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说话了,只是看着江挽。
江挽这两天没上网,只记得当时帮他说话的人当中就有顾逐之,不知道顾逐之这两天被骂成什么样了。
他犹豫了两秒,还是拿出了手机,当着顾逐之的面搜索他的名字。
跳出来的第一条就是:【顾逐之,你超爱。】
江挽:“?”
这条微博的配图是许多条微博拼接在一起的图片。
【@顾逐之:不准骂他!你们不准骂他!他还小,只是犯了这个年纪该犯的错而已!】
【@顾逐之:[转发]小狗怎么了?小狗没乱骂人!我就是江挽的狗!//顾逐之疯了吧?他人设崩了!!我热情单纯的大帅哥呢!!他现在怎么这么像江挽养的狗?!他俩不是才一起录过一期《HELLO,木屋》吗?怎么说一句江挽他就乱咬人!!】
【@顾逐之:天空一声炸响,本汪自带音响,巡逻!】
这上面的每一条都和江挽有关,拼接的图片还不是只有两三张,差两张就能凑齐九宫格了,肉眼可见江挽断网的这两天顾逐之在网上疯狂发疯。
而评论区的这些人也从一开始骂顾逐之到最后的统一:【顾逐之,你真的超爱。】
【顾逐之,不要为爱做三,你哥会打死你。】
顾逐之特意回复了这条:【谢谢提醒,但不被爱的老男人才是小三。】
现在微博连顾逐之名字后都被关联上了三个词条:#顾逐之,你超爱#;#顾逐之,我就是江挽的狗#;#顾逐之,不被爱的老男人才是小三#
“不被爱的老男人才是小三”这条回复得非常早,就在江挽被爆出雨夜飙车和学历造假的当天晚上。
难怪燕铭那么生气,原来是有人在拱火。
江挽沉默了两秒,退出了微博。他看了眼燕铭和莫斐并肩站在一起的背影,有人举着香槟言笑晏晏上前恭维。
细细碎碎的言语传到他的耳朵:“燕总看来真的不要江挽了。”
“他们和传言中说的一样掰了,马上就要公开了吧。”
“那我是不是就有机会了?”
“嘘——小点声。”
他们没发现江挽就坐在这个角落。江挽充耳不闻这些话语,看着顾逐之一直看着他的眼睛,眼睫微垂,片刻后,他突然撑着沙发抬起右脚,轻轻踩在顾逐之的膝盖上,垂下的眼尾缱绻蜿蜒。
膝盖上的力道不重,但顾逐之的耳根瞬间充血似地红了,他瞬间察觉到了江挽的变化——他不再抵触他了。
很难说,他蹲在这里的目的不是这个。
不远处就是陆陆续续到达宴会厅的宾客,宴会厅没有大声喧哗的声音,但始终有嘈杂的人声。
侍者偶尔会从他们身边经过,燕铭和莫斐并肩背对着这个方向和宾客们谈笑风生。
今晚莫斐穿着打扮太像以前站在燕铭身边的江挽,有人晃了晃神才认出他不是江挽,也有人好奇地找了圈江挽的身影,但都没自讨没趣在燕总和他的新宠面前提起他。
说起来,当初燕铭带江挽出席这种场合也是在江挽跟在他身边的第六个年头,江挽要进娱乐圈,燕铭带他出来认认人。
在此之前,他们从来没见过江挽,只知道燕铭有个被金屋藏娇的情人。
现在燕铭又以这种方式把莫斐带出来,明显是在宣告莫斐的地位,和江挽被他抛弃的潜台词。
——所有人都知道江挽和他没有关系了。
这些人晦暗不明的目光都聚集在燕铭和他的新宠身上,各怀心思,因此没人注意江挽在这个角落干什么。
皮鞋微微加重力道踩着顾逐之的膝盖,江挽轻轻咬着点唇肉,一双冷丽迫人的狐狸眼看着顾逐之。
他动作很突然,也始终没说话。
顾逐之顺着他的力,从原本半蹲的姿势变成了半跪,面红耳热,被迷得神魂颠倒。
他闻到了从江挽笔直西装裤管传来的淡淡香水味,克制地伸手想握住江挽的脚踝,却被一下收回了脚,没碰到一点皮肤。
他遗憾地、祈求地看着江挽,眸光幽深沉浮:“挽挽?”
