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 by石榴煮酒 CP
石榴煮酒  发于:2023年1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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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毓真。”周君之拼力架着他,喊他的名字,“你不能睡!沈毓真!醒醒!你不能睡!你要是死在这里,你要是死在这里,我们之前的拼搏还有什么意义——沈毓真!”
周君之的声音在万剑窟中回荡,然而沈毓真能给的回应已经很少。他只能勉力支撑自己偶尔对周君之的回应,可即便如此,沈毓真也觉得自己的神思飘得越来越远。
直到最后,他的双眼砸进了一片沼泽之中。窒息的黑暗里,听到的最后的声音,也是周君之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碧海谷中从未这样热闹过。
传说中的千生花珍贵非常,自然哪个大夫都想看一眼,偏偏周君之又将千生花交给了符炎。这位的脾气在碧海谷中无人不知,小小的院落中顿时充满了大大的咒骂声。
符炎骂了几次,来看热闹的人也少了很多。可到底用千生花该做出什么解药他也没有头绪,只能从古籍中翻找试药。几个师兄弟一块帮忙,连着又是几天几夜没合眼,小院里也不分昼夜的弥漫着苦涩的药味。
只是时间不等人,沈毓真的状态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边缘。
周君之虽然信得过符炎,可到底床上躺着的人什么情况他心里也清楚。顾不上从万剑窟来回的疲惫,符炎有几天没合眼,他便也跟着几天没合眼。一段时间下来,即便是周君之这样的武学天骄,也难免落得个面容憔悴、眼眶黝黑的模样,没了一点天人缥缈的仙气。
“师兄,”岳以观这几日也一直在碧海谷中,除了给符炎打打下手帮忙,他还更关心周君之的状态。如今他正得了闲,同周君之一同坐在院子里。只是周君之精神紧绷地瞧着煎药的小屋,手指都攥紧了。
岳以观怎么能不心疼他,他哪里又见过周君之这般模样,沉了沉气,不免又劝道:“师兄先去休息一会儿吧,他们这些人试药也要有个时候。你这样不眠不休地耗着,就是那沈毓真醒了,你再病倒了可不好。”
他怎么会看不出周君之对沈毓真的心思,这般浓烈的感情周君之可从未对别人有过。
然而周君之却并不理会他,像是听了句耳边风似的,左耳进右耳出,周君之只是淡淡应了一声,眼睛却还盯着那边,看着小屋中飘出的药烟,神思似乎也随着那一缕缕的烟气飘向了远天。
岳以观知道现在跟周君之说什么,对方都听不到了。
他正是无可奈何地哀叹,倒是那边小屋的门一动,符炎皱着眉头端着一碗汤药,一身药味地走了出来。
周君之这才神思一动,忙不迭站了起来。
似乎是被药味呛到,符炎呛咳了几声,将那碗还冒着热气的苦涩药汁端到了周君之和岳以观身旁的小桌上。随后,他才像是吐出一口气似的活动了一番肩膀,道:“可累死了,这玩意这辈子都不想再研究了,搞的什么玩意,古籍上什么都没有。”说着,他还打了个哈气,看起来颇为疲惫。
周君之看着这碗新鲜出炉的汤药,道:“这个药……”
符炎应了一声,沙哑着嗓子道:“对,按照古籍上面的配方,应该就是这样。不过我们又按照沈毓真他自己的身体状况进行了一点调整,就是这药味可太难闻了,我熬了这么多年的药,就没闻过这么难闻的药。明明那千生花看着好看,也有点香味,做成了药怎么这么难闻呢。”
符炎絮絮叨叨,周君之仿佛都没听见似的。他怔怔看着这碗药,像是要把这碗药看出个名堂来似的,道:“这药没问题吗?”
他这么一问,符炎的话头顿时停下了。他倒吸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不免有些扭曲起来,道:“周道长,你也知道,有句话叫是药三分毒。而且这千生花,之前只存在在古籍之中,就是我们碧海谷,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玩意。做成药呢,这也是第一次——哎哎哎!周道长!”
