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带回房间,康宥帮他擦了擦身上,让他稍微舒服一点,才把人塞进被子。
见常晚安静地躺着,康宥才去冲澡,等他再次从浴室出来,却发现露台门大开着,风呼呼往里灌,把窗帘吹得飘动起来,原本躺在床上的人趴在了露台围栏边,望着对面的房子。
康宥忽然想到每次出门都会和父母报备的自己,以及虽然不在家,也会打电话来关心他吃饭添衣这些生活日常的父母。
他的父母很忙,但该给他的关爱却也没少,不忙的时候整个假期都会陪着他。
而常晚,还是十六岁的常晚,一个高中生,夜不归宿却也没人打个电话来问问。
康宥注意到常晚没穿鞋,轻啧了一声,正要去把人抓回来,却见那人自己小跑着冲了回来,还直接越过康宥躲回了被子里。
康宥感到莫名其妙,但见人回来,也就顺手关上了露台门,扣好锁,拉紧窗帘,也跟着躺会了床上。
关掉床头灯,侧转过身,才发现常晚还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
他无奈叹了声气问“怎么了?”
常晚朝他凑近了些,悄声说“我觉得你这里更安全一点。”
安全,这是康宥没想过的形容,他知道常晚不喜欢常家,讨厌那对哥哥姐姐,还有那个继母,但是他一直认为的是厌恶,却没想到是害怕吗?
想到什么,康宥的心又刺痛了一下,他试探着问“你在家感到危险吗?”
常晚点点头,小声地咕哝着“会被打,还会被欺负,他们还会说我偷钱、偷东西...说...”
眼前的人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康宥却越听越沉默,他没想过和他只有一墙之隔的常晚是过着这样的日子,甚至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
在不太清楚常家关系的时候,康宥只知道常家有只小霸王,不尊重哥哥姐姐,没礼貌,不听话,脾气大,整天都闹得家宅不宁,在上初中前,康宥一直都觉得是常晚的错,他是天生的坏小孩。
后来上了初中,对男女关系和夫妻定义有了了解,也渐渐从大人八卦的嘴里知道常家混乱的状况。
康宥却还是觉得是常晚的错,把自己置身于那样的境地,不也说明了自身的胆小和怯懦。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小时候的常晚就明锐地察觉自己所处的环境不友好,那是他的自我保护机制,并非胆小和懦弱,而是没人告诉他该怎么办,他只能自己一点点摸索,一点点逃离。
没有人给他做指引牌,他往前走的每一步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要试探着下脚,以免一脚踏空。
常晚讲着讲着睡着了,康宥却有些睡不着,他的家庭虽然缺少一部分陪伴,却还算幸福美满,家业是父母共同打拼的,所以不太能顾得上他。
但他的童年没有打骂,没有欺辱,回想起来都是美好的瞬间,有父母终于结束工作陪他去游乐园的场面,还有他要参加比赛,父母双双空出假期回来陪他,每次家长会也必然会有一个人到场,生日的时候也会给他举办宴会。
康宥知道他们已经尽量给予他陪伴,但幼小的他还是有过抱怨。
在康宥的认知里一个家庭最坏也不过父母离异,单亲家庭,却没想到还有更糟糕的情况。
他又记起常晚给他的那张处方单,顿觉有些心惊,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看着睡得正熟的常晚,康宥忽然把他揽进怀里,抱紧。
常晚被他吓了一跳,身体抖了一下,好在酒精发挥作用,没让他醒过来。
康宥手上收紧,他大概能猜到那张处方单和常晚有什么关联,或许是他在乎的人,或许是他最亲近的人,一开始康宥是抱着些许看戏的态度的,但现在他却不想常晚知道真相了。
心绪比那弯弯绕绕表达情感的诗词还要复杂的康宥,就这样抱了常晚很久。
直到夜深,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再次醒来的康宥是被一股巨大的推力外加吵嚷的声音弄醒的。
“靠,康宥,你他妈抱着我干嘛呢?!”常晚瞪圆了眼,怒气冲冲地质问康宥。
总共也没睡几小时的康宥懒懒地翻过身,扯过被子捂住耳朵,长叹一声气,想,他就知道,某人醒了是不会乖软,也不会消停的。