与顾逐之比起来,江挽面容沉静,看不出任何异样,身上的西装也只有坐在沙发上的褶皱,他慢慢转过头看了眼燕铭的背影。
顾逐之听话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顾老师,”江挽转回头对他低声说,“以后我们不会有机会见面了。”
“有机会。”顾逐之立即说,“挽挽,他不捧你,我们顾家捧你,挽挽……可以吗?”
江挽垂下眼眸,似乎在考虑。
“可以加你的微信吗?”顾逐之见他不说话,有些遗憾,但脸上还带着刚才兴奋的红晕,眼眸微亮,殷切地说,“工作微信联系不上你,挽挽。我会捧你,但不会逼你,挽挽,可以吗?”
他这模样看上去不像是要捧人的,倒像是追着人求人被他捧的。
江挽一直没动作,就在顾逐之眼中的光慢慢暗下去时,他拿起随手放在沙发上的手机,调出私人微信的二维码放在顾逐之面前:“好啊。”
顾逐之眼睛一下比刚才还亮,亢奋地低声说:“谢谢挽挽!”
“叮——”的一声扫码成功,顾逐之迫不及待点了添加好友,随后在江挽点通过的瞬间截图意气风发发在群里。
站在宴会厅角落的几个男人手机同时一震,他们面不改色从助理那里拿过手机,在看清群消息之后脸色都微微一沉。
顾逐之:【挽挽老婆穿皮鞋踩我,好□□□□□。M属性大爆发!】
【他加我微信,还同意我捧他。他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我好爱他。】
第12章
几人目光隐晦瞥向江挽和顾逐之在的那个角落,从江挽出现在宴会厅的时候,他们都和顾逐之一样,余光一直注意着他。
他们都想到江挽身边去,但他们不像顾逐之已经扔下家族的重担随心所欲跑去了娱乐圈,他们在出现在宴会厅的刹那就被交际缠身,无法脱身去找江挽。
几人面沉似水盯着手机,几乎要将手机盯出一个洞。
宴会还没正式开始,江挽依旧在那个角落。他瞥到了顾逐之的动作,眼神在他的手机屏幕上停留了两秒。
他粗略扫一眼顾逐之发截图的那个群聊,只看见几个不同头像,没看见群名称,但他敏锐感觉到了什么。
那个群聊不太对劲。
江挽若有所思敛着眼睫。
他还在想那个群聊,顾逐之抬起眼看他,低声说:“我很开心,挽挽。”
江挽有些心不在焉看了他一眼,轻轻对他“嗯”了一声。
顾逐之喉结微滚,试探地得寸进尺:“可以继续刚才的事吗?挽挽。”
他还保持着刚才被江挽踩得半跪在地上的姿势,渴盼、热切地望着江挽:“刚才,我很喜欢。”
“……”
江挽垂眼凝着他,唇角微动,还没说话,突然抬眸看向顾逐之身后。
顾逐之跟着看过去。宴会即将正式开始,但宴会厅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穿黑西装的保镖,正迎面朝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江先生。”保镖在顾逐之身旁站定,仿佛并没有察觉顾逐之此时的姿势,彬彬有礼对江挽说,“请跟我来。”
江挽神色微淡,认出这个保镖是经常跟在燕铭身边的保镖之一。
顾逐之冷下脸问,半跪在地上,气势却足:“你要带他去哪儿?”
“这是燕先生的命令。”保镖语调平稳,没有压低声音,他过来的时候不算低调,已经有不少人看向这个角落,眼神微妙地注视着他们。
保镖冷硬道:“受邀赴宴的每位客人都需要出示请柬,除非是宾客携带的男伴,江先生没有请柬,也不是任何宾客的男伴。出于安全考虑,江先生需要跟我离开。”
他是跟在燕铭身边的保镖,他的意思就是燕铭的意思。
这么久以来所有人都已经默认江挽来参加燕家主办的宴会是不需要请柬的,他通常被默认是被燕炽带来的男伴,现在保镖的话一出,注视着这个角落的人们神情开始变得惊异,还带着一点喜色,纷纷压着上扬的唇角,目不转睛地盯着江挽。
——保镖的话坐实了他们的猜测,燕铭真的抛弃了江挽。
但江挽本人神色并没有多少变化,他的神色始终淡淡。在燕铭告诉他会收回给他的一切时,他就早已预料到会发生这一幕。他在所有人的凝视中站起身,跟着保镖离开了。
顾逐之没有阻止保镖带走江挽,只是眼底依旧盘亘着狂热,神色却莫名。
挽挽被老畜生抛弃了。顾逐之坐在江挽坐过的位置,鼻尖嗅着空气中残留的江挽身上的男香,手掌珍惜地摩挲着还残存着江挽体温的真皮沙发,内心窃喜,唇角的弧度几乎压不下去。
他注视着江挽的身影,愉悦又恶劣地想,燕老畜生最好再狠心一些,挽挽被伤透了心,就该认清谁才是真正爱他,对他好的人。
他们将会替代燕铭的位置。
而那个时候的燕铭——一个合格的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安分,不是吗?
