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制约—— by蒸汽桃
蒸汽桃  发于:2023年1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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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他被牧长觉按进一团团柔软的被子里,把枕头咬的全是口水,仍然压不住一声声的闷哼。
那张床是他俩从小一起睡的,年头久了,一晃就“嘎吱”响。
他后来知道哪怕是那一次牧长觉也没有彻底放开,到底还是顾及他的身体,克制着安抚了他。
当时他双腿抖得走不了路,是牧长觉抱下楼吃晚餐的。
海棠看着牧长觉把燕知放到椅子上,擦了擦手上的果汁,“牧长觉,叫牧如泓来吃饭。”
燕知立刻扭头看牧长觉。
支璐刚到家不久,进门的声音他们听见了。
之前牧如泓说那天出差,下午家里应该只有他俩。
所以他俩甚至没关卧室的门。
牧长觉轻轻压了一下燕知的肩膀,问海棠:“我爸在哪儿?”
牧如泓拿着一本书从书房出来,伸了个懒腰,“今天晚上大艺术家给我们准备了什么好菜?”
“别做梦了,都是张姨按天天口味做的。”海棠摸了摸燕知的头发,“难得两个孩子都回家。”
牧如泓把书放在沙发边,笑着朝餐桌走过来,“我们家海棠大人和天天大人当家做主,小的我跟牧长觉当牛做马。”
这种玩笑他们常开。
牧如泓看上去和往常也没什么不同。
燕知当时松了口气。
如今才想起来,书房就在牧长觉卧室的正下面。
燕知的脸慢慢烧了起来,好像身体又在起高热。
他首先将这种感觉分析为羞耻。
但哪怕时至今日,燕知不认为自己有错。
哪怕在最痛苦的时候,他也没有一天觉得自己爱牧长觉是错。
他只是想起来牧长觉。
他们重见之后就只真正有过一次,也是燕知印象中牧长觉唯一的一次不克制。
从前他总是说他还是孩子,说他还在长身体。
“我成年了!”燕知愤愤不平,“我到八十岁你也觉得我是孩子。”
某种程度上牧长觉是对的。
燕知那时候就是个孩子。
只是他自己不知道。
但二十八总不是孩子了。
燕知皱着眉压抑心里的欲望。
他分析了很多遍仍然不能相信。
在这种时候,他的身体居然比他的大脑记得得更多。
他咬着牙。
牧长觉就在他楼下。
就像是牧如泓当时在他俩楼下。
何况学校公寓的地板不可能跟牧家的别墅比。
他可能哼一声就会被牧长觉听见。
“牧长觉。”燕知在心里默念。
他极力克制着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把嗓子里的呜咽压下去。
“燕老师。”牧长觉最不该在这个时候响应,“开门。”
燕知平复了几秒,披上沙发边的毯子,把门拉开一条缝,“什么事?”
牧长觉看着他潮红的脸蛋,伸手要摸他的额头,“不舒服吗?”
他的手指带着让燕知敏感的气息,几乎让他打了个寒颤。
燕知微微向一侧躲开,“没事儿,你早点休息。”
牧长觉的眼睛慢慢眯起来,看了他一会儿,“你在忙什么呢?”
这种时候燕知只庆幸世界上没有读心术这种东西,让牧长觉听见自己心里那些不堪入目和难以启齿。
他抿了下嘴唇,“没忙。”
牧长觉深以为然地点头,“我刚才好像听见了你喊我,上来看看,以免言而无信。”
他在说那天的拉钩。
燕知确实喊过牧长觉,只是没声音。
他的最后一点自持被那句“听见”轻而易举地勾断。
如果连他心里想的牧长觉都能听见。
那他一定全听见了。
他向上伸手搂住牧长觉的脖子。
毯子滑到了地上。
牧长觉很轻松地挽起他的腿,把燕知从地上抱了起来。
燕知扶着牧长觉的肩膀,控制不住地想要汲取什么他分析不出来的东西。
直到被咬破了嘴唇,牧长觉也一直纵容着他。
燕知尝到血味要后退,牧长觉没让,“没关系,不疼。”
燕知就相信,一进再进。
最后燕知累了,趴在牧长觉肩头上。
等燕知慢慢缓过来一些,牧长觉揉着他的眉骨,声音非常轻,“你告诉我,是谁欺负你了?”