“谁知道呢,昨晚我们都喝了酒,睡着睡着就滚到一起了呗。”康宥虽然也喜欢他炸毛的样子,但这会儿实在太困,他亟需补觉。
常晚见他这么轻描淡写的态度,抿起嘴唇,觉得有点尴尬,别人都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他反应这么大,显得他多在意似的。
好在,他悄悄观察了一下两人身上的衣服,康宥像是洗过澡换了睡衣,他身上还是自己的衣服,整整齐齐,一见没少。
见康宥又睡了过去,常晚轻手轻脚下床,溜回了隔壁。
回到自己房间他松了口气,拍拍胸口,在脑袋里搜寻了一下关于昨天的记忆,但每次都是一到开始玩游戏之后就断掉了。
常晚想不起来干脆算了,钻到床上继续睡觉,其实他也还困着,不过是被迷迷糊糊间发现康宥抱着自己的情况吓到了。
也就清醒了那一瞬。
第十三章
学生时代不用上课的日子总显得格外悠长,这几乎是常晚在常家这么多年睡得为数不多的好觉。
虽再次醒来时脑袋有些昏沉,但不疼,整个人都从内而外透着慵懒的气息。
明亮的日光透过薄透的窗帘跳进来,轻缓地晃动,有那么一瞬,常晚觉得自己像是在日光无尽悠长的夏日电影里。
躺在床上发呆的时候最容易想起一些事情,常晚露台门的方向,因为拉着窗帘他只能看见一片白芒,脑袋里却浮现出康宥对他说“我可以给你一个家”的场景。
常晚以为是梦,是个好荒唐的梦,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个梦。
他是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家没错,但无论如何也和康宥扯不上关系。
还有醒来时,两人抱在一起的画面,想到这个场景他似乎站在了上帝视角,从上至下,俯视着康宥那张床上,缠抱着的两人。
常晚眨了下眼睛,又捂住了脸,天呐,虽不是什么太过分的场面,却还是让他受到了冲击。
对于昨晚喝醉后发生的事情,常晚都不记得,有些担忧自己做没做出什么奇怪的事儿。
正在常晚觉得未成年人不该饮酒的规矩很对,对于破坏规矩的自己很懊恼时,房间里却突兀的响起了一阵带着些不耐烦的敲门声。
“常晚?!常晚,出来!”
是他的继母林舒禾的声音,听这尖酸刻薄的声音,常晚估计就没好事儿。
这家人外出了一周,回来就找他麻烦,常晚拧着眉,一边走过去开门,一边琢磨着得快点找房子搬出去了。
打开门他面无表情、视线平直地望向林舒禾,问“干嘛?”
“干嘛?我的绿宝石项链不见了,你说干嘛?”林舒禾的表情轻蔑,语气咄咄逼人,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在说常晚拿了她的东西。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从小到大,常晚面对过无数次这样的境况。
他感到更加烦躁,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被彻底破坏,抱住手臂倚在墙上,“我没拿。”
“次次都说我拿你东西,次次都是在别的地方找到的。”
“你能不能别这么没事找事?”
“三十多岁的人了,总来找我一个小孩儿的麻烦算怎么回事?”
“你不要脸的吗?”
这是常晚第一次这么直白的呛林舒禾,毕竟都要搬走了,他也不想再忍着,忽然觉得能自食其力挺好,连说话都硬气不少。
林舒禾显然也被常晚回怼的话惊到,怔愣在原地,眼睛瞪圆了,脸也气得通红,却找不到反驳的话,她确实不能笃定就是常晚拿的。
令人糟心的是,和林舒禾一样傻逼的人在这个家里不止一个。
很快常岂就循着吵闹声过来了“你怎么跟你阿姨说话的?她是你长辈。”
“拿了东西就快点换回来,没拿就给出证据。”常岂试图让自己显得非常客观理性。
他那对哥哥姐姐也不知不觉间站在了走廊里看戏,常晚看着眼前这几个人,都好似变成了面目狰狞的鬼,让他无法喘息。
常晚只能沉声再说一遍“我说了,我没拿。”
“证据呢?”常岂咄咄逼问。
常晚只觉得可笑,他们早已料定他拿不出证据,也早就想把罪名安在他身上,这时候他说什么都是错的。
以前常晚或许还对这个父亲抱有期待和希望,幻想他有一天能认识到自己也是他的儿子。
但...醒悟来得就是如此突然又平常,常晚眼神忽然变得凌冽,逼近常岂“那你们的证据呢?”