江挽并不知道他的想法,他进来的时候很低调,离开的时候却被特意带着穿过鼎沸的人群离开。
他路过时的轻风带起一阵淡淡的男香,原本举着香槟杯攀谈的众人被牵动心神,不约而同停下话语,犹如被勾了魂,怔怔目送他离开。
人群寂静,传来似有若无地低喃,像压抑不住想要伸手抓住江挽,却徒劳:“挽挽。”
“好香。”
“你看看我。”
这些目光如有实质,话语清晰传入耳中。江挽没有回头,神色沉静,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直到他纤细美好的身影彻底消失,人群才恍然回过神。
江挽没有请柬被燕铭派人请出去的消息慢半拍传遍整个宴会厅,人们仿佛明白了什么,眼神隐晦地落在燕铭和他的新情人身上。
他们觊觎江挽,有燕铭守在身边,他们只能养个小替身解解馋,却从来不敢带他们到明面上来。
他们不敢在燕铭面前耀武扬威,也不敢让江挽发现他们在找替身。
——但谁知道燕铭竟然为了一个替身做到这种地步。
江挽真的被抛弃了。
从此以后,他们可以再也不用对着江挽和燕铭的吻照□□,也不用再养他的替身,因为他们也有机会可以获得江挽的欢心和垂怜。
人们的目光不经意撞在一起,宴会厅内的气氛难以言说,暗流涌动。
莫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注意到了被带出去的江挽,脸上的笑意越深,挺直了背。
“这位就是莫先生?”有人挽着女伴举着香槟杯靠近,轻轻和燕铭碰杯,含笑说,“燕总艳福不浅。”
莫斐眼神微微闪烁,认出这个人就是圈内据说拍不出好剧就得回去继承百亿家产的名导于澈,下意识紧了紧挽着燕铭的手臂,指尖挠了挠他的手心,撒娇地小声说:“叔叔……”
燕铭握住他作乱的手指,随即搂着莫斐的腰,俊美面容淡淡,唇角习惯性微垂,显露些许威严,他和于导攀谈。
他没有正式介绍莫斐,只是让莫斐陪在他身边,纵容莫斐和他举止亲昵,甚至无情派人赶走了江挽,从始至终都没有看那边一眼,他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这孩子对演戏有点兴趣。”燕铭垂着眼淡淡地笑,“还要托于导多关照关照。”
燕铭开了金口,于导哪敢拒绝,于是顺势笑着夸了莫斐几句:“应该的。”
莫斐羞赧抬起手,不经意露出手腕上的手链,粉钻在灯光下散发着漂亮璀璨的光。
宴会即将开始,原本守在红毯的记者都被请进了宴会厅,只有一两个记者还留在原地处理设备,没有及时进去。
江挽出去的时候刚好撞见他们,几人愣了愣,随即立即抓起相机怼着江挽,争先恐后问:“江先生,宴会马上开始,请问您为什么出来了?您要离开吗?为什么?”
“请问是有什么隐情吗?”
“江先生,燕总和莫斐在一起是吗?”
“请问外界传言你被燕总抛弃是真的吗?还是说,燕总将你和莫斐留在身边是想享齐人之福吗?”
