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大佬体弱多病的白月光—— by樊令佳
樊令佳  发于:2023年1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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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军律,应当处死!”
傅容时的眼眸中飞快闪过一丝心虚,他皱着眉,开口时却一片坚韧:“乔彻,你想以下犯上?!”
“裴负雪,杀!”
“——杀了他!”
他说完这句话,身体剧烈地颤动起来,口中倏然吐出一口鲜红的血,染得白衣上一片赤红,傅容时的脸色因为失血而更加苍白,呼吸短而急促,一双青灰的眼睛已经开始迷蒙,嘴唇没有一丝血色,气息在他说出那两句话后,开始慢慢变得虚弱起来。
裴负雪轻轻按住他的身体,手指间颤抖得不成样子:“不要说话了,求求你……傅苒,不要说话了,我会解决的。”
他会杀了乔彻。
裴负雪将傅容时妥帖地放置在石上,转身抽出了腰间的长刀。
乔彻显然是知道裴负雪身上带重伤的,所谓天下兵器,是一寸短一寸险,他手持长弓,正对着的,是裴负雪的方向,他是想要,趁着裴负雪因伤体弱,将他们三人彻底射杀在赤阴山。
没有一点儿逃跑的机会。
他看了眼身后气息微弱的傅容时,脸色愈发冷下去,他知道再多拖一刻傅苒就多一分危险,那道箭伤力道太足了,裴负雪胸口的箭伤和这道伤相比,微不足道,可乔彻明明白白地举着弓箭,即使他想现在立刻带傅容时走,也难保不会让他再一次受到伤害。
宋长安手持长剑,慢慢靠近了裴负雪,沉声道:“我拖住他,你先带傅容时走。”
裴负雪眼眶酸痛,他拿着长刀的手在不停地颤,宋长安不一定能是乔彻的对手,可傅容时的伤确实等不起了!
“傅容时伤得太重了,先救他!”宋长安低声嘱咐他:“我已经发了信号,拖他个一时半刻,等我们的人过来……”
“你放心,我不会叫他活着离开赤阴山。”
裴负雪闻言收回了长刀,他看着宋长安持剑冲上前去,和乔彻瞬间缠斗在一起,原本静谧的夜空中,不断响起兵刃交击的声音。
他将重伤已经快要昏过去的傅容时抱起,飞快地离开了这个危险之地。

第9章 摄政王X反叛军奴
听着床榻之上傅容时因伤口疼痛时不时发出的□□声,裴负雪的头脑一片混乱,他的双腿仿佛灌满了铅,每迈出一步都异常沉重,仿佛被无形的锁链禁锢着,疲惫不堪,无法逃离。
傅苒要是……死了呢?
裴负雪的脑中几乎是无法克制地涌上了这个可能,床上躺着的人面色苍白,原本灿烂如白玉般的面容此刻憔悴得像是下一秒就要彻底死过去,傅容时胸口的那支箭已经被拔出,伤口处鲜血喷涌而出,浸透了凄凉的夜色,让人窒息一般无助。
裴负雪强迫自己看着他,傅容时血肉模糊的伤口被蛮蛮拨开,沾了药水的刀子在他的胸间动作着,受伤的人像是木偶一样仰躺在床上,只偶尔发出一丝低吟,叫人知道他还有气息。
他这样看着看着,心情反而愈发平静下来,他想,傅苒若是死了,他一定是要跟着去了的……葬在他的身边,死了也护着他,傅苒不善与人交际,也不会武,他就做苒苒手里的刀,信上的字,叫他使用着。
是他太没用了……才叫傅苒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原本芝兰玉树的公子变成如今这般模样,都是他的错,他原本便是配不上如此好的人的,不过是占了年少时那几分情谊,这点情谊叫傅苒心软了,也叫他太猖狂了。
缝合伤口的工作持续了三个时辰,这三个时辰里,裴负雪一动也没动,像一个石像一般站在床榻边上,默默地看着傅容时没有血色的面容,心口像撕裂了一般疼痛。
蛮蛮收了药箱站起来,这姑娘面色冷冷的,眉眼清秀,穿了一身劲装雷厉风行。却犹豫了很久才道:“首领,箭伤不及要害处。”
裴负雪没有看她,只是隔着窗幔探出手描摹着傅容时的眉眼,听了她的话,并没有松下气来,傅苒这个人自幼体质不好,落个水感个凤寒都能要了他半条命,这么严重的箭伤,是他亲眼看见的,那么狠地扎进了傅容时的胸口,又怎么能是区区一句“不及要害”就能概括的。
蛮蛮站在原地,她没有出去,肩上挎着药箱,朱红色的衣裳和血一样鲜艳。
“首领,我是说……有没有可能,这是长骁军的一场计?”