常岂被他问得一噎,再对上他那双和温婉很像的眼神,愤怒和惊慌交织,抬手就要打人。
就在这时,楼下的门铃响了,常岂的手顿在半空中,转头让林舒禾去开门。
常晚趁机向后推开,他可没想被常岂打,这人从下在他身上留下的伤加起来都能定虐待儿童的罪名了,不过常晚从三岁起,母亲离开,继母带着两个孩子进门时,就明白自己成了这个家的外人,从那时起他就很机敏地开始保护自己。
小时候常岂赢得要多些,常晚至多不过在他手臂上留下些牙印。
长大后就不一样了,常晚可以和他对打,虽也会受伤,但也绝不会让他好过。
两人僵持间,林舒禾带进来一个人,看见康宥时,常家人皆是一愣,常晚更是惊讶,从没想过康宥会出现在他家里。
康宥是在起床喝水时,从窗户外瞧见常家一行人回来的。
因为昨晚喝醉的小刺猬对他吐露了些许秘密,他莫名不太想让常晚再和这一家人接触,想了想还是匆匆洗漱完换完衣服过来了。
常岂见到康宥一脸惊喜,仿佛这才是他失散多年的亲生儿子,常晚知道,常岂巴不得有个康宥这样优秀的儿子,当然这也是很多家长都希望的事情。
毕竟在长辈面前,康宥优秀、礼貌又懂事,若是孩子可供选择,他无疑是最抢手的那个。
但常岂也并非是纯粹的喜欢康宥,他更喜欢的是康家这棵大树。
无奈康家夫妻两常年在外,他就是想结实都找不到机会,康家的小少爷又整天忙忙碌碌,身边跟着保镖和司机,更是让他连送礼都送不到对方手上。
现在这棵大树却长了脚自己跑到他们家来了,常岂立刻变脸,换上一副堆出褶子的笑,用那虚伪到让人想吐的慈和嗓音问“宥宥来我们家是有什么事儿吗?”
常晚敏锐地捕捉到康宥嘴角抽动了一下,差点没憋住笑,侧头假装看向窗外。
就连家里人都没用叠词叫过他,康宥心里隔音极了,衣服遮挡下的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他还是忍住恶心,摆出谦和的笑“常叔,我是来找晚晚的,我们约好今天出去玩。”
康宥在叫“晚晚”两个字时,有意无意瞟了常晚一眼,别以为他刚刚没看见小刺猬在憋笑。
常晚果然瞪圆了眼睛,一副要炸毛的样子,却碍于现在的气氛不合适只能作罢。
常岂没发现他们眉来眼去,这声“常叔”把他叫得通体舒畅,能得康家小少爷叫一声叔儿,那橄榄枝还会远吗?
就连这个看不顺眼的儿子,也在这时变成了宝贝疙瘩。
“叔叔还不知道你和常...晚晚关系这么好呢?”常岂试探着问,还换了对常晚的称呼。
常晚脸色一沉,和被康宥叫时的羞愤不一样,这次是纯恶心。
康宥还是那副连弧度都仿佛计算好的精准笑容“前段时间班上换座位,我们变成同桌,也就熟悉起来了。”
常岂恍然大悟,冲他点点头,“那你们玩去吧,玩去。”
闻言,康宥看了常晚一眼,示意跟他走,常晚微微撇了下嘴,虽然他也不想跟康宥走,但也比继续待在这里被人污蔑来得好。
见没人拦着他,常晚便拿起手机和书包走了,晚上还要去club,今天周末club的人不算太多,康宥定会逮着他写作业。
走到门口,常晚脚步一顿,惊讶他什么时候对于康宥押着他做作业这件事这么熟练了?
离开的两人没瞧见常岂盯着他们的背影,眼神暗涌浮沉,原本想把常晚也送去国外的,现在看来,这个计划得推迟一下了...
一旁的林舒禾有些不满,嗔怪地抱怨“你就这么让他走了?我项链还没找到呢!”
谁知往常都向着她的常岂忽然变了脸色,皱眉斥责“行了,是不是他拿的你自己还不清楚?自己再找找,现在这小子攀上了康家,咱们得对他好点儿。”
林舒禾被骂心中有气,但还是猜到常岂的打算,只要抿下唇沉默着不说话。
常岂看了她一眼,静了一瞬揽上她的肩“好了,不就一条项链,再给你买就是了。”
听见这话,林舒禾开心不少,睨了他一眼“这可是你说的。”
女儿常文文也凑上来,笑着说“我也要!”
