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寒只感觉一阵风迎面扑来,小时候看动画片里主角会变成龙卷风飞走,现在他觉得陆景明也差不多。
话音肉麻吵人,林微寒见人朝他扑过来,手指还捏着一只画笔,他额头冒出来一层黑线,幸而陆景明没有直接扑上来。
陆景明在林微寒面前停下来,原本准备抱人,但是林微寒拿着画笔,衬衫上还沾了颜料,他硬生生地止住了。
最后手掌落在了林微寒肩膀上。
“脏兮兮的,跟个小花猫似的。”陆景明笑出两排白牙,“怎么样,哥哥亲自过来接你。”
林微寒把画笔放回去,“啪”地一声动静不小,身后的陆景明虎躯一震,立刻向后退了几步。
“棋云,剩下的你来收拾。”林微寒吩咐一旁的少女。
棋云应了一声,悄悄地推着画架去了一旁。
“你是只会对女人温柔吗?男人是不是上辈子得罪你了……”陆景明在一旁感叹。
林微寒周遭散发着冷意,瞥了陆景明一眼,不需要他回答,陆景明自问自答,很快注意力被别的吸引。
“你画的是树啊……看上去不难我也能画,小寒,你觉得哥哥的画能不能也值两亿。”
“我上次送你的兰花呢?你不会扔了吧……哎,两千万一盆呢!”
“宋澄说的不错,你真是没有心。”
二十分钟后。
林微寒换了身衣服坐在卡宴后座,鸭舌帽挡住他的脸,只露出一截精致的下颌线和两片淡色薄唇。
“你真是把我当司机了,大少爷。”陆景明摸摸方向盘,碎碎念,“我爸把我的超跑收了,这是唯一的一辆了,还是我偷偷开出来的。”
车窗风景摇曳,掠过霓虹灯闪烁的高楼大厦,铁塔拔高而起连成一片商业区,这里是最繁华的首都中心。
月色原名今晚月色很美,在地下娱乐中心,隔壁是高尔夫场。这里采用会员制,只服务某一部分特定人群。
大厅古朴厚重典雅,电梯往上是套房包间,林微寒低头看着手机,一颗红色脑袋跟着凑了过来。
“周公解梦……小寒,你最近对这个感兴趣?”陆景明一脸震惊。
“你们画画的画到最后都开始迷信吗?”
林微寒面无表情地按灭了手机。
“到了,宋澄已经在里面等着我们了,江释不知道会不会来,他说有实验还没做完。”
服务生为他们打开了包厢,光线模糊不清,只有几道光影勉强能看见人影。
不止有宋澄,还有许多男男女女,不难看出来是经常陪宋澄出来的那些,宴会上基本也都见过。
香槟倒进琳琅酒杯,和其他几种酒水混合在一起。宋澄见到两人立刻拍了拍身边的座位。
“小寒,过来坐。”
林微寒扫一眼人群,被他凉凉地掠过去,众人动静小了许多,只凑在一起小声低语。
“他们不会打扰到我们的。”宋澄说,“小寒,你身体怎么样?”
“已经好了。”林微寒说。
林微寒看着霓虹灯下的人群,耳边是骰子摇晃的声音,他压低了帽檐,气息低了几分。
“我叫他们过来是为了配合演一场戏,英雄救美懂不懂……”
陆景明开了一瓶酒,在一旁道:“小寒,这是他自己想出来的主意。为了追到那个服务生他特地把你也叫过来了。”
“那个服务生你说不定认识,他也是A大的高材生……听说你们在宴会上已经见过,他最近和林绍走得很近。”
“一会就该过来了,长得那么漂亮,你不会没有印象。”
话音落下,包厢门缝透出缝隙来,来人推着酒水进来。
青年白衬衫黑西裤,标准的服务生打扮,只是衬衫比平时更加收腰,衬映得身材比例极其优异。
一米八七的身高,行走的人体模特。
他略微低着脑袋,侧脸明艳澧丽,一截脖颈雪白修长,戴着白手套扶着推车,那双深褐色的眼稍抬,嗓音温柔动听。
“你好,您的酒水。”
路月沉把酒放下,眼角扫到一双修长如玉的手,阴郁的气息顺着传来。
他略微停顿,向上对上一双冷冰冰毫不客气打量他的漂亮眼睛。
林微寒帽檐压着,落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的眉眼。他和路月沉对上目光,气氛变得略微古怪。
他静静地没有讲话,路月沉停顿片刻之后神色如常,放好酒之后收回了手。
“小寒,你和他认识?”