她的声音很平静,细听之下却有几分颤抖,以摄政王作饵,射杀反叛军首领,这个逻辑太顺了,很难不让人想到这一层去。
“没可能。”裴负雪冷冷地打断了他,道:“傅苒被乔彻跟踪了,他不会武,发现不了是正常的。”
蛮蛮沉默片刻,紧了紧手指,道:“首领,宋长安死了。”
于勉带着人赶过去的时候,只看见一把长剑,从乔彻后背刺入,直直地捅进了宋长安的腹腔,他的手按在剑柄上,剑尖入雪三寸,大片的血喷洒在雪地里,两人早已经没了生息,身体冻得僵硬。
她的声音终于涌上哽咽,抬眼对上裴负雪不敢置信的眼眸,只觉得一股一股的寒浪涌上心头,如果宋长安没有执意跟着去,死的大概就是裴负雪了,如若死的真的是裴负雪,这几千人,又该何去何从?
裴负雪身形一晃,险险扶住了床栏才没让自己跌倒。
宋长安,死了?
他强撑着自己定了定神,“宋长安他……?”
“已经葬了,首领。”
蛮蛮哽咽着,继续道:“如果没有那封信,他不会死的。”
没有傅容时传来的那封信,裴负雪和宋长安就不会去赤阴山南见长骁军的摄政王,宋长安也不会那么潦草地,把命留在了那里。
裴负雪闭了闭眼睛,压下心中的起伏,接二连三的打击已经叫他再也没法冷静地思考了,他的手指紧攥着,目光投向仍然昏迷不醒的傅容时,这个人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写了封信送到了赤阴山,想告诉他们一些军密而已,却被乔彻跟踪,受了这么重的伤,至今仍然昏迷不醒。
他只是被跟踪利用了,不能把错怪到他的身上。
“蛮蛮,等傅苒醒来再说吧。”
房间内一时间安静下来,天光大亮,日光透过菱花窗,照在了床榻之上仍旧昏迷不醒的人苍白的面容上,平静又祥和。
有那么一时片刻,裴负雪几乎以为这个人在刹那间已经没了气息,他心神一紧,猛地拉开了帐幕,颤抖的手指摸上他的手腕,微弱的脉搏在他的指尖跳动着,一声声地敲在他恍惚不明的心上。
裴负雪猝不及防地落下一滴泪,胸口的旧伤隐隐作痛。
他要疯了!他真的要疯了!所有一切强装镇定都在顷刻间被打破,像是薄布被刀割开了一个小口子,冷风呼啦啦地往里面倒灌,这口子便撕裂得越来越大。
“傅苒,求求你,你快醒醒……”
“你看看我……”
宋长安的死和傅苒的伤,两种情绪杂糅着,撕扯着,他的声音嘶哑得像含了铁块,颤抖得不见一点儿镇定,裴负雪只有再次看见傅苒温柔的眼睛,才能将他早已经坠入深渊的心救回来。
可是床榻上的人仍然禁闭着双眼,无法给他答复。
蛮蛮看着他明显混乱不堪的情绪,转过了头,不再看着这边。
于勉推门进来看见她,愣了一下,低低叫了一声:“蛮蛮姐。”
“长安哥的剑。”
他双手拿着那把长剑,剑柄上只刻着两个字——“太平”,这是一把旧剑,宋长安自幼随身带着,他跟于勉说过,这把剑是裴首领的父亲——裴侯爷亲手铸造给他的,叫他这把剑最好一辈子都无机会斩出,意为太平。
“宋长安留了什么话没?”
于勉摇了摇头,眼睛红红的,像是已经哭了一场,他过去的时候,宋长安仰躺在雪地里,身体早已经没有一点儿温度了,哪还能留什么话。
蛮蛮挎着药箱,仰头喟叹一口气。
裴家养宋长安二十余年,他就以命向裴家示了忠,跟着裴负雪反叛,以死成全了义,护得裴负雪平安。
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这样很好。
怕只怕……
…………
傅容时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胸口一阵无以言状的剧痛袭来,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只是轻轻动了动手指,就仿佛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真他妈疼啊!