他们不能跨过迎宾栏,只能在安全绳外提问,江挽被大炮怼着拍了好几张照片,在闪光灯闪烁的强光中微微侧过脸,没回答记者的问题。
从被爆出负面热搜之后他就没在公众面前露过面,外界有传言说他一定就在燕家老宅,可以说今天受邀来燕家老宅拍照的所有记者身上都有拍到江挽最新状态的任务。
眼看着他们拍完了所有来赴宴的宾客也没有看见江挽,心里难免焦急。
这会儿好不容易看见江挽出来,恨不得都冲过来逼问。
但所幸被派来送江挽离开的这个保镖人高马大,一身匪气,腰间还别着东西,无言震慑着这几个记者,没让他们真的冲上来。
在保镖的护送下,江挽安全离开了宴会厅的范围。
宴会厅和燕家人居住的地方隔得有些远,中间的花园仿佛是一道明确的分界线,将宴会厅的热闹和这边的冷清隔开。
这个时候燕家人和佣人都已经在宴会厅待客,这边只有冷寂空荡的灯光。
江挽穿过中庭回了房间,保镖尽职尽责地看着他关上门才离开。
关上门的刹那,江挽一直微微紧绷的颌关终于松懈下来,原本沉静的面容也变得有些轻快。
燕铭会将他赶出宴会厅,他并不觉得意外,也并不觉得难堪,因为他从来没把自己当成燕家人,他甚至前所未有地感觉轻松。
更何况,他原本参加宴会的目标就是为了见顾逐之或者沈知砚一面。
他知道这两个人都喜欢他。
从顾逐之的言语中可以窥探出他哥顾司沉也喜欢他。
还有燕旭。
江挽敛着眼,不自觉轻轻弯着唇,摘下胸针和袖扣放回礼盒,将礼服换下来放好,进了浴室洗澡,出来后身上就只有淡淡的沐浴露味儿,之前特意喷在腕间的香水被洗得干干净净。
他的头发没擦干,发丝湿漉漉的,水珠从发尾坠落,迅速洇入睡衣布料消失不见。
落地窗前有张矮桌和两个柔软的坐垫,江挽将微润的毛巾随意搭在椅背上,盘腿在落地窗前坐下,打开手机。
手机屏幕还停留在顾逐之的聊天界面,江挽正要退出去,脑中却飞快掠过刚才在顾逐之手机上看见的那个奇怪的群聊,动作微顿。
那个群聊不简单,江挽从来不怀疑他的直觉,心里隐隐有了些猜测,但还需要证实。
他却并不着急去验证。
他退了出去,刚好看见乐时渝微博小号的推送。
前两天乐时渝的经纪人担心他乱说话崩人设,没收了他的微博,所以他只能苦哈哈用微博小号在网上冲浪,混在江挽粉丝里骂人。
乐时渝的微博小号和江挽的微博小号还是互关好友。
@我逃得像条疯狗一样:【啊对对对像,都像,都有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一个嘴巴,更妙的是头发都长在头顶上。】
【盲,都盲,盲点好。】
【无好奇,纯恶意,莫粉怎么不去舔沈爸爸的饼?怎么,是不想吗?[吃惊]】
江挽习以为常下滑通知栏叉掉这些推送,下一秒乐时渝的微信弹出来:【Xenon过两天开演唱会,来吗?】
【我们到时候会直播。燕总没收你账号让你没办法澄清,我和他们商量过了,你来我们演唱会直接在直播的时候澄清。】
乐时渝前两天就问过他的打算,知道他不会就此退出娱乐圈,所以才想出了这样的办法帮他。
Xenon的其他几个成员也挺喜欢江挽,但江挽和他们的交际不多,关系一般。
江挽抒了口气,没答应。
但他的拒绝显然在乐时渝意料之中:【行。】
这两天都在准备演唱会,Xenon的经纪人没有给他们接什么活动,乐时渝晚上很清闲,他消息灵通,想起江挽现在应该在参加晚宴而不是在和他聊天,于是问他。
江挽想起刚才在门口遇见的那些记者,知道可能等不到晚宴结束就会流出他被赶出燕家晚宴的消息,于是没瞒着乐时渝,坦白说:【我没请柬,被赶出来了。】
乐时渝:【我操?】
【不是吧,燕总来真的?】
【贱人!!!!!】
【老男人又老又花心,算了挽宝,你想个办法溜出来,我给你点十八个男模。】
乐时渝来劲了:【我在春明市,发个定位,开车来接你。】
江挽:【……】
乐时渝:【我们好久没见面了,挽宝。】
今天燕家老宅保镖注意的重点在庄园大门和宴会厅,一个半小时后,江挽全副武装从房间出来,避开保镖,坐上了乐时渝的车。
——乐时渝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拿到了请柬混进燕家老宅。
乐时渝一言不发地戴着墨镜和口罩,骨感修长的双手握着方向盘,将车停在中庭前,气质冷感。
他不说话的时候很符合公司给他立的高冷人设。
但车窗落下,乐时渝取下墨镜,桃花眼微弯,看向江挽吹了个欢快的口哨,声音闷在口罩后,闷声闷气,模糊不清,但闷不住兴高采烈:“挽宝!!!”