像是听不下去符炎的絮叨,周君之也不等他说完,端起这碗药,也不顾药汤的滚烫,熟视无睹一般当即灌进自己嘴里。他的速度之快,就连旁边的岳以观都没有反应过来,等两人慌忙去阻拦的时候,周君之已经喝进去了大半碗。
这汤药实在苦涩,即便是周君之,一口气喝进去大半碗,整张脸也皱得像是个苦瓜。约莫是味道太过难闻,周君之喝掉这半碗便再也灌不下去了,反倒是将碗一方,忍不住干呕起来。
“周道长啊!”符炎看着周君之的行为气的几乎要跳脚,“就算是试药也没有喝这么多的道理啊!而且你也没中毒啊!你都没中毒你喝这玩意做什么啊!谁知道这玩意对健康的人有什么副作用吗!周道长!你拼命不带自己把命搭进去的啊!”
符炎像个聒噪的山雀,即便是岳以观现在听着也有些头疼。他不免揉了揉眉脚,终于忍无可忍地压低了声音命令道:“符炎,闭嘴。”
每逢岳以观这么说话的时候,符炎就知道自己要倒霉了。他的话匣子顿时闭得严严实实,一个字都不敢往外吐了。
少了符炎的聒噪,周君之天旋地转的感觉都好了很多。
喝进去的药汁仿佛一瞬间便融进了周君之的身体里,也不知道这里面到底都加了什么药,周君之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像是逆流了一般,全身所有的肌肉几乎都在叫嚣着痉挛。疼痛让他的手指都忍不住握拳,额头上更是出了一层冷汗。
岳以观皱着眉头看周君之痛苦的模样,示意符炎过来帮忙。符炎抿紧了嘴巴不敢再说话,两人将周君之扶到椅子上坐下来休息。瞧着周君之的模样,他们自然不敢放松,顿时寸步不离地守在周君之的身边。符炎还时不时给周君之搭脉,随时诊断周君之的状况。
阳光太过刺目,周君之根本睁不开眼睛。他只能坐在椅子上闭目调息,可即便如此,药劲的凶猛程度依旧超乎他的预料。不过片刻,周君之便只觉得自己胃中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的呕吐感让他哇地吐出一口污血来。
这一口血很是出乎意料,符炎和岳以观慌忙观察周君之的状况。可更加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周君之自己的状态。符炎发现,周君之经脉中原本存在的一些细小的逆乱如今已经消失不见了。而等周君之缓过几口气后,他的精神似乎也比之前更加清爽了。
这实在是一个神奇的事情。周君之自己也感觉到了身体中的变化,仿佛那一口污血将身体中所有的负担都带走了一样。他带着几分劫后余生般的欣喜看向符炎,道:“这样是不是就没事了?”
符炎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效果,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点了点头,反而是周君之更加激动地站了起来,道:“可以把它给沈毓真喝了吗?”
“可……可以……”符炎也想不到什么阻拦的话了,只是他这一句可以说出口,周君之顿时端起药碗往沈毓真所在的小屋走去。
符炎心中仓皇起来,即便有周君之试药,结果也在预期之内。可到底周君之与沈毓真的情况不同,若是没有他这个大夫在旁边,沈毓真若是出了什么紧急情况该如何是好?眼看着周君之而去,符炎慌忙想要跟上去。
可他还没走两步,又被岳以观拉了回去。
“有师兄在,你就别去了。”岳以观拉着他要他坐下来休息,符炎也是几天几夜没合过眼的,眼下既然已经药成,符炎也应该抽出时间好好休息了。
可符炎哪里肯好好坐着,即便是被岳以观按下来坐着,他还是执拗地想要站起来,道:“我可是大夫,病人吃药我哪里有不看着的道理!现在可不是我休息的时候——岳以观!你放手!”
符炎想要摆脱岳以观的拉扯,可他不过是个治病救人的大夫,哪里有力气摆脱一个习武的人,还不是被岳以观纹丝不动地压在椅子上。虽然恼怒,却只能面对岳以观那张坏笑一样的脸,听他道:“你以为,师兄只是去喂药吗?”
符炎没好气道:“咋地,还能双修啊。”
岳以观忍不住笑道:“说不定呢。”
符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他是病人哎!病人哪有这样的道理!你们这些修仙问道的不要太离谱!房中术也不是现在这个时候修的吧!光天化日之下!给我脑子清醒一点好好吃药啊!”符炎气恼,忍不住就去锤岳以观的脑袋。
他这点拳头软绵绵的,落在岳以观头上不痛不痒,甚至岳以观根本不当回事,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想让你在这里好好待着。我看你是熬药熬傻了,你就没发现我师兄回来有什么不对吗?”