他要把乔彻剁碎了喂狗!说好的演戏半路怎么真的想要他命啊!一点儿职业道德都没有。
【嗯嗯?宿主你醒啦?】
【告诉你个好消息,宋长安死了,和乔彻同归于尽了,一把剑把俩人穿成了串,啧啧啧】
【宿主你也太厉害了】
傅容时微微愣了一下,片刻后瞬间忘记了胸口的伤,如果不是他没法起来,他简直要立刻鼓个掌。
好啊!真是太好了!
一箭双雕!
既把乔家的军权在乔彻身上断了,又叫反叛军失去了宋长安这么一员大将,他原本想的是裴负雪会和乔彻直接对上,就算裴负雪不死也会丢半条命进去,到时候边关这边他就不用再管那么多,直接回了京城对付乔家。
如今宋长安死了,也算是在裴负雪心上刻了一道伤疤,到时候东窗事发,裴负雪发现他的计谋,一怒之下直接到京城刺杀小皇帝,掀起谋反,那么他就能有合理的借口直接死遁,再借阿宝的口把那些陈年旧事一样样地说出来,靳洛就算是不敌裴负雪,可自己给这小皇帝养的暗卫不是吃素的,在这种状况下,裴负雪难逃一死。
这积分不是能妥妥地到手?!
傅容时深呼了口气:“这任务终于有进展了。”
下班指日可待!
【宿主,可是裴负雪并没有怀疑你啊】
他还觉得傅容时是受害者呢。
傅容时道:“只是现在还没怀疑我而已,那封信他还没拿出来,裴负雪觉得我是被跟踪了才会造成这一切。”
再加上他现在受了重伤,裴负雪情急之下根本想不到这更细的一层来,再者说,就算裴负雪真的怀疑了他,他也提前铺了后路,到时候三言两语就能把话再说回来。
这还没到他们决裂的时候呢,傅容时早就想好了借口去狡辩。
每个反派都应该有个背叛他后惨死的白月光,小说中万年不变的套路,反派阴暗内心中的最后一抹光亮,让他迷途知返,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然后心甘情愿死在主角手里,主角这地位稳妥妥地就拿上了。
傅容时这具身体完美符合大众眼中所有白月光的特点,温润如玉,怀存悲悯之心,善良心软,最最重要的一点——体弱多病,就像性转林黛玉,不仅受不了风寒,还受不得伤,不然分分钟死给你看。
胸口的伤依然压得他没法动弹,傅容时现在每眨一次眼,都觉得胸口又有血溢出来了,裴负雪跟他受同样的伤,当天就能直接下地行走,白月光不行,白月光至少也得昏迷个两三天,不然不符合人设。
想到这里,傅容时心安理得地闭上了眼,继续休养生息,短暂的清醒后又很快陷入了沉睡,更糟糕的是,他的伤口开始发热了,他听见了裴负雪和别人说话的声音,却始终睁不开眼,连手指都无法动弹。
只感觉到额头覆上一只微冷的手,然后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凉凉的,落到了他的嘴唇间。
“求求你,醒一醒吧……”
“苒苒……”
他已经煎熬太长时间了,可床榻上的人依然昏迷着,不给他一点儿回应。
容枝:“…………”
什么东西好咸?

第10章 摄政王X反叛军奴
傅容时结结实实地昏睡了三天,期间裴负雪不停地在他耳边念叨着那些早已经褪色的陈年旧事,企图以此唤醒他。
比如他们那伙人一起偷跑出去喝酒,回来碰上宵禁,被侍卫统领绑着一个不落地亲自送回了家,裴负雪和谢蒙白各挨三十下板子关在了府里,靳起罚了半个月的禁足,只有傅容时一个人没事,被指使着要给他们带城南街头的栗子糕。
裴负雪伏在床边,手指轻轻抚上他仍旧苍白的脸,低笑道:“其实我不爱吃栗子糕。”
是他被裴侯爷关着,太想见傅容时了,便借着他买栗子糕从后门送过来那一时片刻,再听听他的声音,从门缝里看看他的脸,不在他身边的每一个时辰,裴负雪都担心傅容时又受了谁的欺负,这不能怪他太软弱,他一向是温柔的性格。
年少的小公子一身白色锦衣,面如冠玉,打着油纸伞提着那份糕点递给他,然后站在门前可怜巴巴地问裴负雪:“你什么时候能出来啊……”
傅容时病弱,性子又温良,那时候他们一伙人当自家里的女孩儿一样护着他,往往一起犯了什么事,都要抢着把傅容时摘出去,恐怕他也一起受罚,其实这实在是多虑,傅容时虽算是寄养在宫中,却没什么规矩限制他,他也不是和他们这伙人一样故意要去犯事的人。
先太子靳起和苏蝉或者谢蒙白都是“容时容时”地叫他,只有裴负雪一直叫他“傅苒”,因为傅容时私底下偷偷告诉过他,“容时”是他的名,“子苒”才是他的字,是瑞王妃取的字,世人妄传,他也懒得去纠正,只有裴负雪窃喜他比靳起还亲近了傅苒几分。
只可惜时过境迁,他们都长大了,年少的情谊像流水一样,一去不返,只有傅容时待他如初。
裴负雪苦笑,手心贴着床榻上傅容时的额头试了试温度,两天前他伤口发热,眼见着只剩一口气,裴负雪整夜没敢闭眼,此时温度已经降下来了,但他还是忍不住担心,傅容时的身体经不起折腾,这一场热险些生生把他命夺去。
“我也不乐意给他们送栗子糕……”
裴负雪听见熟悉的声音,愣了一愣,微微抬起头,看见床上的人那双青灰色的眼睛已经微微睁开。
“傅苒!”