燕知愣了一下,眼眶红了,躲进牧长觉的头发里,“除了你,没人能欺负我。”
“是我欺负的?可给我们委屈坏了是不是?”牧长觉拍着他的背,把他抱到了床上,“不难受了。”
等燕知在他怀里呼吸变得慢而轻,牧长觉伸手把燕知放在床头的手机拿了起来。
他单手拍哄着熟睡的燕知,翻了几个常用社交软件,最后停在短信界面。
牧长觉盯着那条约见信息的号码看了半分钟,把新开的后台退了个干净。

【又出现了!他身边的神秘人!】
前两天的微博热搜热度刚降下来,“牧长觉嘴角爱痕”作为后浪再次勇猛冲上热一。
燕知看着评论区里的腥风血雨,又看看照片里嘴唇充血的牧长觉,有点愧疚,“要不要抹药?”
牧长觉用手指摸了一下嘴角,“没事儿,已经结痂了,这照片都是几天前的了。”
那天燕知把他嘴咬了,当天晚上突然高烧不退。
牧长觉带着他到医院退烧,大半夜的也防不住跟拍。
燕知被他包得很严,拍到倒也没关系。
但是牧长觉自己没顾上收拾,甚至只穿了在家的白T恤和运动裤出来。
那天晚上燕知的炎症反扑得比较严重,几乎咳了一整宿。
医生没给牧长觉好脸,皱着眉问他:“你气他了?还是让他着凉了?”
燕知知道这事儿不能怪牧长觉,一边捂着咳嗽一边给他开脱:“不是……”
“不说话不说话,你休息。”牧长觉给他顺着气回答医生,“可能都有点儿。”
医生不搭理他了,把原本都去掉的药全给燕知补回来了。
燕知又得在医院观察一两天。
他晚上咳得躺不下去,一直趴在牧长觉肩膀上半坐着。
中间燕知觉得这样太折腾了,两个人都没法休息,就说让牧长觉先回去。
“燕老师咳得都掉小珍珠了,还顾得上让我睡觉?”牧长觉心里对他今天白天碰见了谁心里有个谱,不追问他,“这样你把你那个助眠的药给我一瓶,我全吃了应该就能睡着。”
“你现在怎么……一天到晚的胡说八道啊?”燕知一说话嗓子就痒痒,把头抵在牧长觉肩膀上抬不起来。
他确实总流眼泪,但这次真是因为身体不舒服。
咳嗽停不下来,震得他头疼。
到后半夜燕知咳嗽开始连带着胸腔里面有空响,牧长觉又去找医生。
“就是会有个过程。本来都要好了你们这不照顾好,非弄这么一下子,现在着急有什么用?”医生嘴上挺不客气,还是给他拿了一瓶甘草片,“用太多药不好,身体素质差主要还是养。”
牧长觉看了看拿药的凭据,“有没有不这么苦的?他受不了太重的味道。”
医生也挠头,“我主要怕枇杷膏什么的只能压住一小会儿,要不你先拿着试试?”
果然燕知不要含,放嘴里就直接咽了。
牧长觉揉他的耳垂,“这个是含片,直接咽了不能镇咳。”
“苦。”燕知睡不了觉,两个眼睛又有点红肿。
他没精打采的,皱着眉躲开。
“那这样,我们一人一片行吧?”牧长觉抱着他,“我还觉得这个含久了挺好吃的,有一点植物的甜味儿。”
“真的吗?”燕知很怀疑,“明明就特别苦。”
“咖啡也是苦的呀,但其实有香气。”牧长觉身先士卒地吃了一片,“这个确实有甜味儿,不信你尝尝。”
燕知还是不愿意。
牧长觉含着药低头吻他,两个人的呼吸里都掺着淡淡的草木气息。
药味突然就没那么讨厌了,燕知主动要了一片。
“燕老师怎么这么棒?”牧长觉趁着他没咳嗽,压着声音不断安抚,“明天睡醒我们就不难受了。”
燕知嘴里的药化完,人也睡着了。
牧长觉一直没把他放下,快天亮的时候给海棠发了个消息。
海棠平常不爱搭理他的。
准确说海棠是纯粹的理想主义,任何人只要在她眼里有不足,她都不爱搭理。
但是牧长觉的消息里面有“天天”两个字,那边的电话很快就打过来了,“他还愿意理你?”