岳以观这么一说,符炎顿时疑惑起来。像是在思索周君之有什么不同,他思索了半晌,还是疑惑了一句:“有什么不对吗?”
岳以观忍不住弹了他的脑壳,道:“我是知道师兄之前对沈毓真的态度,知道沈毓真在师兄心中的不同。可这次回来,你不觉得我师兄的眼睛,就好像黏在沈毓真身上一样吗?我长这么大,从没见过师兄这种模样。这种失魂落魄,这种伤心却又坚韧的模样。”
岳以观这么一说,符炎也沉思了起来,半晌道:“难道沈毓真对不起你师兄了?”
这可不是什么吉利话,岳以观忍不住又弹了符炎一个脑壳,在对方哎呦哎呦的惨叫声中叹了口气,道:“我也说不清,但最少,现在给他们一点时间吧。毕竟,我可从未见过师兄动过凡心啊。”
初恋若是被辜负,可是要用一生治愈的事情。
符炎也算明白了岳以观的意思,他捂着额头了然道:“那你说他俩能不能成?要是不能成怎么办?我看那沈毓真根骨不错,身材也好,我说真的,你师兄要是悲伤过度给了沈毓真一剑,你记得把他的尸体给我运过来。我们碧海谷感谢乾元观对医疗事业做出的付出,保证每年都给捐献遗体的人上香祭扫,而且还有独立墓室,保证跟邻居不会打架。”
岳以观:……

第五十九章
外面的人有些什么心思,周君之眼下也并不关心了。他进了沈毓真的小屋,看着在床上昏死不醒的人,就觉得心中一阵阵抽痛的难过。
他也说不上来具体是哪种难过,是因为沈毓真命悬一线,还是因为沈毓不给自己答复,又或者是沈毓真这一连串的所作所为——他一切都是为了周君之,宁可命都不要了,却不肯跟周君之说一声“喜欢”。
可如今又能怎么办呢,周君之知道自己已经深陷其中,想要不去在乎沈毓真,已经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他皱着眉头轻叹了一口气,无声走到了床边,将手中的药先放下,随后坐到了沈毓真的床边。
昏睡的人根本不知道谁来到了自己身边。他的双眸紧闭着,即便是在昏死的状态下,依旧眉心紧缩像是陷入了一个痛苦的梦境中一般。
周君之心疼地伸手抚摸着他的脸,想要将他眉心的褶皱推开,可触手的皮肤却是一片带着汗水的冰冷。
这种刺激让周君之只能收回手,叹息一声,才缓缓将沈毓真从床上扶了起来。
沈毓真原本的身材很好,兴许是这些日子的疲劳和负伤,才让他显得有些消瘦了起来。可即便如此,沈毓真比周君之高,比周君之壮硕,要将铁板一样的他从床上拉起来,也让周君之费了一番力气。
好不容易将沈毓真拉靠在怀中,周君之这才端过药碗来,用勺子撬开他的嘴,一点点将汤药灌了进去。
他不能喂的太多,沈毓真现在没有自主意识,如果喂得太多很容易发生危险的呛咳。沈毓真如今已经这个模样,他可不希望沈毓真的身体再受到什么伤害。
周君之便一点点地喂药,每次喂一点,直到确认那些汤药都滑了进去,没有停留在沈毓真的嘴里,才重新喂进去另一勺。这样仔细的动作,导致整个过程很是缓慢,这半碗汤药,便也喂了小半个时辰,才算终于都喂了进去。
周君之刚刚自己也喝过这些,直到喝下药会有什么反应。他仔细观察着沈毓真的状态,不太敢马上离开,只能勉强去拉了个木盆来备用。果不其然,不过片刻,这汤药就在沈毓真的身体里起了反应。
昏死的人相识忽然有了些活力似的,他的眉眼更加紧皱起来,出的冷汗比刚才更多了。他像是难受一般颤动着,可周君之知道他并没有意识,这只是药效催生的一点身体上的本能反应。而在这样的本能驱使下,沈毓真的表情更加痛苦,紧接着,他的胸腔剧烈起伏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周君之将木盆放到床边。几乎就在他刚刚准备好的时候,沈毓真便猛地呕吐了出来。
不同于周君之吐出的污血,沈毓真吐出来的东西是一团团腥臭的绿色黏液。这团东西臭不可闻,味道大得外面甚至传来了脚步声,显然是惊动了什么人。
周君之屏气凝神也不敢离开,而闻到味道而来的符炎已很是恐慌,看到屋里的情况,他马上跑过来帮忙。
“我的妈耶,这是什么东西——!”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大夫,也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情况。他一面帮着周君之处理,一面又要抽空去搭沈毓真的脉,甚至还抽空喊了一声外面的岳以观,让他叫他的师兄弟来。
小屋中顿时乱作一团,然而沈毓真却并没有要苏醒的动静。他只是一团团地吐出这些污物,直到最后吐出几口污血来,才算是终于平静了下去。可这平静也只是表情的平静,他的双眼依旧闭着,没有睁开的迹象。