他想站起来去叫蛮蛮,却脚下一软又跌了回去,没顾得上看他扭伤的脚腕,裴负雪忍不住虚握着他的手,眼中溢出惊喜。
“傅苒,你醒了!”
傅容时微睁着眼睛,嘴唇开合:“我不喜欢给他们送栗子糕……”
他喘了口气,声音微弱。
“我是想见你。”
“我也是想见你,我也是!傅苒。”裴负雪握紧了他的手指,道:“你先别说话,我叫人来给你看看!”
傅容时闭了闭眼睛,轻轻握着他的一根手指,裴负雪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会儿,正想狠心把自己的手指从他的手里挣脱开,去外面叫人进来。
却正好撞见蛮蛮提着药箱推门进来给傅容时换药,她看见睁着眼睛的傅容时,也是惊了一惊,道:“你醒了?”
裴负雪连忙让开地方:“蛮蛮。”
蛮蛮拨开他的衣襟看了看伤口,又换了一回药,道:“比预料的情况好很多,慢慢养着,过几天就能吃正常的东西了。”
裴负雪疲惫的眼睛终于像是被灯火点亮了一般,喜悦瞬间涌上心头,这几天他日日夜夜担心着的事,终于在这句话后稳稳地落了地。
他上前去坐在了床榻边,手指撩开傅容时脸侧的碎发,声音中的喜悦一点儿也克制不住,“你,你还想睡一会儿吗?”
傅容时看着他,心道:睡什么睡?再睡两天他脑子都要生锈了!他醒来那是要搞事情的!时间就是积分!他,时空管理局劳模,绝不允许耽误一分一秒!
人活着就是为了工作,只要不死,他每一分每一秒都要为了积分更加努力!
裴负雪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俊朗的脸上难得地扬起了一丝微弱的笑意,似乎是很高兴。
傅容时暗暗冷笑:小子你不要高兴的太早!
他躺在床上,青灰色的眼睛中迷蒙地遮了层雾,沉默片刻后,他开口轻声问道:“宋…长安呢?他也受伤了吗?”
【宿主你是懂扎心的】
【是真不想让反派高兴一会儿啊】
裴负雪手指微顿,看着傅容时疑惑的面容,嘴唇微微张合,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他要怎么说?
宋长安因为他,死了?
他不想因为这个让别人向傅容时讨罪,可事实的确就是这样,归根结底是他的错,宋长安为了让他能带傅苒逃脱,独自和乔彻一人对上,结果却是把命留在了那里。
他心里堵得厉害,又不愿让傅容时察觉他的失态,只能侧过了身,道:“没事,别担心。”
傅容时的敏锐比他年少时更甚,只这一句话他就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眼眶酸涩地流下一缕泪水,哽咽问道:“他的伤是不是很严重?”
裴负雪没说话,只是握住了他的手指。
“你想知道吗?”蛮蛮终于忍不住,她将药箱搁在了一边,一身烟萝碎裙轻垂着,像是姑娘的秀发。
“你想知道,首领不说,我告诉你。”
“住口,江蛮。”裴负雪抬起眼,警告地看着她,“出去!”
“这里没你的事了!”
江蛮强硬地站在原地,问道:“摄政王殿下,你想知道吗?”
“江蛮,出去!”