宋澄看出了端倪,问了一嘴,眼珠一直盯着路月沉看不带转的。
林微寒垂眼看手机,头也不抬道,“不认识。”
“小路啊,你放心,上次我们说的算数,我不会再纠缠你了。”
宋澄:“我今天可没叫你过来,不信你问经理,他可以作证。”
路月沉略微颔首,“既然这样,那我先下去了,宋少爷有事按服务铃。”
陆景明拿着酒杯倒酒,见宋澄当真眼巴巴地放人走了,忍不住摇头。
“既然做不到还说什么保证。”
“你不懂,他的性子,和平常人不一样。”宋澄说。
“小寒,你们真的不认识?”陆景明好奇道,“他都已经搭上了林家,怎么还来这种地方做兼职。”
“长得确实不错,万一他不喜欢男人呢?”
“他确实说了,他不喜欢男人。”宋澄提起这个就开始发愁。
手机屏幕的光亮映出林微寒侧脸,林微寒迅速地扫着屏幕没有讲话,闻言指尖稍顿。
“说不定是故意用来骗我的。”
宋澄:“江释呢?他那边怎么说,不过来了?”
陆景明一拍脑袋,这才有空看手机,然后咦了一声,“江释说实验没有做完,今天不来了。”
宋澄呵呵:“你没告诉他今天小寒会来吧。”
陆景明:“当时小寒还没跟我上车,我没跟他说。”
宋澄笑笑不说话了。
“小寒,我和景明先出去一趟,”宋澄站起身,轻轻咳嗽,“一会有动静叫我们。”
陆景明被宋澄拽着起来,“宋澄,你这破演技我建议还是别演了……”
“你以为出去他就想不到了?”
两人拉扯着出去,话音在林微寒脑袋里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林微寒翻着手机,上面只有一个空白的默认头像。这人名字叫做Light,在暗网神秘学排名第一,据说没有他算不出来的东西。
发表过的论文被编纂进《梦的解析》一二三系列用作科研项目。
上面只有一个联系方式,价位更是开的高到离谱。
随着“砰”一声的动静响起,林微寒点击添加联系方式,耳边是酒杯炸裂破碎的尖锐声响。
他们位置在中间,包厢里的情形能够看得一清二楚,他眉头不耐地挑起,抬眼便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来这里的都是一群权势世家子弟,政商联合,这群少爷小姐在这里出了什么事都有人为他们兜底,没有人愿意得罪他们。
他平时里最讨厌有人吵,此时面无表情地看过去,冷冰冰的视线极具穿透力,落在被困在人群中间的青年身上。
这群少爷小姐都是被宋澄请过来演戏的。宋澄所谓的英雄救美,不过是让这群少爷小姐为路月沉制造麻烦。
这是他们平时最擅长的事情。
“林微寒在……我们是不是不能太过分……万一他像上次一样把我们送进局子怎么办?”
“他和宋澄是发小……这事是宋澄让干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有宋哥在,他看宋澄的面子也不会怎么样。”
“要不……还是去问问。”
低语声传来,一字不落地落入林微寒耳中,很快一张小圆脸哒哒哒地凑到林微寒面前。
“寒哥,我们没有打扰到你吧?”
一时之间,整个包厢都安静了下来。
被人群围绕的青年抬起头来,他的白衬衫被酒液浸透,领带拽歪了,脸边被刮了一道,看上去有些狼狈。
深褐色的眼平静地抬起来,里面蕴了邃垠不见底的幽色,全部隐藏其下。
林微寒只扫了一眼,目光落在路月沉身上,稍稍歪头,随即毫不留恋地收回目光。
“没有。”
“谢谢寒哥,这小子把我们酒打碎了……这可是19初沉船的那一批酒,一瓶上百万,你赔得起吗?”