儿子常彬也上赶着凑热闹“诶,那可不能少了我!”
“行行行,都买都买。”
不知道的以为这是多和谐的一家人,夫妻恩爱,儿女双全...
常晚跟着康宥走了一段路,一直沉默,终是忍不住了,他叫住康宥“喂,你叫我出来到底干嘛?”
他可没和康宥约好今天要出去玩儿。
康宥却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反问他“你家刚才是在干什么?”
清醒的常晚对自己的私事儿相当警惕,半点也不想透露给康宥“你管我家在干嘛?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到了就知道了。”康宥轻飘飘看了他一眼,又笑着喊了一声“晚晚。”
常晚顿时炸毛,怒目圆瞪,耳朵尖都攀上一道红“不许这样叫我!”
“不然...不然,我就叫你宥宥。”
康宥略微挑眉,丝毫不畏惧常晚的威胁,故意继续喊着“晚晚。”
“宥宥!”
“晚晚。”
“宥宥、宥宥、宥宥—”
常晚继续连喊了三声,忽然停住,他在干嘛?这小学生吵架的行为又幼稚又傻逼,他真是疯了。
反应过来的常晚抿住嘴唇不再搭理康宥,赌气越过他走到了前面。
身后一股力拽住了他的书包,带着他一转“小碗儿,走错了,这边。”
这不是第一次听见康宥这样叫自己了,总觉得和咋咋呼呼的原源叫得不太一样,像是被毛绒小刷子擦过,痒痒的。
在“晚晚”过后,“小碗儿”已经变得比较容易接受了。
至少听着没那么别扭。
常晚摸了下耳朵,跟着康宥指的方向走,没注意到身后距离半步的人嘴角扬起,笑意颇深。
让常晚没想到的是康宥带他来的是学校旁边的一个小区。
这套小区常晚还听常岂在家里说过,属于想买都不一定买得到,算是学区房,当初一开售就被疯抢,现在还有人想购买这边的二手房。
“你带我来这干嘛?”常晚略微警惕地问。
康宥拽着他的手,把他拉动向前“先跟我走。”
常晚不知道他到底要干嘛,但相处这么久他也建立起了一点对康宥的信任,便任由对方带着他进小区,上楼。
一直到进入一间没人住的空房,康宥转过头问他“这里怎么样?”
常晚没明白康宥什么意思,进去两步转了转,回答说“挺不错的啊,这个小区的房子还能差吗?”
“那就行,以后你就住这边吧。”
常晚下意识点点头,下一秒回过神脚步顿在原地,面容呆滞,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康宥拉着他到沙发上坐下,沙发选得很柔软,一坐上去整个人就往下陷,舒服得常晚不太想起来。
这时,康宥才开始解释“这是我堂哥的房子,一直空着也没人住,他说了可以便宜租给你,这样就不用再去外面找房子了。”
听完他的解释,常晚没有却拧起来,他警惕心又起来了,猜测康宥对他这么好是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但他身上也没有什么可图的利益,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康宥看他的表情就能大概猜到他在想什么,所以摆好姿态,带着些许傲然道“主要是最近学习开始紧张,我要住到这边,缺个做饭的。”
“你过来正好可以帮我做饭,做得好的话可以抵房租。”
“你自己也了解过了,现在外面的租房情况,贵就不说了,还会牵扯一堆麻烦。”
“你住这里只用照顾我的一日三餐,何况中午我们在学校吃,晚上你帮我做完饭我还能陪你去club,怎么样?”
“而且这里离学校和club都要近得多。”
康宥尽量给出可以诱惑到常晚的条件, 猜测百分之八十的可能常晚会答应,但他还是不免有些紧张。
这真的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为一个人考虑这么多事情,康宥觉得这比解一道奥数题还要困难。
看着常晚仍旧蹙着眉犹豫,康宥继续哄诱“而且看你们家的情况...应该也不太能容得下你了吧?”