牧长觉护着肩头熟睡的燕知,“他休息呢,发短信吧。”
海棠挂了电话,一口气发了十来条消息,问燕知现在在哪,什么时候见面。
手机一震,燕知就低声“哼”着皱眉,“什么在响?”
“没事儿,没事儿,睡吧。”牧长觉把手机震动关了,揉揉燕知的腰,“想躺会儿吗?”
燕知完全没睡醒,只是含糊着问:“你累吗?”
“不累,睡吧。”牧长觉亲亲他的头顶,把他哄好了才回海棠消息。
“他前两天着凉了,本来都好了,昨天见了个人,晚上就又严重了。”
海棠可是亲自生了牧长觉的人,一下就捕捉了里面的关键:“见了个人?谁?”
“他不跟我说。”牧长觉分了两段打,“但是在这儿他本来也没几个还要背着我去见的人,所以我先过来问问您,他去见的是您吗?”
“牧如泓。”海棠那边输入了一会儿,“这事儿我来处理,你俩不要管。”
“我处理不了,我怎么处理我父亲。”牧长觉不紧不慢地打字,“不多说了,他一整晚上都在咳,现在眼睛还是肿的。”
打完他就等着,海棠那边又是一阵输入,最后只打过来一句话,“天天身体还是不太好吗?”
牧长觉回答得很详细:“还不如小时候好,瘦了很多,吃东西不好,难受得掉眼泪都不喊人。”
海棠忍不住了,“我早就在网上看见他了,但是我以为他现在过得挺好,不愿意让我们打扰。我也以为他肯定不会搭理你了,但是要是你还有办法,要不你带着天天来我家?”
她很怵自己这个亲生儿子,犹豫再三还是发了,“我也很想他。”
牧长觉继续向后让,“他现在还病着,怕把您传上,不太好吧?”
“什么传上不传上的啊?他小时候生病不都是在我们家的吗?”海棠忍无可忍,“牧长觉你玩心眼儿有个限度,到底让不让见说句准话!”
等燕知醒了,一睁眼就找人。
“不急,缓缓。”牧长觉顺着他的头发,“我在这儿。”
“牧长觉,”燕知刚睡醒,鼻音很重,“你会背质数吗?”
“1,2,3,5?”牧长觉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
燕知笑了一声,“1不是质数,你好没文化。”
“那燕老师背。”牧长觉亲了一下他的额角,“我学一下。”
燕知背了,从“2”背到“83”。
他把下巴支在牧长觉肩膀上,“还是感觉头好晕。”
牧长觉用自己的额头贴了贴燕知的,“不烧了,想回学校吗?”
“不想。”燕知想到回了公寓,牧长觉就会走。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么黏着牧长觉。
但他此时的意志力被怠惰埋没,只想用额头贴着牧长觉的侧颈,取凉。
“你是不是得去剧组?”燕知想起来这一阵子一再耽搁,“单导估计想跟你玩儿命呢。”
“他们习惯了。”牧长觉浑不在意,“他们接我的合作的时候,就知道会这样。”
“牧老师,我真不知道你是敬业还是不敬业。”燕知嘴上损他,心里还是踏实多了。
“我敬业,专业范围内能做的我都做到最好,没有人可以和我比。”牧长觉说得理所应当,“但是事情永远有轻重缓急,对我而言,职业不可能高于生命。”
“真能叭叭。”燕知笑了,把脸埋进牧长觉肩窝里,半天没动。
“又睡着了?”牧长觉稍微侧着一点,想看看他。
“没有。”燕知在他怀里蹭了蹭,“眼睛疼。”
“今天有工作吗?”牧长觉小心压着他的眼角查看他的眼睛,“不特别急的事儿今天不看电脑了,行吗?”
一般这种情况燕知不是完全看不见,只要戴着他那副带度数的眼镜,大部分事情还是不会耽误。
“今天没太多事,有几个经费本子要审,给学生批一下指导,再看几篇最新的文献就行了。”燕知稍微算了一下,“四个小时我就能做完。”
“不行,你今天一个小时都不许做。”牧长觉用手捂住他的眼睛,“燕老师你今天得陪我。”
燕知又被他逗笑了,一边咳嗽一边问:“你有什么要陪着的?”
“我妈,你海棠姨,”牧长觉犹犹豫豫的,“她知道了我在医院陪你,就拐弯抹角地让我去一趟她家。”
燕知听见海棠,有点心虚,“那你应该去。”
“天天不明白吗?”牧长觉叹了口气,“我多少年都在这儿,也没听她说让我去看她。一听说你也在,突然她就想见我了。”
他看燕知不说话,追问他:“你觉得她想见的是我吗?”
