳明珠瞬间睁大了眼睛,似乎是没有想到有人会拒绝她,她咬了咬下唇,道:“我很厉害,能保护你,带着我不会亏的。”
容枝看着她,道:“不要。”
柳明珠狠狠一恼,回头看了一眼稀稀拉拉的宗门弟子,道:“我才不跟那些假正经又吵闹的东西一起呢!”
她粉唇一撇,请求道:“容枝,带我嘛带我嘛!”
说着手就要拉上容枝的衣袖,薄吟神色一凝,不动声色地拦了一拦,柳明珠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转而凑近了半步,仰头看见一个素白衣衫的青年靠着石碑战立,一双凤眸低垂着看着怀中少年,极其温和,周身却散发着冰冷的寒意,寸寸都是拒绝的气息。
“你!”
薄吟抬起眼眸:“我什么?”
柳明珠抬手一指,道:“你完啦!你靠的是浮云山老祖宗的碑!我要告诉孟掌门去!叫他罚你们!”
容枝愣了一下,转身看了看那块石碑,果真上面写着“浮云”两个大字,薄吟依旧靠着,闻言淡淡问道:“如何呢?”
柳明珠眼珠转了一转,道:“我要告诉孟掌门!”
薄吟笑了一声:“嗯。”
柳明珠收回手,低声道:“我也可以不告你的状,除非你……”
“除非你带我。”
容枝:“……”
这大小姐有点儿心机,但不多,这么多浮云山弟子在这里看见薄吟靠了老祖宗的碑都没敢说一句话,用脚指头想想也应该知道薄吟是惹不起的人物,这柳明珠倒来用此事威胁他,也亏得自己闲得慌才待在这里听这小姑娘胡搅蛮缠,要是薄吟单独在这里,怕不是直接冷脸走人不理了。
容枝问她:“你怎么不跟着你们家宗门弟子一起?或者姜云明,他很厉害。”
柳明珠脸上浮现出一种极其古怪不可置信的神色,她低声道:“容枝,你别告诉我你不讨厌姜云明。”
容枝有些奇怪:“你讨厌他?”
柳明珠冷哼一声,道:“他那一副假正经的样子,看了就叫人心烦!”
容枝“哦”了一声,转而道:“无生境要开了。”
薄吟摸着少年发丝,低声道:“我们走另一条路,不和他们一起。”
鬼守从地底探出,一身裹紧了全身的黑袍十分阴森可怖,他看见薄吟,沼泽般的黑色身躯轻顿了一下,然后漂浮在石碑上方,只一抬手,众人眼前出现一道模糊屏障,散发着淡淡的虹光,众弟子瞬间收敛了神色,看着眼前屏障,一个一个进入无生境中,屏障波动之下,诸弟子身影慢慢消失。
柳明珠连忙道:“带我带我!路上我跟你聊我们宗门里的八卦!”
容枝没答应也没拒绝,薄吟拉着他的手,道:“主人,握紧我的手,别走丢。”
他们穿过屏障,只半息之间,眼前风景大变了模样,容枝睁开眼睛,看着四周一片盎然生机,隐隐能听到鸟雀的嘶鸣,身旁只有薄吟握着他的手,闭眸在探查什么东西。
柳明珠?
柳明珠大概是没能跟过来,方圆并没有她的影子,或许被传送到她宗门弟子的身边了,这样的大小姐,身上总该有保命的东西,轮不着他来担心。
薄吟周身气息浮动,不消片刻,体内灵力散了大半,他咬着舌尖稳住了幻术的作用,红眸睁开时有些可怖的诡异,容枝注意着周边环境,并没有注意到。
“薄吟。”
“嗯,我在。”
薄吟仰头看了看头顶碧蓝如洗的天空,推测道:“我们现在应当是在无生境靠北中区,得往里走。”
容枝握了握他的手,问道:“我们直接去拿药果?”
薄吟点了点头,道:“药果只在白日吸收才有作用,夜间就和普通的果子一样了,现在是无生境申时一刻,来得及。”
容枝被他带领着走,转而问:“你怎么知道?你以前来过无生境?”
薄吟垂眸看他,道:“来过几次。”
容枝:“?”
“那你岂不是年年都来这里?三年前我们不会还碰见过吧?”
“不是,”薄吟笑了一声,道:“没必要等它开的时候才来,打进去就行了,这道屏障很容易击碎。”
容枝:“……那可真是厉害啊。”
薄吟握着他的手,问道:“主人累不累?薄吟抱你?”
容枝摇了摇头,发尾的小银铃便随着他的动作晃来晃去,薄吟无奈笑着再次给他整理好,容枝看了他一眼,又挑衅似的晃了晃马尾,他晃乱几次薄吟给他整理好几次,不厌其烦,到最后却是容枝先觉得没意思了,他一把将头发捋顺,手腕上的镯子滑在了小臂半处,薄吟看了会儿他的手腕,道:“这镯子倒是个不可多得的法器。”
容枝看了一眼镯子,道:“我以为是装饰品呢。”
薄吟蹙眉伸手摸了摸他的青玉镯子,道:“当个装饰品也好,最好还是不要用到。”
容枝晃了晃手,镯子便重新滑落在了手腕处,他问道:“为什么?”
不可多得的法器,最好不要用到,这是什么说法?
薄吟言简意赅道:“保命用的。”
生死关头,第二条命。
越往腹地走气息越压抑,天气倒是越来越好,周边繁花盛开,容枝能听到附近浅浅的水流声音,他将剑挂在腰间,薄吟似乎有些紧张,在他挣脱开手的那一瞬间拉住了他的衣袖。
容枝道:“薄吟,不要拽我的衣服。”
薄吟松了松手给他看平整的衣角,道:“不会皱。”
容枝抿了抿唇,道:“拉衣角有些……可怜。”
像小倌揽恩客的样子,这样不太好。
他想薄吟不应该是这种可怜的样子,能成为一方之主的七尾狐妖,也不应该面对他时露怯。
“很可怜吗?”
薄吟低声喃喃,自言自语。
是啊,很可怜啊,甚至有些害怕,裘无息说的对,这种幻术加持下的存活状态,但凡他有一丝丝的松懈,都能叫他的身体重新回到北境极地时只剩一口气的状态,所有的一切,完好的容貌,温和的声音,以及康健的身体,全都是他刻意塑造出来的幻觉。
他只能不断地暗示自己,这是真的,这才能确实是真的。
他才能依靠这个勉强继续活着,被压制的灵力无法长期支撑如此强大的幻术,薄吟想着总要在不慎暴露的一瞬间能遮住自己布满伤痕的脸才好,只是小仙尊拒绝叫他抱着,薄吟不愿强迫他,便只能生生压制着一寸又一寸的幻术作用下的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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