符炎慌不择路一般端着那盆东西跑了,几个被叫来的碧海谷的大夫顿时围在沈毓真的床边忙前忙后。这一时间将周君之挤了出去,他被迫退到了门边。他插不上话,却又不肯离开,眼睛还落在沈毓真的身上,从各种纷杂的缝隙里,想要窥见对方的模样。
还是岳以观走了过来,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角,将他拉到了出去。
周君之知道自己还在这里也是无用,岳以观拉着他,他便顺流而下似的跟岳以观到外面坐着去了。
可即便坐在外面,周君之的双眼还是落在小屋的方向,希冀那里能有一点什么其他的动静。
岳以观无奈,给周君之倒了杯茶,道:“师兄,喝点茶吧。”
周君之哪里喝得下,对岳以观应了一声,眼睛却还放在那小屋的方向。
岳以观无法,只能叹了一声,道:“你师父之前跟我说,让你回去以后,把万剑窟里面的事情都跟他汇报一下。”现在也只能用一些乾元观的事情,让周君之转移一下注意力。
听到是南宫玉的交代,周君之终于转过眼睛来不再看着小屋,反而看着茶水发呆,对岳以观的传话,也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岳以观便继续道:“还有之前几个长老也在商量,如果沈毓真这次解了毒,经脉根骨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他们也可以收沈毓真为徒。到时候沈毓真便也是跟咱们一样的亲传弟子,师兄若当真喜欢他,身份上也合得来。”
这本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可周君之听了却神色平平,甚至还有些伤感的悸动,半晌才道:“还是听他的意思吧。”看起来似乎并不高兴。
岳以观现在可以确定,在万剑窟里两人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而且看周君之这模样,很显然过错一方是沈毓真的可能性更大。岳以观心中顿时有些不满起来,道:“师兄,就当真是那小子不可吗?”
若不是周君之关注沈毓真,若不是两人曾一起前往宫中办事,岳以观连这个外门弟子的名字都没有听过。乾元观弟子千百人,把沈毓真扔到人堆里都未必能拽出来。
然而周君之听他这么说,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符大夫心甘情愿为你中毒,他要跟你一命换一命,你是不是也要对他念念不忘。”
这问题让岳以观一愣,转而表情又有些严肃起来,道:“那我会打断他的腿,把他关在屋子里,养着他一辈子,什么都不会让他做。”
这么霸道的发言让周君之一怔,转而他还没说出话呢,一个木盆便已经响亮地敲在了岳以观的脑袋上,紧接着符炎骂骂咧咧的声音便传来了,道:“你**说什么晦气话呢?在这喝茶聊天一点忙也不帮是不是!还打断谁的腿?胆子肥了是不是?信不信我让你明天就太监。还你养我?养个球啊?谁养谁都不知道。吃你的饭啊?你没给我毒死我谢谢你全家啊。饭也不会做,衣服也不会洗,睡觉还不老实,赶明了哪天从炕上摔下去残废了还要我喂饭。”
符炎骂骂咧咧地走了,岳以观倒是没起身,揉着头上的包一边吸气一边摊了摊手,做了个无奈的手势,仿佛再说“就是这样”。
周君之知道不同的人自然有不同的答案,而岳以观和符炎的答案,自然也不是他的答案。因此他并没有过多评价,而是愣愣看着眼前的茶水,看着水面上自己晃动的影子,道:“但是我不会。”
“我确实喜欢他,如果没有这件事,我也不会知道我会这么喜欢他。万剑窟以来,我发现我根本放不下他。我那时候根本不敢想如果他死了会怎么样,如果没有他……我是不是一辈子都会在遗憾里度过。”
这般患得患失的惶恐,让岳以观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恐怕周君之的感情并没有得到沈毓真的回应,这种不确定性所带来的不安,反而让周君之对沈毓真更加寸步不离。
岳以观正不免感慨,那边小屋里,符炎已经处理完事情出来了,站在门口喊他们道:“周道长,沈毓真醒了。”
这么一句话,顿时让周君之激动地站了起来。他哪里还管得了其他,慌忙追到了小屋内。
小屋内,几个大夫还在做最后的收拾工作,而床上的沈毓真,此刻已经睁开了眼。他的眸子里有光,清亮和清澈,虽然还有病态的憔悴,可已经能看出他的思维是清醒的。
“毓真!”周君之慌忙奔到他的床边。
沈毓真看着周君之的身影,勉力扯出一个疲惫的笑意,却并不亲近,而是虚弱地道:“师兄……一直没休息吗?”