这个称呼不知道乐时渝又是从江挽哪个粉丝那里学来的,他嫌弃口罩挡着声音,索性扯下口罩垫在下巴,露出一张漂亮精致的脸,却欢快得像只哈士奇:“好久不见!你想不想我?”
乐时渝当初就是靠着这么出众的一张脸才在公司一百多名新生爱豆中脱颖而出被公司主推,气质冷然,天然就是一个高冷美人。可惜本人不是高冷的性格,说话太崩形象,所以才会被公司勒令在外面保持高冷人设当个哑巴新娘。
他声音不大,江挽拉开车门坐上车,才不冷不淡地“嗯”了声。
“好冷淡的挽宝。”乐时渝眨了眨桃花眼,食指勾着口罩扯上去。
江挽扶着线条流畅优美的下颌,心情不错地笑了笑,在门卫检查的时候就去了后座,成功和乐时渝混了出去,将燕家老宅远远甩在身后。
乐时渝说要带江挽去点男模就真的带江挽去了,但其实点男模是假的,他们都是艺人,尤其乐时渝还是爱豆,有洁身自好的自觉。但见面是真的,他带江挽去了本市一家比较小众的酒吧。
酒吧老板是个富二代,开这家酒吧的目的也不是赚钱,所以酒吧人不多,管理也算不错,中间的台子上有驻唱。
乐时渝轻车熟路带江挽去了角落的卡座,点了两杯酒。
他们这个位置有东西挡着,没多少人注意到他们,再加上灯光昏暗暧昧,就算离得近也不一定认出他们的脸,所以乐时渝很快摘了口罩,抿了口酒。
江挽从进了这家酒吧的时候就隐隐觉得有点眼熟,他坐的位置比乐时渝更隐蔽,他很快也卸下了伪装,端起酒杯尝了口甜丝丝的酒。
他很少来酒吧,他上一次来酒吧……
江挽下颌一顿,想起为什么他会觉得这家酒吧眼熟了。
他上一次来酒吧,就是在装乖重新取得了燕铭的信任从小黑屋出来之后。
燕铭看上他最直接的目的就是想和他上床,但江挽被关起来的那几年燕铭一直没动他,因为他不愿意。
燕铭那个时候做尽了所有强迫他的事,偏偏还要在这方面获取他的心甘情愿,所以也愿意为了他维持虚伪的绅士表象。
除了江挽没有自由以外,燕炽的行为被他称为“追求”。意思就是,如果江挽没点头,他们就还只是追求者和被追求者的关系。
那两年的确是这样。
但拖的时间越久,燕铭的耐心就越差。
江挽看得比谁都清楚,所以在燕铭耐心彻底耗尽的前夕,他用这个条件换来了短暂的自由。
然后——他就跑到一家酒吧,鲁莽地和一个陌生男人上了床。
他这么做单纯是为了报复燕铭,所以他没必要记得那个男人的长相,当然也不记得那家酒吧的位置和名字。
直到现在再次走进这家酒吧,他才迟钝地想起来。
江挽面色不改,很快将那个掠过脑海的一夜情对象抛到脑后,回过神察觉对面的乐时渝在偷偷瞥他:“?”
他问:“怎么了吗?”
灯光昏暗,乐时渝压着笑意:“没什么。”
江挽正要追问,突然听见旁边传来一道试探的嗓音:“江先生?”
是张特助的声音。
江挽偏过头,果然在暧昧的光色下看见好几天不见的张特助。
张特助穿着休闲,一向用发胶捯饬得干净利落的头发也柔顺地垂在额前,看上去年轻了好几岁。
“您怎么在这儿?”张特助问。
江挽表情淡下去,轻轻“嗯”了声。
“认识?”乐时渝很少见到张特助,没听出他是谁,再加上灯光昏暗,他没看清张特助的脸,于是问:“这么巧,要一起吗?”
张特助看向江挽,询问:“可以吗,江先生?”
燕铭就算休息也会处理公司重要的事务,但他很少在燕家老宅住,重要的文件都不在这边。张特助身为燕铭的首席助理,按理说这段时间会时常出入燕家老宅,但他这两天没在燕家老宅看到张特助。
不知道是被发现擅自亲近他之后挨了罚,还是放了假。
江挽将酒杯送到唇边,垂着眼思索良久,才又“嗯”了声:“可以。”
张特助在江挽身边坐下。
他是知道今晚燕家老宅有宴会的,但他识趣地没问江挽为什么不在参加宴会,反而会出现在这里。他招来侍者点了杯酒。
张特助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声,在杂乱的气息中终于又嗅到了熟悉的冷香。
“我刚看到你名字又挂热搜上了。”乐时渝和江挽继续刚才的对话,捏着酒杯无奈说,“我就表现得一丁点苗头,你怎么这么敏觉啊挽宝?”