燕知抓他的T恤,“那我现在……”
“你现在特别好,”牧长觉护着他的背轻拍,“我跟她说了你不舒服,不让她给准备饭。如果我们过去,我来准备吃的,好不好?”
他贴着燕知耳朵,“我让她买了好多草莓,我俩去把她家的草莓吃光怎么样?”
“你真够了。”燕知笑着把他推开,“真烦人。”
当年海棠离婚的时候,特地买了个跟牧如泓父子俩的房子都最远的别墅。
仨人的房子在市里形成一个等边三角形。
医院离着牧长觉的房子更近,开车到海棠家得一个来小时。
牧长觉让燕知到后座躺着,燕知不要,“想坐前面。”
牧长觉把他的肚子用软毯护好,座位放低一点才给他系好安全带,“燕老师准备买辆车吗?有车还是方便。”
牧长觉完全是闲聊的语气,燕知笑了笑,“我平常都在学校,买车也是在路上堵着,还不如坐公交车。”
他说话的时候攥着毯子,没看牧长觉。
“也是。”牧长觉点点头,“那之前燕老师说不能开车,是还没考驾照?”
燕知摇头,“用不着。”
他不想说这个了,“你之前息影了?”
“有一阵子忙,没顾上,不算息影。”牧长觉每次等红灯都会摸摸燕知,要不是手,要不是头。
燕知就是想问这个,问完他就不说了。
再说深了,两个人都要难受。
都过去了。
车上有燕知,牧长觉的车开得就稳,任何一个绿灯闪烁都不冲,一路上被无数次超车。
燕知支撑了一会儿,还是慢慢睡着了。
等站到海棠家门口了,燕知还有点没睡醒,捏捏自己的脸揉眼睛。
“没事儿,不揉眼睛。”牧长觉护着他的腰,“你见她还紧张啊?她心疼你还心疼不过来。”
门开了,海棠还是那一头大波浪,看着和当年几乎没什么变化。
而且燕知眼睛有点看不清,甚至觉得她看起来更年轻了。
“海棠姨。”燕知有点拘谨地跟她打招呼。
海棠看着他,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红着眼圈把他往家里让,“进来进来,别吹着了。”
五月底天气已经转暖了,但海棠家里却开了暖风。
燕知把外套脱了,温度就刚好。
“怎么不舒服了?”海棠很介怀,想忍又忍不住,一眼一眼地看他。
“有点感冒,快好了。”燕知就着牧长觉的手,在沙发上坐下,小声跟他说:“没事儿,你不用管我。”
“让他管让他管,”海棠压了压眼角,“他管着我还看他顺眼点儿。”
牧长觉把燕知的后腰用软枕垫好了,问他的意见:“我去厨房弄吃的,你俩聊会儿,行吗?”
燕知觉得没什么不行。
海棠看着他长大,对他一向好。
分开这么多年,他见面之前以为会有点生疏,但终于见到,就觉得海棠是真的没变。
“妈,那你看着他一点儿。”牧长觉把衬衫袖子挽起来,“他眼睛不舒服,要起来的话喊我过来。”
“眼睛还是不舒服啊?”海棠关切道:“去看过了吗?或者我再给找人问问?”
“就是老毛病了,因为贫血和循环问题,”燕知宽慰她,“很难彻底好,但是也不会怎么样。”
“你这个孩子就是这样,总是‘没事儿没事儿’的。”海棠心疼哭了,“我看网上把你说得那么好,以为你用不着我们了。”
燕知看见她哭,有点慌张地要起来,“我真没事儿。”
“你别动,”海棠坐到他身边,“等会儿那个东西看见了,又不知道怎么发疯。”
“牧长觉吗?”燕知有点惊讶,“他发疯?”