路月沉沉默着没有说话,背脊挺直,定定地看着主位上的林微寒。
只要在场的人没瞎,都能看出来这是故意找麻烦,偏偏所有人都佯装不知。
目光强烈具有穿透力,林微寒感受到了,他头也没抬,手指尖点到屏幕,把三个狐狸凑在一起消掉。
“我们也并不是不讲道理,这样……没钱赔咱们玩个游戏,我哥们是拳击手,黑带七段,看到我手里的转盘没有。”
“我们分开转,数小的挨打不能还手,这瓶酒高售能到五百万,一百万一局,玩五局,怎么样?”
包厢里的灯光璀璨迷人,五彩斑斓的光影落下来,酒瓶碰撞在一起,周围嬉笑声传来,各种打量的目光落在路月沉身上。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整整五分钟,林微寒毫无反应。
路月沉在最后一秒收回目光,转盘已经到了他面前,他没有选择的权力。
“这个……怎么玩?”
温和的声音响起,听起来有些低。
“刚刚不是跟你说过游戏规则了?这个只需要看运气,如果你的运气好,今天不用挨打,酒也不用赔,这事直接能了。”
“按中间的按钮。”
男男女女围绕其中,红色的转盘上印有小丑图案,骰子在其中飞快地转动。
这种整人游戏林微寒在十四岁的时候就已经破解,两个转盘实际上有暗箱相联,一方永远都会比另一方的数值大。
只要定好规则,意味着对方没有任何翻盘的可能。
“第一局……你输了。方正,看他的身板弱得很,你下手轻点。”
“砰”地一声,拳头撞上□□的声音传来,路月沉略微弯下了腰,灯光映在他的脸上,打下一层朦胧的阴影。
冷白的手指按在衬衫边缘略微用力。
“别担心,还有四局呢……你能撑住吧?”
“或者你求求哥哥姐姐,说不定能网开一面。”有人在一旁吹了口哨。
路月沉缓缓地站起来,唇角处被蹭着多了块淤青。
转盘再次转动,骰子上上下下,固定在两个数值区间。
“你又输了。”
第二拳在肩膀,路月沉左肩传来钝痛,骨头开裂的声音响起,疼痛顺着半边肩膀蔓延,他脸色稍稍变了,指尖按着肩膀的位置缓了好一会。
第三下……第四下落在脸上,那张艳丽的脸被打偏些许,牙齿略微松动,唇齿之间都是血腥味,浮动的阴影遮住了他的面颊。
路月沉背脊挺直,指尖缓缓地碰到唇边的鲜血,深褐色的双眼沉不见底。
“还能站起来,完全看不出来啊。”
“剩最后一局了,你还能撑住吗?”
林微寒耳边是游戏特效音,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他高看路月沉了,这个窝囊包不会有任何反抗。
换成他,可能会把路月沉往死里打,打到他知道反抗为止。
“第五局……”
“够了。”林微寒突然开了口。
他一开口,包厢里嬉笑声立刻消失,空气中只剩下骰子转动的声音。
林微寒抬眼,眼中压着郁气,气息低而冷冰。
“吵死了。”
冰冷的视线扫过去,一众人后背跟着发凉。
“寒哥,不好意思……”
为首的青年先道歉,揣测着林微寒的意思,赔笑着说,“我们一会就离开。”
“你起来吧,今天看在寒哥的面子上,这瓶酒就算了。”
“下次你可得小心点,不要再碰坏东西了。”
一众人散去,路月沉略微侧身,他缓缓地站起来,如同沉默的雕像一样沉敛安静。他收拾着地上的残局,一瘸一拐地离开。
包厢之外。
宋澄已经抽了三根烟了,有些纳闷,一直盯着手机看,“怎么还没有消息。”
“会不会有什么事?”
陆景明:“可能他们看我们不在不敢动手,要不我们回去看看。”
“他们那么吵,要是再拖会儿,说不定小寒会先受不了。”
宋澄按灭了烟,“行,还是回去看看。”
他担心路月沉,可不能让心肝宝贝受了伤。
看出来他的担心,陆景明安慰他,“别担心,有小寒在,小寒不会让他们怎么样的。”
“小寒看起来最冷漠,实际上心肠最善良。”陆景明絮絮叨叨,“你放心吧,还记得上回我们在球场,小寒看到乞丐还知道提醒让人家别挡道……”
宋澄:“……”
他们两个回到包厢,进去之后宋澄傻了眼,偌大的包厢,只剩下林微寒一个人,空气中只剩下消消乐unbelievable的游戏音效。
“他们人呢?”