这倒是真的,常晚已经能感受到常岂非常想把他送到国外去了。
但他还是没有立刻答应康宥,说要回去再想想。
康宥自是没有为难他,毕竟他还要保持着小少爷的高姿态,不然常晚怎么能被他哄骗过来。
带常晚看完房子,康宥又陪着常晚去了club,在即将走进店门时,常晚忽然顿住了脚步,他转过头看了康宥一会儿,问“康宥,你好像变了。”
康宥觉得自己没感觉错,他在听见这句话时,心跳漏了一拍,但很快他又恢复正常,脸上挂起若有似无的笑“哪里变了?”
“...你不觉得你最近在莫名其妙对我好吗?”常晚歪头疑惑。
康宥轻轻耸了下肩,俯身凑近常晚,距离太近,以至于常晚大脑骤然空白,只听见康宥清爽的少年音传进耳朵“我只是在履行班长和同桌的义务。”
常晚什么都思考不下去了,连忙推开康宥,往club里走去,不对,太不对了,不正常的好像是他自己...
每次康宥一凑近,他的心跳就如同擂鼓,好像下一秒就好跳出来。
他觉得自己得冷静冷静,冲到更衣室里去换了衣服,正在系领结时,被身后人拍了一下,常晚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对上苗立惊诧的脸。
“你小子,今天怎么了?奇奇怪怪的。”苗立满脸探究和疑惑。
常晚悄悄舒了口气,他差点以为是康宥跟进来了,见识苗立,赶忙说“哦,没,没怎么,立哥你有什么事儿吗?”
“也没什么,就是问问你房子看好了没,没有的话我再帮你问问。”苗立说。
常晚本想脱口而出让苗立在帮他看看的话,但想到刚才康宥带他看过的房子又顿住了。
不谈其他的,康宥给出的条件确实诱人,至于做饭嘛...虽然他不太会,但他还可以学,现在网络这么发达,随便一搜都是菜谱大全。
想着,常晚便含糊地回答苗立“暂时...不用了吧。”
苗立还想问问他是不是找到了,找了哪的房子,却被进来的经理叫了出去,说是有个大客户,让他赶紧帮忙去,同时还催促了一下常晚,说康少在等他。
常晚顿时无言,每次club不忙的时候,经理都是这么催促他的,每次都是同一句康少在等他。
看着自己换好的衣服,常晚长叹一声气,他觉得自己比起club的服务生,更像是康小少爷的陪读,做得更多的事情是陪对方一起做作业,虽然着作业是他自己的。
他来这里,也就是换了身衣服,换了个地方被康宥监督着写作业。
这么一想,忽然感觉有些怪怪的,怎么那么像某些扮演游戏呢?
常晚甩甩脑袋,把里面杂乱的思想清楚出去,觉得自己大概是和原源待久了,脑袋里总是装着这些有的没的,搞得他都不正常了。
常晚从更衣室出去,发现今天似乎被包场了,整个一楼都安静许多,只有一桌客人,围坐在一楼最大的卡座里,最中间的男人朝常晚望了一眼,还冲他举了下杯子。
常晚感到莫名其妙,飞快跑上楼进了包厢。
他不知道楼下的人就是康宥的堂哥康少城,今天过来是为了谈事情,看见常晚不禁想逗逗,感叹能吸引他那个堂弟的,大概也只有旁边的怪小孩儿了。
其实康宥自己都不知道,他从小对常晚的关注就要比旁人多得多。
每年生日,康少城带着礼物去他家,都能经常发现康宥在看旁边的院子,在更小一点的时候,康少城还跟他说过“既然想邀请人家就去,在这干看着算什么。”
当时的小康宥可傲气了,表情一拽,冷声冷气地说“谁要请那只小霸王!”
看上去对常晚嫌弃极了,可现在还是为了对方忙前忙后,康少城感慨,也许很多事情早就注定了,谁能躲得过缘分呢?
楼上看见常晚慌里慌张跑进来的康宥把人拉过来身边坐下,“看见什么了?”