周君之没说话,倒是一边的符炎道:“可不是嘛,好几天没睡觉了。”
沈毓真看了看符炎打哈气的模样,直到他们几人都是疲惫,又看着周君之灼灼的悸动目光,却又像是被刺痛了一般,缓缓转过眼睛去,道:“师兄辛苦了,师兄……去休息吧。”
这冷漠地赶人离开的话语,顿时让周君之脸上的热情冷了半分。他似乎才意识到了什么,像是才发现自己的唐突似的,半晌却才小心翼翼开口,道:“你还病着,需要人照顾的。”
可沈毓真却道:“哪里有让师兄照顾师弟的道理……师兄为了我已经付出良多,便不要再照顾我了。”
“沈毓真!”周君之顿时有些恼怒起来。
然而沈毓真却对周君之的恼怒充耳不闻,反而又道:“师兄,乾元观中,也需要你的照料……”
这话实在绝情的很,让一边的符炎都不满起来。只不过他还没开口,外面进来的岳以观便已经将他拉走了。
几个大夫也退了出去,周君之甚至都没有发现小屋里什么时候只剩下了他们两个。听着沈毓真让人绝情的话,周君之的脸色都白了白,嘴唇抿紧了半晌,才道:“你也是我的师弟。”
“可你是大家的师兄。”沈毓真道。
周君之心中顿时破碎不堪,只是他像是不愿相信似的,不甘心地开口道:“你就这么急着赶我走吗?”
沈毓真疲惫地闭上了眼,虚弱道:“我知道师兄想要什么,可是我也说过,我需要好好想一想。对师兄的感情,对我未来的道路……师兄对不起,但我现在……无法回应你。还请师兄,回乾元观去吧。”
看着沈毓真如此说,周君之的手指握了握,却终于还是放开了。像是伤心欲绝的放弃,半晌,他才淡淡说了一声“好”,并没有再强求,而是缓缓往外走去。
听见周君之离开的脚步声,沈毓真艰难地翻了个身,并没有去看周君之的离开。
走到门口的周君之依旧恋恋不舍,他回头想要再看一眼沈毓真,却只看到了沈毓真翻身的背影。这背影像是将最后的希望碾灭一般,周君之知道现在的沈毓真不可能再给他答复,他不应该再继续留恋此处。
周君之绝望地闭上眼,遮住了那一片破碎的光。

等沈毓真再醒来的时候,周君之果然已不在身边。
空寂的小屋里少了一个人的视线,纵然沈毓真的身体已经开始恢复,可心口反而像是堵了一块石头一样沉重不堪。
明知道周君之已经离开,事到如今他却又偏偏想要寻到那个人的身影,以至于来给他喂药的符炎都在骂他。
“钓鱼终会一无所有。”符炎骂骂咧咧,脸上全是嫌弃的表情,手里的药碗却端的稳稳当当,“你说你,人家真心一片对你,你要赶人家走。现在好了,人家真的走了,这表情是做什么?舍不得了?后悔了?害怕了?我跟你讲,周道长那么好的人,你不珍惜有的是人珍惜。我奉劝你还是病好了回去跟人家道歉表白,小心辜负人心意,半夜都会被人套麻袋打死。”
他说得凶神恶煞,表情比手里这碗药还苦。
沈毓真无言地看着他,静静听着符炎的咒骂,老老实实喝药的表情比最乖的麻雀还要乖。半晌,这药喝进去大半碗,沈毓真才道:“岳师兄呢?”
符炎翻了个白眼,道:“还不知道是担心谁,人家师兄弟感情深厚,回乾元观了呗。”
沈毓真听出这是符炎的气话,反而平静道:“你同岳师兄什么关系我不知道吗?这话气不到我。”
符炎顿时火冒三丈,眼睛都瞪起来了。他当即恶狠狠地舀了一勺汤药塞进沈毓真嘴里,骂骂咧咧道:“喝你的药吧!”