陆景明挠挠头,“会不会喝完回家了?”
宋澄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他按下了服务铃。
半个小时之后。
路月沉已经包扎好了伤处,他那张脸艳丽逼人,受伤之后有一股病态美感,垂眼时我见犹怜。
宋澄和陆景明已经知道包厢里发生的一切。
“小路啊……我刚刚出门了,你……你还好吗。”宋澄点烟的手微微颤抖。
陆景明在旁边瞪着眼一声也不敢吭。
“不是很严重。”路月沉摇摇头,他低垂着眼,深褐色的眼染上担忧,磋磨着手指上的伤口,语气温和犹豫。
“是我不好……二少爷他似乎不太喜欢我。”
“……怎么会呢?”宋澄尴尬地笑笑,立刻岔开了话题,“小路,我送你回去吧。”
路月沉摇头,“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
鼻梁和嘴角都贴上了创口贴,路月沉摸摸自己嘴角的位置,眼底稍稍定住。
“还要麻烦您替我转告二少爷……多谢他今日出手帮忙。”
路月沉视线有一瞬间的停顿,很快缓过神来。
“今日身体不适,改天我再亲自向二少爷道谢。”
“哎,小路啊……”宋澄眼睁睁地看着人走了。
青年背影挺拔修长,发尾稍落下,眉影被遮住,很快融入夜色之中。
饶是宋澄脸皮再厚,也不好再跟上去。
“你就知足吧,”陆景明拍了拍宋澄的肩膀,“小寒肯定是看你的面子才没把人打死。”
“刚刚我才知道,你猜怎么着,这小子天天围着施姨转呢。”
宋澄张了张嘴,陆景明的红毛窜来窜去,嘴巴絮絮叨叨不停,他下意识地按按太阳穴,耳边嗡嗡作响。
“小寒呢……”他有些无奈地问。
“估计已经走了。”
车窗映着林微寒的面容,灯光掠过,车子穿过隧道如同纳入巨大的钢铁熔兽之口,霓虹灯逐渐消湮,剩下一望无际的平静。
林微寒回到了林宅。
穿过花池鱼池,顶上的浮雕花闪烁着光芒,池底波光粼粼,整座宅子灯火通明,只有二楼角落的房间熄灯。
门口立着一道身影,林绍远远地看见了他,朝他招了招手。
“母亲睡了?”林微寒问。
“九点钟就休息了,她最近好了很多,”林绍看着他,眉眼里略微无奈,“这个点才回来,下次出去玩记得跟哥哥汇报下行程。”
林微寒闻言瞥过去,嗓音冷淡,“少管闲事。”
林绍的面色微微变化,很快恢复如常。
“……母亲她,最近能走路了吗?”林微寒看着二楼的窗口微微停顿。
“当然不能,”林绍,“母亲只是情绪有所转变,她的双腿已经十几年没有反应,哪怕只是因为精神问题……肌肉萎缩需要长时间克服改变……”
林微寒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他闻言应声,在他上楼时还看见林绍站在门口,父亲还没有回来。
有人想要当这个家里的孝顺儿子。
林微寒收回目光,房门人脸识别之后自动上锁。
他的房间里有细微的亮光,墙壁上挂满了画,有些是颜料所画,有些是综合材料。他做了一面海洋世界,水母在墙壁上翩翩起舞,触手上洒了特制的磷粉,如同发光的深海宝石。
他在入睡之后,梦里再次浮现出来一张熟悉的面容。
“这幅画采用布面油画的形式,以另类的手法画出残缺的奥菲利亚。想必大家已经熟知拉斐尔前派时华丽的绘画手法……这幅与腐败的蒙娜丽莎有异曲同工之妙……当今被拍出两亿高价……”
中间是一副巨大的油画,画上的少女凋零枯萎,在最美好的年华变成一具腐烂的尸体。蓝色的皮肤与湖畔深水相融,天空变成扭曲的暗红色,与她的命运血液相连。
他远远地看着,路月沉混在人群之中,守在他的画旁。
梦境里,路月沉也看见了他。
两人对上视线,路月沉投来温和的目光,随即轻轻地张唇。
林微寒看清了路月沉的口型。
:学、长。
梦里他的画在此时自燃,火焰灼烧,顷刻之间吞噬整副画,他历时三个月的心血,立刻化成飞灰。
“月沉,又这么晚回来?教授的实验项目你做的怎么样了?”