“楼下有个奇怪的男人...冲我敬酒...”常晚嘟囔着。
康宥听他这么一说皱起眉,他感到很不爽,一想到常晚可能会别人盯上,他就有些不太想让常晚继续出入这种场合,想把常晚藏起来...但这是不可能的,也会吓到他的小碗儿。
安排好常晚要写的作业,康宥借口上厕所出去了一趟。
不过他没往厕所的方向去,反而走到能看见一楼舞池的环形走廊上,望下望了一眼,在看见康少城时,眼睛轻轻向上翻了一下。
是他堂哥,那就没事儿了,康少城显然是来谈事情的,他敏锐地注意到二楼的康宥,还冲他扬了扬酒杯,示意他下去,康宥对他摇了摇头。
看见他堂哥似乎是不耐烦地啧了一下,又对他晃了下手机,康宥会意,估计是有事情要跟他说。
手机在包厢里,康宥只能再回去。
进包厢后他先看了一眼常晚写题的情况,还算认真,这才坐下看自己的手机。
手机上地康少城发来的两条信息。
“你给我的那张单子查过了,是来自国外一位精神科医生的,那位医生现在在国外一家疗养院工作。”
“这是那家疗养院的地址【图片】。”
康宥看得皱起眉头,牵扯到国外疗养院,这事情可有些复杂了,他回复康少城知道了,让他继续帮忙查查那张处方的主人现在还在不在国外疗养院。
消息刚刚发出去,常晚遇到一道不会的题,忽然拿着试卷凑了过来,康宥手机一侧,躲避的姿态过于明显。
常晚也不禁顿住了,虽然他本就不是为了看康宥的手机内容凑过来的,可看见对方这反应,还是很不高兴。
“谁稀罕看你手机,躲什么躲。”常晚咕哝着。
却见康宥眯起眼睛,那眼神反而带上几分侵略性,逼问常晚“我看你好像很好奇啊?”
“这么想知道我的秘密呢?”
康宥是故意的,常晚被逗得炸毛,声音提高了一个音调“谁,谁想知道了!我是问你题!”
“哦...那你问。”康宥那声“哦”拖得很长,显然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常晚无端有些委屈,怎么每次和康宥交锋,他都觉得自己败了一头呢?
但常晚很快又琢磨过来,康宥显然是不打算让他知道刚才手机上的内容,不知道就不知道,常晚想,本来他也没想知道什么。
最后还是只让康宥帮自己讲了题,不得不承认的是,康宥的解题思路确实干脆简洁,有时候比试卷后面的标准答案还要好理解。
常晚逐渐感受到一些学习的乐趣,但他悄悄叹息,学再好也没用,他是真的不打算上大学。
常岂是不可能给他出学费的,常晚自己对大学也没有那么向往,不想过半工半读的生活。
有那些钱他不如早点出去看看世界来得痛快,反正他也没打算活太久。
康宥不知道他的想法,仍旧耐心地给常晚讲着题。
不过即使他后来知道,也会想方设法让常晚留在他身边,猎手怎么能让看上的猎物跑掉?引诱猎物本就是他最擅长的。
常晚发现最近常岂对他的态度变了许多,有意无意的开始关心起他的生活来了。
这会儿他正要出门去学校,恰好遇到同样要去公司的常岂。
这位向来对他漠不关心的男人竟然扮起了慈父的模样,手臂下面夹着公文包,换鞋的动作一顿,问常晚“最近生活费、零花钱还够不够用?”
常晚一脸莫名,很想问常岂没事吧?脑袋被门夹了?
眼看着常岂一边说着竟还一边摸钱包准备拿钱给他,常晚谨慎后退两步,眉头皱起,冷淡地说“不用,我有钱。”
他没说打工的事情,反正常岂也不会关心,说了指不定还会惹出多余的事情,只说自己有钱,至于他的钱哪里来的,常岂也也不在乎,只以为常晚在赌气逞能。
那粗壮的手捏着一叠红钞票,也没数多少,全塞进了常晚手里。
“你小孩儿能有什么钱,这都是我这个做父亲的该给的,拿着,不够再来问我要。”
常岂说完,挥挥手,自顾自走了,留下常晚怔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
这是唱哪出?常晚没指望常岂忽然良心发现,想要弥补他这个被亏欠多年的儿子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等常岂坐上车离开,常晚折返回去,把这些钱放在了房间的柜子里,以免常岂之后拿出来说事儿,他还能把这些钱一五一十还回去。
一直走出家门,常晚都没想通常岂是想干嘛,不过常晚早就决定不再用他的钱,那就一分钱都不会再收。
出了家门,向前路过康宥他家,常晚才发现往常早就坐自家车离开的康宥这个时间还倚着院门站着,有些疑惑,不禁放缓了脚步。
康宥注意到他的反应,轻啧了一声,走上前来“还不快走,都要迟到了,今天在磨蹭什么?常岂都走了,你还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