沈毓真:“你这脾气不好该改改,病人不是都要被你吓——咕噜噜……”
沈毓真还没说完,符炎已经气不打一处来,一边骂着“少多管闲事”“喝药喝堵不上你的嘴”“看来这药还得再苦点”“再废话打断你的腿”云云,一边将剩下的药汁全部灌进了沈毓真的嘴巴里。
沈毓真被猛灌了汤药,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咳嗽的心肺都在疼一样。可符炎已经视而不见了,端起东西头也不回地就要走。沈毓真天旋地转瞧着他的身影,慌忙用快断气的声音喊了一声“等一下……”
符炎果然停了下来,只是有些不耐烦地看着他。
沈毓真咳地差点灵魂出窍,好一会儿才终于缓过来,瞧着符炎没有走,这才松了一口气,冷静了一番道:“你跟岳师兄……?”
符炎撇撇嘴,也没有隐瞒的意思,道:“对啊,原来你也不是傻子,这不是都能看出来吗?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跟个榆木疙瘩一样什么都不懂了呢?”
符炎这么骂了,沈毓真却难得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来,认真反驳道:“我懂。”却没想这一句让符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懂啊,您可真懂啊。人家周道长为你出生入死,为你端茶倒水,双眼不合地照顾了你几天几夜。你呢,你倒好,醒了就把人家赶走。这就是真懂啊。”
他显然对沈毓真有些成见在身上,沈毓真也不反驳,毕竟这确实是自己干的缺德事。可眼下他虽然面上有些歉意,嘴上却道:“我自己干的事情我不反驳,不过还想跟符大夫请教一下。”
“请教不敢当。”符炎白他一眼,身子却已经折返了回来,手里的东西也放下了。他重新坐在了沈毓真的床边,神色缺缺道:“想说什么赶快说,我手里也不是只有你一个病人,少耽误了我去看病的时候。”
这话听着不好听,可既然符炎愿意坐下来,沈毓真已经倍感欣慰了。他不免虚弱地笑了笑,眼睛却又眨了眨,像是在思索什么,半晌才道:“就是想请教一下符大夫……我其实,也是喜欢君之的……”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符炎顿时像是火药桶一样炸了。他的眉眼像是一朵怒放的花似的噼里啪啦地绽开了,嘴里顿时也火星四射起来,当即骂道:“喜欢?!你这叫喜欢!我可去你的******!你把人赶走叫喜欢?人家都跟你双修了,你不负责就给人家一句喜欢?你**!我**真是**!”
符炎这话言辞格外激烈,像是一根根语言的箭矢一般射在沈毓真的身上。若不是还照顾沈毓真是病人,身体不好,恐怕符炎早就已经把手里的东西砸在沈毓真身上了。
沈毓真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自己也知道理亏。他心中有愧,只能做了个告饶地动作让符炎消消火气。符炎骂过一通,瞧着沈毓真如今这像是犯错小狗似的模样,终于还是撇撇嘴,不骂了,翻了个白眼让他继续。
沈毓真免了言语上的苛责,心中却没有轻松多少,反而知道对自己要说的话要更加谨慎一些了。因此他捉了半晌,可不知是不是心中不安和慌乱,他说出来的话多少还是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就是……我不知道这样说对不对,总之……我在遇见师兄之前,我其实,我已经认识他了。”沈毓真极力用符炎能听懂的意思来表达,“就是……这很怪,但是或许是梦里。我看见他在做事,但是我不能插手。他做了很多傻事,最后造成了一个不好的结局……我那个时候就很为他惋惜,我很喜欢他,但是我又不能插手……”
听着沈毓真在这絮絮叨叨,符炎的表情愈发变得古怪了起来。他像是看着一个疯子一样看着沈毓真,半晌伸出手来,摸了摸沈毓真的额头,眼神也变得担忧起来,道:“这也没发烧啊。你在说什么胡话?该不会那毒还没清干净,把脑子给药傻了吧?”
沈毓真被符炎的动作搞得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才露出了类似放弃的疲惫表情,似乎也不想要挣扎了。这反而让符炎不满起来,皱着眉道:“这跟你喜欢周道长有什么关系?我懂了,你不会是梦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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