狩洋眼底挂着厚重的黑眼圈,电脑上是简易的分子计算插件,桌边打了厚厚一沓的实验数据。
“已经做完了,但是还没有来得及交。”路月沉回答。
A大的宿舍两人一间,尤其他们物院,配的有简易实验室,物院被称为顶级难考的专业top1,基本上大把的时间都泡在实验室里。
狩洋闻言立刻睁大了眼,眼里几乎有星星冒出来。
“你算出来了……你也太厉害了,好哥哥,能不能给我看看?”
离得近了,狩洋话音戛然而止,他这才注意到路月沉一身的伤。
“你……这是怎么回事?”狩洋想到了什么,忍不住问,“是月色的那群少爷为难你了?”
“我看你还是别去了,月沉,你光靠实验数据应该也能赚不少钱,实在不行可以向教授申请资金……”狩洋说着停下来,面上犹豫。
“暂时不行,我没事,你不用担心。”路月沉解开了衬衫扣子,实验数据拿给了狩洋。
“和初试的数据基本符合,还差最后一样数据。”
路月沉思考片刻说,“应该偏差不会超过0.5。”
“你也太厉害了……0.5算什么……教授给的偏差在2.0分子之间。”
路月沉未做反应,他的视线轻轻地扫过桌边的一沓废纸,想到了什么,“最后一项……应该这几天会有结果。”
“亚铁氰化铁……油画颜料里含有这种物质,原本我还打算找油画系的学长借点材料做实验用。”
狩洋自言自语,“多亏了你,现在不用再跑一趟了。”
“亚铁氰化铁分子和梅化纳分子在特定的环境里产生反应,环境标准8.5以上,会作用化磷粉产生磷化氢燃烧时的蓝色火焰……”
A大。美院油画系。
油画系分为四个工作室,后来开辟了第五工作室,第五工作室仅有一人使用。
正常来说,不会为某位学生单独开辟工作室,除非特殊要求或者特殊条件,为学院做过重大贡献。
林微寒凭借连续三年美展第一、维纳斯美术金奖,加上为A大美院获衔,自己争取来了单独的工作室。
因为名贵材料保护条件限制,这里一层作为画展展出,二层三层分成实验装置艺术和颜料恒温分置区。
林微寒经常不在,这里的工作室有时候也会借给同学,同学只需偶尔检查装置和温度。
这一天轮到松原和常山值日。
“虽然林学长平常难说话,但是借画室并不难。”松原检查了灯,打量着周围,许多画都蒙上了黑布。
“因为学长也是画画的,知道我们平常找到稀有的材料多不容易。”
“何况……他是实实在在的天才,那些天才们,哪个不是性格古怪,学长也很像,性子孤僻又冷漠。”
“都检查过了吧?确定没问题。”
常山:“没问题,这里到处都是监控,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松原按下最后一个按钮,灯光随之黯淡下去,在灯光关上的那一刻,远处黑布之下似乎有亮光亮了一瞬。
“常山,你有没有看到……刚刚那副画,好像亮了。”
常山鸡皮疙瘩立刻起来了,“你说什么呢,画室只有我们两个人。”
“可能是学长用的反光材料,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听说夜晚的画室最容易出脏东西,画纸上没有脸什么的……”
松原后背一并跟着发凉,他又睁大眼看过去,确定黑布一片暗沉,可能刚刚真是他眼花了,居然看见了蓝色的火焰。
“走吧……”
两人相伴离开了画室。
离画展开幕式还有三天时间。
“铃——”
电话铃声响起,林微寒接通电话,电话是元齐打过来的,只能听见吸气声,他又看了眼,确定电话是通着的。
“哥……”元齐欲言又止。
林微寒开始数起了数,“三。”
“二。”
“哥你先别挂,你来画室一趟吧……出了点意外。”
林微寒稍稍停顿,心头浮上不好的预感,他想起前几天的梦,和上回的梦毫无关联却又诡异迷离,都和路月沉有关。
他太阳穴压着,眉眼冷了几分,可能是他生了一场大病,最近容易多想。
直到画室门口,他眼皮子一直在乱跳,画室门口有两名学弟守着。