从小到大,牧长觉是他见过情绪最稳定的人。
他印象里牧长觉最着急的一次,恐怕就是第一次发现他发烧的那天半夜。
“啊……”海棠抽了一张纸巾掩饰,“反正他虽然和牧如泓不一样,但就是两种不是东西而已。懒得看见他俩,怕长结节。”
燕知听得糊涂,但是不想提牧如泓,就换了话题,“谢谢您之前送我的衣服,都很合适,我现在穿的这件就是您送的。”
“衣服?”海棠脸上出现了片刻的茫然,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噢!衣服。”
她点点头,帮燕知整理了一下领口和肩线,“合适就好,合适就好。”
比起像了牧如泓的眼睛,其实牧长觉更多地遗传了海棠的鼻子嘴巴和脸型。
而且她看燕知的时候,也像牧长觉那样像是担心看一眼少一眼,忍不住要摸摸他的头发和耳朵。
等牧长觉中途从厨房出来查看,发现俩人正挤在一起,在手机上看燕知在斯大的毕业照。
海棠哭得像个泪人,“我的宝贝瘦了好多,那时候怎么能那么瘦啊。”
“谁是你的宝贝。”牧长觉把燕知的手机拿到自己手里,看了一眼就收起来。
他把燕知从海棠身边捞起来,“过来帮我放盐了。”
临走他还扭头看了看海棠,语气挺温柔的,“妈,你别吓他行吗?不然下次我不敢带他来了。”
“没事儿,这怎么是吓我。”燕知凑近了看牧长觉,“你眼睛怎么了?怎么红了?”
“刚切洋葱熏的。”牧长觉带着他往厨房走,“咱俩同款了。”
燕知到厨房一看,“哪有洋葱?”
“想起来你不吃,已经扔了。”牧长觉回答得就像是实现准备好了,异常流利。
燕知不喜欢浪费,弯着腰往垃圾桶里看,“你扔哪儿了?我没有不吃,我……”
“我也心疼。”牧长觉伸手把燕知从垃圾桶旁边扶起来。
他低着头,声音很平静,“我比他们所有人都心疼。”

“干嘛呀你?”燕知凑在牧长觉身边,探着头看他,“因为那张照片吗?”
拍照那段时间他准备答辩和论文确实比较消瘦,但也谈不上是他最瘦的时候。
他跟牧长觉解释:“那种学位袍就是容易显得人很瘦,但其实不是真的那么瘦。”
“那就好。”牧长觉就像每一次一样,轻易把他的说辞接受了。
他站在燕知身后,哄小猫似的轻轻揉了揉他的肚子,“以后喂胖点儿就行了,我不担心。”
燕知还在扭着头打量他。
前一秒他都感觉牧长觉是不是也要哭了,但下一秒牧长觉就看起来非常平和,像是完全被他安慰好了。
“那我今天多吃点儿。”燕知扭头看锅里,“是不是排骨?我喜欢排骨。”
“你不用多吃,你想吃多少吃多少。”牧长觉单手搂着他,把锅里的排骨搅动了一下。
燕知说多吃,也就是小半碗饭的量。
海棠原本要劝,看了一眼牧长觉,只是问:“天天还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喊阿姨买过来。”
“他不吃了。”牧长觉把燕知的饭碗接过去,“等会儿他吃点水果就行了。”
“问你了吗?”海棠冲他礼貌假笑了一下,“你什么时候改名叫‘天天’了?”
“您问他他就要跟你客气,他有负担就不消化。”牧长觉两口把饭扒拉完,“他这两天正难受,要不是您着急,我根本不会带他来。”
“牧长觉你别没礼貌。”燕知觉得他说得过了,皱了皱眉。
他总觉得牧长觉跟海棠很相像,但又有种说不出来的隔阂。
“算了算了,我不跟他计较。”海棠摆摆手,去给燕知拿草莓了。
燕知看见那一大筐草莓的时候,眼睛都瞪大了。
“不是让你吃完,吃几个,剩下的带回家。”海棠看着他的表情,忍不住地笑,“天天真要命。”
燕知蜷在沙发里,跟他们边聊天边吃草莓。
他昨天晚上一直没休息好,牧长觉给他揉着肚子又太舒服,不大一会儿他就拿着半颗草莓睡着了。
“妈,您帮我找条厚点儿的被子。”牧长觉跟着海棠到卧室拿了条干净被子,把睡着的燕知裹严了。
燕知呼吸道有炎症,睡着之后像是小猫一样的呼呼响。
海棠坐在他身边,心疼地抚摸,“怎么弄得这是……”
“我也想知道,”牧长觉反而单独坐在沙发远的一侧,平静地看着他俩,“他到底是怎么弄的,把头发全疼白了。”
海棠一下就把嘴捂住了。
“但是不管我怎么问,他都不说。”牧长觉的语气仍然淡淡的,“就跟你和牧如泓一样。”
“我有什么没说?”海棠噙着眼泪,压低声音,“当时我去接完你回家,之后的事儿你不都知道吗?牧如泓把他们送走了,送到哪儿去我也不知道。”
“我没说之后的事。”牧长声音很轻,“出事那天我就只知道燕北珵出事了。我问你们,你们说就是个意外,处理很简单,不让我参与。但是现在卷宗里面都没写出事当天具体的信息,你跟牧如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些档案真的是医闹那家人销的?”