傅容时眼睫轻颤,他看了眼身边背对着他的裴负雪,道:“我想知道。”
“他死了!宋长安死了!”
一向坚强的姑娘忍不住哭出声来,晶莹的泪珠像雨水一样滚落下去,“他和乔彻一起死了!因为你!”
没有那封信,如果他没有跟着裴负雪去山南脚下,他不会死的,他不会那么凄惨地丧命,宋长安跟着裴负雪起义,可能总有一天会死在敌人刀下,为了成全义,他可能会因为起义失败死在战场,但绝不应该这么潦草地死在赤阴山。
“宋长安,他……”
傅容时愣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他的身体微微颤抖,没有丝毫血色的脸更加苍白,心口像是被锤子重重地敲打了一下,不可置信的无力像浪潮一样涌上来,冷水从头淋到脚,他的全身寒冷又无助。
“我……我……我不是……”
他结结巴巴地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裴负雪看着,只觉得心脏被一只手紧紧地攥住了,他转过身来捧着他的脸,轻声安抚他:“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傅苒。”
这不是他的错,这种意外谁也不想的,傅苒年少时就善良,这样叫他听见宋长安的死讯,哪怕两人关系并不亲近,也会在这个人的心上落一道伤疤。傅容时和他说过,他一直愧疚于靳起的死,觉得欠先太子一条命,如果他那时候和靳起一起去喝酒,没因为政事叫靳起一个人出去,或者叫人跟着他,也不会叫先太子白白冻死在官道上。
这不是他的错,傅苒不该因为这个愧疚这么多年,这不是该他去赎罪的事。
傅容时撑着一只手坐起来,胸口的伤再次裂开,血水和药水混着溢出,却比不上他心如刀割的痛。
裴负雪眼眶微红,喉咙紧绷着,像是一根即将断裂的琴弦,他极力压制着心中混乱的情绪,对一旁的姑娘开口道:“江蛮,出去。”
江蛮站在原地一会儿,看了眼床榻上的傅容时,终究是推门出去了。
傅容时静静地坐着,身体僵硬,裴负雪半拥着他,“苒苒,不是你的错,别难过……”
傅容时摇了摇头,他咬着下唇,泪珠在脸颊上滚落,声音压抑着:“对不起……”
裴负雪抱着他,闭了闭眼睛,每到这种时候,他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知道他不在的那七年,傅容时在京城吃了很多苦,他可能会受人欺负,被那些权臣指着鼻子骂,那些人想把他拖下来,他一个无父无母的人坐着这世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可高处不胜寒,傅容时的日子是很难过的。
他心疼得要命,却又无可奈何,他离京城那么远,不比那时只有一条街。
“如果不是我,宋长安不会死的……”
“……对不起。”
傅容时垂着眼,长睫上沾满了泪珠,他紧紧攥着裴负雪的衣袖,像是拉着什么救命稻草,身体微微颤抖。
裴负雪的手轻轻拍着他颤抖的脊背,他深深呼了口气,道:“长骁军那边在找你……”
他们怀疑是反叛军扣了摄政王做人质,一时之间还没敢做什么动作,但越来越强的防守叫整个赤阴山也开始警戒起来。
傅容时垂着眼,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道:“裴负雪,我不想回去……”
“我不回去了行不行?”
裴负雪神情微怔,“那我……我护着你,不回去就不回去了。”
【他居然真的有这么想?】
【也不考虑一下长骁军多少人他多少人】
傅容时也是微微惊讶,他靠着裴负雪想了一会儿,终究是明白这剧情还得靠他来推动,他不提那封信,裴负雪就真的想不起来要拿给他看。
不拿那封信他怎么狡辩?
不狡辩怎么叫裴负雪发现这只是他的一场计?
不发现这是一场计他怎么振作起来去和主角对上?
这该死的剧情没他不行。
于是傅容时定了定神,问他:“那封信呢?你还留着吗?”

“我搁起来了。”
裴负雪搂着他,在他的背后垫了个软枕,傅容时病时穿着的云锦中衣因为换药微微敞开了些,裴负雪单手给他整理好,又道:“你以前给我送的信,我也放得好好的,没有丢。”
傅容时靠着他的肩,沉默了一下,眼神中迅速涌上一阵惊慌失措,他握着裴负雪的手,强装镇定:“负雪,烧了吧,烧了那封信。”
裴负雪不明所以,他笑道:“我好好放着呢,不会叫别人发现,你放心。”
傅容时身体颤抖了一下,全身绷紧,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掐住,难受地叫他心底的慌张都快要满溢出来,他压下声音,道:“烧掉,不能留。”
那纸信就是宋长安身死原因的最大证据,假若被裴负雪知晓这一切,傅容时并不能保证他的那把刀不会指向自己,销毁才是最好的办法,只有这封信像他的第二封信一样变成灰烬,他的计划才能继续进行下去,傅容时才能安心地回京城去对付乔家。
“为何?”