两名学弟看到他,神色都有些复杂。
“哥,我刚刚查过监控了,这几天没有任何人来到画室。来的人也很多,大部分都在一楼展厅……画一直是盖着的。”
元齐神经末梢跟着发颤,对上林微寒冷的渗人的目光,只感觉骨头缝里都在冒着凉气儿。
林微寒没有回答,像是印证某种猜测,他径直上了三楼,三楼最里面的巨大画框被黑布遮住。
“哥——”
元齐没来得及阻止,黑布“哗啦”一下被掀开,露出残缺的画面来。
梦里的那把火顺着烧到他的画上,画面中少女面容和手掌被烧毁,连着蓝色的湖水到处都是烧痕。原本的色感和画境被残忍的破坏掉,只剩下一副残卷。
“哥,你别激动……”
元齐担心林微寒会气晕过去。
话音没落,元齐生生地止住了话音,林微寒扫了过来,眼底压抑着恐怖的风暴。
“月沉,你会看画吗?”狩洋问了一嘴,“美院那边似乎出了事,今天展厅戒严了。”
“不会。”路月沉看着楼下的人来来往往,略微思索,又说,“可能会一点点。”
他不懂欣赏,但是知道怎么做能轻易地毁掉一幅画,让画失去价值。
“……真是可惜。”
梦境里的画面与现实重叠,红蓝浓烈的交织在一起,与火焰灼烧的残痕相融,勾勒成一副残骸巨景。
“学长……”
林微寒握紧拳头,一拳砸在了画框上,上面的颜料已经干涸,画框受力发出“砰”的一声动静,微微向下凹陷。
三个月的心血。
空气几乎陷入死寂之中,林微寒手掌立刻青了一块,上面留下几个攥住拳头的月牙印。
“监控……这一个月进过画室的,全部调出来。”林微寒开了口,还算保持着岌岌可危的冷静。
元齐立刻应声,“都在这里,我们已经检查了整整十遍了。”
机器前,林微寒直接调成了十倍速,展厅在一楼,很少有人上三楼,偶尔有学弟学妹过来,也没有人动过他的画。
那副画已经拍出了价格,没人想不开去乱碰。
林微寒快速地掠过画面,气息极其冰冷,眼珠泛着一片压抑的墨色。
“路月沉……他有没有来过展厅?”
周围安静了片刻,元齐犹如煮熟的鸭子一样,嗫喏半天,诡异地陷入了沉默之中。
林微寒明白了什么,视线扫过去,“他参与了?”
“哥,我上次没说是怕你生气,当时你晕过去了我陪着一起去医院,月沉哥也在,我让他把东西送回的画室。”
元齐连忙解释,“当时不止一个人,而且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月沉哥送回来的时候已经让人再三检查了,确定画完好无损。”
“月沉哥只是负责送东西,压根没有进过工作室,展厅他都没有踏进来。”
“哥你冷静一下,不要激动……”
“我很冷静。”林微寒冷笑了一声,捏着画框边缘使力,冷白的指尖泛出青色。
真有这么巧的事?
他要查血缘关系路月沉碰巧出现在医院,他的画被毁路月沉碰巧送画。
再加上诡异莫测的梦。
“哥……你……”元齐提心吊胆,看一眼被压坏的画框,已经毁了的画,现在连框也歪了,彻底报废。
林微寒拨通了电话,眼睫落下,垂下一层浓重的郁色。
“滴滴滴——”
上课铃声响起,被实验室厚重的墙壁隔绝,白色的墙体上极淡的蓝光浮现。青年穿着白色长褂,身上一尘不染,金丝框眼镜折射出光芒,那双深褐色的眼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仪器。
“叮——”
显示屏幕上出现狩洋的面容,狩洋面上一言难尽,语音识别之后自动转接。
“月沉,抱歉打扰你做实验,你现在要出来一趟……有警察要见你。”
路月沉闻言抬起头,手中的仪器放了下来。
一个小时之后。
林微寒坐在心理专家身旁,对面是嫌疑犯人。
“涉嫌的金额非凡,林先生请来了犯罪心理学专家,几位不用紧张,你们都去过画室,或是和画有过实际接触,只需要回答几个问题……”
元齐坐在林微寒身旁,他两腿忍不住发抖,哥还是信任他的,不然坐在对面的就是他了。