他抬眼看海棠,面沉如水,“我现在只想再确认一下,那天到底是不是你们说的,那么简单。”
海棠沉默了。
牧长觉等着。
“天天看见了。”海棠看着茶几上还在冒热汽的茶水。
牧长觉的脸一瞬间就白了。
他已经懂了。
但他还是坚持问:“看见什么了。”
海棠看他的表情里面有很多不忍心,“现在天天回来了,你知道也没什么意义,何必折磨自己呢?我们不告诉你,你当年还不是……”
“他看见什么了。”牧长觉坚持问她,声音轻得几乎像是耳语。
海棠深吸了一口气,“当时那个人把北珵推下去的时候,天天应该就在楼下。他去给北珵送东西。”
她尽可能简单地描述,“当时他离得太近,所以应该、应该……”
“有多近?”牧长觉的眼睛机械地眨了一下。
“当时他回家,”海棠犹豫再三,把目光别开,“裤子和衣服上都有血。”
“然后他没找我吗。”牧长觉低着头看燕知的睡颜,问了一个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
“长觉。”海棠轻轻喊了他的名字。
“所以当时他目睹了自己的父亲摔死在自己面前,沾着一身血回家找我。”牧长觉摸了摸燕知的头发,仍然是沉静地问:“然后你们……牧如泓把他送走了,然后告诉我他从来没找过我,对吗?”
“那时候他没哭吗?”牧长觉低着头问:“那时候你们就没一个人心疼他吗?”
“我确实不知道他们要走,如果我有错,就是没有告诉你在医院的事发经过。但是那个时候我不说这件事,你也已经不像个正常人了。”海棠说着就忍不住哭,“我告诉你,你还能活吗?”
“你们每个人都有原因,我不怪我自己以外的任何人。”牧长觉说着说着抬起头来,“但不管你们是为了谁或者为了什么,燕征天在国外经历了我不知道的九年,一个电话没给我打过。现在头发全白了跟我说是染的,睡醒之后半天缓不上来动都动不了,半夜烧到眼睛看不见隔着一层楼都不知道找我。他还有事情瞒着我,但我一定会弄清楚。”
他的眼白已经完全被血丝爬满了,几乎成了红色。
他的语气却仍然没有一丝波动,甚至是温和的,“如果燕征天有任何闪失,我、牧如泓、支璐、你,甚至燕北珵,都是加害者。”
燕知睡醒的时候客厅里面没开灯,天已经黑了。
他刚“哼”了一声,被牧长觉慢慢拥住,“在。”
燕知稍微清醒了一点,摸到牧长觉的手,莫名的凉。
他把手半搭在牧长觉后背上,“怎么了爱妃,又不让朕早朝?”
牧长觉在黑暗里轻笑,“晚上早朝?怎么样了,陛下睡够没有?”
“陛下困,陛下不想动。”燕知听着牧长觉的声音也有点哑,有意地继续跟他逗着玩。
“不想动就不动,我抱着上车,然后我们就回家了,好不好?”牧长觉揉揉他的头发,“该洗个澡了小朋友。”
“昨天睡觉之前才洗了,不可能臭。”燕知对自己有自信,在他怀里翻了个身。
“没说你臭,怕你出汗了身上黏得不舒服。”牧长觉亲了一下他的头顶,“起来吗?”
燕知这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学校的公寓,声音变小了,“我在海棠姨家里睡了一下午吗?”
“我们燕老师不舒服呢,多睡会儿怎么了?”牧长觉学着他小声说话,“你海棠姨巴不得你住着不走,一天到晚地盯着你心疼。”
“那不行,还得带实验室呢。”燕知朝上伸手,“要起来。”
牧长觉托着他的背把他扶坐起来,“勤奋得我们燕老师,本爱妃都不能让你无心工作吗?你真的爱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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