江挽问他:“什么热搜?”
乐时渝把手机递给他,让他自己看。
江挽料到今晚会有热搜,但现在上的这个热搜却和他料想中的不是同一个。
和他料想得一样的是,那几个拍他的记者为了抢占流量,没等到宴会结束就将他离开宴会的照片发了出去,但与此同时还有莫斐在宴会中被众星拱月的照片,然而热搜词条的关注点却明显有些偏了。
他们上的这个热搜词条竟然是珠宝的对比。
热门有粉丝总结了这个热搜的前因后果:最开始是莫斐在宴会前发的自拍不小心露了腕上的粉钻手链,有懂行的出来吹捧这条手链是最近才开采出来的粉钻做出来的饰品之一。
莫粉顺着杆子往上爬,得意洋洋,明里暗里踩江挽。
江挽粉丝一开始并不知道这件事,直到有莫粉不小心带了江挽的大名,被巡逻广场的江粉发现,很快又打起来。
直到宴会上的照片流出来,有人扒出来江挽的胸针和袖扣都镶嵌着硕大粉钻,莫斐手链镶嵌上的碎钻和它们比起来只能算边角料。
江挽粉丝多,本来就把莫斐的粉丝按在地上摩擦,现在更是利用这个痛点让他们无法翻身。但他们的重点都歪了,江挽在开宴前就被请离开的事反倒被压下去了,也难怪乐时渝刚才越看越高兴。
江挽把手机还给他,靠着卡座的软枕,探手取起酒杯,手背却不小心蹭到了张特助。
张特助从坐下来之后就一言不发喝着酒,存在感降到几乎没有,他放下酒杯时手背被蹭上一片细腻的温热,呼吸微滞。
他始终克制,没说话,缓缓咬紧了下颌,轻轻侧了侧头,在光怪陆离的光线中看见了江挽模糊不清的剪影。
“你还回去吗?”乐时渝突然问。
江挽好不容易从燕家老宅混出来,似笑非笑抚了抚下唇,转向张特助,低声说:“不知道。”
乐时渝又和他说了几句话,起身去了洗手间。江挽始终撑着下颌歪着头看着张特助,暧昧不清的灯光下,没人能看清他的眼睛。但只要他愿意,他的眼睛会变得含情脉脉,柔美多情。
“江先生。”张特助喉结微滚,没忍住低声叫他,鼻尖仿佛充斥着江挽唇齿间醉人的酒香。
“张特助。”江挽在鼓噪的音乐中说,“我很好奇,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他们挑的这个位置很隐蔽,他的身形几乎被完全挡住,外面应该看不见他的脸才是,而且这里这么吵闹,其他人不一定能听见他的声音,江挽自己也不能保证离开后会准确无误找回来。
那么在没人特意引导的情况下,张特助怎么会知道他就在这里?
张特助面色坦荡,说:“我也很意外会在这里遇到江先生。”
江挽在低暗的光线中仔细盯了会儿张特助,没发现他神色中的异常,于是很快别开了眼睛。
“燕总他——”
张特助刚开口,就听见江挽笑吟吟柔声说:“哦,你又想把我抓回去吗?”
张特助蓦地顿下来。
他终于想起江挽二十一岁那年第一次踏进酒吧厮混,是他奉燕铭的命令将江挽从凌乱的房间带回燕铭面前。
那个时候才是他跟在燕铭身边做事的第三年,他还没站稳脚跟,所以急切想得到燕铭的信任往上爬。
他还记得江挽那天浑身都是陌生男人的东西,泥泞得可怕,被他抓回面色阴冷的燕铭身边,却敢笑得得意又灿烂:“怎么办?叔叔,我也和别人做了。”
他轻言细语,“叔叔要么打死挽挽,要么就捏着鼻子认了吧。”
“叔叔想好要和挽挽在一起了吗?”
江挽双唇含着杯壁,掌着下颌,唇角愉悦上扬,显然也想起来那段往事。
即使后来他被变本加厉关起来,日复一日地被灌药、被养出杏瘾,他也能被这段记忆中气得跳脚却还是捏着鼻子认下这件事的燕铭逗得乐不可支。
他在燕铭身边的这十年,张特助不是主谋也不是从犯,他是个被利益驱使的帮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