裴负雪轻轻地松开傅容时,让他靠在了软枕上,正想去拿那封信,垂眸却看见了他眼中的惊慌,裴负雪眼神微顿,视线移开了一点儿,他用力掐了下手指节,轻微的痛感却叫他的思绪更加迷蒙,他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来,去拿那个放信的盒子。
盒子里的信层层叠叠,有的纸张有些轻微的泛黄,看起来年头有些久了,剩下的一些白整整的,前两天的信搁在最上头,裴负雪拿出来将它展开来。
“这……这封信?”
在看见那满页潦草的小楷字时,傅容时的眼睛微微睁大,他心神一滞,下意识道:“这不是我的那封信!”
裴负雪没有说话,他的眼睛在那封信和傅容时的脸上扫过,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半晌后才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来:“是吗?”
傅容时青灰的双眸微微眯起,他抢过裴负雪手中的那张纸,看着信上的字,从头扫到尾,喃喃道:“我在信中并没有提到盐池……贩盐这件事,是我当面告诉你的,这封信里为什么会有……?”
他记得他写的那封信里只提了些长骁军驻地的防守兵数,包括大景早年勘察赤阴山的一些地形数据,此外没有别的,但这封信中的信息远远出乎了他的意料。
裴负雪垂了垂眼睫,他定下心神,问道:“你叫谁来送的信?”
“阿宝,”傅容时捏着那张纸,道:“我亲手写了叫阿宝来送的。”
“没有经其他人的手?”
傅容时想了想,道:“没有。”
裴负雪沉默了一会儿,眉眼微皱,他握住傅容时冰凉的手,深深呼了口气,锐利的凤眸中含着点儿莫名的情绪,他看着傅容时白皙的脸,鸦黑的发丝轻轻垂在傅容时的胸口,箭伤处透过纱布,还有些微微的血色。
“傅苒,你不会骗我,对吧?”
傅容时看着他,眼睫轻轻动了动,俊秀的脸上仍然是温温和和的点点暖意,他反手紧握住裴负雪的手,反问道:“你也不会怀疑我的,对吧?”
裴负雪单手扶着他的后脑,在他的额间落下一个轻轻的吻,柔软的发丝缠绕着他的指节,傅容时抬眸看着他,眼中没有情绪。
“我相信你,苒苒。”
裴负雪轻轻抱了他一会儿,道:“我会去查的。”
“嗯。”
“你不要乱想,我没有怀疑你。”
“好。”
裴负雪只是在担心,假如真的有人在摄政王眼皮子底下替换了信,那么这个人很有可能知道傅容时一直以来都在和反叛军勾结的事实,他隐忍不发,用换信这件事,向傅容时发出了警告。
这个人大概率军职不会太高,但知道军中机密,他的位置也不会太低,换作是赵元宜那样的,一怒之下拔剑清君侧,才是最有效率的办法。
傅容时靠着他点了点头,手指紧抓着他的手,低声道:“你别不相信我我……对不起。”
裴负雪垂着眼眸看他,心口被这声“对不起”重重敲击了一下,只有傅苒,只有他,能只用一句话,就让他痛得想要立刻去死,心脏像被刀子割开一样,鲜血淋漓。
他不能怀疑傅容时,也不敢怀疑他,傅容时太善良也太聪明了,他能一眼看出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他的敏感曾经差点儿害了他的命,把这件事压在他的身上,无异于让他独自承受重迂万斤的愧疚和歉意。
可是这种信任与否又不能像买东西一样,称一称几斤几两,然后确定要不要买,他更没办法把心掏出来给傅苒来看,傅容时对于他来说,比一切所有的东西,重要更甚。
裴负雪心里压抑着什么东西,他定神看着傅容时一如既往温润的容颜,手指上移,然后捧住了他的脸,傅容时疑惑地看着他,青灰的眼眸中跳动着烛火的光亮,空气中的温度骤然升起,混杂着风声的喘息逐渐浓烈,傅容时身上的檀香萦绕在他的鼻尖,霎时间叫他的心尖激起意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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